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A镇,距离县城八十里,三县交汇地。
一条独街横贯东西,不算长,撒泡尿都能从头冲到尾。临街一条小溪唱着歌,日夜不停地流着。小溪两旁长满了的杂草,从没衰败过,一年四季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过去,街上最热闹的地方是镇中的那个叫通天的大茶馆,那里消息灵通,赶集前赶集后,有喜欢的,都要到那里喝口茶,说会儿闲话,或者摸几把麻将。
1997年以后A镇开始了它激情与燃烧的岁月。
那时候,在这片土地上,到处都飘扬着《春天的故事》。
每个人的内心都充满了希望,躁动着、膨胀着……
一个叫李木匠的,不知从哪儿忽然发了财,好像有很多,率先在镇子的东头建起一座一楼一底的小洋房,看得人个个眼红,过往的行人都称他能干,把当时最时髦的词给他戴在头上,不叫他熟名李木匠,而叫他李万元。
后来李万元从镇子上贷款四十万元,一大捆钱哪,人们不知他拿去干什么,这在那个时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人们只知道李万元带着钱和他年轻的老婆跑到城里去了。
李万元的老婆叫桂芝,初中毕业,那时候算很有文化的的人了,远近都知道是个美人坯子,
关于桂芝还有一段神奇的故事呢。
桂芝的家坐落在A镇的一个小山村,父母祖辈都是种田人,在桂芝还没出生的时候家里就很穷,住的是两间破瓦房,东边进风西边出风,吃的是清汤寡水的稀稀饭,上面在和喝下面也在喝。桂芝的父母在快四十的时候,才怀上桂芝,她母亲临盆的时候,在他们后山的天空忽然升起万道金光,一只状似凤凰的大鸟,从树林里飞起,一头扎进了桂芝家的房顶,旋即桂芝降世,可是就在桂芝降世的瞬间,随着她母亲一生惨叫,她母亲就撒手人寰了。
桂芝的父亲一手拥着爱女,一手掩埋了爱妻,挥去泪水,经历无数风霜岁月终于养大了桂芝,就在桂芝三岁那年,一位老道士路过桂芝家看见桂芝,告诉桂芝的父亲说:“此女是凤凰转世,将来必为大富大贵之人。”可是桂芝的父亲哪里信,一转数十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桂芝出家不久,她的父亲也去世了。
李万元娶得桂芝完全是因为他有个木匠手艺,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桂芝的老爹就把她许给了李万元,就这么着一朵鲜花就插在了李万元身上。
继李万元之后,又有一个后生携着爱恨情仇抱着满腔的热望,浮出了A镇的水面。
这人叫唐杰,早年当过特务兵,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都能使唤,还爱自个儿钻研学习。就是家里穷,底子薄,只得娶了个他不很喜欢的女人,要不因为这个原因,李万元的女人就是他的。
唐杰和李万元的女人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两个人还是娃娃的时候就过过家家,长大后也相互喜欢,可算青梅出马,只因为命运的捉弄才使他们没有在一起。
因之,唐杰与李万元就一直较着劲,李万元一发迹唐杰自然难受,
每天经过镇子看见李万元修的洋房,更加受刺激,发誓:今生不如此,不为大丈夫!
其时,唐杰在A镇开加工坊打米磨面,日子不算好,比起来也不算差,每天都有不少的进账。
故事由此上演,展现出一幕幕感情纠葛,驰骋商场的好戏……
第一部 初出茅庐
唐杰长着一对小眼睛,由字型脸堂,留个平头,头发根根直竖,身体壮得像条牛,天天如鹰一般在天空俯视,希望找到可以为食的东西。
一日,闲着无事,唐杰就坐在通天茶馆里喝茶,一边听评书人讲赵匡胤投奔郭子兴,在校场杀得难分难解,昏天黑地,后得赏识,从此发迹……
正听得热血沸腾,初中时候的同学胥二娃也来喝茶,两个人凑到一起,落坐后开始闲聊。
“哎,听说李木匠在B城搞房地产开发,你知道不?开了个叫什么‘润欣’的公司。”胥二娃说。
唐杰不屑地:“他龟儿,不晓得,不管他。”
“听说搞得到钱哎,油水多。我想隔段时间也去姑爷那里包点活试试”
胥二娃说着话眼睛里已放出光来,脸上红潮涌动,似乎阿里巴巴的大门早已给他打开。
唐杰知道胥二娃说的姑爷的确不虚,在新疆工作,好像当了个什么长,也许有些作为。唐杰早有出去闯荡的心,可是苦于没有关系,听胥二娃一讲,仿佛觉得可以抓到什么,心就飞起来,翱翔于千山万水,但又不好名言,于是不动声色地说:“吹牛是可以,有把握吗?别个李木匠会做木工活,你会什么呢?”
胥二娃语塞,想了半天才说:“你说我吹牛?只要我求他是绝对没问题的。啷个,兄弟伙一起去,你懂得多,你唱主角,要得不?”
“要是要得,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出去,我现在那个摊摊,不能日进千二八百,但是吃喝不愁,既然我们是同学,我信你,就跟你去走走?”唐杰吃鱼撇着腥臭,心里却乐开了花。
胥二娃生怕唐杰反悔,老实说叫他一个人去也没有加干,立即道:“那就说好了,过段时间我们就去。”
两个人继续推杯换盏,为了表示哥两好,唐杰把女儿拜给胥二娃,认了个干亲家,就像桃源结义,关系自是牢固了。
两个人当即约定,等谷子打了后,就出发去新疆闯世界。
农历9月,太阳升起的时候,两人一人背个铺盖卷,抱着万丈雄心,兴致勃勃地踏上了征程。
两个的家人一直送到车站。
胥二娃的老婆叫娟子,瓜子脸,文静而惠中。胥二娃与唐杰上车时,她绣眉微锁着,风撩拨着她天兰色的长裙,宛如临风的杨柳,天上漂浮的云,袅袅的歌,楚楚可人。
唐杰回眸一瞥时,与娟子正好四目相对,唐杰的魂从此就有一半掉进了她眼底那汪深幽幽的潭水,唐杰心想,这样的女人,就算为她付出全部也是值得的。
正是:
此地一为别,孤逢万里征。浮云游子意,日圆佳人情。
第二节
天有不测风云,没有料到的是,胥二娃与唐杰到了新疆后,原先联系的老板临时出了状况,一说是工程没有钱了搁浅了,又说是跑路了,到底是什么原因也搞不清楚。两个大男人突然没了事做,先前的高兴头也没了,虽胥二娃的姑爷也着急,只好先把他们安顿下来,再努力寻找适合他们的事干……
两个人暂时在旅店住着,说是旅馆,其实就是一家独院,离市区四五里,墙面早已斑驳,没有天花板,不过倒是便宜,合了他们的窘况。
没事的时候胥二娃一个人,就在旅店里一面埋怨他姑爷,-面发愁,长吁短叹,望着风从这边吹过又从另一边吹来。唐杰则日日朝外跑,凡是能找活干的地方他都去看看,临走时给人家留下联系方式,他想,要是运气来了,瞎猫也有碰到死耗子的时候。
一个月过去了,唐杰始终坚持着不放弃,即使肚腹空空,精疲力竭也一如既往。有时饿得慌了,见路边有丟弃的馒头,也毫不嫌弃地捡起来就啃。唐杰觉得,这馒头和用钱买来的出笼馒头相比,一样的好吃。其实这样的生活对唐杰来说算不得什么,他当兵的时候,比这个艰难艰辛一百倍的都有,有次野营拉练,部队有意训练战士野外生存能力,几天几夜没吃没喝,没有办法草根树皮野生动物逮到什么就吃什么,艰苦得不得了。
正在两个人快到走头无路的当口,忽然有一天,当地的一个小老板找上门来,这个老板身材魁梧,面色黝黑,一跨进屋他就说:“兄弟,我那里有个工人家里有事走了,因知道你懂水电活,按照你留下的地址就找来了,你去不去?”
唐杰喜出望外,知道他中途缺人不好整,卯起胆子说:“可以,但得开这个数。”
“好,算我看得起你,就给你个大工,三百一天。”
唐杰点点头,指指身边的胥二娃说:“他是……”
“都一起,算两百,好不好。快收拾起,马上就走。”
两个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卷起铺盖欢天喜地跟老板走了。
平地捡了一个金元宝,胥二娃自是欣喜。心想这下终于踏实啦,总算找到事干了,一天两百,一个月就是六千,到年底至少两万呐,这样回去脸上也有光了。
可是唐杰不这么想,他觉得这样的结果是有违初衷的,目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先做到,走着走着就有了路。即使是李万元,开始的时候也不见得一上手就走好运。
他相信:
老天一定会眷顾他的!
