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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两个

时间:2016/6/6 作者: 我怕记不住 热度: 83272

第一章:阳出事

哥哥阳,弟弟海,一奶同胞的兄弟俩。

阳8岁的时候上二年级,那年期中考试完,去在学校当教师的姑姑家吃中午饭。姑姑问:“阳,上午的语文考的咋样”。回答:“觉得可以”。姑姑想了想:“越来...越,你是咋造句的”“雪花扑通扑通落下来,下的越来越大了”阳老老实实的回答。姑姑也是小学语文老师,她忍者笑:“啥样的雪花会扑通扑通的的落下来”。阳今年都40岁了,还记着当年和姑姑的那次对话。

海7岁的时候,去上一年级,当时阳已经上初中了,上一年级的头一天,海中午回家,阳问弟弟:“老海,今天老师都问你啥了?”回答:“问我姓啥叫啥。”阳好奇的问:“你咋说了”“我说我姓1,叫2”家里人都笑了。阳也记着和弟弟的那次交谈。

  阳和海年龄上下错3岁,爸妈本来想再要个女儿,那时候没有B超,都是凭感觉要孩子的,农村经常为了要个儿子,会姊妹4、5个,最后有个小兄弟,俗称“老疙瘩”,宝贝的不行。海好像也感觉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有点多余,小时候特别爱哭。哥哥阳相对皮实些。

 阳年龄大,海就好跟着哥哥跑着玩,阳却觉得弟弟太小,玩着没意思,经常瞒着弟弟偷偷一个人跑出去玩,有一次阳又出去玩,被弟弟发现跟上了,无奈就领着海一起去找同学玩,两个同学在下象棋。阳和弟弟在旁边观战,阳时不时的上前支招,海只是聚精会神的看着。那次之后,阳发现弟弟竟然学会了下象棋,而且在和自己对阵的时候,有输有赢,从此,阳再也不觉得弟弟小,玩着没意思了。就经常带着弟弟一起看别人打牌、下棋,几次下来,阳又惊奇的发现弟弟不但会下象棋,还会打麻将,就问弟弟:“老海,谁教你的打麻将呀”?“咱爷”。阳才想起来爷爷打麻将时总喜欢把弟弟抱在怀里,而自己就没有这待遇,也怨自己太调皮,安静不下来;海就不一样,从小就一副乖巧、文静的样子,老老实实坐在爷爷的腿上,聚精会神的看打牌。那次对话,阳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弟弟,但是还没有觉得自己和弟弟的差距。那一年,阳13岁,海10岁;李阳上初一,李海也上初一;李阳5年级留级,李海3年级跳级。

     时光荏苒。阳18岁那年,上高中二年级,弟弟三年前就和父母一起去了平川市打工,阳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上学,因为和同学之间的一次好强斗狠,阳的一生发生了改变。这事情要从阳的两个表哥说起。两个姑表哥,盛光19岁,二姑的儿子,是蔡州县城的,初中毕业就辍学在家,跟着爷爷学做生意;卜仔21岁,是大姑的儿子,小学毕业后,职业就定位了,算是阳所在高中周边的一个叫做黑庙村的农民,用学校老师的话说:社会青年。三个人年龄相仿,从小就要好,一起上城里看电影、一起下乡里偷瓜摸枣、一起去河里捉鱼掏黄鳝、一起到田野里挖地鼠撵兔子,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但感情还是要好的,那次两个表哥到学校找阳玩,就和学生发生矛盾了,一个叫简任的同学也是学校里的混混,看到两个表哥穿着不像学生,就正义感爆发,指桑骂槐的说了两句话:骑个洋车子就是烧包,穿这么少也不冷。大表哥在当地一贯的霸道,哪里能听进去,上去就是两耳光,那混混也召集同伴还击,还有同学去喊保安。吓得大表哥落荒而逃,其实学校里的保安根本就没有过来,那时候的保安就是一个学校的体育老师,因为就在学校教师宿舍里住着,就兼职保安带门卫,晚自习时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喝酒去了。大表哥一跑,苦了二表哥了,二表哥城里人,个子不高,白净聪明,斯斯文文的,跳舞唱歌还可以,真是斗殴的时候,就有点力不从心了,被简任堵在学校门口,劈头盖脸的一通王八拳,打得快找不着北了,李阳正好从教室里赶出来看见,忙喊简任:“简任,都是同学,那是我表哥,快别打了”“打的就是你表哥”简任估计刚才挨打了,不但不听劝,还变本加厉,又是一通疾风暴雨般的王八拳,二表哥眼见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阳就恼了,顺手拎起一块半截砖,上去对准简任的脑袋就是两下,边打边说:“不让你打,你只管打,打吧、打吧”打完后,阳看都不看躺在地上的简任,拉上表哥就跑出学校了。当时的季节已经是10月份了,晚自习下课一般夜晚8点,经过一阵扭打、奔跑,已经9点多了,阳看着脸肿的眼睛都变小了的表哥,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平常都是两个表哥帮自己,今天自己终于帮了表哥一次,阳当时想到了弟弟,觉得自己可以保护弟弟了,他咋也没有想到,他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了。

