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生生世世为你等，生生世世为你疼。

　　一

　　天阴沉沉的，乌云像要压倒地上的一切事物。茶楼里，已然满座。

　　一穿青衫的说书先生，坐在茶楼正中的高台上，打开手中的折扇道：“今日梨某给各位，讲一个咱们这洛阳城的传说故事，可好？”

　　很多喝茶的听客高喊道：“梨先生，您快讲吧！我们，可是等了很久了呢！”

　　梨华笑道：“各位的茶钱，算在下的，算是赔罪。”

　　听客们急忙起身道：“哪能啊！梨先生，我们都是为了你的故事来的，怎么能让你请。梨先生，您还是快说故事吧！”

　　梨华点了点头，合上折扇道：“传说白孔雀是祥瑞之鸟，万年难得一见。三千年前，在洛河边出生了一只白色的小孔雀。她刚刚破壳而出，她的母亲就无故死了。狼族来侵犯孔雀族，孔雀族居住的地方也燃起了天火。

　　孔雀族死伤惨重，族长认为一切的灾祸，都是他刚出生的女儿带来的。因此，他让全族的孔雀去对小孔雀施以啄刑。族里的孔雀都不忍心，对这小小的白孔雀下口。最后，只有族长自己，对着自己的女儿狠狠的啄了十几下。然后将小孔雀叼起来，飞到高空的白云里，很是厌恶的甩了下去。

　　遍体鳞伤的小孔雀，只剩一丝气息，她绝望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带着他的族人远去。没有一只孔雀，回头看她，没有一只孔雀救她。

　　小孔雀直直的坠落，落在了蓝神医府，在梨花树上看书的蓝小郎君怀里。蓝小郎君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孔雀，他心生怜悯。又想到自己一年前，母亲逝去后，自己的父亲对自己不闻不问。

　　他心里很是悲凉，温柔的把小孔雀捧在手心里。他从梨树上，慢慢的飞落在地。

　　小孔雀闭上了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如火的温度。那灼灼的热，让她忍不住睁开了眼。

　　那是一个十二岁的小郎君，他笑吟吟的对她说：“小可怜，你也是被人抛弃了吗？我也是，我的母亲走了，我的父亲他也不要我了！”

　　他说完捧着小孔雀进了屋里，给她上药，给她包扎，给她喝茶，给她吃他的饭食。

　　三个月后，小孔雀在蓝小郎君的精心照顾下，活了过来。羽翼也丰满了，不再是那秃毛，丑陋的模样。

　　蓝小郎君将孔雀当成了自己朋友，他每天对她说话，每天给她清洗羽毛。他跟她用一个碗吃饭，他把她抱在怀里一起安睡，他一步也不让小孔雀离开他。而小孔雀将蓝小郎君，当做了她的生命，她一刻也不想离开他。

　　这年的冬日，特别的冷，大雪压跨了蓝小郎君居住的破旧院子。他抱着小孔雀，躲在唯一不被风雪侵犯的墙角。冷得瑟瑟发抖，嘴唇乌紫。

　　蓝小郎君很难过，雪太大。他不能出去给人看病，不能挣银子养活自己，跟他的小孔雀了！

　　他想他的母亲，他恨他所谓的父亲还有继母，是他们气死母亲的。那个父亲，根本就不配父亲这两个字。他是禽兽，不爱母亲，却为了钱财入赘了蓝家。

　　那个禽兽，他跟那个女人在母亲病塌前缠绵。他总是冷言冷语，对待母亲。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孩子，什么也做不了！

　　母亲，我要来陪你了！蓝小郎君，在心里感叹了一番后。

　　他抚摸着他心口处的小孔雀，苦笑道：“真是对不起，连累你跟我一起在这里冻死。要是我母亲还在，我的父亲和我的继母不在，就好了！我们，我们就不会被冻死。”

　　小孔雀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他说的，她都能听懂。她，只是不会说。她懂他的苦，他的悲。

　　深夜，小孔雀，从昏睡过去的蓝小郎君的怀里，慢慢钻出来。她无声无息的飞到厨房，在蓝小郎君父亲和继母的参汤里，吐进了一口胆汁。

　　她知道自己的孔雀胆，是世上最毒的药。她会帮蓝小郎君，做任何事，只要她能做到。

　　小孔雀飞上蓝小郎君父亲和继母的房顶，用爪子拨开一片青瓦，看着他们把参汤喝下。看着他们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后，她才离开。