第二部 忍痛割爱
第一节
唐杰想的一丁点也没错,李万元一开始的时候的确历尽了千辛万苦。胥二娃晓得的都是如今春风得意的李万元。
正如胥二娃所说,李万元的确在B城注册了一家颇具资质的润欣房地产公司,但这已经是近两年的事了。
在B城,李万元最早从单项工程做起,历经艰苦的努力,终于完成原始积累,具备了运作整体工程的实力。
李万元的真正发迹须得从一年多以前说起。从这以后李万元才算跻身于B城房地产业。
那个时候正是李万元刚注册润欣房地产公司的时候。经人介绍,李万元认识了B城C单位一把手刘肥猪,这个C单位正在搞集资建房的投标工作,这是建筑及近一百套住宅的大工程,一块大肥肉,很多建筑商垂涎欲滴,李万元也不例外,当然也死死盯住不放,有一个叫天泽的房地产公司成为了李万元的死对头,这个天泽房地产公司老总姓蒯,比李万元更早进入房地产行业,跟李万元特别熟知,还知道李万元有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见过几次后一直惦记着,所以这次就打定主意要踩着李万元的尾巴,发誓一定要把桂芝弄到手。
李万元也知道,只要有天泽在,要获胜就很悬,但只要一家退出,另一家是绝对可以敲定这笔业务,然而有什么办法呢?李万元可是一筹莫展。
忽然有一天,蒯总派手下李毛,外号狸猫跟李万元勾兑来了,两个人坐定后,狸猫首先发话道:“不错不错,李总这几年声名鹊起,干了不少大手笔,这次竞价C单位集资建房,李总可稳操胜券。”
李万元打着马虎说:“哪里哦,你们才是。”
“可不能和你比……”狸猫停了一下,话锋一转说:“只要我们两家有一家退出情况就不一样了,蒯总说了为了李总他愿意退出。”
李万元轻哼一声,心说能有这种好事?那家伙是什么人还能不知道?肯定有什么花招,所以,李万元并不开口,只等狸猫自己跳出来。
过了会儿,狸猫见李万元不置可否,终于沉不住气说:“是这样……你可千万冷静……蒯总的意思……他认识你老婆……只要你肯……”
李万元只气头上得青筋直冒,握着拳头吼道:“妈的P,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滚你妈的!”
狸猫见李万元目呲欲裂的样子,十分惧怕赶紧起身朝外走,临出门的时候不忘丢下一句:“不过就是个女人,孰轻孰重你好好掂量掂量!”
李万元愈加愤恨,抓起茶杯就向狸猫掷去,人没砸着,嘭地一声倒把茶杯摔了个粉碎。
至此,蒯总好久都没有反响,竞标的日子愈来愈近,李万元只急得心里发毛,其实这是蒯总有意而为之,俗话说叫欲擒故纵,故意不动声色,隐藏自己,好让对手摸不着头脑,也使李万元有权衡的余地,自我暗示。
多么狡猾的人,这几天李万元确实着了道,反复想着的时候,慢慢地反应也不再像先前那么激烈了。
一天,李万元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他拿起电话一听才知道是蒯总打来的,正要开口大骂,却听蒯总笑哈哈地说:“李总啊,不要生气,气大伤身嘛,和气生财哦,我就看得开,我的女人只要你喜欢,拿去用就是,有些东西才是吃得的,过了这山可没这店,女人嘛……”
没等蒯总说完,李万元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了,一屁股坐在凳子半天都是老蒯的话在脑子里打转转:
……我的女人只要你喜欢,拿去用就是,有些东西才是吃得的……我的女人只要你喜欢,拿去用就是,有些东西才是吃得的……
由此,李万元的心思开始松动了,可是想起桂芝这么多年跟他的一点一滴,又觉得是罪过,况且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李万元完全陷入在了矛盾和痛苦之中。
到了晚上便一个人跑去喝闷酒,从酒桌上下来,已经是左脚敲右脚了。
回到家里,拿醉眼一扫,见桂芝不在客厅,就大声叫嚷道:“桂芝,桂芝,你在哪?快出来!”
见没人应又叫。桂芝气不过,跑出卧室骂道:“嚎丧啥?回来就回来,又不是先人板板。”
李万元斜眼看着桂芝,恶意横向胆边,忽然下定了决心,咬牙说:“告诉你一件事,今天老蒯请吃饭,到时候你也参加!”
“关我什么事,你去不就得了。”桂芝毫无怀疑地说。
李万元打着酒嗝说:“就吃个饭,你也认识的,就这么定了!”
桂芝不再说什么,赶快去给李万元倒水喝,可是回来的时候李万元早也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桂芝把李万元搬又搬不动,只好拿来被子给李万元盖在身上。
第二节
三天以后,李万元带上桂芝参加了老蒯的宴请。
老蒯见到桂芝后,两只眼睛都绿了,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在他身上有一种清新脱俗之美。其虽美不及西施,贵不及玉环,但她婉约如烟,内心里透出的刚气,却让人见之如饮甘泉,细腻泛白的肌肤衬着她的无可瑕疵的脸,更添她无限的娇美,近之如沐春风,如偕神女。
席间,老蒯找着各种理由给桂枝敬酒,一会儿是老婆,一会儿是全家,一会儿是两家多年的交情……总之搬出祖宗八代的事跟桂枝喝,桂芝无数次求助于李万元,李万元呢只是铁青着脸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桂枝无可推脱,很快就醉趴在桌上,李万元訇地一声站起来,把凳子一甩,就窜出了酒店。
李万元深恨老蒯,也觉得这是老天在故意和他作对,一颗心如有万般虫蚁在啃啮,又像将要气绝的样子,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和着风飞洒。
老蒯把玩着桂芝,在她如玉似脂的身子上轻轻地抚摸着,异常兴奋地亲吻着,酣畅淋漓之后,终于心满意足,然后躺在桂芝身边惬意地睡去……
桂芝醒来后,发觉自己浑身赤裸,身边又躺着老蒯,立即明白了是自己的男人出卖了自己,桂芝的心有多痛啊,她忽然西斯底里地大叫起来,继而又呜咽地饮泣,其悲如滔滔江河,漫天乌云奔走。
老快听见叫声,蒙地醒来,见桂芝撕心裂肺之状,立刻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地请求桂枝原谅。
桂芝停住哭声,反手就是两巴掌,然后起身穿上衣服冲了出去……
后来,桂芝终于知道了李万元就何原因出卖了自己,想起自己的遭遇,桂芝的心凉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么多年的夫妻情,居然不抵一栋楼创造的价值,忽然间,她觉得她是多么可悲,她就像一只被人穿旧了的鞋,随便就被扔在了大街上。
这件事后,老蒯帮助李万元围了标,李万元如愿得到了C单位房产开发权终于发迹。
这就是李万元一年多以前得以发迹的事。
真是:
一朝功垂时,眼眸也婆娑。
第三部 情迷名媛
时间过了近两年……
起先李万还痛并愧疚着,日子一久,但因每天都有花姿招展的女秘相伴,在巨大的成功和利益面前,日子一久,心就麻木了。
可是桂芝却不能!
……她变得从不关心日常琐事,尽管李万元长久不回家,在外面干什么,有些什么女人,她都无所谓。早晨起床后,懒于梳妆,任凭头发散在头上。吃了饭后,上次的锅碗一定要到下次再写。在街上走着的时候,看见那些小要饭的,她以前总要打赏,可是现在她却漠不关心。
有时候她一个人站在自家阳台上发呆,头靠在墙壁上,两眼空洞无光,楼下小贩们的吆喝声充耳不闻,看着街上花花绿绿,行色匆匆的人,脸上偶尔给一个浅浅的蔑视的笑。脑袋里幻想着面前有个无边无际的海,海上一只白帆,正向她驶来,要把她带到她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这样过了很久,直到有一天,蔡太太邀她逛街,她的生活才有180度的转变。
桂芝和蔡太太是在一次饭局上认识的,那天他们男人谈事,女人们没事就打牌,然后就有了一些了解。
蔡太太长得十分壮硕,一看就知道需求非常旺盛。她的老公是开发区的主任,姓陈,在B城也算手握房产商生死大权的一号人物。看起来人模狗样,偏偏又是纯粹的火蔫泡,做起那事来几秒钟就玩完,却也总好这一口。蔡太太被整得实在受不了了,隔三差五就跑到外面过瘾。
桂芝跟蔡太太逛完街后,不知不足到了名媛俱乐部楼下,俩个人自觉有些疲乏,蔡太太就提议去喝会茶再走。
这个名媛俱乐部是B城有名的娱乐场所,是那些太太小姐们的一个消金窟,蔡太太自然是这儿的常客。
那天,到了名媛俱乐部后,蔡太太跟她要了一杯特别的茶,一会儿就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小伙来到包间与她们聊天。十多分钟后,桂芝就感到浑身燥热,子宫颤动。
很快桂芝就有了希望被人爱抚的渴望,脸红心跳,娇艳若花。当小伙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桂芝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就像决堤的海,一下拥住了小伙……
桂芝的身体有节律地扭动着,就像那荡漾在蓝天下大海上的一叶小舟,惬意而自在。一会儿又深深地感觉到自已仿佛又回到童年时光,与唐杰在廊下过家家,做夫妻之事,明晃晃的太阳照耀着他们,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桂芝清醒过来以后,蔡太太就在她的身边躺着,脸庞安祥而满足。桂芝竭力回想着,感觉着自已身体奇妙的变化,方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看看蔡太太,可是她并不气恨。
这一次,彻底打碎了她心里固有的世界,那些悲伤、无助,那些从来就在她心里的三从四德。原来女人也可以,女人也有自己的天空!