阳的爷爷曾经叮嘱:“阳,千万不要在学校和人打架,‘断手纹,打死人’你是断手纹,太狠”阳后来在监狱里的时候,一直思考着爷爷的话,简直是一种冥冥中诅咒。简任死了,阳爱读《水浒传》,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偷拿大伯的5块钱,买过一套《水浒传》,他对“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的故事,可谓耳熟能详,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今天算是“阳两砖头砸死简混混”。年轻人总是不知道轻重,阳一直到迷迷糊糊的被判了无期徒刑,到被扔进襄阳市的劳改队,才终于明白自己这辈子完蛋了。

海知道哥哥打死人的事,是在爸爸妈妈从老家回到平川市的第二天,那天星期五,海就读于平川市第二中学高二三班,学校市寄宿制,每个星期只能回家一次,终于又回家了,海很高兴。却发现爸爸妈妈都沉着脸,根本没有平常看见自己回家后的兴奋,就问:“妈,咋了”“没事,就是你哥在家不听话”妈妈尽量平静的声音,却让海更加预感到不妙,“到底咋啦?”看到爸爸不吭声,妈妈只是哭泣。海扭头就跑出去了,妈妈在后面喊他:“该吃饭了,你别跑了,你跟你哥都不叫人省心”海自顾自的跑走了。海在老家生活过10多年,有自己的同学和朋友,当他从爸爸单位的传达室出来时,那个住在蔡州城的家里又电话的同学告诉他的消息,让他震惊而悲伤。“你哥出事了,打死人了,坐监狱了”同学电话里的声音好像从地下传来,海眼泪簌簌的流下来,自己都不知道,心里面悲伤的好像自己进了监狱。那一年是1989年。原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同志逝世,“学潮”上升为政治事件,江泽民同志当选为中共中央总书记。对海来讲,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哥哥阳打死人了,被抓起来关进监狱里面了。

第二章:海的数学

    海喜欢数学。上小学3年级的时候,和爷爷一起进城里卖菜,一斤1毛五,3斤半五毛二分五,四舍五入收你5毛三,小账算了“啪啪的”,而且是心算,一嘴道出,为爷爷脸上增光不少,顾客往往因为弟弟的表现,不再讨价还价。这情形和5年级还不知道3斤4毛五的阳形成强烈的对比反差,曾经让阳好一阵子自愧不如。海的语文和写字都没有办法和阳比,阳的作文从上初中就一直是班级里的范文,经常被语文老师拿来在班里诵读。但是,在卖菜时,爷爷还是愿意带着海去,“学好数理化,到哪都不怕”这句话还真是蕴含着深刻生活的哲理。海曾经代表班级、学校、县里参加过无数次的奥数比赛,阳的作文只是在班级里诵读,好像兄弟两个从小就分出来高下。

   海好像对所有和数字有关系的事情都喜欢。打牌、下棋样样精通,前面说过,他的象棋是跟阳学的,但是后来两人下棋,洋酒输多赢少了;凭借着过人的数字天赋,海18岁的时候顺利考上了关州大学数学系,到了这里,海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在市一中取得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在大学同学面前不值一提,几乎每一个能考进这个系的学生,都曾经有一段自己的辉煌,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就不用说,就说玩吧,海小时候每天和哥哥下象棋,后来又利用业余时间记了几页棋谱,自己觉得在村子里已经差不多了。

