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当过老师，在讲台上一站就是十年。后来，我调到了检察院，转眼又过去了十年。在这十年时间里，我办过的许多案子大多都已经忘却了。唯有一起抢劫杀人案，却时常在我的脑海里萦绕。
这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叫高翔，是我从初一带到初三的学生。在我教他的三年时间里，他一直担任班长。不但学习名列前茅，而且为班级管理出了大力。每当我想起高翔这个名字，想起他聪慧机灵的黑眼睛，我的心里总是暖融融的，一种疼爱之情油然而生。
阅完案卷，我发现高翔的犯罪动机没有任何反映。我和公安局的同志电话联系，他们告诉我，高翔对这个问题很敏感，向来都是只字不吐。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我去了看守所。
提审的时候，高翔坐在我前面的背阴处。他脸部的轮廓很清秀，嘴唇上那一溜绒绒的胡须，透着稚嫩的可爱。他年纪很轻，只有十九岁。我真想上前，象过去那样抚摩他的一头硬发，轻轻拍拍他光润的脸颊。可是现在------我好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我没有按照程序讯问他的基本情况，而是亲切地呼唤他的名字。
“高翔。”
他没有应声。我连叫几声，他都没有回声。我看得出，他也很不平静。双肩在不停地抖动，以至连着手脚，只有重刑犯才带的镣铐“索索”作响。我的心象是被谁撕拧了一下，疼得我差点背过气去。我控制不住自己了，两步跨上去，把他的头紧紧搂在我的怀里。可是，当我触摸到他那被剃掉了头发的头颅时，我的心一缩，一股彻骨的寒意陡然浸透我的全身。
“老师，我杀人了！”高翔满脸是泪。
“老师知道！”我的眼泪也情不自禁地长流下来。
“老师，你能救我吗？”高翔的眼睛里充满了乞求。
“不能，但老师可以救别人。”
“谁？”
“和你一样年轻的孩子！”
高翔的表情严肃起来。显然，他听懂了我的意思。随后，高翔把他抢劫的动机一古脑地告诉了我。
原来，高翔的母亲吸毒。为此，他的父亲离开了他的母亲。为了给母亲筹集毒资，高翔由最初的盗窃，走上了抢劫杀人的犯罪道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呀，母亲给了他生命，又夺去了他的生命。
执行死刑那天，我去临场监督。高翔的表情仍然显得很平淡。但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许多许多的依恋。这一点，我这个老师看得最清楚。可是晚了，我的学生，我的孩子一样的学生啊。
枪决就要执行，当法官问高翔还有什么要求时，他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我。
“老师，您能为我祝福吗？”
我没有回答，但他一定从我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他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枪声响了。
我望着我学生苍白的脸；望着我学生半闭着的无神的眼；望着他嘴唇上那一溜毛绒绒的胡须；望着他刚长成形的喉结；望着他躺在地上颀长的身躯------我的热泪夺眶而出。
我的学生，我的孩子一样的学生呀，老师为你祝福。你知罪了，就是一个新的开头。如果有天国，老师祝你走正路！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