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可能像大公鸡一样地,高视阔步走出写字楼。阳光如炬,照得人眉骨发闷。出得大门我身架一矮,变着身肢在大日头下的人流中猛窜, 像一只大疯狼……马路上的热浪中夹杂着轮胎、汽油味和人群的汗臭,可是我闻到的似乎只是她那种体肤的清香。
前天致电给远隔千山万水的她,我说:过几天就是你生日,嘿嘿!牛郎织女每年都有一次相会,可我们几年没见,你赶火车过来吧,我好想你我要亲你,我要陪你过第一个生日。她在电话那头笑着说, 嘻嘻,你想你的罗马母狼啦! 好好! 我把家计和孩子安顿好了,一定在生日那天赶到你身边。
她那些生日,就像黑泥巴里的泥鳅一样溜过去。这命运从没怂恿我陪她过一个生日,在一别几年的这一天,我觉得她眯眼一笑的样子,总在眼前晃来晃去,让人心疼之余还特别地愧疚……
我坐过那公司花坛边的铁椅子。手搭清凉的深绿雕花扶手,望天上的浮云与星月;花草的清香漾过鼻翼,我想起我的罗马母狼,想自己在家里跟她亲热的情景……那铁椅子的造型就像流水线上的情人椅,我想,如果我活得像个人样、家里两个小狼仔有人照管,我的罗马母狼一定跟我坐在一起。虽然公司里女孩们跟我也曾在花坛边照过面儿,可只是昙花一现似地。我装蒜、搭腔一两句,然后就打哈欠装困,各自回租房去就寝,我身上背着沉沉的十字架,可惹不起外面的烂漫……
可就在那晚的月亮下,一位晃着白裙、玲珑剔透的女孩像是不经意地走过我面前,她忽而长发一扬向我一笑,我忽而微笑着问她好。她边挨身坐下来边答讪儿,说她叫颜雨,我可以唤她阿雨,她声音轻轻的透着青年女性销魂的气息。她长相很美,一种能刺痛男人心的锐利的美,我感觉她身上似乎也有我的罗马母狼的那股清香,模样竟像我年轻时的初恋。我想这也许就是人生的某种美妙吧。
我有些放肆地回她说,你叫我阿风吧,不是疯子的疯是风雨的风, 嘿嘿! 我们呼风唤雨呢.
雨笑出声来,说我这公司里传说的“冷面人”,怎么对她还有感觉?
我说感觉你跟别的女孩不一样。
她说:不一样是雨的无色无味,你了解我后会失去感觉的。
我没有叫哇噻! 只是说哪里呢? 你长得很美,我才不轻易夸奖人,也许在一个荒野,牯牛和天鹅会互相产生好感呢。
是吗? 那可是一种奇迹哦。她吃吃地笑。
记得后来夜儿的月亮下,雨那双天然的芭比娃娃样的大眼睛,让我心生爱怜。其实,最初只是一种对漂亮女孩的父性的爱怜。我说跟你坐在一起,有些像你老爸啊! 雨瞪我一眼笑起来,小手扬一下要捶我胳膊,可又放到腿部的裙摆上。她说你做你孩子的老爸去! 还想占我本小姐辈份的便宜?
我说不知怎地,真的有时候觉得你像我女儿……唉! 这人在外面的世界里,都缺乏维生素a,真的觉得你跟别的女孩不一样;因为我发现好多女孩喜欢说哇噻,你不说,她们喜欢往后拨头发、指手划脚,反手去摸一下自己的屁股,还喜欢说“然后、然后”, 活像舞台上口里念念有词的打击乐手……
好笑耶! 还是个观察家哦。
嘿嘿! 我这人有时也无聊吧。你这众口一词的“冰雪美人”,我觉得还蛮像韩影女星蔡琳小姐。
是吗? 这下好了我要被你捧上天啦!
