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生活
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考上初中,毫无悬念。我的初中坐落于一个叫堂二里的小镇上,距离我们信安镇10公里左右路程,著名的112国道穿两镇而过,好像穿糖葫芦似的,一个葫芦在东,一个葫芦在西。当时,堂二里中学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国办中学,用现在的话说叫“重点中学”,那里汇集了霸州市东半片成绩比较优秀的学生。而在霸州市西半片,与堂二里初中鼎足而立的是霸州市第二中学,坐落于霸州市内。
我的初中,大概划分为三个阶段:扬名立万、短暂的沉沦、学霸崛起。现在想来,我的初中颇具传奇色彩,大概在同学们眼里我可能就是一个传奇人物吧。这样说有些多少美化自己的嫌疑。前几天,我给儿子讲过一个故事《除三害》,里面有个人物叫做周处的,倒是很像我当时的处境。
我是通过战斗扬名立万的。而我的第一场战斗发生在上初中不久。虽说是重点初中,但是当时学校的学风却不是很好,形形色色的不正之风很猖獗,打群架的、搞对象的、逃学的、勾结地方不良青年敲诈学生的,我都是亲眼见过,当然有些还是参与其中的。初一时,年级共有四个班,98班、99班、100班和我们101班。每班60名左右的学生,而我的学号是6,四六二十四,推算一下想必我的成绩在全校应该是24名左右吧。应该说初中前期,我是相当不重视学习的,因为我觉得父母也是不重视我的学习的。上初中不久,我产生了辍学的想法。那时我虽然仅仅是一个14岁的少年,乳臭未干,但作为家里的老大考虑到家里经济困难,应该站出来分担一下负担。从记事以来到上高中,我家一直处于贫困状态。而贫困的根源,并不是父亲母亲不能贪图享受、不能吃苦或是经营乏术,而是他们把侍候患病的爷爷当做事业来做,九年来如一日。那九年,真可以说家无余粮、一贫如洗。而我们又一直上学,家中没有劳动力。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父母为我那十块八块学费而为难。我这个半大小子,不知不觉萌生了退学之意。在初一大部分时间,过着一种叫做“混”的生活,没有方向。不知不觉间,我各种教科书都不知道了去向,不知不觉间我的成绩一落千里,不知不觉间我成为了一个另类的自己。男孩子的精力极其充沛。很多不务正业的,被老师称为害群之马的学生,往往把自己的精力发泄到打架斗殴、谈女朋友等事情上。我第一次打架是和几个校外小青年,一战成名。这几个小青年经常来我们学校,据说他们家就在学校附近,还是被学校开除的,大概比我们大一两岁。他们来的目的,与其说是敲诈学生点钱财,不如说是出出风头。因为我判断他们根本是不缺少钱财的,而我是非常缺少钱财的。那一次,在学生宿舍被明确告知借1块钱花花。我看了看他们说“没有”。他们阴阳怪气地说“好啊”,就扬长而去。那时,刚上初一人生地不熟,同学之间还没有基本的信任感。从同学们的眼神中,我觉察出了一个信息“我有麻烦了,很大的那种”。果然,记得是个星期五下午。我本来是要骑自行车回家的。走出宿舍,刚扶起自行车,就见几个人直奔我而来,约有十来个。这时候,自小多干农活练出的强健体魄发挥了作用。我要保护好自己和我的生活费。浑身的热血在沸腾。这是一场保卫战,必须赢。我没有选择,步入了角斗场,仿佛周围空气凝结了,眼里只有对手。第一个人冲上来了,我确信不认识他,他想抓住我的衣服。我觉得自己很沉着,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他鼻子出血了,接着倒下去了。他们还在向我接近,我也走向下一个人,又是一拳,又一个人倒下去了。我看了看刚才倒下去的人还没有起来,他们还在地上蠕动,应该对我背后没有威胁。有两三个人围了上来,他们对我发动攻击。我觉得自己的头部、背部被拳头锤击着,但是却感觉不到疼痛,倒是激发了我的愤怒。小宇宙爆发了,我揪住一个留着小分头、穿着小西服的人发泄着我的怒火,直到他不再反抗,直到那几个在背后锤击我的人傻傻发愣。我抬起头,周围都是观众,没有欢呼,也没有愤怒,倒像是震惊,都泥塑木雕般侧立着。我离开人群,骑上爸爸为我购置的二手自行车,出了校门,沿着著名的112国道,奔着家的方向。在家里一如既往的帮父母做着家务,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星期六、星期日,两天时间,安静的度过,让我觉得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但是,等我周一入校后就发现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是同学们的眼神,有些在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这样上初中大概两月后,我在这个学校成为了话题人物。有了我的存在,在我们班、只有在我们班那些小青年不再来收保护费了。我成为了神一样的存在,保护神。一些其他班的同学也慕名前来,希望得到我的庇护。呵呵,现在这些同学有的已经霸州市里实权人物了。