从此,桂芝跟蔡太太成了最好的朋友。
百无聊赖的时候,就沉湎于名媛俱乐部,与那些有钱的太太小姐帅哥们在一起,打牌聊天诳商场……
这天,应蔡太太之约,桂芝又来到名媛俱乐部。
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因为心情糟糕也没太在意。整个俱乐部布局高雅富丽,人在其中自然有一种被尊崇的感觉。大厅中央的壁画特别引人注目,红的花和白的花间杂其中,白的圣洁,红的如血,茎蔓布满锥刺,色泽宣艳而不娇娆,高贵而不低俗,观之令人震撼。花的背景是蓝天白云和一望无际的山地,更添了花的庄重与肃穆。
大厅里,桂芝正出神地观赏着的时候,蔡太太就从二楼上下来了,一看见桂芝蔡太太就叫道:“哎哟,我的妹子呢,来了也不叫人传一声。”
“噢,大姐,我刚来,是我自己想在这里透透气。”
“走,我们上去了,大家在二楼唱歌喝酒,正等你呢。”
蔡太太说着话,挽起桂芝胳膊就向楼上走去。
二人穿过一条走廊就到了歌厅门前,打开门的时候,歌声和着酒气就迎面扑来,众人看见她们都齐齐地站起来,把她们接到了座位上。
蔡太太抓起茶几上的酒杯举在空中大声说:“来,姐妹们,我们一起跟桂芝姐喝一杯!”
“好!”众人叫着,把酒杯斟满了酒举在手里。
桂芝本来不喝酒的,受大家的热情感动,也举起酒杯高声喊道:“喝!”
一杯酒咕的一声就下了肚,接着又斟了一杯,又是一饮而尽,一连三杯见了底。
酒劲一来,桂芝一时间激情昂扬,几个大步踏上歌厅主台,拿起话筒扯开嗓子吼起了《潮湿的心》。
是什么淋湿了我的眼睛
看不清你远去的背影
是什么冰冷了我的心情
握不住你从前的温謦
是雨声喧哗了我的宁静
听不清自己哭泣的声音
……
歌声凄婉而美丽,唱醉了那些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的姐妹,个个泪眼唏嘘。桂芝忽然明白,这些姐妹有八成跟她的心一样在流血。
时间仿佛在这儿静止了,万般惆怅,宛如秋日的夜笼罩着姐妹们,幽怨和悲伤的心像瘴气一弥漫在歌厅。
正是:
此情可际才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第四部 暗箱交易
第一节
桂芝就这样生活着,生活在这无边的痛苦里。
而李万元呢,则一心一意做着他的地产梦,一边加足马力搞工程建设,一边不顾一切地盘算着她的地产梦。
根据规划,城东即将成为整个城市的交通枢纽,而且东临医院,北邻高完中,南靠花果山名胜风景,西接B城七小,绝对的暴利地段。新的项目李万元已定名为天子城,李万元的心思要在这里建筑十个以上的楼盘,把它搞成B城顶级园林建筑,然后配上优美的自然环境和无微不至的物业管理,使他成为独一无二的奇葩,让B城人住在这里感觉到是他们今生的无尚尊荣。
这时候正是仲秋季节,这天李万元正好没事,隔得久了,忽然想起桂芝,虽说这是个李万元不想揭开的伤疤,但想到底事情终由自己而起,甚是不忍,于是就决定回家看看。
今年的天特别有些冷,每下一场雨,风一吹,脸上手上就像刀子在。李万元来到自家门前,门还是那道门,门上的桃符还是那年春贴的,上联:春满人间欢歌阵阵。下联:福临门第喜气洋洋。只是有些旧了,下面的“洋”也不知是谁撕了去。李万元掏出钥匙打开门,迎面是鞋架,鞋架上有自己的皮鞋和拖鞋,三万多元的沙发还是过去那么向着阳台躺着,一切都没变,既熟悉又陌生。
李万元一脚踏进门去,听见响声,桂芝从里屋出来,先是一愣,看着这个多日不见的怪物,挖苦道:
“咦,哪正风把你吹到了这里,也不看看走错门没有。”
“去去去,别说我,你没有小九九?”
“噢,你说老娘?都是你乌龟逼的。”
“好好,不吵这个了,跟你就没清静。”
“哪里清静,你去哪里,老娘不稀罕。”
李万元沉默了。一屁股榻在沙发上,掏出烟狠狠地吸着。
桂芝转身取杯子倒水。谁知回转身子过来的时候,李万元却也甩门而出。
屋里,霎时归于沉寂,水杯也从桂芝的手里应声落地,水从杯子里空出来淌在深红色的地毯上,瞬间浸得无影无踪,这水原本是桂芝倒给李万元的,却泼洒在了地上,桂芝的心一阵阵地痛,眼泪止不住又流了出来。
李万元走后,桂芝正在屋里自怜自艾,蔡太太忽然打来电话说,她们几个三缺一,叫她赶快去救个场。桂芝正不知如何排遣这一屋的虚空,就满口应承了下来。
李万元从家里出来,本是一遍欢喜的心,却不想碰了一鼻子的灰,甚是失落,忽然想起两天前龙宝山荘老板告诉他,龙宝山新进了个雏儿,请他惠顾的事。今日正好星期,于是,就驱车前往政府大院,边走边给城建副县打电话。
“杜县哈,我是老李哇,在家吗?”
“噢,在,有事吗?”
“哪里有事,我寻思你今天休息,有个好地方,出来透透气不?”
“哈哈――好。开车过来吧。”
李万元接了杜县后,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龙宝山荘。在路上,李万元再次向杜县陈述了自己的宏愿,老江湖的杜县却只是哼哼哈哈,不置可否。李万元也心知,火候不到是套不出狼的,也不十分勉强。
在龙宝山莊,荘主出老远迎着,一脸灿烂而献媚的笑容。
“这是我的朋友。”李万元向荘主介绍道,然后又转向杜县说:“我们先去转转?权当热身。”
“好。”杜县头也不回地说。
李万元侧身招呼荘主说:“你去吧,都要最好的。”
龙宝山荘在山的半山腰,各种树木掩映其间,苍翠欲滴。空气习习,清爽怡人。靠山的一面是一长排活动室,下象棋,打麻将,唱歌跳舞尽在其中。东面是别墅区,也称贵宾区。西面是瞭望塔,站在上面如入云端,视野开阔,可以看见一条大河,从山的背后穿出,滾滚东流。山的正中间是人造公园,碎路小径来回穿梭,喷池上,塑有一座赤身少女沐浴像,圣洁而清雅。徜徉龙宝山荘,就像入居人间仙境,叫人心情愉悦。
两人游完龙宝山荘,被小姐接着,李万元随手抽出一叠钱甩给了领班的小姐,小姐们喜不自胜,樱口致谢不停,然后引入别墅区稍事休息后,再做按摩。
按摩室在二楼,宽敞舒适,纯自然布局,灯光效应使人如置身旷野,心旷神怡。
清一色的青春少女,发髻高挽,全身赤裸,窈窕而丰腴,声音甜润,宛如音乐环鸣。
杜县一跨进按摩室,对着这些玲珑娇小的美鲜肉,“君子”之风立即显露出来,眼睛只往美女们胸脯上瞧,两只手像跟人握手似的,摸了这个美女的臀部,又摸那个美女的臀部,快活如神仙一般。
在按摩床上,杜县张大双眼,一边欣赏着摆出各种姿态的玉体,一边尽情地享受来自对身体的每一个触摸。
是最后的唇齿保健把他的身体推向了高潮。美女们反跨在他的身上,一会吮吸,一会儿舌撩,一会儿又拿玉齿轻咬,更为美妙的是,美女们的下身就在他的眼前晃动,他可以就近看个一清二楚。一时间,杜县如坠云雾之处,他感到自已根部在不断地疼胀颤粟,似乎无休无止,又迫切希冀着如风暴般的侵袭,强烈的欲望使他痛并快乐着……
从按摩室出来后,杜县满面红光。李万元手里夹着香烟,正面向窗户向远处眺望。听见脚步声,李万元立马回过头道:。
“这么快?都好了吗?快坐,杜县!”
杜县点点头,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你没去吗?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
李万元笑道:“我比你先出来一下。看来我是选对了,只要你满意,我就放心了,等会儿还有更好的啦。”
杜县高兴地说:“真有你的,还是你老弟会享受。”
李万元心说,享受个屁,都像你,见不得女人。从心里深处李万元是见不得这种人的,但这些人往往又身居要职,是他的财神爷。李万元装着笑脸说:“哪里哦,杜县,接下来我们去用餐,然后,就在这里住一晚,你看要得不?”
