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的夏天
“各位旅客请注意,由上海飞往璃州的国航CA3598次航班已抵至”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往纽约的DL7003次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还未登机的旅客请尽快登机”
回头张望,只是再也回不到匪夷所思的那个当初。
身后不断重复着播音员的登机提示。
人来人往,南辕北辙,人生总是在一个又一个车站,机场,渡头不断重复着相聚和离别,不知是我们太快乐还是太年轻,总是带着美好去迎接相聚,走着走着,最终却孤独的带着自己奔向下一个未知的站点。
走出机场,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群,整个璃州沐浴在这明媚的阳光里,也许只有璃州才有这么明媚亲切的光束。
“濮阳医师,您好,我是电台节目组的负责人,很高兴您能赏光接受我们的采访,这边请。”来人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踩着小碎步尽量跟上濮阳青怡的步伐。
上了车直奔电视台。
一路上很安静,来人似乎很懂得事实场合,从机场到现在濮阳青怡冷漠疏远的气场让记者望而却步,墨镜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几年光景璃州变化万千,一座座高楼铺天盖地凌立,再也找不到那些年的街头巷尾,看不到那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油菜花田,时光易逝,我们易老。
到了电视台,横在濮阳青怡面前的这栋高的入云的办公楼是璃州市的高标建筑,时尚杂志,电视访谈节目都集中到这里,如今的璃州吸引着全国各地的游客,渐渐走向时尚之端。
大厅里布置的高雅协调,不难看出是特意设计的格局和摆设,乘着贵宾电梯直达30层,身后跟着不少工作人员,整个电台为她的到来费了不少心思。
到了录制现场,心脏仿佛被挖空了般淋淋滴血。
他一身威严的军装,坐在真皮沙发上随意的翻着杂志,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那双深邃的瞳孔。
视野不断收缩,是他,他回来了。
她所有的高傲这一刻,崩溃了。
她向前走却漫不开脚步,向后走又移不开眼睛。硬生生的遏止在原地。无数的利爪抓向她的心脏,快要撕碎的疼痛难忍。
偌大的候机厅,满满的都是人,却又空荡的可怕,看不到他的身影,跑遍了每一个角落唯独没有他,她不知道他去哪了,她漫无目的横冲直撞,他就这样丢下她走了。
她依着栏杆蹲下来痛哭,哭的撕心裂肺,失去了他就等于失去了整个世界,他消失于茫茫人海中,没有一丝留恋,就这样走了。
“濮阳青怡,拿起你的高傲,请消失”突兀的话辟天感地的从头顶响起,不难看出话语中是有多么的痛恨,简直恨之入骨。
多么熟悉的声音,是曾经让她在梦中都想要梦见的声音。
此时这道声音却活生生的撕碎了她。
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忍着麻木的腿站起来注视着他:“沈凌萧,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的未来是多么的流光溢彩,而你呢?跟本就不配”。她原本就是一个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他如此侮辱还要低头。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往纽约的DL7003次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未登机的旅客请马上登机”
候机室,人来人往,走走停停…………
他向前倾,附上她的耳朵,一字一字的告诉她:“那么,如你所愿”。他的气息还蔓延在她的脖颈出,那是专属于他的薄荷味的气息。
当她还没有回过神时,他走了。
机场的播音员还在催促着未登机的旅客,或许,他已经坐上飞机了吧。
再也不见,沈凌萧。
他带走了她的全世界,那天,她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
“濮阳医师,你好,这位是总军区的上校沈凌萧先生”。
他神色镇定从容不迫的朝她伸出手:“濮阳小姐,你好”。
濮阳小姐?
如此陌生疏离的语气,他还恨她吧。
岁月愈发厚爱的精雕细琢了他的脸颊,棱角分明愈发精致,不知什么时候他来到了她面前,一身军装衬得他如今的成就,里里外外散发着一股冷气。
她没有回应他伸出的手。
她朝沙发走过去,她想尽快录制完采访节目,然后尽快离开这里,这里让她觉得窒息。差点碰到桌角,她都浑然不知。
她慌乱的神情并没有讨过他的利眼。
这是一个访谈节目。
“电视机前的观众,大家晚上好,今天呢我们有幸邀请到两位军人作为访谈嘉宾,这两位来头可不小哦,这位是沈凌萧上校,这位是全国出名的军医濮阳青怡医师。下面我们谈谈两位的经历”主持人俏皮的开场白听起来很吸引人。
…………………………………………
二
似乎已经很久了,久到上一次梦见他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两年前?三年前?
从香港飞到上海,又从上海辗转到璃州,终于感觉累了。
睁开朦胧的双眼,室内的黑暗让她有几秒钟的呆愣,黑夜降临了,只有墙上的电子钟闪着微光显示着7:23.落地窗外是灯红酒绿的世界。
浑浑噩噩的录制完访谈节目,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中间卡了好几次,她总是走神,多年后他们的相遇是如此的尴尬,她显得如此狼狈。
5年了,她再没有踏进过这个城市,她不敢,不敢回来面对那些年的曾经,她怕,怕这个充满难忘又极度悲伤的城市,总是在回忆里诉说晚安。
复古的石砖砌成的墙角,上面挂着几张油画,这里充驰着文艺的气息,很文艺的格调,打量着这间咖啡厅,它坐落在这条繁华的街道,吸引着不少顾客。靠着窗边的位置坐下来,随意点了杯咖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下来走走,也许是怀念,也许是记忆。
他看着她坐下来点了咖啡,然后走神。她还是她,那么容易走神。
坐在车内,隔着那道窗,她在窗内,他在窗外。
她墨绿色的长裙,及腰的长发披散下来,她如画中走出来的女子,水墨丹青里的那种古韵美,她嫣然是一道风景,让人移不开眼。
也是这样的她,让他们初识在这座城市。
那是一个木槿花开的季节,在街道的拐角处……
两车相撞
一黑一红
在盛开的木槿花下
她一身白色的长裙,是木槿花的颜色,镶得一衬,乌黑的秀发随意的挽起。美丽的容颜让人移不开眼角。
“为什么要把车停在这里?”她直视着他,满满的不悦。
“这里停车并不违反规则”。他停在这里也只有1分钟而已,在这1分钟里他们相遇了。
“说吧,多少钱?”她不耐烦的皱眉,拿出钱包。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从那条狭窄的小道倒车出去上了跑道离开了。
自始至终他再没多看她一眼,他一直以为她是绣花枕头的富家千金。
也许命中注定的缘分,谁也逃不掉。
第二天的实战,他们是对手。
赛场上她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的出现在他面前。
他很惊讶,他们居然是校友,军校的女生并不多,能正式实战的更是少之又少,她似乎是佼佼者。
那天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少意外的惊喜。
徒手格斗
他和她。
持续了3分钟……
她眼里的坚强一点不输给她当时的伤痕。
“希望你能等我打败你的那天”。
她输了,留给他一句很不入耳的话,艰难的转身离去。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
后来的后来………………………………
三
“听说沈上校和濮阳医师都是璃州人,而且还是校友,那两位之前见过面吗?”
