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几天以后，刘阿姨带着我回到了母亲那里。刘阿姨把我在成都看街景特别是看游行的队伍时看到昏昏欲睡的样子说给母亲听哈，引起了母亲的哈哈大笑。我也把我看到成都大城市里的新鲜事摆给母亲和两个妹妹听了。随后的十几天，尽管我还时不时地在心里面回味成都那个大城市给我带来的兴奋和稀奇以及那浩浩汤汤延绵不断的游行队伍给我感官上的冲击，但是生活还是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就在这看似平静的生活中，有一天早上，突然街上人声沸腾了起来，口号的呐喊声把我深深的吸引了过去，我不顾母亲的制止狂奔式地跑到街上。那是一个小鎮的逢场天（大伙赶集的日子），街的两边站满了人，大家都将头望着呼喊口号的那一个方向。我埋着头拼命地往人群里面钻。这时，口号声离我越来越近，我一看，那架势与我同在成都看到的游行队伍是一模一样。走在人群前面的人拉着一个用红布做的横幅标语，上面写着“破四旧、立四新，彻底砸烂'封、资、修'！”。与成都游行队伍不同的是这些人一支手握紧拳头呼着口号，另一手还拿着一些花瓶、字画、罐罐、手镯等等之类的东西，有的人还牵着狗。我听那些人呼喊的口号全都是什么破四旧，立四新、砸烂封资修什么的。我跟着那群队伍跑了一段路，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领头的几个人把队伍带到小鎮街上一个有两三百平方的一个小坝子就停了下来。这时，一个人站在一个高凳子上，拿着一个很大的话筒向大家喊话说：“广大的贫下中农同志们，无产阶级革命同志们，破四旧，就是要砸烂一切封建主义残余和资产阶级的腐朽没落东西。今天我们要在这里用我们的革命行动，彻底砸烂一切旧社会的东西来证明我们是彻底的革命群众和无产阶级革命革命思想！现在我宣布，砸碎砸烂一切封资修的四旧行动开始！”。这时，那些人手里拿着的什么画呀，绣着鸳鸯的刺绣呀，青花瓷坛、青花瓷碗，银色的灯焯，水烟壶，噼里啪啦地往地上扔，有两个年轻一点的人跑上前去用火柴将几幅画揉成团点着火，那些画呀什么的顿时就燃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几个人将十几个雕刻着龙凤点木门、窗框子、穿衣镜台、一个劲儿地往火堆里放。那个呼口号的人在大家的关注下，又跳到高凳上说：“我们几天的破四旧立四新革命行动，除了砸烂一切封资修的东西外，我们还要打死这些狗，因为狗是旧社会地主阶级的东西，在旧社会贫下中农吃不饱穿不暖，是不会养狗的！只有地主阶级才养狗，所以今天我们要打死这些狗！”。说完之后，在他的一声令下，从游行队伍中拉出来十几条狗，每条狗都用竹杆支着，二十多个人分别用榔头、砍刀之类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就把狗当场打死在地坝中间。烧四旧东西的火一直烧了两个多小时，因为中途不时又有人拿着东西来丢往火堆。就在我以为结束的时候，不知道哪个人喊了一声说：“戏台子那边的柱头上还有雕刻着龙凤和帝王将相的东西，戏台上面的墙壁上、梁上还有很多封资修的图和雕刻的东西！我们要去砸烂它！”。于是乎，人群在那些人的带领下，又簇拥着往戏台方向拥去。待我挤到前面去看时，只见一些人爬到戏台的梁上，用斧头大刀把梁上砍得面目全非，还有的人爬到房顶上把那些飞檐走壁的人物动物图腾敲了下来。就在大家的吆喝声中，戏台外面躁动起来，我好不容易挤出去一看，原来是戏台门外面的每个两米多高，三米多长的四个石头雕刻大狮子全部推倒在地上，分别由两个石狮子嘴里含着的能够滚动而又不会落出狮子口的石头圆球，由于石头狮子倒下后摔坏了石牙而滚了出来。大概快到中午了，人们才慢慢散去，我顺着街道回到母亲工作的学校时，满眼都是砸烂了的瓷片和烧了东西剩下的灰烬。看到母亲后，我把我所看到的听到的给母亲说了一遍，母亲用惶惑不安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继续做她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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