“你安排就行,今晚就陪你。”
两人在餐厅里用着餐,这是一餐人间极品珍馐,锅里涮的是女人生孩子后的包衣,桌上摆着的是刚从活狗身上取下的狗肾狗鞭,活毛猴的脑水,喝的是洋酒XO。
席间,两个人吃着、喝着、聊着,极是亲密。酒酣耳热之际,李万元从手包里掏出支票,恭敬地递到杜县的面前说:“杜县,这事我的一点小意思,你请笑纳!之前给你提到的事,就拜托你了!”
杜县朝向支票一瞟,满脸堆笑地说:“哎呀,老弟呐,你我兄弟咋讲这些礼节?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给你批两百亩,争取最低价拿给你。毕竟地方的发展是要靠你们的嘛!”
“谢谢,全仰仗你了!我一定给你做好马前卒,保证你指到哪,我就干到哪!”
"哈哈,你老弟真有意思,对我脾气。”杜县笑指着李万元说:“来,我们喝一个!”
李万元赶忙站起来举着酒杯说:“来,喝。”
喝完酒,杜县有意无意地说:“开发区的老陈和建设局的老黄,最近老是不见,你有跟他们联系吗?”
李万元心道,怎会没有联系呢,几天前还邀老陈打过牌呢,当时输掉了十来万,提到征地的事,还只打哈哈。
可是,李万元却不能这么说,他也知道杜县是提醒他也要跟这两人勾兑勾兑,于是李万元说:“没有联系,改天我请他们喝茶叙叙。”
两个人吃完饭后,李万元叫来老板吩咐道:“等会儿把你那妞叫到我朋友屋里去,要是正品哈,不能耍水。”
荘主不停地点头说:“绝对的,你放心好啦,骗谁也不能骗你老不是。”转而莊主又道“你看你咋安排?”
“我嘛,照旧。还有,我要告诉你,以后我的这位朋友来这里消费都算我的,全部高标准,你要记住了。”
“好呐,你们慢用!”莊主一面答应着,一面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一宿无话,两个人终于各得其所。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就驱车回到了B城。
第二节
回到B城后,李万元直接就去了小秘那里。
李万元一直跟他小秘住在一起,他的那个女秘叫冬梅,大学专科毕业,她和李万元是在招聘会上认识的,漂亮、活泼、有胆识,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她就是喜欢李万元,宁肯什么也不要,也甘愿付出她的所有。她身上既有桂芝没有的,也有桂芝有的,在恋旧和恋新之间,李万元自然就不舍了。
听见小区里汽车的轰鸣声,知道是李万元回来了,冬梅就赶紧跑到梳妆台前,整理云鬓,抹上口红,然后起身去客厅沏上一壶铁观音,站在门口等待李万元的出现。
李万元前脚刚踏进门,冬梅立即就像燕子似的,飞到李万元身边,扑身吊住李万元脖子又亲又嚷道:“哎哟,老公你总算回来了。”
李万元心里掠过一丝喜色,也不责怪她又称自己是她老公,拥着冬梅就到客厅坐下。
这里面有个缘由,早在冬梅与李万元交好的时候,李万元就与冬梅约好,两个人只论男女之事,不论婚嫁,所以一直以来并不越雷池,尽管今天冬梅失口,因为高兴,李万元也不介意。
冬梅捧过茶,递到李万元面前说:“来,喝点水,你吃过早饭没?我去给你弄点?”
李万元把茶放回茶几上,摇摇头说:“不用,我早吃过了。你先坐着,听我说。”
“好,啥事?你说吧,我听着呢?”
“是这么个事,你晓得,我们要搞天子城项目。昨天,我跟杜县谈了,已基本搞定……”
“好呀,这是好事呢。”冬梅兴奋起来,截过话叫道。
“唉,就你沉不住气,听我说完嘛。”
“好,好好,你说。”
“我们要尽快拿个方案报上去,这件事你主办,死死地盯住杜县就行了,千万别让他耍了滑头!其他的地方等我做好安排后你再去。”
“真是太好啦。”冬梅拍着手跳起来,抱住李万元狠狠地亲着。
“好啦。”李万元假装不喜欢地推开冬梅说:“你去安排吧,一会儿我上工地去看看。”
“嗯,那你自已喝水,我去了。”
看着冬梅从门洞里消失,李万元欢喜的心里忽然有了些苦涩。
李万元敏感地发现,好长的日子来,他看到冬梅,总要想起桂芝,尽管冬梅很好很完美,但是仍然摆脱不了。
李万元躺在沙发上,兀自触景生情,忽然感觉胃子痉挛,伴着疼痛,自觉又有些疲乏了,于是叹了口气,就沉沉地睡去。
第三节
过了几日,李万元因想起杜县的话,虽然有杜县做后台,仍担心陈黄在城东土地上使绊子,十个说客当不得一个夺客,再说资金的事还需建行袁行长鼎力相助,于是,李万元分别给陈黄袁三人打了电话说,今天周末,也没别的事,不如去大明竹海山庄打打牌,换换新鲜空气。陈袁个人听了非常高兴,满口答应,说马上就到。建设局老黄却百般推辞,说有事脱不开身,李万元也不勉强,知道老黄的秉性,不但不怪罪,反而钦佩这样的官员。
思忖过后,接来冬梅和他一起陪客。
不到二十分钟,四个人各自坐着小车赶到了大明竹海山庄。在小姐的接引下,四人直趋北山独体豪华别墅。
这栋别墅取景独特,依一体的西欧风格建造而成。四人在一间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大包间里坐下,面前是五点四大的自动机麻,四人每一个人的背后都站立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恭敬侍候着,机麻对角的茶几上一人一杯龙井,除了冬梅其他三人每人一包熊猫牌香烟。
这一切都是按照李万元的要求布置的,李万元对此还算满意。四人边说边笑着,进入了牌局。
这场麻将一直玩到下午六点,李万元输掉四十多万,陈、袁、冬梅都有斩获,最少的也赢有十来万。
李万元并不计较,他知道只有让这些官员们拿得高兴了,玩得高兴了,然后才有他李万元的滚滚财富。
正是:
大河向东流哇,你有我有,全都有。
第五部 荒寒鏖战
第一节
这时候,时令已至深秋。
新疆的天气已十分干燥,温差变化特大,恰如人们传说的那样,“早穿皮祆,晚穿纱,就着火炉吃西瓜”。
唐杰与胥二娃的手全裂开了口子,脸像蒙上了铁皮,被紧紧地绷着,每天上工的时候,胥二娃就抄着两手,在地上来回地走,踩得地面咕咕地响,嘴里不停念叨:“哎哟,好冷好冷。”
面对这种苦哈哈的日子,胥二娃其实早有退意,可是看到唐杰拿着图纸,没事人一样,天天一声不吭地干活,就不敢说出来,怕人家说他怂。
其实这还算好的啦,前几天,一个四十多岁的河南民工,在架子上砌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眼花头晕,抬脚取砖的时候,哗啦一声就从五层楼上摔了下来,中间撞在架子上还发出肉与钢铁相撞时的沉闷声。
看见死者血肉模糊的身子,胥二娃倒吸了口凉气,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想想这个人,为了啥?再看看唐杰,胥二娃忽然觉得自已就是怂。从此便不再心生妄念。
第二节
恰好,由于胥二娃与唐杰已走了有些日子,这段时间,娟子对胥二娃也颇有些思念,又生怕胥二娃不能全须全尾把事情坚持做完,
于是给他姑爷去信叫代为转达。
没有多久,胥二娃就收到了娟子写的信。闲暇的时候胥二娃总要拿出来看看,信上写道:
“老公:你还好吗?我们家的大花母猪刚下了仔,一共八个,好可爱哦。你走后,我去过B城一趟,听人说李万元接了个大工程,要赚一千多万,马上就要完工了。唐哥人很实在,聪明,吃得苦,又有干劲,你跟倒他要好生学,搞好关系,将来会有前途的。出门在外,要吃得亏,把饭吃饱。你放心,你老婆完好无损,只是每天晚上睡下后很想你,不过睡着后就没事了……
看着老婆写的信,胥二娃每次都感觉娟子仿佛就在身边,虽然信的内容有令他生气的地方,令他惭愧的地方,不过,想起老婆的总总好处,还是不胜感动,把信一遍一遍地看着的时候眼泪也就流了出来。
一日唐杰偶然看见胥二娃拿着信纸流泪,以为是出了什么事,问道:“出啥事了?”