神州5号6号上天,我打心眼儿高兴,才不捧呢! 我做过绘画懂美学呢。你骨感太强了,小心哪天起大风,不捧你都会自个儿像风筝样地飞上天去。哎别笑! 要是那风不停,我就用箭把你射下来。
哈哈! 那你不就是风吗? 风要雨怎么样就怎么样啦!可是你审美观不够现代吧,我还嫌瘦得不够。唉,跟你说呀,我早就恋爱过,现在想起来就直打冷颤……
当然我喜欢雨只是内心独白,可从没对她提起过自己的初恋。男人们其实都一样好色,而我觉得自己只是处于好色的境界。可我也看出这小美人,有几次见了我,玫瑰样地发红的脸面略微地一扬,含笑的眼神有些飘忽。
后来,在她生日那天我邀她出去夜宵。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约女孩吃饭。几小杯葡萄酒下肚,我脸上有些发热,她脸庞酡红地呼我阿风老兄,说谢谢为她祝寿,接着又提起自己的失恋。我看电视都怕看到伤心镜头就劝她:以前的长草短草都一把挽了,说着还用我的罗马母狼说过的一句话激她:你以为人生的道子很长吗? 雨大眼睛一眨一眨,神色勉强地笑……我说你人乖又漂亮,把大眼睛睁大些觅个好知音回家结婚去……雨傻笑着说:阿风老兄呀! 你要我睁大眼睛,我还怕瞳孔扩散呢,千古知音最难觅,我就想永远生活在单身贵族的云彩里。我红颜薄命哦,加上我姓“颜”跟“檐雨”谐音……
我说好呀,你说的倒有诗意有宿命感,可是红颜薄命的林妹妹,早就葬花去了。
后来路灯下握别,雨撒娇地轻轻地靠上我肩臂,我轻轻地揽了一下她的柔腰,轻轻地吻了吻她明净的额头,像吻一位可爱的小妹妹,我嗅到了她发丝里透出的清香,我怕感应到什么似的。
从那之后不久她就走了,像一场春雨走过我的心田。也许现代女孩过得也很累,她们一边换环境,一边暗地物色对象,我当然很希望她寻觅到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然后把自己和自己的美丽一起嫁给他,跟他一起过那种诗情画意的日子……
我又想起我的罗马母狼。她嫁给我亏了! 好几年前我在镇上经营装璜业赚了点钱。可接下去就连年洪涝,老家成了一片伤心地带,厄运赶集样地来临,两亲哥患上一样的绝症,母亲血癌要死不活,都去过省城医院求医,一生不信鬼神的老爸,就去求神敬鬼……我的罗马母狼由怜悯我的英年早逝的兄长,想起她娘家命短的亲哥,她就伤心切意地哭……家乡经济一垮,我们的经营落下大笔赊账卷入债务的旋涡。那名曰“小香港”的家乡小镇, 有钱人的债务官司可不好吃,我只好独自逃出来打工。
她一向报喜不报忧。可有一次她在电话那头,哭着说:去讨赊账就像求爷娘样的,别人来自己家要利息阴阳怪气,捏她腰要欺负她。于是我安慰她说别生他人气,都怪我无能,说着我就沉默了。她就又在电话那头笑着说:你不吱声了?没事的! 好好打工,我是你的罗马母狼,我在家挡着怕谁? 要是你在外头寂寞,就拖一个临时的罗马母狼,哈哈! 笑什么笑? 真的,我不怕;我是你的罗马母狼……
雨走后,带走了我外面世界里仅有的一片云彩……当然我不再去坐那花坛边的铁椅子了。有时候也会跟她短信联系一下,但已经感到两地悠悠的很遥远。我常常独个儿蹓到荒野似的海湾去散步,像一匹孤零零的野狼,我看路灯掩映的水色夜景,想自己在家乡的情景;看着那对岸灯影下芭蕉树里的小小树皮屋,就觉得那里有我的狼窝的温馨。