　　她回到蓝小郎君的身边，又钻回他的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

　　阿雪双手撑在桌上，跟所有的听客一样，认真的听着。她觉得有些口渴，拿起茶杯，准备喝时。

　　茶杯被一双如玉的手夺了过去，阿雪很不满的瞪着对面的白衣男子。

　　蓝颜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的喝完那杯茶。他看了一眼阿雪气鼓鼓的包子脸，说道：“小不点，你又不懂茶，喝什么茶？”

　　阿雪哼了一声道：“蓝颜，我叫阿雪，不叫小不点！”

　　蓝颜轻轻的，拍了拍桌子道：“小不点，怎么说话的，一点也不尊师重道。要叫我师叔，听到没有！”

　　阿雪又哼了一声，扭过脸去，没有理他。蓝颜看了看茶楼外的一片漆黑，他敲了一下阿雪的头道：“小不点，我们走吧！”

　　等了半天，也没下雨，应该是不会下雨了！蓝颜有些不悦，浪费了几个时辰。

　　阿雪苦着脸道：“蓝颜，不走行不行？”

　　“不行。”

　　说着，蓝颜就将阿雪拖出了茶楼。听客们还在认真的听故事，没有人关心他们的离去。梨华继续说着故事，看着阿雪的背影，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二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阿雪被拖着走了一刻钟，她用力的扯了扯蓝颜的拖她的手，狠狠的坐在了地上。

　　阿雪仰头，撒娇道：“蓝颜，天就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听故事好不好？”

　　蓝颜斜扫了一眼阿雪道：“不好，天不会下雨。还有，那个破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阿雪很委屈的说：“我脚疼，走不了路了。”

　　蓝颜用修长的中指，点着阿雪的额头道：“小不点，你这么没用。真不知道，师姐怎么就收你当徒弟了！哎，你在我师姐身边也有一百年了吧！什么也没学会，真是丢我们仙的脸。”

　　阿雪用可怜的小眼神，看着蓝颜道：“蓝颜，你背我好不好？”

　　“好。”蓝颜无奈的蹲在阿雪面前，骂也骂了。哎，又不能打她一顿，只有这样了！

　　这小不点，真是麻烦。不，是师姐没事找麻烦。真不知道师姐，她是哪里有病了！不就一万岁的生辰吗？竟然想喝他还是凡人时埋的酒。

　　三千年了，谁知道那酒还在不在？

　　阿雪趴在蓝颜的背上，她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道：“蓝颜，你养过白色的孔雀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你还没成仙时，也没有？”

　　蓝颜笑道：“没有，本上仙从来就不喜欢那些小玩意。没成仙前，本上仙是神医，成天忙着救人，哪有闲功夫养。小不点，叫师叔。”

　　“蓝颜，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仙，我是不会叫你师叔的。”

　　蓝颜很受用，他很高兴的问道：“小不点，我比你师父还好看？”

　　“嗯。”

　　“小不点，本上仙允许你不称我为师叔。”

　　阿雪欢喜的问道：“蓝颜，能说说你没成仙时的故事吗？”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天看医书，给人看病而已。”

　　蓝颜觉得头有些疼，他想不起三千年的事了！好像，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他把思绪甩开，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应该是没有的。

　　阿雪难过道：“哦！”

　　她紧紧的抱住蓝颜的脖子，不让泪流出来，或许，他这样忘了，也挺好的。

　　蓝颜走了半刻钟，没有听到阿雪的一点声音。他关心的问道：“小不点，你睡着了吗？”

　　阿雪用左手揉了揉自己通红的双眼，低声道：“没有，蓝颜。”

　　“小不点，你很喜欢听故事？”

　　“很喜欢。”

　　蓝颜严肃道：“以后不要去那个茶楼，听那梨先生的故事。那梨先生，是只梨妖。”

　　“哦。”

　　“告诉你，妖最喜欢吃你这样的修仙者了！”

　　“哦！”

　　蓝颜有些生气道：“小不点，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为你好。”

　　阿雪笑着说：“认真听你话的态度啊！蓝颜。”

　　“你呀！别的没学会，把师姐敷衍别人的那套全学会了！”

　　“蓝颜，你见过白孔雀吗？”

　　阿雪眼里又蒙上了水雾，他真的把她，忘的干干净净了吗？

　　蓝颜随口道：“没有，只听说过。”

　　“蓝颜，你想见到白孔雀吗？”

　　“倒是有点想见。”

　　阿雪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你喜欢白孔雀吗？”

　　“不喜欢，白孔雀有什么好喜欢的。我又不是凡人，只有凡人看到瑞鸟，才会欢天喜地的。”