胥二娃举起信纸,毫不掩饰地说:“没啥,娟子来的,我是高兴。”
“毬戳戳的,看个信都这样。”唐杰不齿地说。
胥二娃被唐杰一剂兑,忽然有大失颜面的感觉,似乎是想证明什么似地说:“我是真的高兴!不信你看看。”
听了胥二娃的话,唐杰心里咕咚一声,脸一下就红了,赶紧说:“你老婆的信我看毬个啥。”
看见唐杰的样子,胥二娃像是找到了一些面子,豪气地说“没事,我跟你是啥关系?别说是看信,老婆都可共用。”
唐杰也不再坚持,索性大方地接过信很快就看过一遍说:“你看你老婆好想你。”
“那有啥,娘们的事,就那样。今天高兴,我们喝酒去,冷他妈得很,放心,酒钱我出”
这样的天要去喝酒,唐杰也乐意,两个人就一路向酒肆走去。
一路上,唐杰自是闷闷不乐。唐杰就在心里想,李万元那家伙,真是发达了,也不知使用了什么魔法,实在可气。自已的老婆又肥又蠢,生娃儿呢又全都是女子!人家娟子多好,人长得乖,有文化,还有味儿。他不明白,这些好事为啥都跟他无缘?
想到娟子,九月送别的场景一下又从他脑海里跳出来——
那天,风儿轻轻地吹,杨枊在空中飘飘扬扬地飞舞,站在杨柳树下的娟子,右手理着云鬓,两眼看着他们,娥眉微锁,一腔愁绪溢于言表,是那么让人怜爱,动人心魄,叫人不舍。
多好的女人!
从那天开始,娟子就烙在了他的脑子里,一直不忘。
唐杰正在想着的时候,酒肆却已经到了,两个人要了一盘鸡和一些羊肉,就着酒,一边吃,一边聊。
胥二娃放下筷子,掏出烟点燃后,狠狠地吸了一口,兴致勃勃地说:“老唐,你发现没有,在我们工地上的那个陕西女人,有点意思啥。”
“哦,你说的是哪个?不是有两个人嘛。”
“就是那个调灰浆的女人。”
“是她?”
唐杰想起来,是个很泼辣的女人。不算漂亮,嗓门大,一根肠子通屁儿。屁股丰满,小蛮腰。对见了老母猪都想搞的人,确有强的吸引力。
有一回,唐杰从那儿经过,正好看见那女人弯身拣灰桶,屁股朝天瘸起,上衣倒挂,裤带下拉,藏不住的屁股就窜了出来,屁丫子也露了好长,白花花的一条股勾与日较辉,让人遐想,心动。
一个砖工走上去就是一把,把她的屁股摸了一圈。那女人触电似的,猛然挺起腰杆破口骂道:“妈哟,龟儿子,没见过啥,老娘脱了给你看。”那个砖工哪敢回头看,嘻嘻哈哈地只管跑。
就是这个女人,不怎么样嘛。可唐杰却问:“咋啦?”
胥二娃诡秘地说:“你还不晓得,这女人白天干活,晚上就卖那个?一次五十元,便宜。”
唐杰看到胥二娃眼睛里光闪闪的,那个意思很明显。他为娟子不值,可怜的娟子做梦也不会想到,她的苦心都叫成了馿肝肺,她的男人居然会是有了一点温饱就忘本的人。他夹起一块鸡肉边嚼边若无其事地说:“你咋知道那么清楚?”
“这个你就莫问了,你有意思不?”
“噢,不,你想放松放松,自己去。我的钱都是从血盆里抓出来的,可不想花在她身上。”
两个人喝着酒,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况且胥二娃早已十魂去了七魂,于是就打道回工棚去了。
第三节
到了工棚,胥二娃借口有事,叫唐杰先走,然后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胥二娃去的方向正是女工们住的地方。唐杰知道他去干什么,也不去管他,自已一个人先回去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胥二娃一爬起就嚷:“她妈的,太凶了,就一次,居然要一百元,老子一天都白干了。”
唐杰觉得好笑,说:“你包里有不得钱,人家又没请你,是你自己要去享受的。”
胥二娃语塞,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管穿衣服。唐杰瞥了胥二娃一眼说:“昨天老板喊今天安配电箱,你赶快去库房把材料领了,我在工地等你。”
唐杰说着话,径直朝外走,到了外面才觉得实在冷得不行,不由自主地把衣服裹了一下,又继续往工地方向去。
到了工地,唐杰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胥二娃。一袋烟的工夫后,才看见胥二娃跟在老板的后面,耷拉着老袋,双手抱着配电箱和电锤亦步亦趋地走过来。
“老唐,你看看,这是你朋友吗?一大早领个材料居然跟库管打架,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铁定开除他,太不像话了!”老板抓着唐杰就一顿暴吵,气得脸都青了。
听了老板的话,唐杰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觉得很丟人,电闪之间,唐杰不停地陪好话说:“感谢感谢,他家里有事,心情不好,我一定好好跟他说。”
“那好,下不为例哈,不过得按规定扣三百元工资,这会库管员还在闹事哪,哎呀……”老板话一说完,叹了口气,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胥二娃,唐杰没好气地说:“走啦,干活去。这下安逸了,你各人好好想想吧。就这点出息!”
胥二娃默默地跟在唐杰后面走,他觉得的确是自己不好,不该随便跟人置气。但是因为他花了点钱去享受,就瞧不起他,他是不服的。出来挣钱不就是为了过得好点舒服点?除此外,那还有什么意思?
因为一肚子的气,这一天胥二娃干活都是懒心无肠的。唐杰也懒得管他,只让他去,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干。
正是:
荒寒只为唤日月,一腔愁绪挂满怀。
第六部 兼济乡梓
秋天一过,转眼就进入冬季。
这个时候,李万元负责建造的C单位集资建房的工程已有两栋收盘,第三栋开盘后已建至第五层,水电和地面工程也相继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来年初交房已是板板上钉钉子,十拿九稳。
更可喜的是李万元一心想要抓到的城东两百亩土地,在他精心运筹下,经冬梅七上八下地跑,终于拿下了批文,两百亩地每亩地价不过二十二万,李万元拿着批文找到建设银行老袁溢价贷了五千万,然后以八成资金支付了地皮费,这样城东两百亩土地就算顺利到手,眼下李万元只等C单位来年集资建房一结束,天子城一期就开工。
一切就是这么顺利地进行着,这日,李万元正在办公室里高兴,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拿起电话一听才知道是A镇的曹书记打来的。
“曹书记哈,我是李木匠。”
“你好,李总,是这样,明年的换届选举我们就要筹备了,根据上面的精神,我们有打算集合你做镇人大代表,想征求下你的意见,你看咋样啊?”
李万元一阵激动,心想,这是为祖宗增光的好事,再说,这几年,自己经商虽然辛辛苦苦挣了不少钱,被那些当官的和卡着脖子的部门也弄去了不少,这就是无权无势,今后自己进入官场了,好歹说话要大声些,腰杆也要挺得直一些,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李万元说;“谢谢哪,感谢曹书记瞧得起!”
“那好,这事我们就定了哈,改日再聊。”
这事想想就兴奋,可是李万元深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要获得必先付出,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思前想后,李万元一时也没有投桃报李的好办法,只好暂时把它搁置起来。
果然,不出半个月,曹书记就有信了,他说,目前正值农闲,镇上决定各村各社整修公路,实现村村通路路通,发展地方经济,可是,由于地方财政有限,所以实行“三三制”原则,即是,村民筹一点,国家拨一点,社会人士捐一点的办法解决资金问题,现在已有好多A镇在外的成功人士认了募捐,因此,特地问问他李木匠是否愿意认购一部分。
这不是明摆着的抢劫吗?不认还不行呢,在A镇,李万元说什么也不想丢这个人,李万元当即决定不但捐钱五十万,还要派一支队伍回去支援。
“三三制”原则,实际是多方共赢原则,既打开了钱景,又能创造政绩,很快得到各级的支持,上头把A镇作为试点,A镇又把李万元所在村作为试点。
乡人们高兴啊,因为他们那里出了个能干人李万元,他们也跟着粘了光。
轰轰烈烈的筑路运动开始了。A镇上空拉满了横副标语,有说“要得富先修路”的,有说“修好公路,架幸福桥梁”的,还有“投资建路,造福乡邻”的……这些标语,在朔风的吹拂下,哗哗地响,看上去,热烈而有生气。
李万元派了推土机和挖土机各一辆,二十个工人,全部列队镇东头,严阵以待,气势逼人。
开工大典就在镇东头举行,乡镇领导,村级书记主任队干部,早已在主席台落坐。台下聚满了四面赶来的群众。
典礼上,李万元作为捐赠首户,还乡成功人士讲了话,他说:
各位领导,各位乡邻:感谢大家对我李某的关照和支持。这次修建公路整新街道是件大好事,有利千秋万代。我有幸参加,愿为造福乡梓尽绵薄之力……
哗――李万元话音刚落,台下立刻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甚至有人在台下喊:李木匠――好样的!