   在关州大学里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协会、社团的,这也是大学增加知识储备,培养爱好兴趣的一个好去处。这些协会每到节假日总喜欢组织一些个比赛,恰逢象棋协会举行新生联谊象棋大赛,让海赶上,碰上自己喜欢的事情,海一向是义不容辞的,报名参加,打谱预备,一路上过关斩将,竟然顺利进入决赛,进入50名选手总决赛后,就有棋类协会会员参加比赛了。其实海能进入决赛是有着必然性的,好多学生在高中,为了能顺利考进大学,根本没有玩过,不要说象棋,有的大学生都不会打牌,特别是农村的孩子,更是为了光宗耀祖,好多学生都快成了“两脚书橱”,海有个吊儿郎当的哥哥领着玩,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幸运。比赛还在继续进行。海碰到一个协会会员,,叫朱建民,高高瘦瘦,戴个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两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下了5盘,都显示出强大的计算能力,竟然没有分出胜负,双方进入25名决赛名单。就是这个朱建民让老海见识了城市孩子的厉害。在25名决赛时,为了吸引同学们加入棋类协会,棋类协会作为比赛主办方,提出一条比赛规则:快棋和盲棋,可以加分。这个朱建民利用快棋和盲棋的加分优势,一举淘汰所有对手,进入前10名决赛,而海才知道真有人记忆力这么好,竟然可以下盲棋,猝不及防,被朱建民斩落马下。比赛结果,朱建民成为新生冠军。

   比赛后再上课时,海见到了朱建民,才知道还是一个系的,朱建民因为生病,半学期后才入学的。两个人因为都喜欢下象棋,就成了好朋友。一聊之下,海明白了自己和朱建民的差距,朱建民原来是省围棋队的学员,因为身体不好,被围棋队淘汰,否则就不会来上大学了。海给他也讲了自己的一些事情,包括哥哥阳失手打死同学的事情。

   学校里的生活是快乐而充实的。海渐渐的融入到大学生的各种活动中,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哥哥在襄阳市服刑。人,总是健忘的,海的数学好,那是小学、初中、高中时候的事情,是他在蔡州县、平川市的事情;在关州大学,他就是一个普通学生,象棋下不过朱建民,围棋还在跟着学习,毕竟还是个孩子,除去偶尔会回忆起哥哥带自己一起去玩的的片段,海的大部分时间投进知识的大海里,大二时,也会和同学们一起学着抽烟、喝酒、谈恋爱了。也许这样下去,海会和其他的本科生一样,毕业后找个工作,娶个媳妇,老老实实的过自己的一辈子。

   直到又见到阳。

   放暑假时,妈妈决定去看自己的大儿子阳。没有打算让海去,海却坚持去看哥哥,说自己从哥哥进去后就没有见过哥哥,快忘记哥哥什么样子了,小时候答应过哥哥,如果哥哥进去了,就给哥哥买烧鸡吃,没有想到一语成谶。

   当阳光着脑袋出现在监狱会面室,对着他笑时,海突然觉得那些快忘却的记忆又鲜活生动起来,哥哥领着自己看人下棋、爬树游泳的情景好像电影一样不断在脑海里闪现,兄弟之间的血肉亲情让海敏锐的感觉到哥哥的笑容是装出来的,是为了安慰不远千里赶来的妈妈和自己,果然当妈妈离开和管教说话,海拿着鸡腿单独和哥哥在一起时,阳面上那种喜气洋洋,好像不是蹲大狱而是上大学的情景嘎然而止,沮伤着告诉弟弟:“海,你快毕业,得想办法给哥哥弄出去呀,哥受不了了。”感觉阳这会儿成了弟弟。海安慰哥哥:“你放心,哥,我毕业后就想办法。又好奇的问阳,哥,他们没有打你?”“咋没有,你看看”阳隔着铁栅栏,把上衣撩起来,让海看他身上的红印子,一看就是用皮带或者是棍子打得,一溜一溜的,惨不忍睹。放下衣服,毫不在意的阳接着说:“就因为两穗玉米,和一个犯人打架,被管教抓住,就打成这样。”海心里难受,忙转移话题:“哥,你看还让我给你买点啥?”“你把这好烟拿走,出去买两条有劲的‘邙山炮’,再买点瓜子,好给狱友们分,平常光吃人家的,不好意思”兄弟俩一会儿哽咽,一会撑着笑,一直到管教结束会面,阳才三步一回头的被押下去,海红着眼睛喊:“哥,你好好的,我快毕业了,到时候再来找你”