进入短暂的沉沦。有了那一次的经历,我认识到了自己实力。我的拳头很硬,地方的小青年甚至有些畏惧我,他们甚至主动来讨好我。我们同学大部分都是住校的,每周回一次家。周一来到学校时候,总是会带来好吃的,鸡鸭鱼肉和各式的小咸菜、酱菜,宿舍里飘着诱人的香味。那时,母亲总是给我带一大袋馒头或者花卷作为主食,几罐自家腌的咸菜或炸酱下饭用。这样我只要每餐买一份粥就行了。一周五天,一日三餐,十五份粥,一份粥5分钱。那么,母亲给我的两元钱伙食费总是会有剩余。大概大家一致认为我的存在为班里带来安宁,班里同学总是乐于与我分享一下家里带来的美食。就像港台电影里一样,不断有各色的人慕名前来,有交朋友的、有发出挑战威胁的。我感觉自己已经身在江湖,在我的周围也逐渐聚集了几个铁杆的仰慕者,称我为大哥。他们在我的带领下笑傲校园。貌似是为了抵制校外不良小青年的骚扰,我像古希腊的英雄一样带领几个勇士一次次击退校外无良小青年的进犯。学校校长甚至在学生大会上对我进行表彰和授权,封我为学校的保卫委员。但那段时间打架似乎像毒瘾一样在我身上肆虐,在自己学校打架对我来说已经不够刺激。随着仇家的增多,我们也预感到危险。我们自制了短棒等武器,随身携带着短小的匕首,随时准备着战斗。作为学生已经很久不关注学习了,早已没有了学生样子,一些校外不良小青年见我望而生畏,甚至我的同学也有些怕我,大概在他们眼中我也不良了吧。现在想来,那时我已陷入沉沦。
学霸的崛起。幸运的是沉沦是短暂的。唤醒我的是父亲和母亲。其实,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儿子曾经的经历,也许这样的情节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在他们的心中,我永远是那个在学校好好学习、回家努力做家务的乖孩子,是他们的骄傲。在我上初中二年级临近期中考试的时候,终于有一天,我鼓足勇气和父母摊牌了。我用自行车把我在学校的简单的行囊带回了家,对他们说“我准备不上学了,想找个地方打工”。他们当时是怎样回答我的或是根本就没有回答,真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停止了手上的活计,两人紧张的商量了好一会。我看出来他们如此慎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我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答复,思索着我的明天。一会儿,妈妈出来了,对我说“玉勇,你进来。”我知道,答案就要揭晓了,但是我的心平静如水。因为我预感到他们是不会同意的,同时我也准备好了我的辩护词。没有让我想到的父母给我的“答案”是如此的悠长,几乎一晚上,他们轮番表述着我应该完成学业的理由“跳出农门”“父母的希望”“争口气”。只有这几个关键词,像是怕我听不明白他们的意思,父亲和母亲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重复着。我面无表情的观察着他们的脸庞,其实作为儿子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仔细的看过他们了。在七十年代,农村的孩子本来就是野生动物,全靠散养。自从记事起,就感觉父母有干不完的农活、忙不完的事情,几乎没有时间和我认真的交谈过。所以,这一次长谈的确吓着我了。其实,让我吃惊的并不是他们给我的答案,是因为通过他们笨拙、匮乏的言辞向我传达一个我未知的讯息。父母也是有理想的,农村人叫做奔头。而他们的奔头不是拥有万贯家财,不是买房子置地,是希望子女能够出人头地考上中专,挣得一份正式的工作。他们说到这个时候,我看到他们脸上泛着希望的光。有一句话,我记得真切“玉勇,只要你能考上学,我和你妈就是受再多的苦都值了”。这次谈话仿佛当头棒喝,我一下子好像明白了自己的使命——“考上中专,跳出农门”。为了父母,我愿意去拼搏。我找到了自己实现价值的途径。周一,我把简单的行囊装上了自行车出门返校。这一次,父母一起把我送去门外,目送我远去,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初中前半期,我大约过了一年多的双面人生。在学校我几乎成了人人敬畏的瘟神,回到家里就成了一个勤劳乖巧的小男孩儿。信念的力量是多么强大!这次回归,我焕然一新。除了学习,什么也不再参与。一时间,我仿佛入定了。花开花谢再也与我无关,是是非非不再纷扰。当时,我的成绩在我夜以继日的努力下火箭式催进。每一次考试都能前进几十名。中专、中专,我盘算着我的成绩离我的目标还有多远。那个时代,中专是十分难考的。但是,我觉得离目标越来越近。我经常独自一人在操场上背书,手不释卷,但不并不觉得孤独。妈妈说,那段时间我经常在梦中做题,口中喃喃的叨念着数学公式。虽然,最终我没有考上中专,但同学们惊呼“一个学霸诞生了”。记得当时班里有五个人考上了中专,两男孔祥军、骆克超和三女薛丽敏、曹培红、辛竟成,我的成绩是571分,在班级第六名,全校十几名。
呵呵,通过努力我做到了回归。我在初中画了一个圆,大概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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