面对乡亲的赤诚,李万元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停地挥手致谢。
真是:壮士铁牛归故里,朔风冽冽听乡音。曾经沧海酬壮志,恩加乡梓传美名。
李万元在A镇声誉日隆,乡邻们争相传颂,通天茶馆的说书先生还把他的事迹编成了评书。
在B城,电视台对李万元作了专门采访,说他致富不忘家乡,一人致富不忘千万人致富。
纪录片在电视台里滚动播出。纪录片里拍摄的劳动场面十分壮观,红旗招展,村道上到处都是劳动的人群。李万元对自已亲自驾驶推士机,逢山推土的劳动场面,非常自豪。他感到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青葱月和那些战天斗地的日子。
一夜之间,李万元成了名人,轰动B城。
第七部 满载而归
第一节
其实,在A镇,受李万元事迹感动最深,又最能认可修路这件事的要数娟子。娟子从小就崇拜英雄,现在又特推崇那些有上进心,创造了传奇故事的人。这次A镇修路,李万元义无返顾地投身进来,她是很敬佩的。她自己,只要有空就带把锄头,挑上担子跑到工地去干活。她想的是能出点力是一点,能为村里公益作些贡献心里踏实,高兴。
这是一个临近黄昏的时候,干了一天活的娟子,在村子高音喇叭播放的歌声里收拾起锄头扁担,才踏着夕阳收工回家。
回到家里,天已是麻麻黑,猪仔见到她就哄哄地叫,鸡息在台阶上不肯进圈,娟子赶忙放下工具,跑回屋里,掀开锅盖,把煮好的猪饲料舀出来倒进猪槽,猪仔们撒着欢地吃着,娟子抬手捋了捋额发,然后又去把鸡们赶进了鸡圈。做完这些事后,娟子松了口气,想起这些日子在工地的见闻,一时情不自禁就找来纸笔给她老公胥二娃写信。她要把她看到的、听到的、心里想到的都要告诉胥二娃,让远在千里万里的胥二娃也分享村子建设的热潮和她自已的喜悦。
第二节
这时候新疆已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日子。
风整日里呜呜地吹,在工地上肆虐。大片大片的雪花扯天扯地地落,在风里一潮一潮地翻滚,像大海里翻卷的浪花,十分壮观。地上厚厚的积雪一踏上去,只听见咕吱咕吱地响。天地间全是雪,雪的景象,一眼望去却并不茫茫,而是清晰,透亮,非常好看。
这种天气是再也不能干活了,唐杰和胥二娃只好每天在工棚窝着,只等老板的钱到帐拿了钱走人。
这样的天在屋里呆得久了人也要起霉,再说工地的伙食一日三餐都一个样,胥二娃早已吃得嘴里发苦,向来没有定力的胥二娃便起心跑到他姑爷那里去了。
胥二娃去了后恰好娟子写的信也到了,见信里全是写李万元投资修路的事,心里就不高兴,草草地看了塞进兜里就完事。
胥二娃的姑爷那里自是人间天堂,他在那儿狠狠地过足了城市人富贵的生活。对胥二娃和唐杰来新疆干活,他姑爷一直为未能帮上忙引以为憾事,多次提及,再三说以后一定跟他们想办法。胥二娃说:“没事的,姑爷。唐杰已跟C城的陈三娃联系了,明年我们去那边做事。陈三娃在那边有靠山,很稳当的。”
见如此,胥二娃的姑爷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他无论到哪里,帮谁,都要舍得吃苦,尽心尽力。
胥二娃在他姑爷家住了一两天后,尽管不舍,又担心工地有事,很快又回到了工地。
一回到工地,胥二娃就竹筒倒豆子,添油加醋地把他姑爷家夸了一番,神情极其向往。唐杰虽不高兴,但也知道胥二娃说的基本哈数。这样的富有谁也想啊,他想,它年若得机会,一定也要如此,方不负来世一遭。
胥二娃夸过了他估爷,又把娟子来的信说了一遍,末了竟愤愤地说:“他李万元有啥好显摆的?不就是有几个钱呗,我不信他有那好心,愿意把钱拿出来修路,肯定是借此套更多的钱出来!”
听着胥二娃说话,唐杰再一次感到这个人真是心胸狭窄,实在不可取,本想狠狠地整几句,又想他也还听自己的话,想起诸葛亮用魏延,马上就忍住了,不痒不痛地说:“也不全是你想的那样,人是说不准的。现在的李万元想挣钱还找不到地方?哪里像你我,况且修个路多大的事,能赚多少钱?李万元犯不着的,搞点名誉那才是真的啦!”
听唐杰这么一说,胥二娃马上就不再说什么了,觉得是自已没有拎清,也佩服唐杰的脑子比自己的脑子好使。
说完话,两个人无事又坐在工棚里烤火。
一日,老板忽然站在工棚外大声喊“唐杰,唐杰,快出来!”
听见老板的叫声,唐杰立即从工棚里跑出来,见到老板就说:“老大,你找我?”
“是这样,钱已到了,你们明天就可以去把工资结了。”老板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唐杰立即叫住说:“老大,是这样,我想这时候就告诉你,明年我们不过来了,这些日子感谢你的关照!”
老板十分诧异,沾满冰雪的胡须抖抖索索地说:“是钱少了吗?我可以再给你加的。”
唐杰感激地说:“不是的,家里的确有事。”
眼见留不住,老板把大手一挥说:“好吧。”弓着背转身就离开了。
第二天,唐杰和胥二娃就高高兴兴地去把帐结了,单等来日回家过年。
正是:
摘得金桂返乡梓,异日它乡登高枝。
第八部 心灵深处的眷恋
第一节
近日,桂芝寻思离开A镇已有好些时日,加之年底将近,出门在外的,大底都已返乡,颇为思念。
于是,冒了严寒就往A镇赶。
B城到A镇的路,现在已全部建成了标准的大件路,公路的两旁又冒出了许多新建的农家住宿楼,这些不但使人感到社会日新月异的发展,也平添了自然无限的美丽,让人心情愉悦。
回到A镇后,桂芝立即相约了儿时的伙伴在家聚会。
遗憾的是始终未见魂牵梦绕的唐杰,没办法,只好叫人告诉他家人代传,也不知是否有用,桂芝只能在焦灼中期盼着。
不久相聚的日子就到了。
最先到来的是快嘴李辣妹,人还在楼下就听见她的叫喊声:“桂芝,桂芝――在哪?快下来。”
一听见叫声,桂芝就立即飞跑到楼下,看见是李辣妹,两个人是又叫又笑,不胜欢喜,然后桂芝才拉上李辣妹重回楼上。
接下来,是其他伙伴的陆续到来。几个人在桂芝屋里跑来跑去,嘻嘻哈哈肆无忌惮地说笑
可惜的是这时刻,仍然不见唐杰,在桂芝的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然而,朋友们的到来还是给桂芝增添了无穷的快乐,无猜之情,此刻全都暴露无余,这种多年不见的纯真,是那么弥足珍贵。想起那些扭曲的交易,桂芝就恶心,。多想留住这一刻,让它永恒在生命里。
开饭的时候到了,桂芝上好了七荤八素。
辣妹对着碗碟嗅了嗅,惊叫到:“哇塞,了不起哦,我们美女的品位就是高。”
桂芝嗔怪着,作势欲打的样子:“就你嘴贫,看我……”
正在这个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来。
“来啦。”桂芝一面应着,一面飞跑去开门。
奇迹发生了,就在这一刻,伙伴们全都凝滞住了,桂芝的双眼已浸满了泪水。
“唐――老――大――”
朋友们回过神来后,全都高声地叫起来。
唐杰完全换了个人,变黑了,变瘦了,精神更加焕发了。
只听他说:“来迟了哈,待会自罚三杯。”
“好!今天不醉不归!”辣妹首先叫起来:“谁不喝,谁是孙子。”
席间,大家大口吃着菜,大杯子喝着酒,没有谁笑话谁粗鲁不斯文,到了中途,几个人竟行起酒令来,高兴得真是一塌糊涂!
最后李辣妹再出怪招,嘴里含混不清地要求每一个人必须说出当年自己喜欢的人,要不然就罚酒三杯。
李辣妹说第一个,她说她喜欢唐杰,那时候她只觉得唐杰个子大,很有安全感。于是众人皆笑,说她难怪成绩差,原来是早熟。
大家笑过后,又起哄唐杰,唐杰站起来说:“我很荣幸,为此我自领一杯酒,但是我要告诉大家那时我没有喜欢的人,我再加三杯,一共四杯。”
话完酒到,唐杰果真喝了四杯。
这一英雄壮举瞬间惊倒四座,吓得一个个做声不得。
桂芝非常高兴,她就喜欢唐杰有担当,想不到几年不见他还是这个性格。
桂芝反应奇快,生怕大家醒过来再把矛头对准这个实在人,马上站起来说:“我想问大家,没有读书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那时候总跟他屁股后面跑,算不算?”
“哈哈这个还早!”众人齐说“不——算——喝酒三杯!”