　　阿雪闭上了眼，不在说话。她把头枕在蓝颜的右肩上，心里有刀在绞，她很绝望。

　　她又紧紧的搂了搂蓝颜的脖子，他忘了她，以后也不记得她。他就不会难过，会像现在这样，一直开心。他开心，她也就开心了！忘了就忘了吧！可是，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被忘！

　　三

　　洛山的山腰处，一颗需百人合抱的，梨树高入云端，花枝遮了半边天，白色的梨花点亮了天地的黑色，灼灼白光耀着人的眼。落下的梨花铺满，望不到边的地面。

　　阿雪轻轻的跃上梨枝头，斜躺在花上问道：“这梨树上，有没有你不能忘的故事呢？”

　　蓝颜想了想，头又疼的厉害起来。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他站在树下，没有再说话。以前的事，他是真的都不记得了！

　　阿雪偏过头去，看着远处一片黑，她很小声的说道：“蓝颜，我们明日再回去，好吗？”

　　“好。”

　　蓝颜用仙力扫了一遍梨花地的下面，没有酒。他，以前埋过酒吗？真是不明白师姐，让他回来拿酒，不准他用仙力到达这里。

　　他和小不点可是走了一天的，本来是要走一个月。他嫌麻烦，没到洛阳前，都是御云而行的。

　　两千年没见师姐，她越来越爱给他找麻烦事了！明日一早，就御云回昆仑。这小不点，真的太柔弱了，没法看出她的真身。难道，自己的仙力弱了吗？

　　蓝颜喊道：“小不点，你睡着了吗？”

　　“没有。”

　　“小不点，你的真身是什么？”

　　“孔雀。”

　　蓝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疑惑道：“那我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我是白……”

　　阿雪止住了话，她叹了一口气。

　　“小不点，你是白什么？”

　　“因为我是百年的孔雀，修为太弱，你看不出来是对的。”

　　“哦。”

　　蓝颜有些无言，只要有一点灵力的他都能看出来的。难道，真的是小不点太弱了？

　　“蓝颜，我好困，我先睡了，你也睡吧！”

　　阿雪说完，摘下一朵梨花，在手里把玩着。最后一个办法了，如果他还是没有想起她，她就杀了他，让他永远属于她。

　　蓝颜躺在树下，他觉得好困，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是仙，本是不会困的。也许，是在凡间的缘故吧？他笑着闭上眼。

　　梦里，蓝颜站在一个梨树下，抱着一只白色的孔雀。他给那只白孔雀穿上嫁衣，他跟那只白孔雀在梨树下，拜了天地，成了亲。

　　倾盆的雨泼了下来，还伴着隆隆的雷声。

　　阿雪设了结界，不让雷雨打扰蓝颜。她看着他如白玉般的脸，很想去摸一摸。她好几次伸出手，然后又收了回来。

　　在她第一百八十六次收回手时，蓝颜用明亮的眸子看着她。

　　他靠着树干坐下，甩了甩搭在肩上的长发。他想甩开那个梦境，那个梦，他反反复复做了九十九次。

　　蓝颜笑道：“小不点，过来。”

　　阿雪很艰难的，一步一步的挪到蓝颜身边。他没有想起她，没有想起她。

　　“小不点，我做了一个很荒唐的梦，我居然跟一只白色孔雀成亲了！小不点，一定是你问了我，太多白孔雀的问题，我才会做这样的梦。”

　　蓝颜看着阿雪心不在焉的样子，高声道：“小不点，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阿雪认真的看着他，问道：“蓝颜，你只是觉得荒唐吗？”

　　“小不点，这本来就很荒唐啊！”

　　阿雪低下头，左手紧紧的捏住右手说道：“师叔，你一人回去吧！我不回去了，我喜欢这里，打算住下了。”

　　蓝颜惊讶道：“小不点，你是说真的？”

　　阿雪点了点头，蓝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小不点，好奇怪。这里，不该是他住下的吗？这是他以前的家，可，为什么他没有一点想留下的意思？

　　阿雪扯出一个微笑道：“师叔，你快回去吧！再见！”

　　再见，从此，再也不见。她下不了手，杀他，还不如杀了她自己。罢了，不见，再也不见，一切就这样罢。

　　阿雪隐入了梨花中，让蓝颜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走出结界，踏上紫云，随风而去。

　　阿雪看着蓝颜白衣飞扬，远去的背影。

　　她收了结界，任雨水的凉，侵入她的肌肤，侵入她的骨。

　　她的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先是如白色的珍珠，在最后，却是一滴一滴的血流出，血染了她身下奔走的雨，染红了一朵朵梨花。