“没,没有”
推开门就看到昨天的访谈节目,是她急促的抢答,没有人知道那是她的心脏有多紊乱。
“小怡回来了,我们家小怡都上电视了,快来看看自己的节目。”慈祥的声音响起,迫不及待的拉着孙女的手坐在旁边。
濮阳家的老太太,岁月不饶人,曾经在军区叱咤风云的人如今却白发苍苍,可依然掩盖不了那精致的面孔,戴着一副老花镜看着电视上的孙女不亦乐乎。
“奶奶,开饭了”。濮阳青怡扶着老太太起来,70高龄的人显得还很硬朗,可能是常年生活在军区锻炼的结果。
餐桌上布置了不少菜,濮阳邵锋夫妇已经坐在桌旁等待着老太太和这个不回家的女儿,知道她要来璃州,他们可是天天打电话催着。濮阳家这一代就濮阳青怡一脉单传。
“爸,妈”!礼貌性的打招呼,冷淡的脸庞并没有多余的热情,濮阳夫妇已经习惯了这样冷硬,当年是他们错在先。
当年,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当年,是他们伤害了沈凌萧,当年,他们濮阳家在璃州市举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门庭若市。爸爸是省委的领导,妈妈是有名的节目主持人汪瑜,还有在军区叱咤风云的爷爷奶奶,她可谓是人人羡慕不来的天之娇女。
这样辉煌灿烂的她深深的爱上了同在军校的沈凌萧,他们相爱了。
可是就这样让人无比羡慕的濮阳青怡却连选择她爱的人的机会都没有。
“小怡,这次回来就稳定一下工作,别在乱跑了,我和你妈都老了。”濮阳邵锋看着自己阔别很久的女儿,长高了,长的越来越像她母亲。
“是啊,小怡,奶奶不知哪一天就入土了,奶奶可就你这一个孙女”。老太太赶紧复合着,生怕慢一拍,别看人老了,心思可精明的很。
汪瑜期盼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女儿。
作为军医的濮阳青怡没有错过他们每人的表情,吃着碗里的菜,“我会考虑的”。
“好,好,吃菜,都多吃点。”老太太乐的不断给孙女夹菜。
“小怡,奶奶都这么老了”,吃饭的濮阳青怡心里直打颤,接着就听到老太太冒出这么一句“人家都抱着曾孙晒太阳了。”
安安静静吃饭的濮阳青怡手一抖,差点没把碗摔下去,这是闹哪出?连男朋友都没有,更别说结婚了,还抱曾孙???
濮阳夫妇偷笑着,老太太是他们女儿的杀手锏。老太太撒娇不行,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谁都没折。
“你看啊,这是咱们军区李奶奶的孙子,现在可是璃州闻名的博士呢。再看,这是咱们军区刚上任的参谋长,后生可畏,后面还有好多,你自己挑挑,挑到哪个奶奶给你安排。”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准备了一摞,该不会是查遍了整个璃州吧。
老太太半天没听到孙女的回应,就知道自己孙女没这么好说话,开始来绝招“小怡,奶奶都快入土了,你不想奶奶入土了还不到未来的孙女婿,奶奶活的可真冤,连孙女都不待见,还不如……”
“就他吧”。突兀的话打断了老太太那寻死的话,这下,老太太高兴的跑去客厅打电话安排去了,刚刚那要多悲伤就有多悲的哭腔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怡,继续吃饭吧。”汪瑜给女儿夹了菜,只要女儿开心满意,他们再不做任何阻拦。
“是老刘吗?是我啊,我孙女回来了要在璃州稳定工作,她今天就有时间……………………
客厅传来老太太愉悦的声音。稳定工作?今天就有时间?她有说过吗???
老太太这次下了血本,这孙女满世界的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老太太就赶紧给她安排相亲,恨不得立刻把孙女嫁了,留在璃州,看你还满世界跑不跑了?
四
隔着通透的落地窗外是相接蓝天的大海及温柔的沙滩,正直中午时分,大海很平静的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海边很安静。
Amber(琥珀)在全球唯一上榜的中国餐厅。这里的菜贵的让人乍舍,每一道菜都很精致,精细到每一根菜,配着上好的器皿,品尝这里的菜才觉得对得起自己味蕾。
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那天也只是为了满足奶奶而随便指定了一个,能把地点定在这里,绝对是非富既贵的人。
坐落在海边,这里真的很美,看着大海……
“沈凌萧,我爱你!”
“濮阳青怡,我爱你!”
接着是彼此欢快的笑声。
两道呐喊久久回荡在水上,浪花不断冲击着浅滩,他们赤脚漫步在沙滩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很美,很美。
那年七夕节,她嚷嚷着要他陪着来看海边的夕阳,他虽然很忙,可还是放下了手头的事,来陪着她胡闹,军校的学生很苦很累也很忙,他担任着班长,所以更多事要他忙,那些年,他是那么的宠着她,护着她。
看完了夕阳,天际暗下,黑夜吞噬了唯一的一丝亮光,漫天的繁星点缀了整个夜空。他们坐在沙滩上,抬头仰望星空,她忽然又想留下来看海上日出,那时的她很任性,他都会陪着她任性,他说:“濮阳青怡,这辈子的我会注定毁在你身上。”
——这辈子的我会注定毁在你身上——多么动听的情话,只是这一切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还来不及回应,就像烟一样散了,再也握不住。
也许是时间久了,还是淡了,现在只有心酸,感触。刚开始的那几年,只要一回忆就会哭的泪流满面,感觉下一秒就会崩溃,胸腔会窒息。
“请问是濮阳小姐吗?”
“哦,是”。突然的声音拉回了她肆意游走的思绪,慌乱的站起来,慌乱的回答。
“你好,我是
“她不是你可以萧想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就这么突兀的降临,打断了对方的介绍。
他坐在了她对面,似乎他是主人,看不到旁边的一切,回望着她,她的呼吸都凝固了。
他又扭头看着旁边惊呆的男人,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逆转的场合反应过来。不屑的来一句:“抱歉,我放任了自己闹脾气的女人”
他云淡风轻的扔出一句话给对方,让别人对她嗤之以鼻,也许这就是她对他的报复。
他依旧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品尝这刚上来的咖啡,纯手工的定制西装显出他颀长完美的身形,他今天换了另一套装束,穿在他身上还是那么好看。
“你的相亲对象很逊色啊?”他咄咄逼人。
“你想怎样?”她不答反问。
明明不是陌生人,却比陌生人还陌生,故事还在继续,却已经看到了结局。
“这个地方不错,咖啡也很不错,是个约会的好地方。”他指着咖啡,看着窗外的海边,答所非问。
她终于抚平了那颗即将跳出来的心脏,慌乱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镇定:“沈上校经常干这样的事吗?”
