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贵溪乡下把轻易不敢招惹的厉害女人称之为母老虎,带有很明显的贬义。做了母老虎丈夫的男人在别的男人眼里是很凄惨的。虽然这个男人可能自己并不这么认为。有些男人阳刚之气少一些,也许他偏偏就喜欢这样一种女强人一样的女人,哪怕得“气管炎”,也甘之如饴。
孙新的阳刚之气是不是有些缺乏,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后面的行事上,他也不是什么事都以老婆的意志为转移,他们的关系很有现代意味,很平等。夫妻之间,总是要不你强我弱,要不你弱我强。一般而言,古时候的女人三从四德,怎么强势,也得听男人的,可是顾大嫂好像比一般情况要特殊一些,她在家庭里的地位不是那种做小伏低的女人可比的。而这,就得有些本事。
顾大嫂既然名为母大虫,当然是有些本事的,而且她的本事还不小。她不仅开了一家酒店,酒店里还搞多种经营,又是杀牛又是开赌的,她家就不仅是一个热闹的去处,而且经济形势也是非常乐观而且可观的。而且,她武艺高强,女人有艺,一般来自家传,她的武艺达到什么地步?用书上的话是,三十个壮汉都近她的身而不能够的,就连孙新这样的会家子,“也输与她”,也就难怪她能够强势了。
顾大嫂是怎么得到这样一个绰号的,不知道。但是,从她雷厉风行的办事作风上却可以借一斑而窥全豹。她表现得很充分的一件事就是劫狱。做这件无异于谋反的泼天大事,她是最关键人物。
当登州监狱的牢子铁叫子乐和找到她,说她两个表弟解珍解宝被人陷害关进死牢,有性命之忧时,她先是“一片声叫起苦来”,赶紧叫伙计将老公找回来商议如何解救。孙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劫狱。顾大嫂一听,没有任何疑虑,便要当即在当夜前去。性子急如火星,虽然头脑有些简单,可救人心切,情谊却是深挚的。
劫狱是个大工程,不是游戏,更不是儿戏,所以孙新提出两个建议:一是请人帮忙,一要请登云山的强盗邹渊、邹润叔侄二人,因为他们有人手,二要请自己的哥哥孙立,他是提辖官,在登州地面上,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而这样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既能里应外合,又能全身而退。二是要找一个退路,即“要个去向”。这里说明,孙新虽然很多事听老婆的,可是却不是个傻货,而是一个有见识有主意的人,还深谋远虑,做事周全,是一个考虑问题非常严谨的人。也许正因为这样,所以顾大嫂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丈夫,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出,顾大嫂办事是把好手,可是在谋事上,则多半要依靠孙新。在他们的家庭里,顾大嫂虽然是只能够发威的母老虎,可是却还只有孙新能够驾驭,可能因为彼此配合默契,也就能够把生活过得红红火火。
邹氏叔侄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孙新能够请得动他们,而且让他们干这种动静很大的劫狱大事,不是非同寻常的不一般的关系是做不到让他们前来冒险的。孙新肯定平时没少和他们眉来眼去。交情交情,就是靠你来我往的交往而结下来的情谊。
邹渊一来,他们就有了人手,也同时有了“去向”,就是投奔梁山。在谈到投奔梁山的时候,顾大嫂是表现得很坚决的,她说:“有一个不去的,我便乱枪啜死他。”不过一个女人家,说出这样的话,也让人听起来觉得碜得慌。动不动就要人性命,可见也没少杀死过人,不然出口就是动刀动枪的,肯定没少与人好勇斗狠过。
劫狱势必会被追击,而登州是有军马的,不过军马正好是孙新胞兄孙立所管,而且整个登州也只有个孙立了得,所以拉孙立下水,是一个必须的步骤,而这也是孙新计划内的,他已经对怎么劝哥哥动了一番脑筋,所以当邹渊说到这个疑虑时,他胸有成竹,说:“我自有良法。”
他的良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让老婆顾大嫂装病,骗哥哥嫂嫂一起到家里来探望,然后趁机解劝孙立反水。劝孙立反水成功则完全是顾大嫂的功劳。她先是将解珍解宝被人陷害一事和盘托出,然后讲明自己一定要去劫狱,可能要连累伯伯,她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非常有见识的话:“如今朝廷有甚分晓,走了的倒没事,见在的便吃官司。”这句话从顾大嫂嘴里出来,可见这时候的社会是如何暗无天日了。官场贪墨成风,司法腐败堕落,铤而走险居然就成为一种“走投有路”的一个重要选项。正因为这样,像孙立这样有单位的公职人员,也就会在少不得意、稍不得已的情况下轻易背反。因为当一个人有路可走,而且这样的路还走得不怎么危险的时候,这个人就会不计后果或者只顾了眼前的了。孙立当然不是几句有道理的话就能够打动的,最后又是顾大嫂掣出两把刀来,要并个你死我活,才使得孙立横下心来,他们反了,自己也要被牵连,可是又不能兄弟相残,而且还可以上梁山谋到出身,所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顾大嫂的那句话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事实上,顾大嫂的这番话,也得到孙立的认可,这个社会已经就是这样的。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顾大嫂也不完全是头发长见识短的一个女人。
在救谢氏二兄弟的时候,顾大嫂亲力亲为,深入虎穴,戳翻三五个牢子,并从牢子里打将出来。
人是顾大嫂要救的,救人通过了丈夫的力量,不仅出谋划策,而且请来帮手,最后救人取得圆满成功。
劫狱一事如果站在顾大嫂的角度看,这充分表现出顾大嫂急人之难的侠义心肠,风风火火的行事作风,当机立断的办事魄力,善于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的机智,以及亲力亲为的勇敢。
他们投奔到梁山,正是时候。这个时候正值宋江攻打祝家庄时,久攻不下。孙立献计,利用同门师兄弟栾廷玉的关系,打入祝家庄内部。祸起萧墙,最危险的敌人不在明处,最危险的敌人不是别人,往往是自己的熟人,或者朋友,或者同学,或者战友,或者兄弟。因为里应外合,因为内外夹攻,铜墙铁壁的祝家庄被彻底攻破。
顾大嫂无疑是打入敌人内部的一个重要分子,她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她在杀人。杀的是手无寸铁毫无反抗能力的妇幼。她“掣出两把刀,直奔入房里,把应有妇人一刀一个,尽数杀了。”还是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很是残忍。母大虫的凶残本性在此表露无遗。
我们看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是要看角度的。可是我们也应该有一些最基本的评判标准,不能滥杀无辜,就是一个。只要是滥杀无辜了,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有污点的坏人。就是项羽还有此前的白起,坑杀四十万和二十万降卒,就是凶恶的残暴的。杀降不祥,他们后来都不得善终。是不是老天对他们的处罚?
同样,顾大嫂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幼,也是歹毒的,残忍的,就像他们在来梁山之前,将抓谢珍谢宝的毛太公一家实行“三光政策”没有人性一样。
一丘之貉,要顾大嫂不干这样没有天理的事,其实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她原本就是一个女魔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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