坐上那坨水流边的石头,我又想起那位初恋女孩。她叫“圆”,美得有些从容的样子。那时自己正做水利工程测绘,扛着测量仪带着文具在山野里跑,由于迷恋工作忘我劳动,突患眩晕症,摔下那个小山崖。圆那天正拉着人力板车,去拢地里的稻捆儿……我在迷糊中感觉有个人在拉扯自己……在医院睁开眼睛时,才看见一位身上被汗水粘贴着水红娃娃衫的姑娘……蓝天白云下,两个相互爱慕的小冤家,常常有意无意地碰到一起,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挨着说话。直到日落西山满天霞才恋恋不舍地离散……有一天圆约我晚上去湖边。在那坨大石头上她让我抱她,我紧张又甜蜜地傻傻地拥着她。
当时的“罗马母狼”,父辈就像我的党代表一样看中了她……婚前,圆送过一个精美的日记本、一支英雄牌钢笔过来;婚后我就把和圆接触的事告诉我的罗马母狼;她一笑朝这胳膊捶一拳,问哪样没邀圆来家里玩儿;后来圆结婚时约她去送嫁,自那之后她们竟像姊妹样地要好。
我擅长画肖像, 圆带给我一份她母亲的照片。回家后就随手把它放在柜子的抽屉里。一天我的罗马母狼直嚷嚷:喂喂喂! 这抽屉里是你家哪门子亲戚的相片? 好漂亮的老妈子哟!等我老了你也要给我画个像儿。 我说那是圆的妈妈的相片,我都忘了告诉你了;你傻啊,你老了我不也老了吗? 假如我患上老年痴呆症,还能画你的像么? 要画我就画你现存的像喽……后来找不出那帧照片,她诡秘地对我笑说不知道……见到圆,我很难堪地说照片放丢了。圆又给了一张照片来……
后来终于可以把画好的肖像拿去交差了。 圆看见画好的肖像,用明媚照人的眼睛盯了一下我,然后小鹿样地蹦起来:哎呀我的妈呀!好像我妈哟……后来我问我的罗马母狼:那圆圆妈妈的第一份照片,是不是你“暗算”了? 她忽然发火了,瞪着秀眼,真像小母狼样样地口里喷着热气:我是一只耗子? 我不是你家的人? 你画就偷着画呗! 我眼不见心不烦! 那相片就我丢掉了! 你又哪样……
那是一段伤怀的日子,我的罗马母狼常跟我吵。有一天晚上,我烦就恶毒地说:懒得跟你吵! 还以为你真的是罗马母狼? 你守着这他妈的狼窝,老子跑我的人!我说着就呼地一下冲出屋子去。她可能是怕我跑得一去无踪影就追出来。我们疯跑在家乡月亮下的地里。后面拖着的影子,让我忽地觉得那就是家的黑影、狼一样地可怕! 她鬼哭样地唤我的名字。我们飞奔在老家田庄的旷野;大地在旋转,像古老的留声机在唱歌……渐渐地我听到身后那种慢下去的脚步,才看清自己跑到了一个老坟场,一块墓碑格登一下放大在眼前,我打了个冷颤煞住脚步立定,像等候伊甸园的判决;她冲过来跪在我脚下,双手藤一样地缠住我的双腿,她喘息着说:你跑、跑! 反正我也不想“好”了,你再跑,我就撞死在这墓碑上!她斜卧在地上像要死去的一只美丽狼。我轻轻抚着她汗湿的头发,泪眼移向云层中的月亮。
透着泥土和庄稼气息的夜风,撩起她的长发,那一脸的苍白和疲惫使我一阵心痛:你傻啊!我不是一直在爱着你吗?只是在外面工作没能细心关照你。可我又不愿这样向她表白。我说我爱你可我也要友情,给圆的妈妈画张像能代表什么? 她仰望天上月亮样地仰望着我:我不嫌你家大口阔屋子窄,可是我们成家了呀! 你给圆妈妈画相的那模样,我见了心里不好受……她撼着我的腿嘤嘤地哭着说:你以为人一生的道子很长吗……
有了女儿胖妮,罗马母狼才没提那画相的事儿。儿子出生举家搬迁后我再也没见过圆。一次去老家遇到圆娘家的同乡,才知道圆一直没生孩子,人生没划半个圈儿就“圆”了,乳腺癌! 我望她以往去婆家的那条林阴路,望那条路的上空,看着那几团白云流泪。我心里说,你她妈的傻啊! 你怎地就不捎过一份你的照片给我,就不让我给你画个像呢? 这人世的命其实只是一片云一阵风或一种影像……