“你觉得呢?”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从她到这里来他就坐在离她不远处,她看着窗外开始走神,哪怕是眼睛微红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们终究还是忘不了彼此,如他,如她。
“今天你回到家你奶奶肯定会很高兴。”他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菜单,点着菜,然后给了服务员,至始至终他没有看她。
她没有接他的话,他眼中没有她,她已经无力回答。
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们每次吃饭,他从来不看菜单,都是她点,她点什么他吃什么,他说:“你点的是毒药,我也会陪着你吃。”
时光镜迁,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很快菜就端上来了。只是却让她激动的很想流泪,刚刚抚平的心再次汹涌澎湃。
都是她喜欢的菜。
她拎起包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餐厅,她沿着马路拼命的奔跑……
她没有方向的跑,她不知道她已经泪流满面。
直到她跑不动了,腿麻木酸软的似乎不是自己的,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坐下来痛哭。
这些年所有的心酸,委屈,思念都在这撩人心碎的哭声中徜徉。直到再次见到他,她以为她已经忘了他,可惜他被她埋在了心底,像炸弹一样不能触碰。
在这条街角,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自己有多狼狈,她只记得天黑了,她才恍恍惚惚的回去。
五
老太太的拼死拼活终于让濮阳青怡决定留在璃州,好多家顶级医院来聘请都被濮阳家拒之门外。
濮阳青怡从军校毕业后就留学法国从医,回国后继续留在了部队。她拒绝了法国好多家医院的再三挽留,执意回国,回国后依然婉拒了中国医院的聘请,执意参军。从上了军校,然后爱上了沈凌萧开始她这一生也许就在感怀。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小姐,这里来了几位军人说急着见你,拦都拦不住。”佣人焦急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
“进来吧。”濮阳青怡随手合上电脑,看着进来的几位军人,头衔都是中尉级别的,看来是给足了她濮阳青怡面子。
“濮阳医师,我们师长突发疾病,务必请你去救命。”还没来得及进门,其中一个人急忙喊道。
她迅速的跟着上了车,好在这是军区大院,几分钟就到了。
急救室外已候了好多人,包括沈凌萧。
通往急救室长长的通道。
他远远的看着渐渐走近的她。
她行色匆匆,边走边穿着助手抵过来的工作服。
她没有主意到他。
在他面前经过,然后,进了手术室。
“准备除颤,涂导电胶,暴露胸部。”她镇定的指挥着然后迅速穿好工作服。
“患者仍为室颤,准备除颤,选择能量非同步,200J”
手术室外,没有人离开,静静的等候着。
沈凌萧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闪着的红字。他让人去请她的那一刻,他就拉她下了地狱,她还是来了。
身体被高高的弹起又落下————
“快,加大电流,”
“嘭——”
“继续加压!除颤能量,双向波150~200J,单向波除颤能360J”
“嘭——嘭————
“患者呼吸,心跳恢复”。
“时间紧迫,尽快准备手术。”
赶来的专家被挡在门外。
医院所有有权威的医生只有几个在手术室辅助濮阳青怡,其余的都焦急的侯在门外。
时针像催命符,隔着一道门,门内的人与时间赛跑,门外的人推着时间跑。
三个小时过去了…………
最后一针缝合。
室内所有的医疗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患者还处在危险期,持续检测呼吸及脉搏。”极其冰冷的声音砸下来。
“是,非常感谢濮阳医师——”
濮阳青怡用手势制止了一些恭维的话,推开手术室的门离开了。
在外面等候的军人及刚刚赶来的师长家人都纷纷围堵上去。
她走出去几步又停下回过头“这样围堵下去我不保证他再次休克。”然后冷冷的转身离开。
她的话适时的阻止了所有人。
“一切还没结束就这样走吗?”医院大厅里他在她身后,他站在楼梯口,她停下脚步。
“是我拯救了你。”她没有回头。
“你也下了地狱。”
“那倒未必。”她推开门离去。
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再也回不去了。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一味酸楚涌上心头,他浑然不知。
阳光隔着窗户投在病房的地板上,床头摆放着刚刚撒过水的百合,在空气中静静的绽放着。
“想办法把她留下来吧。”
安静的病房里,风吹过,病床上的人微弱的声音,似乎在沉思很久远的事。
沈凌萧眼角一沉,当年他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师长。”威严的敬礼,然后离开。人生中总是有那么多迫于无奈的事萦绕在眼前。
他怎么会舍得再次让她受伤?
六
木槿花开了,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暮色降临,五彩绚烂的华美灯光再次在这个城市的黑夜里流连忘返。
诺大的阳台,他颀长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孤寂,看着外面的华灯璀璨,轻轻的摇一摇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既然躲不掉,那么就顺流而下吧。
纵使万丈深渊,他也会陪着她跳。
翌日。
“尽快准备入职吧。”
“怎么?”
总军区医院的长廊里,他在前面,她在他身后,他们似乎总是上演着这样的场景,一前一后,似乎相距甚远,跨着千年沟坎。
“我不记得濮阳医师有智障。”
智障?不记得?那些年的凌萧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不会这么毒舌的损人。
自嘲的笑笑,她怎么会还期盼那些年呢?
他已经走远了。
她当然知道,那天师长的抢救如果失败,那么他和她都会连带责任。
“我想聘请濮阳医师留下来,既然我是你抢救过来的,那么就负责到底吧。”不愧是所谓的师长,说话都是先发制人。
“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所有的一切都在顺利成章的发展,她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办理入职手续已是第三天的事了,那天,是他亲自过来负责。其实他可以不用来的,有专业人士跟着她的。依稀记得他盯着她的资料看了半天,什么话也没说,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濮阳青怡在总军区医院正式留下来的消息炸开来,从她从空降部队复原后就开始已教授的身份在各个城市,各大医学院做指导。一个记者采访她,当时的她斩钉截铁的说: “想让自己放逐几年。”说不清是几年,还有几个几年?全国一流的医院都曾多次聘请,都被她婉拒了。而这次的消息却总以轰动整个医学界,甚至整个人类。空降部队,,,金灿灿的空军,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可是大名鼎鼎的濮阳医师却留在了陆军区。这一消息扼杀了所有医院的希望。
“濮阳医师,这是您的办公室,另外给您准备了私人餐厅,私人休息室,这是给您的——
“我不喜欢特殊,”云淡风轻的话飘来,让旁边年轻的小伙子丈二摸不到头脑。目瞪口呆的盯着传说中的濮阳医师。“还有,我的办公室我不在的情况下我不喜欢任何人进去。”
半天没听到回应,“没听明白?”抬头望着对方。
“听……听明白了。”来人急忙转身就走。
坐在椅子上,抬头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张相框,不知是谁这么有心的布置,相框里是她不知那年也不记得在哪里接受采访时的相片。
也是这样的一个夏天。
他们乘着周末去璃江游玩,她穿着白色的迷你裙,白色的帆布鞋。到了江边潮湿的泥土,她的球鞋跟本不受她控制,不停的打滑,她无奈之下直接把鞋脱了光着脚戏耍。
结果就是她的脚黑的不能再黑了……
裙子上也沾了不少泥巴。
“你不知羞的?”沈凌萧一脸嫌弃的看着她,而他还是和来时一个样,干净的T恤,登着耐克运动鞋。
那个时候的他一张帅气的脸,走到哪都会引来不女异性的目光。
她总是说:“沈凌萧,其实你不用这么努力,你长的这么帅,以后直接可以刷脸。”
然后他就会给她白眼。心情好时也会继续她的话来逗她,总是她投降认错。
“你不许嫌弃我。”她说着就把脚往他鞋上蹭。
然后自己跑远,一转头————
“咔擦……”
他拿着相机拍了她的丑样,每次都成了威胁她的筹码。
“濮阳青怡,你写还是不写?”
“濮阳青怡,一分钟之内我要见到结果。你要是再磨叽…………”他总是拿着那照片晃在她眼前。
“濮阳青怡,这是图书馆,不要在聒噪。”
“濮阳青怡,下午体能训练不合格,现在马上继续训练。”
从那是开始,时常上演着这样的情景。
那天的璃江游玩,一向不喜拍照的他还是拍了好多,包括他,她。
那也是他们唯一照的照片,最唯一的回忆,之后的军校生活越来越忙,越来越苦,就再也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去相携旅行。
他们几乎所有的回忆都在那个相识相爱的军校校园里。
沈凌萧说:“濮阳青怡,你就是这么诋毁你未来夫君的形象的吗?”
