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的经济时代,导致中国的西化非常严重,老友吕新毅兄一向致力于中华传统文化复兴的研究,也许他看到了这种变化,近几年来先后写出了《初论中华文化复兴的思想理论基础》、《再论中华文化复兴的思想理论基础》、《中华文化复兴的历史必然》、《改革呼唤中华文化的复兴》等重要文章,刊登后引起了很大反响。
也许,当下我们缺少的正是他这样有思考的人,几十年持之不懈地做研究,并为此做了一些很有价值的社会实践。但谈这么大一个议题离不开中西文化之比较,现在已不是单纯练内功的时候,他的一些观点,我觉得也值得辨析一二,比如在济阳小说家张志云长篇小说《蒿庵记》作品座谈会上,因为小说主人公是明末清初人,新毅兄由作品谈到了中华文化,认为“满人统治中华,好像最终还是被中华文化同化了,带着它的地盘加入到中华文化中来”,这个说法,近代民族主义的排满思潮便是这么认为的,但我觉得有些偏颇,有些“同化霸权”的意味,借“汉化模式”说明民族之间谁比谁更优越也不可取。
在新毅兄看来,“中国没让宗教思想占据统帅地位,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华传统文学艺术的高度发展,能够满足人们无限的思想情感需要”,这似乎有一定道理,他一往情深地谈论中华文化复兴,但随后提出的一些文化复兴观点,却值得商榷,比如他虽肯定推进科技创新带来的巨大成就,但还是怀着返祖之心,倡议“今天复兴中华传统文学艺术要直接上追到唐宋”,要复兴到唐朝,这就有些极端了。极端,则不免于封闭。唐朝有那么好吗?一样有姚崇、张说的内斗,一样有元载这样的贪官,一样有李林甫、杨国忠这样的佞臣,一样有周兴、来俊臣这样的酷吏,也一样有李白、杜甫、孟浩然这样的怀才不遇者。苏轼认为唐人“拙于闻道”,唐朝甚至连个正儿八经的思想家都没有。我们了解唐朝的文学艺术主要靠《唐诗三百首》,但恰恰这个《唐诗三百首》,只是清代人编的,只是近二百年来流行的一个版本,它对清以后的读者是遮蔽的,因为代表唐朝的不是《唐诗三百首》而是《全唐诗》,而一万多首的《全唐诗》,里面收录的很多作品无论技法和内容,今天看并无什么优势。初读新毅兄的“复兴到唐朝”,闹着玩儿似的我自己心里对自己说,这几乎就是狭隘的文化守成主义者了,即便真的上追到唐宋,我们也不过是跟在古人屁股后面人云亦云而已。
新毅兄还结合西方文艺复兴谈到如何复兴中华文化的问题,谈到了他的“意、气、场”理论,以人文本,“以诗词、书画和音乐等为重点地复兴中华传统文学艺术,促进中华文化的全面复兴。”诗词、书画和音乐等在文化复兴中的作用多大暂且不说,但只这几条显然远远不够。有人说“传统是对现代性的否定”,这话不假,在谈到诗词的时候,明显地看出新毅兄认识的陈旧和阙如。他那个圈子里的诗人基本都不懂现代主义,诗还是朦胧诗之前的表现手法,对现代诗写作一无所知,其中一位很自负的女诗人,在跟她谈现代主义和后现代的时候,竟一脸的不以为然。但在这里我还是要说说现代主义,正如新毅兄所说,中国的现代性是一种被迫的现代性,现代诗也一样,原先那种抒情性的假大空太飘了,太高蹈了,到了需要抑制的时候。西方现代派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就有了,而我们建国后的青年诗人,直到改革开放才接触到,现代主义思潮最早在英国称意识流文学,在法国称超现实主义,在德国称表现主义,在意大利称未来主义,在中国么?那时还是古体诗的时代。现代派的表现手法采用靠形象来暗示,靠烘托、对比、象征等,注重的是对内心世界和无意识领域的开拓,支持直觉、无意识和本能,从本体论哲学的角度对人性沟通做了彻底的否定。一个丈夫早上见到妻子,嘴上说“祝你早安”,心里想的却是“愿你早死”。——现代派表现的不是前者而是后者。
当互联网覆盖了我们的生活,当马云一天的营业额可以买下两个海尔,当人人都成了低头族,真不知道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你自己疯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啊!让人难以看清这个世界,这个全球化的世界真的会是全球西化,真的会是西风压倒东风?现在连我们的生活习尚也在西方化,甚至于午餐也学麦当劳让人送到家门口来了,我们的文化也跟西方文化声息相通了,涌进来那么的西方词汇,已经让我们的汉语开始失去自己概念的建构力,这个冲击是巨大的,我们大量借用的西方语言,像“沙发、巧克力、卡通、马拉松、歇斯底里”之类,拆开什么意思没有,但使用频率一直很高,中国加入WTO之后涌入来的西方词汇就更多,这些词汇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我们民族语言的文化记忆和纯洁性,美国的结构主义语言学家布龙菲尔德就曾专断地指出“在任何情况下,总是低等语特别显著地向高等语借用”。我认为布龙菲尔德说得是有道理的,中国顶尖的作家都是靠借鉴西方作家的作品起家,本是不争的事实,互联网+的时代,地球村打破了时空界限,变得无限开放,网络时代让旧的价值体系开始崩溃,我们也许再不能回到从前,再不能一厢情愿地谈论文化复兴,克服保守民族心理已经迫在眉睫,也只有创新,才是中华文化的唯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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