我的罗马母狼一直不知道圆已经死去,我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偶尔看到柜屉里“圆”送的那个已经放旧了的日记本、那支英雄牌钢笔我就发起呆来,我女儿小胖妮都有花花绿绿的日记本,还上了小铜锁;可是我怎地就没写上一则关于那时的日记……
因此,那蓬头垢面的偏僻海湾,就是我假日和夜间休闲的理想去处。我除了在那儿发呆,也会在那儿走一走海滩,抿着有些干涩的嘴唇,朝天斜瞄一眼太阳或者月亮,然后回望自己留下的脚印,阵风扑来时,水浪吻平了我走过的痕迹。我想这人生或许什么都没有,就像自己独自走过有风的海滩……
这一天的大早,我的罗马母狼像只野蝴蝶,梦样地停歇在了公司门前,她上着陈年里穿过的月白衬褂,胸前起伏的衣褶,里面凸出那一对结实的莲蓬形奶子;下套晃着几朵玉兰的半短黑裙。她不要我耽搁上班,她说是过生日的事好说,这一来会好好服伺我,给我浆衣洗裳。乍见面儿我觉得她身架儿更高更瘦俏了,鼻骨更秀挺了,开朗的两只黑眼睛拉近了,额前竟多出几根白发。一份伤感凉上后背我好想哭;不过,她那腰细腿高的身影、嫩豆腐样的肤色,腿后部膝弯里显出的质感的线条,都还是那般模样。她边收拾我狼一样的窝,边瞧她几年没见的我,我一笑当然还是白灿灿一口牙齿,可能眼角的鱼尾纹已经勾出来了;我还是黑直眉毛亮眼睛的,只怕是眼睑有点浮肿了。没想到在家乡那一别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十天半月;现在这一见已是一晃几年,这日子过起来才叫天长地久。
她那天答应来我这里,那天夜儿就飞进我的睡梦。像一只刚扑过火的白粉蛾儿,灼热地颤抖在我的怀里,要死去的样子;我吻她要吞没她一样……正这当儿,空旷中似乎传来野狼的哀号。醒来时,外面正传来车辆的笛鸣,之后我就在床上睁圆了眼睛想她,想在家里跟她做爱的情景……现在她来了,这日子就亮色了,就有一种小时候穿上了新衣的感觉,觉得自己像那春天野外的一只田鼠,在这呵着热气的路面上直窜;真的感到好爽! 南方五月的绿荫就像深山流瀑……
我由急急地窜改为大步流星,经过那处熟悉的菜地和树阴。起着风的夏日景象很生动,过去的时光仍在前面向我招摇,南国的棕榈和芭蕉、城市建筑又在眼前开始模糊……
记得刚结婚后,我逗我的罗马母狼说:你娘家有人叫你“水豆腐”,是不是你那时漂亮又风流? 她眉毛一扬,嗔我邪! 她说:我风流? 我哪儿漂亮? 从小就不爱打扮,要说是一白遮三丑。我闹不清别人怎地那样邪!气死我了! 有一回去娘家,过学校旁边的桥子,有些学生娃也叫我“水豆腐”,原先听了就烦,可那阵子我听着就笑,我一直笑,让娃子们的叫声把我送过河,送到路上的树阴里。我结婚了是你的人了,人家喜欢那样叫就多叫些呗……以前在我家吃过饭的那个娘家开车的,小时候讨过我的骂。
于是我想起那次,一辆机动车嘟着黑烟子从我家的白墙边跑过。她说那司机是娘家人,想叫他在自己家里吃顿饭,我笑着说好……司机朋友说:嘿嘿! 你爱人还是那样白皙漂亮;不瞒你呢,我那时追过她追不成,记得有一次我就叫了声“卖豆腐喽”,她臭骂我不说,还红着脸把我撵得飞跑。
我说我才不叫你“水豆腐”,你在娘家破了脑壳;我怕你的脑壳再破,就给你取了个又贱又野的绰号,你知道希腊故事里的罗马母狼吗? 嘿嘿!罗马母狼好有爱心,好有生命力呢……
是的,我的罗马母狼在娘家当女娃时,她亲哥做建筑包头不幸摔死,她就用头撞墙拼命地哭,落下了破脑壳的毛病,偶尔头痛得双手扯自己的头发……现在我不知道是自己年岁逾大、还是独个儿在外打工 ,发现她才是我真正的“情人”。亏了她在家独挡四方熬日子。