未来?夫君?多么遥远的字眼?是那个时候他们的曾以为。
七一周后的野外生存训练来的没有一点征兆,濮阳青怡临时接到与部队同行的通知。
“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不要耽误时间。”
她出门……
他就在门口……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是打算回家准备一下,就在门口碰了正着。
“马上出发。”他神情冷峻,瞥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她还呆呆的愣在门口。
察觉后面的人没跟上来,回过头:“怎么,要不要我给你再准备一台化妆镜带到野外去?”
听到他的嘲讽,濮阳青怡低头看看自己,并没什么不妥,不言语的跟上他的步伐。
“等我一下。”沈凌萧进了换衣间,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套迷彩服,塞到她怀里。
“五分钟,训练场。”他面无表情严肃的命令完朝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我不是你的兵。”她愤恨朝着他大喊。
濮阳青怡没折,谁让她是一个小小中尉呢,上校发话了,她能不换吗?不过再看看她自己一身的穿着还真的不适合去野外。
训练场上,他站在高台上,巡视着正在集合的队伍。远远的就看到一抹身影一路小跑过来,穿着他塞给她的军服。
从刚刚看到她一身波西米亚的风格裙,一股莫名的怒火,这里本来到处都是一帮大老爷们,竟然穿裙装乱晃。
濮阳青怡到了目的地,所有随行的医疗人员都已经整装待发,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惊恐的看着来人,濮阳医师怎么来了?她可是…………
嘹亮的哨声响起。
所有的军人都异常严肃起来。
“首长同志,野战部队一营点名完毕,应到四百九十二人,实到四百九十二人,请指示。”
“稍息…………”
“首长同志,野战部队二营点名完毕,应到五百零五人,实到五百零五人,请指示。”
“稍息————”
………………………………
训练场上,各营点名完毕。
站台上,沈凌萧负手而立,就这么静静俯视着下面的所有的兵,一动不动,竞生生的给人一种强大的威压。
队列很静,等待着上级指示。
“同志们!”
凌厉的声音出口,训练场上上千多眼睛齐刷刷的凝结在他脸上。
他如鹰隼般巡视着下面一张张面孔。
“记住,你们的名字是野战军!”
没有大篇冗长。
寥寥数字。
激起了所有军人的荣誉感。
野外训练在璃州最偏远的北山一带,那里地形复杂,密集的森林,悬崖峭壁。
到了目的地,这里的环境远比濮阳青怡想象的艰苦的多。野外生存训练居无定所,随从的医疗人员都分散在各个营地。
陡峭的山壁上,所有士兵背着枪支弹药和生存用品一路攀爬,沈凌萧跟随其后,他是一个优秀的军人,更是一个优秀的上级,他时时刻刻和自己的兵站在一起,他同样背着自己的生存用品跟着后面一边攀爬一边关注着进度。
濮阳青怡费力的向上爬还是远远落在后面,体力已经透支了,直至夏季,虽是下午,但火辣辣的太阳烤得整个衣服几乎湿透了,紧紧的贴在后背上,她已经到眩晕的状态,不少士兵已经攀到顶端。
突然一支手伸在她面前,接着抓着她手臂连拖带拽向上爬,几乎所有的力量都支撑在沈凌萧身上,幸亏沈凌萧身手敏捷,耐力极强。等两人攀上去,所有的士兵原地待命。
行军近300多公里,加上攀登峭壁,濮阳青怡虽一直待在部队,毕竟是女子,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个营只有她一个军医,随行的军医不多,其余都分散在别地。
“穿越丛林,反突围。”营长于一维下达完命令。所有的士兵进军丛林。
剩下的几位中尉,还有一个少校都勘察这地形,不时商量几句。
沈凌萧拿起下属递上的望远镜观察着丛林的地势。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凌厉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所有的士兵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开始高戒备的反突围,都说他是魔鬼式的训练,偏偏他训练出的兵都是一等一的强者。
两小时快过去了。
沈凌萧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濮阳青怡,抬腕看看表,朝旁边的下属耳语。
接着仅剩的几位军官都走向丛林,濮阳青怡也不例外,他们要从丛林的另一边和士兵回合。
夕阳染红了整片丛林,快接近傍晚了。蝉鸣,蟋蟀声,鸟叫声为傍晚的丛林驱赶了寂寞。
八
一行人在丛林里向前行,山路很崎岖,不是有树根藤条横亘。
“濮阳医师,还行吗?要不要我扶着你?”同行的其中一个中尉走到濮阳青怡身旁。
“谢谢,不用。”濮阳青怡朝来人示意性的笑笑,举止甚是优雅。
抬头看着离自己不远的沈凌萧,他步伐坚定的向前走,下属不时向他汇报着士兵突围的进展。他变了,变得冷漠无情。
“要不要喝点水?”
“呃,不……不要……”濮阳青怡一时不适应这突然来的关心或者是突兀的殷勤。
还没走几步——
“林中尉,上校命令,加速前行,负责三连。”来人说完,敬礼。威严的气势一点不压于林中尉。是沈凌萧的身边那位年轻的军官。接到通知,林中尉歉意的对濮阳青怡说了几句客套话加快速度走向丛林。
这边濮阳青怡继续不紧不慢的向前走。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沈凌萧下一秒就向濮阳青怡跑去……
顷刻间——————
她跳到他怀里……………………
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
蹙眉?窃喜?更多的是暖心。
人往往在关键时刻肢体总是比大脑快一步。
沈凌萧看着像袋鼠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她紧紧的闭着眼睛,瑟瑟发抖的喃喃自语“有蛇……蛇。”
他挑眉,视线越过她看向地面上蜿蜒爬行的小动物,又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戏虐道:“不是毒蛇,不会伤人。”
濮阳青怡才试探性的慢慢睁开眼睛,沈凌萧近在咫尺的面孔差那么一点点就会贴在一起,才发现自己挂在他身上的姿势…慌忙从沈凌萧身上跳下来。
不敢看他表情,赶紧收回眼光目视前方。
同行的几位中尉,少校异样的望着他们,沈上校是谁?冷酷无情不近女色,军区里出了名的魔鬼教练。
跟在沈凌萧身边的那位年轻军官孟庭苇更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跟在上校身边好几年了,破天荒的见到他们的沈上校居然会对一个女子温柔,还有耐心的解释。
濮阳青怡更囧了。
半小时后,终于到了目的地。临时搭了几个军用帐篷供上级领导休息,这次的训练各营都是分开演习,这里只驻扎了一个营的兵力。
濮阳青怡到了自己的帐篷,从小在军区长大,军校开始已经习惯了部队的生活,并没有嫌弃这里的艰苦的环境,躺在帐篷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后来的路程沈凌萧一直走在她身旁,那种感觉就像回到了五年前……
同样是军事演练,同样是月黑风高的夜晚,那天他们在野外高强度的训练了一天,临近凌晨才回去,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是大家眼里公认的最登对的情侣,同学们故意和他们拉开了距离走在前面,他们落在最后面,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看着在路灯下两个长长的影子,他们手拉手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沿着路灯一直走一直走…………
睁开眼睛漆黑的一片,濮阳青怡愣神了老半天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可能是太累了躺着躺着还没回忆完就睡着了,拉开一角钻出帐篷,到处都有兵在守着,对面的帐篷里还透漏着光线,是沈凌萧的吗?他在哪个帐篷?