再回到学校,海就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了,一种责任感像棵树一样在心底扎根,暗暗下决心:“得把哥哥给想法弄出来,谁让他是我哥呢”。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旦肩膀上有了压力,自然会有动力,学习劲头就不一样了,朱建民和海下围棋时,感觉到了这股子狠劲,系同学在上课时感觉到了这股子狠劲,辅导员在公布奖学金时,感觉到了这股子狠劲;高二下学期,平常让兩子还赢多输少的朱建民,发现不让子,也赢不了海围棋了,好像海的棋子落下来,有了一种气势,每每压迫着他的棋型;系同学在听课时总会发现海第一个到,都不知道他时什么时候走的,体育成绩一直不错的海竟然戴上了近视镜,同学们就觉得海学习好像在拼;往年海撑死了拿个3等奖学金,辅导员惊奇的发现,海的成绩现在能拿到全额奖学金了,全系能拿全额奖学金的好像就海一个人。海的女朋友,一个叫娜娜的法律系的同学,已经快半年没有和海约会过了,唯一一次海找她,好像也是咨询关于法律的一些事情;娜娜问海:“我这算不算失恋?”海倒是说了一句让娜娜芳心乱颤的一句话:“我现在的努力,是为了将来能和你天天在一起,你觉得自己失恋,难道我移情别恋了吗?”感动之余,娜娜抱着海亲了一口,深情道:“就冲这句话,海,我等你。”海笑笑,回吻娜娜,说:“以后,你得教我一些法律上的东西”“你数学这么好,学法律干什么,不务正业”“未来的社会,光有数学知识,没有法律意识,恐怕会吃亏”“就你看哒远,好,咱两个一起学”搞定娜娜后,海又进入了枯燥却充实的学习冲刺中。

海后来给阳说:初中拼命靠高中,高中拼命考大学,原来想着大学终于可以玩玩了,谁知道还得拼命,上学真没有玩着舒服呀。

 

第三章 打动李阳的事儿

  襄阳市劳改农场地处于蔡州县东南部,距离平川市约300公里,农场四周是大片的耕地和茂密的树林,农场管理区40.6平方公里,全国各地的5年以上的服刑犯人,被源源不断的运到这里,按照“改造第一、生产第二”的原则,服刑犯人在完成改造后,刑满释放,回到社会上重新做人。

  1990725日,襄阳市劳改农场这时候天气炎热,真可谓是“飞鸟厌其羽,走兽厌其毛”。李阳在经历了近半年的难捱的蔡州县看守所生涯后,判决下来:无期徒刑。那天被一辆军用卡车押送进农场大院,现在的李阳看起来比原来要高了一点,大概能有1.78米左右,要廋了一点,在更换劳改队统一服装时,李阳磅了一下体重,65公斤,但是更结实了,刚进监狱的时候,李阳死的心都有,被修理了几次以后,反而心情好了,环境是能改变人的。随着一次一次的挨打受气,李阳终于开始反击,这时候,高中时期学校里系统的体育锻炼和学习到的知识,在每天早上就思考着怎么报复的思想下,表现出了优越性。这里就是动物世界,只要自身强大,所谓的强大无非是心狠手辣,李阳和一个叫赖四的犯人一直不对眼,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得到了其他狱友的认可。

  赖四23岁左右,个头和李阳差不多,因为聚众强奸罪被关押进蔡州县看守所,赖四小学毕业,面向有点阴沉,倨傲。属于一看就不是善茬的那种,他进看守所比李阳早了10天,就以老大自居,指挥李阳干这干那,一开始,李阳很配合,叫倒马桶就倒马桶,就拖地就拖地,后来一件事情让李阳骨子里那种桀骜不驯的性格受不了了。