有一次我说: 罗马母狼呀,我要给你画个处女像。后来她就从娘家找来一帧要褪色的相片,我一看就像见到了她的少女时代……那白皙粉嫩的脖儿、春意的显着些羞涩的神采、开朗含笑的样子很是狐媚动情……我奇怪自己跟她都睡了快两年了,怎地竟没细心注意她的容貌? 我照着相片给她画像,那眉眼、鼻根、嘴唇、笑靥都十分自然地出脱在我的手底下;她简直神气活现,我像是要画进她的骨头里去……
我想我的罗马母狼终于来到我身边,到晚上了,我可要拉着她去海湾那家树皮装成的“开心吧”,在暗红的灯影中点燃她那些寂寞的日子,然后拥着她吃点喝点什么……回“家”后,她会像小孩一样地头枕我的臂弯,我会搂紧她;她整个身肢像从前那样白皙软活,我会一个劲儿地亲她; 她会浑身发烫,像一只刚扑过火的白粉蛾儿那样颤抖在我的怀里,我们会深深地浸润在最完整的甜蜜里……
我已经来到那栋小楼近前,我想看见她从三楼窗口探出笑脸的画面。可没看到,或许她这会儿正睡着了。我飞快地剪着双腿,晃着凌波微步飞奔到三楼。还哼着“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掏出钥匙开了门。我的罗马母狼竟没人在,房间的小餐桌上倒是饭香菜美……可就在这当儿手机响了,公司里人转交警来电! 我的罗马母狼被一辆摩托撞飞,可我感觉她还有命,只是她的脑壳别再破了……
我觉得一阵悲凉袭来,脑袋里既凝重又空白,心咚咚直跳……我奔下楼跑向远远的马路,没想到乘车就急急地窜向医院……我没闻到医院里药气中弥散的苦涩味。冲进急救室,眼前是一幅伤心画面。我的罗马母狼已不省人事, 眼圈发黑,满头满脸血污、头肿得就像戴了头盔,医生护士正在给她剪去受伤部位的头发,她就像烟熏火烤过的带着血腥的豆腐干。医生说她身子骨结实,也许有救。
有个医生叹息着说:这车祸多得吓人,人的命就像棍子风绞死一只蝴蝶,人家说你老婆被撞得倒飞起来,她被人抬来的时候,还能说上几句话,说是今天她生日,说是你穿的衣服太仿旧,出去给你买一套亮色的新衣。要是那摩托司机及时把她送来医院会更好些,可那个黑心的家伙径自溜了。
我听着就想起了那个《永远的蝴蝶》的故事,接着小孩样地哇啦一声哭起来……
那是在家乡我将要出来打工前夕,她眼里闪着泪花,一定要我陪她去一次耶稣教教堂。我说别去了,人家会说信耶酥教的人是愚民,可我的罗马母狼哭着要我陪她去,后来才悟到那天是她生日。算我陪她在上帝蹲点的地方唱了一次诗,过了个圣洁日,可这会儿上帝能不能让我的罗马母狼醒来……
一路上耳边好像响着温情而忧伤的旋律,像是耶酥教堂里的唱诗。篷车外的下晌时分泛泛的远空走着白花花的云。忽然像是来自天外的声音----我手机的短信音乐响起来。我知道是雨的短信,我不想看,眼前悠了一下她的影像……就这样,我傻傻地和我的罗马母狼一起回家。
我可能像饿鬼样的落魄诗人,竟靠着颠簸的车窗边的篷架睡过去。我梦见自己独个儿踱出户外,夏日的云朵棉花糖样地咕噜在靛蓝的天空……接着又独个儿跑向老家田庄。绿野里到处晃着罗马母狼的影子。在亲人们的墓碑前我喊着她的名字,像野狼哀号,凶狠、凄厉的哭声滑翔在一个荒野……
这个极为悲凉的美丽日子,随着我永远的罗马母狼停在驶回家乡的篷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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