向旁边站立的一个兵问:“沈上校…………,”话一出口,才发现直接问他的帐篷在哪里显得多么突兀,咬着沈上校几个字却不知该问些什么?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沈上校去三营了。”那个士兵目视前方标准的军姿,倒是解决了她的尴尬。
又返回了自己的帐篷,是啊,他是军区首屈一指的上校,日理万机,怎么会闲下来。
翌日,濮阳青怡在嘈杂的哨声中惊醒,出了帐篷到处是一排一排的士兵在跑步,部队每天5点多的晨跑,嘹亮的口号划破天际,时间尚早,也没睡意了,濮阳青怡索性出去走走。
“把分散的医疗人员都集中到这个地方,部队进行集中式训练。”项辰南指着不远处的空地,项辰南当年和沈凌萧都是军校风姿卓越的人,后来沈凌萧出国了,多年后又在璃州相遇。地球总是让有缘人走着走着相聚。
沈凌萧顺着项辰南指的方向看过去,略作沉思,看向周围人“其余人怎么看?”
“项中校的建议不错可以参考。”其中一个中校赞同的点点头。
濮阳青怡穿过一排排晨跑的队伍走过来就看到沈凌萧和几个军官在商讨,他旁边站着寸步不离的孟庭苇,他一直在聆听,时而点点头,冷峻的面孔在人群里很扎眼。
他是什么时候从三营过来的,这么早又开始部署。
濮阳青怡固然不会知道,沈凌萧昨晚视察完三营的事硬是不放心她,又返回到这里,她不会知道沈凌萧昨晚在她的帐篷旁逗留了好久,她不会知道沈凌萧特意派了人保护她。
渐渐逼近,旁边一个中校放下望远镜无意识的看过去,呆住了……………………
濮阳青怡也石化了…第一个念头就是逃,往回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那玩世不恭的声音:“濮阳!逃可不是你的风格?”
濮阳青怡无奈的撇撇嘴,转过身朝他们走去。周围的人都认识濮阳青怡,相互打过招呼都识趣的散开了。
“你们俩这是搞什么?”项辰南看看沈凌萧,又看看濮阳青怡。
沈凌萧看着眼前的人,什么话也没说,倒是一旁的孟庭苇好奇的看着濮阳青怡。
“好久不见。”濮阳青怡微笑的握了握项辰南递来的手。
“嗯……,不……不……不……”项辰南摇摇头,“不能这么说,上个月电视上看到过你濮阳医师。”
濮阳青怡不知道再怎么接话,低着头看着地面,项辰南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嬉皮笑脸爱开玩笑。
“我昨天好像没见到你?”很温婉的语气。
“我昨天没来,这不是领导发话了,半夜驱车过来的,困死了。”项辰南说着打了个哈欠做给一旁不语的沈凌萧看。
“面瘫,媳妇都站前面了,还装酷?”项辰南一脸邪气拍拍沈凌萧的肩膀。
濮阳青怡惊讶的看向项辰南。
也许只有项辰南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这么没规没矩的说笑。
沈凌萧皱眉,“回去开会。小孟,立即通知下去。”
“搞什么?濮阳,你不管管啊?”这次换项辰南惊讶了,他似乎没搞清楚状况。
濮阳青怡看着走远的身影,他们再也不是年少无知的少年了。
九
“濮阳青怡?姓氏埋高大上的,以后就叫濮阳。”
那是在她和沈凌萧恋爱了几个月后,他第一次带她去见他朋友项辰南。
那是大家都是少年,又是校友,很快就熟识了,项辰南就开始一直叫她濮阳。那天的相遇,久违的笑容,久违的声音,很多年都没有听到那样的称呼了。
濮阳青怡躺在帐篷里看着唯有的黑暗。
野外训练已经好几天了,那天之后,再也没见过沈凌萧。
医疗组的工作量不大,士兵负伤的很少。
“你们什么情况?”沈凌萧负手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训练场,神情飘浮,项辰南随意的坐在沈凌萧的办公桌上,玩世不恭,一冷一热,一静一动。
半晌————
“没情况。”不碱不淡的语气。
项辰南挑眉,他就是随便问问,没指望沈凌萧能回答,不料这突来的回答显然惊到了项辰南。
“你真放心把她一个人扔那里?”项辰南跳下桌子朝沈凌萧走过去。
“训练马上就结束了。”他依旧看着窗外,轻飘飘的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又好像是回答对方的问题,项辰南莫名的抬头看了看沈凌萧,总觉得这话怪异,“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
沈凌萧抬眉刻意看了一眼一旁聒噪的人,拉开门出去。
“哎……别走啊…………”
…………………………………………
夏季酷暑,难得有一丝微风,一辆拉风的跑车在璃州市区一路滑行。
醉清风坐落于璃州最繁华的街道,二十多层的建筑容纳了各国料理,层层叠叠的镶嵌,错落有致的格局,足以称的起璃州第一食府。
“少爷请。”沈凌萧望了一眼恭敬的负责人,面无表情的视察着厨房内部。
也许是军人的凌厉气势,让一旁跟随的餐厅经理,店长,分外紧张。
沈氏财团一向低调,这几年迅速发展,成为国内最大的上市公司。
濮阳青怡跟着家人上了旋转楼梯来到预订的vip包厢。
“小怡,这是你易叔叔一家。”濮阳邵峰给女儿介绍着,对方也客气的站起来迎接他们。
“邵锋啊,几辈子休来的福分得来这么好的女儿”对方一言一行甚是豪爽。
“行了,你这么优秀的儿子该知足了。”
包厢里不是传来唏嘘的笑声,濮阳青怡才注意到斜对面坐着的青年俊才,黑丝框眼睛衬得他温文尔雅。这顿饭名义上是聚餐,实则是相亲晚宴。
餐桌上汪瑜和对方太太不时寒暄几句,濮阳绍峰少不了喝酒,濮阳青怡无心应对,更加不想搭理对方不时投过来的视线,“我去一下洗手间。”
穿过长廊,猝不及防,来人一把将她拖了过去,在走廊间僻静的拐角处,她瞬时被牢牢抵在墙角,容不得反抗,男人的眼里全是冰冷的戾气,气息微喘着像沉寂了千年的野兽般,猛的禽住她的唇,毫无章法的啃噬。
她顿时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野外训练的第三天开始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
一阵剧痛从嘴角散开来,濮阳青怡惊醒,她慌忙推开他。
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间,他们上演了什么?他这又算什么?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阴冷的话,嘲讽,厌恶……
“什么?”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解过来,更没明白沈凌萧没头没尾的话。
“相亲。”沈凌萧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两个字。
濮阳青怡低着头看着脚下明亮的地板。
他还会在乎她相亲吗?
他那么恨她。
“说话。”他突然双手钳制住她的双肩拼命的摇她,他咆哮,他失去了理智。
然后,他再次冰冷的转身离去。
如同,他从没到她的世界里来过。
然而————
她不知道,他依旧爱她。
他不知道,她以为他恨她。
十
五年前————
“离开她吧。”
“我爱她。”
“爱?这是最廉价的爱,你什么都给不了她。”眼里,话里都是无尽的嘲讽。
“我可以给她你们给不了的快乐。”
“随意添,或者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帮你,你只要离开她。”对方不愿意和他再多废口舌,拿出一张空白支票推到他面前。
他看着支票没有动。
“其一,门不当户不对,其二,你没有资本。其三,你和青怡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濮阳家的门槛你高攀不起的,她更不适合和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在一起,请不要耽误她的未来。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汪瑜直视着面前的人。
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赤裸裸讽刺的话震的沈凌萧喘不过气来,胸口痛的似乎心脏已经裂开了一条缝,然后迅速扩大,痛到没法呼吸,他强忍着一口喝完余下的咖啡,苦涩的滋味蔓延到从头到脚炸开来。
他输了。
“谢谢你们的高姿态。”沈凌萧把咖啡钱放在桌上就此离开。
从咖啡店出来,陌生的交叉路口他不知该去哪里,那天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十字路口,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总觉得没有尽头,他丢失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天黑了,他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来消化今天的噩耗,他从没想到自己的女朋友居然这么有背景,似乎来头还不小,当汪瑜约他的时候,他应该就会想到,汪瑜?谁人不知?著名的节目主持人。他苦笑,他还是抱了那么一丝丝侥幸,果然,人不应该抱这样的心态。沈凌萧到后来才知道,不仅仅是汪瑜,还有政界的濮阳邵锋,军区首屈一指的濮阳老夫妇。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匍匐回去的。
之后,他一蹶不振。
再次见到濮阳青怡时是一个月后,在她演出回来的第二天,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雪纺百褶裙,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她拿着市青赛的奖杯出现在他面前,她的确很优秀。
“我们分手吧。”绿草地上,阳光下,这几个字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前一秒还朝他笑的灿烂的人,后一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她表情很不自然的发笑,“开什么玩笑?”