  看守所里的监室结构和劳改农场差不多,一个号子里10多个人,20多平米的长方形房子里,进门左侧是一个大通铺,就是砖头上面铺块大木板子,,标准是12个人的位置,人多时候却住了20多个,铺板隔壁就是厕所,中间被一堵1米高的砖墙隔开,然后再往里就是放风场的门,打开门外面就是放风场,所谓放风场就是4面都是墙,上面是铁网,能透光。在这里,李阳知道了“水上漂”原来就是自己每天喝的汤,知道了‘老大’在哪里都有,赖四不是什么老大,却狐假虎威的每天让自己顶岗,替他倒马桶,最让人生气的是,老大,也就是狱头突然发善心,该了李阳一包方便面佐料,让李阳倒进“水上漂”里,老大刚装过身,赖四就挤过来一把夺走,这件事让李阳觉得赖四就是在欺负自己,在“过度号子”里,犯人之间都没有多大的矛盾,李阳对赖四的表现是深恶痛绝,刚表现出一点不耐烦,赖四就给了他一耳光,李阳愤怒了,但一个多月的监狱生活已经教会了他理智。那天晚上,李阳趁赖四去厕所时候,爆发了,一通暴打,差点把赖四打死,脸上却没有一点痕迹,不得不说,李阳成熟了。那次之后,赖四再也没有找过李阳麻烦,连狱头也对他刮目相看,安排他睡到通铺第三个位置,俨然成了‘受尊敬的好朋友’。

  好了,终于到劳改农场了,像狱头教过李阳的那样:农场的生活比号子里要好,最少不用洗脸也用牙膏了,伙食也有所改善。就这样,李阳生活开始像在学校里一样有规律了,监狱的生活是枯燥而难捱的,早起背监规,白天去种地,晚上凉水澡,还有就是总吃不饱。尽管如此,李阳的身体确实比学校里的单薄要厚实多了,后来回到家,李阳再洗凉水澡时,不是这痛就是感冒,竟然很怀念劳改农场里面的生活。

在劳改期间里,上过高中的李阳,还是被一些事情感动了。那件事情发生在1995年的一个春天,那一年京九铁路开通,不过这和李阳没有什么关系,李阳在这一年里面为李刚给他爸爸妈妈谢了10几封家书。李阳开玩笑:“刚哥,家书抵万金,你可欠了兄弟不少钱呀。”

