（二十）

　　姑姑她们在乐山思想集中学习三个月后又回到学校了，我也离开母亲又回到方家中学。学校里的学生能出去的都出去离开学校闹革命去了，没有离开学校的也没有什么事整天也就是在游荡，不是把哪个地方的消息用大字报的形式写来贴在墙上，就是用镔铁皮的话筒传送红色电波最新最高指示。虽然学校里不像以前那样热闹和虎虎生机，但是也不是那么寂静无声。老师们没有上课，还是整天的开会和对照检查自己的思想，在灵魂深处查找自己的资产阶级思想和如何自觉不自觉地贯彻落实了十七年的资产阶级教育路线和方针，使学生走到了一条白专道路。学校唯一很忙的几个老师经常不在学校，听姑姑她们说都是政治上非常可靠的党员老师，同时又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保持了绝对一致的人，他们忙的原因是受到组织的安排进行外调，对每个老师的家庭出生、家庭成员、历史表现进行逐一的调查核实，发现有与自己所向组织汇报不一样的地方，就要列为重点监督管理和运动批斗的对象。因此，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一会儿外调传来与姑姑关系很好的杨高翔阿姨（杨红巧的妈妈），她的爱人是在五七年的整风反右斗争时跑到新疆乌努木齐去了的，原来非常开朗的杨高翔阿姨变成了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一会儿又听外调的人说一个叫张心灵的教几何的老师隐瞒了自己是地主的家庭成分，在填写家庭成分时说自己是小土地出租。一会儿又听外调回来的人说黄俊兰阿姨的爱人聂俊德在读乐山大学时就是一个走白专道路的典型，等等等等。那些红卫兵革命造反组织也是不断地变化着自己的口号，昨天呼喊要文斗不要武斗，今天又呼喊革命就是要砸碎一个旧世界。昨天说张西挺、刘结亭是走资派，隔了几天又到处宣传“张梁刘张（张国华、梁兴初、刘结挺、张西亭）好干部，敌人反对我拥护！”。有一天，姑姑她们语文教研组的几个老师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我在旁边玩耍，宋云鹏老师把他的那副起圈圈的眼镜往上推了一下悄悄地告诉大家：“你们知道吗？仁寿一中校的校长余子勤被抓去游街了。听说戴的那个高帽子起码有两公尺，站在高板凳上连续批斗了五个小时！”。后来我才知道仁寿一中校的余子勤校长是一个在仁寿乃至于四川教育界都是威望很高的一个人，难怪姑姑她们那群语文老师听到这一消息后都显得瞠目结舌。尽管武斗的消息还在断断续续地传递着，但是，有一天我在学校的大礼堂墙上看到了一张制止武斗的《公安部七条规定》，说是要不准任何造反派组织冲击解放军，不准任何造反派组织动用武器等等。同时还不断传来其他一些地方很多革命造反派组织组成了革命大联合的消息。在革命大联合的基础上又成立了革命委员会。还有消息说中央要求要复课闹革命。一时间姑姑她们学校老师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按耐不住的高兴样子流露了出来。

赞(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