“我们分手吧。”沈凌萧再次重复。
他冰冷的表情如地狱般吞噬了濮阳青怡仅有的理智,严肃的神情觉察到他是认真的,他没有和她开玩笑,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霹在她身上。
“为……为什么?”她扶着一旁篮球架的杆,已经泪流满面………………
“我高攀不起你。”满满的恨意,夹杂着无尽的怨气,还有不该有的抵触。
这一刻,他显得好陌生。
这一刻,她的世界暗了。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片迷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蹲下来将头深深埋在臂膀里,悲伤?绝望?还剩下些什么?
诺大的操场上,白色的身影缩成一团,肩膀不时颤抖,仿佛天地万物间只有她。
悲伤过后,等待的是心灵的缺失。
她没了他就如同输了整个世界,她的生活开始漆黑,她整个人变得颓废。
时间是毒药,也是良药。
他,一个月前如此,时间洗淡了。
她,一个月后如此,时间混浊了。
三天后
沈凌萧出国了。
濮阳青怡从别人口中得知,她还是忍不住去机场找他,她多么希望他可以留下来,她抱了一丝侥幸,她还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侥幸,这个字眼…………………………
十 一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燥热的夏季已到下旬。
外面哗哗的雨声,这几天一直阴雨连绵,可能是快到秋天的缘故。
当天夜里,雨依旧不停的拍打着窗玻璃,忽然绵长而刺耳的警报声彻想整个军区,睡梦中的人都顿时惊醒。
隔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士兵的口号声和各级领导的喇叭扩音隐隐约约传来,紧接着就是军区大卡车的声音,然后渐渐消失…………
窗外一阵闪明,接着是震耳的雷声轰隆隆的滚过夜空,濮阳青怡焦急的在屋内来回走动,她知道这是军区的紧急警报,却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雨势越来越大,夹杂着狂风。
濮阳青怡一夜没睡挨到天亮,急匆匆的朝医院跑去,时间尚早,只有值班护士,才知道昨晚雨势浩大,一些地区发生了洪涝。
濮阳青怡掉头跑回家准备了一些物资独自驱车前往,她等不及医疗部队的车了。车子越走越泥泞,一再减速,车子外是堆积的雨水的成泥的地面,远远的看到了一些临时搭起的帐篷,还有远处绵延的堤坝,濮阳青怡一路摸索过来,紧纠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没有走错方向。
车子一路打滑,终于到了临时搭建的医疗所,医生们穿着高筒胶靴来来回回的忙个不停,伤员不少,多数是溺水昏迷。还有不少军人抬着担架往这边来,满身的泥巴,大坝那边更是糟糕,由于人手不够不时有水越出。
濮阳青怡挡住过来的一个士兵:“你们的沈上校呢?”
“早上看到去那边了,一直没回来吧。”顺着士兵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堤坝的上游。
濮阳青怡心下着急,上游是最危险的地方,她沿着堤坝一直向上走,另一边是滚滚水面,夹杂着冲毁的房屋建筑,波浪翻滚,还有不少解救灾民的军人以及家属。
这场洪涝究竟淹没了多少,濮阳青怡一直走不到上游,泥泞的水路贱的裤脚都是泥,一夜的洗礼停下来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倾斜而下,雨帘中,濮阳青怡更是心急如焚。
想到那位士兵的话,一直没回来过,濮阳青怡更是害怕,心都提到嗓门上了,一路有不少士兵,军官,就是找不到沈凌萧,不少士兵拿着铁锹开始疏通河道,大雨里艰难的挖着沟渠,浑身都湿透了,濮阳青怡沿途问了好多人都没打听到沈凌萧的消息,心揪成了一团。
“看见过沈上校吗?”急忙抓住一个从上游过来的士兵。
“沈上校在最前线指挥。”说完那士兵急匆匆的向下游走去,濮阳青怡欣慰,终于打听到了点消息,加速向前走去。
到了上游到处是水,几乎已经淹到膝盖处,趟着水过去还是没有沈凌萧的身影,上游仅有的一处高地上站着几位军官在雨中指挥着救灾人员,不时的下水帮忙捞人。
“沈上校在吗?”雨声,哭声,所有的嘈杂声混在一起,濮阳青怡走到高地扯着嗓子。
“沈上校去前面那个村庄了。”那人只顾忙着手中的事没有回头。
雨越下越大,濮阳青怡站在高地上踌躇了一会,心慌的快要跳出来了,她毅然决然的走下高地朝不远处的那个村落走去,那里好像还没有被淹没,有星星点点的灯光,蹒跚泥泞的路濮阳青怡不知摔了几次才走到那村落。
嘈杂声渐渐逼近,水已经蔓延到这里,雨如果不停,这里也逃不了被淹没的危险。
隔着微弱的光,这里所有的村民都在搬运东西,移居别处,沈凌萧站在雨帘中不断催促着这些村民。
他,全身都湿透了。
她,满身泥巴。
滂沱的雨中,他就站在离她不远处,她看着他指挥着村民有顺序的撤离,不时的扶一扶在他身边路过的老人。
他看见了她。
他朝她走去,他震惊,心疼……
“你怎么在这?”似乎是很白痴的问题,可他还是问出来了,他记得在抗涝救灾的医疗人员中没有她,他不会安排她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终于找到他了。
他完好无损。
不需要任何回答。
大雨中……
他们相拥………………
五年前,他们相爱了。
五年后,他们依旧深爱着彼此。
爱情,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会在心灵的最深处藏匿,多少年后,那份情愫永远挥之不去。如他,如她。
十二
帐篷里潮湿昏暗,挂着一盏小灯,几张废旧的桌子拼在一起摆在帐篷中央,上面放着几张地图,还有几张绘制线条的纸凌乱的散落。
“受灾面积再无扩大。”
“目前防护都控制到位。”
“迄今再没发现受灾人员。”
沈凌萧低头听着各营针对这次灾区的报告,眉心紧皱,半晌,“受伤人员?”
他简短的字使在座的所有人没明白他的话,一时没有人接上。
“受伤人员医疗组安排的很好。”
人未到声先到,所有人都看向帐篷入口出,项辰南一身休闲裤走进来。
“项中校——”
“项中校——”
………………
头衔低的都站起来标准的军人礼。
“你说你们都跟着这样的上级多没兴趣,惜字如金,交谈要扼杀多少脑细胞。”向辰南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朝沈凌萧走去还不忘继续打趣,更要命的是去就把沈凌萧挤下了凳子,心安理得的坐下来。
在座的人都大跌眼镜,这可是沈上校????