接着桂芝也喝了三杯,虽然三杯下肚后人就晕乎乎地了,但是桂芝觉得值,今天她终于把藏在心底多年未曾说出来的话说出来了,她相信唐杰一定听得懂。
唐杰自是明白的,他对桂芝的心意一直就在那。虽然有时不满李万元,但看见李万元能给桂芝幸福,自然又放心释怀。
这顿饭直吃得天昏地暗。侥幸没有醉的,接着玩麻将,醉了的就,就在桂芝屋里呼呼大睡,一直到晚上桂芝的屋里才重回安宁。
这时候已是夜深人静,月亮高悬中天,月光像水泄一样抛洒在乡村四野。不知是谁打开了窗户,寒风袭来,屋里透出阵阵寒意,桂芝赶忙把打开的窗户轻轻地掩上。
唐杰挨到最后一个才要走的,情急之下,桂芝在唐杰衣袖上扯了扯,唐杰会意,自然留了下来。
唐杰说:“桂芝,今天……不生我气吧?”
桂芝笑笑:“我有那么小气吗?”
“这些年,我基本还是老样子,丢人呐。”
“以后总会好起来的。”桂芝宽慰道。
“哎——你现在可好?我是说你们……’
唐杰万没想到,只这一句立即勾出桂芝无限的心事,在日夜牵肠挂肚的人儿面前,桂芝立即泪满眼眶。
唐杰哪里见过桂芝如此,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想起李木匠逼己为娼,终日与小秘冬梅为伴……桂芝悲情更起,竟哽咽成声。
唐杰脑子电转着,猛然醒悟,觉得桂芝现在什么都不缺,却无限伤感,问题肯定出在李木匠身上。现在男人的德行他是知道的,像胥二娃那样的人都能,更何况李木匠?
桂芝肯定是受了无尽的委屈,又或比之更甚,才是如此。桂芝不说,唐杰也不能问。
唐杰一时无语,只好轻轻揽过桂芝,任凭她哭,到哭声停了之后才又说:“都怪我无能,当初要是我……”
“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待着好吗?”
看着楚楚可怜的桂芝,唐杰只觉得一阵一阵揪心的痛,小时候的她是那么天真可爱……那天他们在蔚蓝色的天空下,赤着身子睡在一起的情景,忽地一下又跳进他的脑海……
那天他们在一起过家家,摆锅锅窑。两个人掰了点生菜,用墙角的沙子当米,然后再垒起一个小灶,把饭煮起来。煮好饭后,两个人假装着吃了,嘴里还发着牟牟的响声。
吃过饭,唐杰说,人家两口子还要一起睡觉,桂芝头一仰,翻动一双小眼,又重重地点了点头,算是赞同。
两个人脱了衣服就睡在廊下。
太阳的光辉从天上照下来,透过树林撒在地上,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又像一片片花瓣儿,是那么美丽而迷人……
几十年过去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家,却又过着各自的不幸。
唐杰温情地看着桂芝,不由自主的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似乎只有这样,他的罪过才稍许有所减轻。
两个人相拥着,绵绵情意就像山间清泉在他们苍桑的心底流淌,没有俗世的欲望,是那么至纯至真。
这一夜唐杰没有离去,一直呆到天亮……
第二节
唐杰去同学会,他的老婆春霞是晓得的,桂芝发通知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想同学会要会就会吧,可没想到唐杰会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一肚子气就憋了几十个钟头。
这天早上唐杰一回到家里就下厨房找吃的,从头天赴宴到第二天,唐杰就喝了几口酒,实际滴水未进,实在饿得慌了。
唐杰一心只顾找寻可以吃的东西,却不知道春霞什么时候已塞在了厨房的门口,两只眼睛正使使地盯住他,至听见声音回头看时,却吓了一跳。
唐杰说:“你妈P,鬼戳戳的。有啥吃的没有?”
春霞没好气地说:“吃嘛吃条毬,还晓得回来?搞了一天一夜,你老相好饭都没给你吃?”
唐杰一听就不是滋味,骂道:“晓得你妈的P!”
“不是啷个,娼妇一个。”
春霞不说娼妇还好,一说娼妇唐杰就火冒三丈:“再乱说,看不收拾你!”
春霞得理不饶人,又说:“就是娼妇!”
唐杰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春霞,本想给她一记耳光,却用力一扯,把春霞拽到了厨房一旁的墙壁上。
春霞猝不及防,一下就哭了:“你还打人,老娘跟你拼了!”顺手抄起墻下的擀面杖追了上去。
唐杰掀开春霞后,也不管她是死是活,夺路就跑了出去。没有办法,唐杰一走,春霞只好在屋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滴地哭,一会儿,两女儿起床后,她又不得不去给女儿们煮饭吃。
这一天是个阴天,从家里跑出来后,唐杰也不知道要向何处去,就在自家房屋的后山晃悠,看见满山刚下种不久的地和路边光秃秃的树丫,想到春霞对他和桂芝的曲解,想到自己这么些年一事无成,样样不顺心,前路茫茫,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就流出来了,像个小男孩似的呜呜地哭……
正是:
满怀心事满腔情,可憾情天不东风。
第九部 涅磐重生
因为桂芝,唐杰跟春霞怄气的事,桂芝自然是不知道的。
桂芝跟唐杰相聚后,心情好了很多,继续在A镇待了几天后才回到B城。她忽然感觉B城的阳光比往日明媚了些,大街的行人也显得格外亲切,心里总有一种冲动,要想高歌一曲,在原野、山之颠放声歌唱。
李万元这几天可高兴了,原来医院检出冬梅怀孕了。想想大半生辛苦终于有了传承人,不但对得起祖宗,自已也有了奔头。一时间,激动之情无以复加,于是邀了杜县,再上龙宝山荘欢度,顺便也提了城西土地的事,杜县只说政府还没最后敲定规划,现在对那地方感兴趣的单位很多,一时也不好说。
李万元知道杜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政府没敲定是假话,规划局的老黄,开发委的老陈早透露了风声,显是千真万确。最后一句倒是真的,目前他所知道的竞争对手就有金瑞公司,不过金瑞是国有公司,处理手段绝没有他运用灵活,加之李万元还想哪天实地考察后再说,所以只是吹吹风,并不说破。
尽兴之后,李万元又想到了桂芝,他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她,而且是必须告诉他。
到了晚上,李万元特地在大酒店订了二人餐,然后,交待司机开车把桂芝接了来。
桂芝不知道李万元到底卖什么葫芦药,本不欲去的,又想,夫妻一场,便勉强应了。
到了酒店,看见桌上的酒肉,桂芝阴沉着脸说:“我已吃素,有话就讲。”
吃素?闯了鬼了!李万元心里嘀咕着,还是立刻唤来服务员,重新上了素菜。
李万元瞅了一眼桂芝说:“我得给你说件事,希望你冷静。”
“你的事我没兴趣。”桂芝没好气地说。
李万元并不理他:“我必须得告诉你。冬梅,你知道的,她现在己经怀了我的孩子。这是我李家的唯一骨血,我要他生下来。”
桂芝鄙夷地看着他:“省省吧,要啥借口。不就离婚吗?你直说,我没意见!”
桂芝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李万元一把拉住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要跟你离婚,我只是告诉你冬梅怀孕的事,况且,我们也从没打算要结婚。”
可是,无论李万元说什么,桂芝根本就不信,也听不进去了。她一把挣脱李万元,转身就冲出了餐厅。
李万元在座位上坐着,半天都没动一下,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他觉得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桂芝接不接受已经不重要了,于是,他站起来,缓缓地向餐厅外走去。
酒店外寒风凛凛,浸透肌肤。
桂芝冲出大酒店后,招手乘上了驰来的的士,她十分疲乏似的靠在汽车靠背上,路灯的光从车窗外招进来,像幻灯似的映在她僵硬的脸上。
在家里,这一夜她再没有合眼,也没掉一滴眼泪。
要伤心的,早伤了。
该流的眼泪,早流了。
桂芝想,要离婚就离吧。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这天早上桂芝很早就起了床,热烈而多情的阳光从阳台上照进来,屋子里亮透了,增添了无尽的暖意。从阳台上望出去,万物充满了生机,叫人欣喜,振奋。
新的一天,仍旧是那么美好!
桂芝告诉自己:振着起来吧,放下一棵树,后面会有大片森林的!
桂芝梳洗过后,对着镜子把自已打扮了一番,然后端祥了一会,看着镜子里那个清新亮丽的人,她觉得她并不丑,也不算老,只是没有了年青时的灵气与自信,但是,她相信这些东西她一定会找回来的。
桂芝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在名媛俱乐部看见的一幅画,画上面有白的花,红的花,带着刺,非常美,非常高贵。它有一种穿透心灵的力量,虽然只看过一眼,桂芝至今不忘。
桂芝于是很想知道它叫什么,立即拿起电话拨通了蔡太太,蔡太太告诉她那是罂粟花。
罂粟花不是有毒么?难道竟是这个原因才美丽可爱?