刚是个抢劫犯,小学都没有毕业,这个李刚不是那个李刚,也没有儿子,入狱一年了,从来没人看过他。     
眼看别的犯人隔三岔五就有人来探监,送来各种好吃的,李阳的两个表哥5年地里就来了7、8趟;刚眼馋,对李阳说了好多次:“兄弟,现在我吃你的,等我爸妈拿东西过来也给你吃。”赖四接茬:“你就光知道卖嘴,你也来7年了,咋没有见一个人过来看过你?”李刚脸一红,让李阳帮忙给父母写信,让他们来,也不为好吃的,就是想他们。     
在无数封信石沉大海后,刚明白了,父母抛弃了他。伤心和绝望之余,他又写了一封信,说如果父母如果再不来,他们将永远失去他这个儿子。这不是说气话,几个重刑犯拉他一起越狱不是一两天了,李阳也在其中,他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现在反正是爹不亲娘不爱、赤条条无牵挂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天天气特别冷。刚正和李阳等几个“秃瓢”密谋越狱,忽然,有人喊倒:“刚,有人来看你!”会是谁呢?进探监室一看,刚呆了,是妈妈!一年不见,妈妈变得都认不出来了。才五十开外的人。头发全白了,腰弯得像虾米,人瘦得不成形,衣裳破破烂烂,一双脚竟然光着,满是污垢和血迹,身旁还放着两只破麻布口袋。     
娘儿两对视着,没等刚开口,妈妈浑浊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她边抹眼泪边说:“小刚,信我收到了,别怪爸妈狠心,实在是抽不开身啊,你爸……又病了,我要服侍他,再说路又远……”这时,指导员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进来了,热情的说:“大娘,吃口面再谈。”妈妈忙站起身,手在身上使劲的擦着:“使不得、使不得。”指导员把碗塞到老人的手中,笑着说:“我娘也就您这个岁数了,娘吃儿子一碗面不应该吗?”妈妈不再说话,低下头“呼啦呼啦”吃起来,吃得是那个快那个香啊,好象多少天没吃饭了。     
等妈妈吃完了,刚看着她那双又红又肿、裂了许多血口的脚,忍不住问:“妈,你的脚怎么了?鞋呢?”还没等妈妈回答,指导员冷冷地接过话:“你妈是步行来的,鞋早磨破了。”     
步行?从家到这儿有三四百里路,而且很长一段是山路!刚慢慢蹲下身,轻轻抚着那双不成形的脚:“妈,你怎么不坐车啊?怎么不买双鞋啊?”     
妈妈缩起脚,装着不在意的说:“坐什么车啊,走路挺好的,唉,今年闹猪瘟,家里的几头猪全死了,天有干,庄稼收成不好,还有你爸……看病……花了好多钱……你爸身子好的话,我们早来看你了,你别怪爸妈。”     
指导员擦了擦眼泪,悄悄退了出去。刚低着头问:“爸的身子好些了吗?”     
刚等了半天不见回答,头一抬,妈妈正在擦眼泪,嘴里却说:“沙子迷眼了,你问你爸?噢,他快好了……他让我告诉你,别牵挂他,好好改造。”     
探监时间结束了。指导员进来,手里抓着一大把票子,说:“大娘,这是我们几个管教人员的一点心意,您可不能光着脚走回去了,不然,刚还不心疼死啊!”     
刚妈妈双手直摇,说:“这哪成啊,娃儿在你这里,已够你操心的了,我再要你钱,不是折我的寿吗?”     
指导员声音颤抖着说:“做儿子的,不能让你享福,反而让老人担惊受怕,让您光脚走几百里路来这儿,如果再光脚走回去,这个儿子还算个人吗?”     
刚撑不住了,声音嘶哑地喊道:“妈!”就再也发不出声了,此时窗外也是泣声一片,那是指导员喊来旁观的劳改犯们发出的。     
这时,有个狱警进了屋,故做轻松地说:“别哭了,妈妈来看儿子是喜事啊,应该笑才对,让我看看大娘带了什么好吃的。” 他边说边拎起麻袋就倒,刚妈妈来不及阻挡,口袋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顿时,所有的人都愣了。     
第一只口袋倒出的,全是馒头、面饼什么的,四分五裂,硬如石头,而且个个不同。不用说,这是刚妈妈一路乞讨来的。刚妈妈窘极了,双手揪着衣角,喃喃的说:“娃,别怪妈做这下作事,家里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     
刚像没听见似的,直勾勾地盯住第二只麻袋里倒出的东西,那是—一个骨灰盒!刚呆呆的问:“妈,这是什么?”刚妈神色慌张起来,伸手要抱那个骨灰盒:“没……没什么……”刚发疯般抢了过来,浑身颤抖:“妈,这是什么?!”     
    刚妈无力地坐了下去,花白的头发剧烈的抖动着。好半天,她才吃力地说:“那是……你爸!为了攒钱来看你,他没日没夜地打工,身子给累垮了。临死前,他说他生前没来看你,心里难受,死后一定要我带他来,看你最后一眼……”     
刚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号:“爸,我改……”接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用头撞地。“扑通、扑通”,只见探监室外黑亚亚跪倒一片,痛哭声响彻天空……

 从头至尾处于这件事情的一个配角,李阳彻底放弃了越狱的打算,他和李刚成为了好朋友。家人看他时那点东西,他有一半都分给了李刚:“李刚哥,咱们都姓李,一起努力改造吧,我也想我妈”“我都快30岁了,兄弟,我现在真后悔”李刚眼里满是泪花。自从李刚妈妈过来探狱之后,李刚经常满眼泪光,干活时特别拼命,刑期已经从15年减到10年,再有3年,就能出狱了。李阳也不错,利用自己的知识,为监狱出版报、写诗歌、特别是李阳在学校里学过霹雳舞和交谊舞,在1993年春节汇演时,被广大狱友评比为最受欢迎节目,受到指导员的青睐,1995年的劳改队表彰大会上,李阳被监狱命名为最佳无期变成了15年。

第四章 李海的毕业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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