某人一脸黑线。
一旁的小孟立即把自己的凳子搬给沈凌萧,沈凌萧摇摇头,站在一旁。
“散会。”沈凌萧看着众人,会议差不多了,如果是会议中途,他一贯的作风一定会把项辰南扔出去。等人走尽………………
“怎么?我千里迢迢来也不慰问一下我?”向辰南痞子般翘着二郎腿。
“你可以走了。”沈凌萧面无表情的赶人。
“你这样真的好吗?”项辰南无辜的耸耸肩,“我看灾区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重建问题了,和我们也没关系了,打算什么时候撤离?”
“三天后。”
这场大雨冲毁了不少家园,洪水过后残留的都是些废弃物了,最痛苦的还是受害的家庭。
在军区大院的早操声中醒来,推开窗,雨后的清醒空气格外舒畅,这已经是回来的第二天了。
濮阳青怡拗不过沈凌萧,在那天早晨就回去了。
还记得临走那天他对她说:“回去等我。”温情婉婉的话语这些天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大雨里的邂逅,濮阳青怡不禁莞尔。
他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又突然不知如何面对?
她突然很感谢那夜的雨,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那么熟悉,五年了,还是当初的那份味道。
青春里遇到的那个人也许是这辈子最难忘掉的,以后也许再没有那精力,那执着去认识另外一个人。
“凌萧,你可知道,我时常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拿你作比较,却没有比你更优秀的。”
这边沈凌萧忙的做着灾区收尾工作,好多年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心急如焚,甚至迫不及待的回去。
灾区的医疗人员他特意除去她,他不想她冒险。
她还是来了。那晚,磅礴的雨,泥泞不堪的路,她一身狼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那一刻,他所有的防线轰然倒塌。
五年前,他没有任何背景,他父亲的公司还没有上市,他没有资本和她与生俱来的优越并肩。
五年后,他是军区里的上校,背后还有沈氏财团。他足够和她并立。
他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
他爱她,哪怕倾尽天下。
十三
夜色降临,整个璃州市灯火璀璨,夏末秋初的晚风依旧带着白天的热度吹动着整个城市的夜晚。
马路上形形色色的车来来往往,呼啸而过的救护车刺激着路人的耳膜穿插而过。
军区总医院,主楼门口推车,氧气装备都准备齐全,赶来的专家,护士侯在门口,声色凝重。
救护车呼啸着冲入医院与时间挣分多秒。
“快,立即送入手术室。”内科王主任一起帮忙和几位护士将担架从车上抬下轻放在推车上,一秒也不敢耽误,推着一路跑着送到手术室。
“家人退后。”一个护士挡住了师长家属,关上了手术室的门。
红灯亮起————
手术室内不停的做着心肺复苏。
“给濮阳医师打电话了吗?”王主任头上的汗不停往外冒。
“濮阳医师电话关机。”护士紧张的回答。王主任蹙眉,关键时刻找不到人。
身体高高的被抬起又落下——————
“继续加压…………”
“心跳恢复了…………”一个护士欣喜的喊道。
“赶紧想办法联系濮阳医师。”王主任擦着头上汗水,急得团团转。
手术室外,已经候了不少人,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穿着军装的沈凌萧和项辰南刚从灾区赶过来,后面跟着小孟,还有从灾区一起来的一营营长赵晖,穿过长廊跑到大校葸政委旁敬礼:“师长怎么样了?”
“心脏病复发,突然休克,”葸政委看着沈凌萧身上的装备,“你回去换衣服休息吧,这儿我们守着。”
话刚说完,一个护士急匆匆的从手术室跑出来,“政委,濮阳医师联系不到。”
“家里找了吗?”
“都找了,没人。”护士用手附着心脏的地方,上气不接下气。
刚要回走的沈凌萧顿时一震,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心脏一沉。
………………………………
“爷爷,快看快看,小怡的赛车。”
“爷爷,我长大了也要像您一样当军官。”
“爷爷,我的钢琴过5级了。”
“爷爷,小怡今天考了全班第一,是不是要奖赏一下呀?”
军区郊外的一片后山上,这里景色错落有致,都是人工布置的,沿着台阶穿过几座假山,这里就是前任师长濮阳渭国的墓地。
“爷爷,小怡来迟了。”轻轻的将风信子放在墓碑前。
濮阳渭国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的照片镶嵌在墓碑上,这是他年轻时的照片。
“小怡,来跟爷爷跑步。”
“小怡。看,爷爷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我濮阳渭国的孙女定是虎门女将。”
那是的爷爷豪爽的笑声,总是人前人后夸着她,那是的爷爷总是自信满满,谈笑风生,那是的爷爷是军区首屈一指的师长,却从来不摆官架,受到万人拥戴。只是看错了人,信错了人。
坐在墓碑前,看着远方………………
军区医院里一片混乱,护士慌慌张张的来来回回,十几个内科专家商量着手术方案,没有一个人能有把握做心脏手术。
“濮阳医师手机一直关机。”
“办公室里也没人。”
“附近都找遍了。”
几个护士到处找濮阳青怡,电话打了无数次,就是联系不到。
“我能和你们一块去濮阳医师的家里找她吗?”突兀的话使所有人震惊,都看向声源处。
是那师长的家属。
“我们之前已经去过了,只有濮阳老太太。”一个护士解释道。
“小项,你叫上小沈,还有师长夫人,我陪同,一起去拜访濮阳老太太。”葸政委吩咐着项辰南。
向辰南凝眉,葸政委这只老狐狸……
其实那年发生的事情军区里稍微查一查都会一目了然,只是所有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而葸政委并不知道项辰南,沈凌萧和濮阳青怡的交情,只是歪打正着,觉得他们后生可畏,军衔比较高,给足濮阳家面子。
十四
“不用!”简短的两个字,充满了凌厉的气势,在长长的楼道里响起。
这个声音让所有焦急的人看到了希望。
“怎么?逼死了我爷爷,还放不过我奶奶吗?”濮阳青怡走上前来,看着葸政委,看着众人,当然也有不知情的人。
冰冷的眸子里散着寒光。
长廊里所有的人都看着一向沉着冷静的濮阳医师如突然变了一个人,生冷的可怕,大气不敢出一口。
“师长夫人,葸政委,您说对吗?”濮阳青怡眸光清冷的扫过这两人。
“小怡,你这是…………”葸政委自然知道濮阳青怡话中有话,只是挂不住面子。
“我当然没什么意思,”濮阳青怡冷冷一笑。
手术室的门开了,王主任擦着头上的汗水走出来刚要说什么,看到濮阳青怡,惊喜的朝这边跑来:“濮阳医师,你终于来了,快跟我进手术室吧。”
完全不知情的王主任说着就拉濮阳青怡。
“不好意思,我也无能为力。”濮阳青怡轻巧的躲开了王主任的手,摇摇头。
“不是…………师长上次………………”
“濮阳医师,求求你救救我们家老头子吧。”一身哭腔的声音打断了王主任的话,看向师长夫人。
“人啊,争夺名利,机关算尽,到头来一场空,
不是我不救,我也无能为力。”濮阳青怡转身就要离去。
说时迟那时快,师长的夫人扑上去拦住了濮阳青怡,:“濮阳医师,当年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们家老头子,等他醒了一定辞去官职消失在你面前。”
看着师长夫人泪流满面的祈求,响起当年爷爷背着遗憾去世,没有人出来澄清,奶奶到处祈求人,可是换来的都是冷眼。这又算什么?