桂芝忽然明白了,做女人就该如此,要美而贵气,有力量保护自己!无论脚下的土地肥瘦与否,都能自己吸取养分健康成长!
她觉得她就应该作这个罂粟花,她也是可以的!
经历了浴火的桂芝,终于想通了自己和人生,于是换上紫色的羊毛大衣,锁好门,就去永和餐馆用了早餐。
她的早餐是油条和豆浆,桂芝听人说过,多吃豆类品,会使女人更美。
用完早餐,桂芝去湿地公圆开始练瑜伽,以前她和几个姐妹来过,那时只是玩玩,现在她要坚持做下去,在瑜伽里修炼自我,体味人生应有的境界。
瑜伽馆就在湿地公园,面湖而建。
在瑜伽馆里,桂芝先从练气开始。看她,一身轻装,盘膝坐在落地窗下,双手合十,秀眼微闭,听着湖水轻细的浪击声,沐浴着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纯意妩媚,恣意在禅意的空间。
练完气又练简体操。只见她气定神闲,在伽乐声中方见俯身贴地,臂绕其身,又见臂腿分叉,后仰其足。腰柔如柳,腹坚如松。万般风情,令人疑似仙人。
练了瑜伽,桂芝还参加学习班,学习建筑设计,营销管理武装自己的头脑。
起初,桂芝根本不明白课文内容,毫无所知,但她还是顽强地学了下来,记了许多笔记,从不旷课,每天都完成自己的作业,就像一头只顾拉磨的牛,不停地绕圈,最后终于赶上了学业。
她把《孟子》“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板筑之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肌肤……”抄录下来,悬于堂中,日夜激励自己。
其志大有:
清风送我去何处,重上九天揽日月。
第十部 新年里的脚步声
第一节
李万元与桂芝不欢而散后,李万元还真以为桂芝要跟他闹离婚,李万元一直心怀不安,为了稳妥起见,李万元竟派了公司职员日夜监视桂芝。
李万元知道桂芝外柔内刚,真怕桂芝闹出什么事来,黄了他即将到来的县乡代表竞选。
几天以后,派去订稍的人送回了桂芝行踪的报告,李万元方始长出了一口气,好在对他没有什么麻烦,李万元也就懒得去管她。
这事过后的一天,李万元忽然想起城西土地的事,早该去看看了,急匆匆拉上冬梅坐上小车,就去了相距城中心西四五里地的三桥。
李万元与冬梅爬上一座小山坡,极目远眺,这里地势极为开阔,东有大河逶迤而去,西有市县高速勾连南北,东北和西南群山对峙,重要的是现在这里已经有行政单位和工厂陆续迁到了这里。
李万元兴奋之至,扭头对冬梅说:“看来老陈和老黄所言不虚,我预料四五年后这里又将是一个新的B城,这里绝对大有作为!”
冬梅站在一旁只是静静听着,不置可否,她觉得李万元看问题有些过了头,即使将来这地方有可能被开发,时间长且不说,也很难有李万元所想象的那么兴旺,但看见李万元那么兴致勃勃,又鉴于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便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李万元也不管冬梅如何想,继续说道:“我现在要趁这个年关期和各路对手尚未醒悟的时候,尽快抢下这里的最好地段,占得先机。”
这时冬梅再也忍不住了,脱口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来,如果资金不接,来年天子城的建设资金就会有大量缺口了。”
李万元说:“不要紧的,到时自有办法。”
李万元所说的办法自然是和上次一样,冬梅如坠五里雾中,想不到他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又觉得李万元向来有奇迹发生,就没有刨根问底。
看完地后,李万元果然马不停蹄地开始运作起来,见他意志坚定,鉴于这个地方争抢的人又极少,且各路神仙年底都希望弄点钱充斥账面,个人还能尽得好处,于是在旧年前顺手就甩给了李万元两百亩,单价比B城低至二十万。
李万元如获至宝,心花怒放,挪用了来年天子城开盘的八成资金,交了首期地皮费。
第二节
日子匆匆,腊月一过,转眼就是大年,家家户户房顶上都飘着大鱼腊肉的芳香和欢声笑语,喜气盈溢乡村四野。
每年的这个时间,在外的人都要回乡祭祖,这天李万元叫上桂芝也一同回A镇去。两个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A镇。
如今的A镇,街面全铺成了水泥地面,经隔夜的雨水冲刷了,显得特别干净,每家门楣上都贴有迎新的门联,有好几家人在原来的基础上还把先前凋敝的房屋重新翻修了一次,连接A镇的主要道路,也都变成了水泥路,看上去很有时代味。
李万元非常有成就感,修成这样,应该基本上都是他的功劳。可惜的是,现在虽然是大过年的,街上来往的行人却比过去少很多,过于冷清了些。
桂芝的心里其实很平淡,眼前的景象,在桂芝看来反而有些落寞。
在A镇,因为事前有过通知,那些远房的和近亲的早已聚在李万元家的楼下,见到李万元和桂枝都围上去热情地打着招呼。不分男女老幼髙辈子矮辈子,李万元和桂枝把大把大把红花花的票子只管往亲戚们手里塞,随后,大人们进屋落座,小孩儿们在楼下玩,有的趴在车上找自己的影子,围着看稀奇,有的坐在台阶上看钞票。
一盏茶功夫后,一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地向李万元家祖坟地开去。大街上站满了三三两两的人,都说这一家子热闹。李万元走在队前,见一个就发一百,见一个就发一百,谢谢之声充盈耳旁,亲戚们个个脸上笑开了花。镇子上有个卖百货的老板,从铺子里取出一串鞭炮,当街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
到了李万元家祖坟地,这地方叫李家湾,长满了清幽幽的树木,有碗口粗的,有手臂大的,也有刚冒出头的,山在这儿形成一个天然的弯口,极像一把大的铁交椅,显见风水极好,荫及后人。
后生们早已准备好三牲祭品香蜡纸钱,一群人面坟站成三排,然后三叩首,接着烧钱化纸焚香祷告,李万元双手握住三炷香,瘦削的脸上一片凝重,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默念告词后,连磕了三个响头,风从山林里吹来,把香烟吹得老高老高,蜡火闪闪烁烁明明灭灭,李万元身子上宽大的皮毛也顺风起伏着,就像山尖上的野草摇来摇去。
祭祖的事不消半日就已结束,中午,李万元和桂枝在A镇东头的馆子里请大家海吃了一顿,亲戚们争着要他们到各家各户住一些时候再走,可是因为没有可以留下的理由,两个人又驱车赶回了B城。
第三节
桂芝回到A镇的时候,唐杰早己去了陈三家,陈三一大早就叫人把唐杰叫去了,说是在C城一起做事的胥赖子来了叫他也过去。
说起胥赖子,唐杰其实比较讨厌这个人。爱吹牛,又没诚信,确实发了点小财。据说在c城为了争一个女人,大打出手,惹出了事,挣的钱又全部赔出去了。
不过,因为是陈三的邀请,怎么也得给些面子。
见到胥赖子后,胥赖子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在新疆哈,怎么样?”
“明年不去了。”唐杰很冷淡地说。
“这样哈,不如明年跟我混,怎么样?”
陈三在一旁听了直想笑,连忙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明年唐杰挂靠我们,自已承包做他的水电。”
“哦,这样也好。不说这个了。”胥赖子说:“难得碰倒,现在反正也没事,不如搓两把?”
“你也来个?”陈三问唐杰。
“行,我对这个没兴趣,只是会搓点,就陪你们。”唐杰说。
陈三跟胥赖子都笑:“没关系,你负责掏钱就对了。”
不久,陈三约的胥二娃也到了,回到A镇的这段日子,有娟子照料,胥二娃长胖了许多,本来就不高的个儿,看上去像是忽然间矮了一截,倒是眼睛有神了些。
唐杰看见胥二娃,把他拉到一边问道:“跟你老婆商量好没有?过了年我们就走。”
胥二娃得意地说:“那还用说,只要我出马,没有搞不定的。”
“人齐了,快点上哦,等你们几个钱,真是不容易。”陈三喊道。
见陈三喊,唐杰,胥二娃,胥赖子几个手就痒起来,立即跑上楼坐在麻将桌旁。陈三打骰子做庄,每个人定好位后,按号入座。
谁也不曾料到,最不会打牌的唐杰,开场后居然连糊三把,把把带番自摸,一下就掏走每人两三百元。
胥赖子不服气地抑郁道:“刨盒子还真是手硬!”
“搞不好是鸡公拉屎——头截硬。”胥二娃说。
唐杰道:“我就是运气好而也,来来,继续继续。”
唐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芙蓉王”,一人一支叼在嘴上,四杆烟枪对吹着,屋里烟雾袅袅,一会儿就有了呛人的气味,可是没有人管这些,只一门心思放在麻将上。
这四个人打麻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收兵,从屋子里摇摇晃晃走出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
真是:
多少纸碎金迷梦,埋却黄沙尽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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