　　四

　　昆仑山，云宫。

　　丹云悠闲的自己跟自己下着棋，不理会站在她身旁的蓝颜。这个师弟，在她这里当木头都当了十天了，嗯，还是看不习惯。

　　啪的一声，蓝颜将剑扔在棋盘上。

　　他怒道：“丹云，给我一颗前尘。”

　　丹云看了一眼蓝颜，真是个不乖的木头，每天都问这一句。嗯，今天还敢摔东西了，真是越来越不乖了！

　　丹云挑眉道：“我是你师姐，蓝颜。前尘往事，师弟，你当初选择把它给忘了！如今，又何必想起呢？”

　　蓝颜冷声道：“只一句，你给不给？”

　　丹云笑道：“给，不过嘛！你要用三气年的修为换。……”

　　蓝颜打断道：“你怎么不去抢？”

　　“师弟，师姐我不是正在抢你的吗？师弟，你没把我的好徒儿带回来，还没给补偿呢？”

　　丹云拿起棋盘上的剑道：“这斩仙剑，我就当补偿了！”

　　蓝颜压住怒气，冷看着丹云道：“师姐，非要如此吗？”

　　一个时辰后，丹云在蓝颜的冷眸中败下阵来。她的师弟，是真的没有了耐心，且杀心已起。她，有点玩过火了！

　　丹云放下剑道：“师弟，你吃了前尘也没用。当初，你是自己选择遗忘的，是你的心选择了遗忘。所以，师弟，我帮不了你。”

　　蓝颜不相信的问道：“是吗？”

　　丹云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师弟，阿雪没有告诉你吗？你在凡间的事。”

　　“小不点，知道我的事？”

　　“嗯。看来，她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你和她的故事。”

　　蓝颜坐在丹云身旁，很平静的道：“那，你告诉我吧！”

　　丹云不在言语，幻出一幅幅画境，让蓝颜看。

　　她很喜欢她的小徒弟，他希望师弟能够想起来。这样，她的小徒弟就可以幸福了！当初，她刚刚听小徒弟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可是从头哭到尾。

　　唉，还好她生来就是药仙，不会去爱人，也不会被情困扰。

　　洛山，雨已经停，天色深蓝。梨树下沁在水里的白，映着树上的还挂有水珠的红。

　　阿雪穿着红色的衣裙，站在树上，眼里是满满的死寂。

　　梨华站在她的身后，打开手里的折扇，他轻声问道：“妹妹，我们去找他吧？我们把故事说给他听，让他想起你，你说，好不好？”

　　阿雪转过头，一字一句的说：“哥哥，不用去找他了？你在茶楼里说那故事时，他什么也没想起来。我让他梦到我，他还是没有想起来。我和他的以前，只换得他一句荒唐。”

　　梨华急道：“可是，你做了这么多，就为了换得他如今的忘记吗？”

　　阿雪笑着回道：“也许，该说成两清吧！凡人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哥哥，以前，我们可算是形影不离呢？”

　　以前，她时时刻刻都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的那些日子，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不悔，不怨。在地狱之火中苦熬了两千年，她不悔。在昆仑山修炼了九百年，才得人形，每一刻都念着他。他把她忘得彻底，她不怨。

　　只是，爱在骨里，她很痛。

　　“妹妹……”

　　阿雪看着自己惨白的手，打断梨华的话，很平静的说道：“哥哥，哪天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的羽毛做成披风，送给蓝颜好不好？”

　　梨华合上折扇，满脸的悲色。他的妹妹，哪里还用得着哪天？这副样子，过完今天都是问题。

　　凡人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哪里是直教人，万物都逃不掉吧！情之一字，真是害苦了他的妹妹。

　　阿雪又轻声的重复道：“哥哥，你答应我好不好？”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阿雪灿烂的笑了起来，她很开心的说：“哥哥，其实我也想过，以后在身后默默的看着他，守护着他。但是，我的心它不听我的。我没有办法不难过，也没有办法不痛。这样，挺好，我永远的在他身边了！以前，我是在他怀里，以后，我将在他的身后。”

　　梨华悲声道：“妹妹，你会好好的，他，一定会记得你的。”

　　阿雪回了梨华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她伸手去抓日光，握紧，又放开，再握紧。她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很久。