自嘲的笑笑:“当年?就你的一句道歉就此了解吗?当年我爷爷被你们陷害,惆怅病死,你们在哪?你们又将濮阳家置于何地?如果今天的濮阳青怡不是医师,如果今天的濮阳青怡没有这么强大,你们会说这样的话?如果不是你们今天求人,会说出当年的事情?会道歉?”她永远忘不了一向豪爽大气的爷爷如何变的萎靡不振,惆怅病逝,带着遗憾到死都没有瞑目。
长廊里的人知道当年事情的人都默不作声的低着头,不知情的人却一脸茫然的望着两位当事人。
沈凌萧接到项辰南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朝医院赶来,刚到6层拐角处濮阳青怡孤傲痛苦的身影陈现在他眼前,快步走过去。
“青怡…………”轻轻的拥住她,给她所有的力量。
“小沈,请你帮帮忙劝劝濮阳医师救救你的师长…………”这位师长夫人似乎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短短几秒就看出濮阳青怡和沈凌萧关系匪浅。
“我会尽力………………”沈凌萧明显感到身边人身体的变化。
“我无能为力。”濮阳青怡脸色一暗,眼底是一汪看不到底的深谭。
“不好了,师长又休克了…………”一护士跑出手术室给王主任汇报。
“快,准备心肺复苏……”王主任立即进手术室。
“濮阳医师,我给你跪下了,只要你能救救我们家老头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赎罪,”师长夫人说着就朝濮阳青怡下跪,沈凌萧急忙上前扶住下跪的师长夫人, “小沈,你快帮帮忙,你是你师长最骄傲的兵啊。”师长夫人泪流满面,哭腔的声音充斥着整个长廊。
沈凌萧很优秀,包括向辰南,都是这位师长一手提拔上来的。
沈凌萧苦笑,在立场上他肯定是护着濮阳青怡。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沈凌萧目光温柔如水,低头在她耳边诉说,温热的气息醇道而充满男性的阳刚。
濮阳青怡猛的抬眸看向沈凌萧,便看进了一双深情凝视着她的眼,那双眼睛独独倒映着她的影子。
十五
中午的阳光明媚灿烂穿透茂盛的树叶,遍撒而下,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亦照着军区的每一个角落。
“对不起,我会澄清当年的事情,给你们濮阳家一个交代。”苍老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病房响起。
濮阳青怡站在床尾,看着这位师长,似乎一夜之间他苍老了许多,凹陷的眼角深深的皱纹。曾几何时他叱咤风云,受万人拥戴,岁月当真是残忍。她似乎看到了当年自己的爷爷,影响里也是如此渐渐苍老,那年的她在英国做学术交流,接到爷爷病逝的消息她没能赶来,后来她在空降部队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查到了那年的真相。
“那年,你爷爷去东北军驻地出差很久,当时自然灾害频多,又是涝灾又是地震,加上人心涣散,整个军区弥漫着松弛状态。当然我也是你爷爷一手提拔上来的,当时的情况没有办法,所以我借着你爷爷整顿军纪,慢慢的就掌握了所有的大小事宜,渐渐的也笼络了人心,可是好景不久,我接到上级密件,那原本是发给你爷爷的,可是他人不在,好奇心驱使让我拆开了密件…………
斑驳陆离的阳光照着病房,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诉说着当年的事情,似乎是一个故事,大家都知道结尾,却不知道它的开头和中心。
“那份密件是一个任务,关系到联合国,我自认为我可以做到的,可是偏偏不如人愿,我犯错了,当时我迷茫的不知道怎么吧,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完了,我自己毁了自己。当时,我已经做好了革职查办的准备,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爷爷回来了,你爷爷才是军区首屈一指的司令员,而这份秘密的任务也原本属于你爷爷负责的。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你爷爷头上,内部的事情上级查了很久,所有的矛头都是指向你爷爷,所以你爷爷被革职了。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就好像这是一台独角戏,只有解说员,没有观众。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深深的愧疚当中,当年的事情就像一颗毒瘤长在我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提醒着我是一个罪人,我不敢面对你们濮阳家的每一个人,尤其是你奶奶,曾经我们是战友,”哽咽的声音传来,濮阳青怡为之一震,视线望过去是这位师长眼角的泪,“所以这些年我尽心尽责的做好军区的每件事,亲力亲为,也创了不少丰功伟绩,可还是减少不了心中的惭愧………………”
“我有罪,上天该讨债的时候终究还是来了,我患了心脏病,我不怕死,就是没法……见你爷爷,”他攥着手帕擦着眼角的泪,声音哽咽的几乎已经没法言语。
“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猜到你来的目的,那么好的空降部队你不待,那么多一等一的医院你拒绝,偏偏留在这里,明眼人都会知道,其实第一次你救我,我有感谢也有厌恨,明明知道你需要一个契机,我还是给了你,第二次你不救我也是情理之中,我早已料到。.“可是你还是救了我,让我苟延残喘,我还是谢谢你。”
半晌
“你知道该怎么做。好好休息吧。”濮阳青怡退出病房合上门。
行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殇,………………
在自己做了不该做的决定后…………………………
手术里4个小时的搏斗……………………
这些年所有的万事万物…………………………
正如海子说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沈凌萧等候在楼梯口。
濮阳青怡忍不住的朝前跑去,双臂用力的怀抱住沈凌萧的脖子,紧紧的抱着他。
因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抱而怔了一下,他温柔的轻叹着,抬起手,抱住她的腰背。
“凌萧……………………”脸深深的埋在他颈间,声音闷闷的发出来,双手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更紧的搂着他,生怕有一天他会在她的生命中再次消失。
海子: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
十六
两个月后
军区郊外的后山
整齐的队伍,同样的军装,一排一排分散站立在前任师长濮阳渭国的墓碑前,敬上最高的军人礼,所有的士兵都表情严肃的哀悼他们以前最尊敬的师长,以示怀念。
墓碑前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束。
现任师长携妻子站在墓碑旁,歉意的望着照片里的濮阳渭国。
“师长,我来看您了,我没脸奢求你的谅解,希望您在那边安好。”
……………………………………………………
三天后
那年的事情昭告天下
各大网络媒体,所有的报刊杂志纷纷扬扬,此事引起巨大的轰动。
军区上级领导对此次事件极其重视,几年前的事突然浮出,还是冤案,不断勘察。
现任师长辞职表示愿意承担所有。
璃州市军区师长濮阳渭国授予最高的一等军功。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断侵占着新闻媒体的头条,几个月后才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
一年后
中国最美的岛屿——南麓岛。
这里举办着盛世婚礼——————
婚礼现场
濮阳青怡一袭白色婚纱,象牙白色丝缎婚纱上装饰这细密的珍珠,灵感来自于希腊女神,打造出古典而优雅的气息,价值500万,而此次婚礼所用的花艺用了10架直升飞机空运到现场。
据说这件婚纱专门聘请了时装界顶级设计师亲自设计定制,由20位巴黎工匠历时超过长达半年的制作工时完成。
沈凌萧相衬的一身白色礼服,新郎新娘很是登对。
所有的嘉宾都盯着缓缓朝红地毯这头走过来的沈凌萧和濮阳青怡,零星的花瓣和五颜六色的彩纸纷纷从天空中飘落,随风不断旋转。
“濮阳青怡,我这辈子毁在你身上了。”
“我情愿让你毁。”
“…………………………”
笔名:倏涵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