　　一切都是徒劳，就像蓝颜不记得她一样，做什么都没用。

　　风吹起阿雪的墨发，长发飘飘，风不停的纠缠，不舍得离去。

　　昆仑是没有夜的，蓝颜不知道他呆了多久。他一个人茫然的躺在云上，随云带他四处飘荡。

　　原来，他爱过一只白色的孔雀。那个梨先生，说的就是他和阿雪的故事。

　　那个梦也是真的，他娶过阿雪。在阿雪把他的父亲跟继母毒杀后，他很开心，也很感激阿雪为她做的。

　　他娶她，是真的爱她。那天早晨，他和她就在那棵梨树下拜了天地，他亲自给阿雪穿上了嫁衣。

　　从此，她是他的妻，他成了蓝家的家主。每日更加刻苦的学习医术，给穷苦的人免费看病赠药。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一步不离的带着她。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一直到老。

　　可是好景不过六年，洛阳城遭了瘟疫，无一人幸免。

　　全城的人，差不多都聚集在蓝府周围。他配出很多的药方，却没有一个能治他们的病。

　　在第三天的时候，他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白孔雀的血肉，能解尽天下之毒。但是，他没有动手。

　　他有私心，那是他的妻，他怎么可以下手。他就那样狠心的，看着那些人一个又一个的死去。第七天的时候，洛阳城的人死去了一半。

　　他自己，也染上了瘟疫。阿雪终于知道，她的血肉可以解毒。

　　阿雪给他喝了她的血，趁他还没有清醒过来时，她在井沿上，割断了自己的喉咙，放尽了自己最后一滴血。

　　所有的人都活了过来，他的阿雪却死了！

　　他抱着她的尸体，没有一点想活下去的欲望。他在死前许了愿，希望再也不要记起这些痛苦的事。

　　死后，他成了仙。药仙，十世做好人而来。他一点也不记得阿雪，他的心愿实现了，他第十世的事，都忘了！

　　可阿雪很痛苦。瑞鸟，是不能害人的。她杀了他的父亲和继母，所以她被投入地域之火中。她在地狱之火中，过了两千年。她因一直记着他，一直执念着要来寻他，才没有被烧灭。

　　他对不起阿雪，选择逃避痛苦，选择忘记。他欠阿雪太多，如今，他还是没有记得阿雪。

　　他知道了自己的故事，却还是什么也没有想起。他，不敢去见阿雪。

　　尾

　　梨花落了，一层又一层的红色盖住了白色，就像从来没有过白色一样。

　　梨华抱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悲伤的坐在树下。

　　蓝颜走在他的身边，喊了好几声梨先生，他也没理他。他还是没想起阿雪，只是想来看看她。他想，阿雪能跟她在一起，没有想起往事。但他，还是爱上了她。

　　每日，他想的都是阿雪，他喜欢她叫他蓝颜，不喜欢她叫他师叔。

　　蓝颜无奈，只好去扯他手里白色的披风。梨花只到手里空空的，才回过神，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蓝颜笑着问道：“梨先生，你看到小不……，阿雪了吗？”

　　梨华嘴微微的张开道：“阿雪，阿雪不在你手里吗？”

　　蓝颜一惊，认真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披风。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记忆铺天盖地而来。

　　他，记起了阿雪。阿雪，这名字是他给她取的，在遇到阿雪第三个月时。

　　他说，她的羽毛像雪一样白，所以给他取名为阿雪。

　　他每天都喜欢亲吻她的羽翼，晚上喜欢紧紧的抱着她睡，白天喜欢将她揣在怀里。他把好吃的都给她吃，还爱给她戴上梨华编的花环。

　　她会用嘴咬着笔写字，告诉他梨树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哥哥。告诉他，她替他报了仇。告诉他，她爱他，不会让他死，也不会让他为难。她告诉他，不要忘记她，等她来找他。

　　泪落在白色的羽毛上，他怎么可以现在才想起她？他，怎么就忘了她呢？

　　阿雪，我终是永远失去了你。

　　梨华看着蓝颜失魂的样子，说着阿雪的遗愿。

　　蓝颜一句也没有听，他把披风贴在心口上，低低的呢喃道：“我会等阿雪回来，她一定会回来的。”

　　梨华叹息道：“她，不会回来了！她不在是瑞鸟，她以后是人，她不会再记得你了！”

　　他的妹妹，要是还在，多好？可是，再也不会在了！

　　蓝颜坚定道：“她会回来的，我相信，阿雪会回来。”

　　蓝颜站在梨枝上，用仙力让红色的梨花开满枝头。

　　他的长发，瞬间如雪般白。

　　他看着远方飘来飘去的白云，吻了吻怀里的披风，等着他的阿雪。

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