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鞋掷地(13)
豪华的别墅区物业服务特别棒!物业经理主动登门查看,没过多久几个筋骨强健的后生扛着电钻背着工具箱来了,一阵叮当叮当叮叮当当之后,被砸坏的落地大飘窗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头上的水晶大吊灯也镇定下来,扑嗒扑嗒亮亮堂堂。
夫妻就是那鸟儿一双,棒打的鸳鸯还要往一个窝里藏。不管怎么鹐着羽毛往死里掐,最后还是啪嗒啪嗒叼嘴巴,啪嗒啪嗒啪啪哒哒。先主男媳妇的红眼泡还没消肿,公母俩就黏糊到一起在沙发上堆成一坨子泥。媳妇葱段般的手臂缠着先主男的秸秆腰,瀑布似的长发就在先主男下巴底下颤颤地挠。先主男右胳膊搂着媳妇的光膀子,鼻子嘴巴就埋在媳妇头发里一下一下来来回回犁着。他左手又拿起手机翻来覆去地捉摸着。
保姆们都有点不好意思,蔫巴赤溜打扫着房间,鞋底子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鞋柜里鞋子们又开始唠嗑了。我们的鞋帮颤动发出的都是次声波,人的耳朵是根本听不到的。左內联升一声轻咳叫个板,“哎!风水呀!不信风水可不行。你们看,远处一条大山梁割断了龙脉隔绝了福运,上面一座尖尖的佛塔刺破了老天爷的天眼,那人们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呀?我就说吗,人再牛掰你也牛不过老天爷。”右内联升打断了他的话,“消停会儿吧老头子,少说点背运的话儿行不行,这就够提心吊胆的了。”
大厅里的先主男低声对媳妇说:“今晩你先睡,我要出去跟丫谈谈。”他媳妇唧唧啾啾听不清说什么。先主男说:“放心吧,我跟他好商好量着来,事情到了这地步,他他妈的也别想托干系。我一直绷着呢,够对得起他了。”
叮咚!叮咚!叮叮咚!胆怯的门铃声在后半夜突然响起,鞋柜开了门先主男把我俩蹬上双脚。她媳妇穿条睡裙就从卧室里追了出来,先主男一摆手,他媳妇就像颗钉子似的钉在了大厅中央,厅里没开灯我们看不到她的表情。
出了房门院子里黑黢黢一个人也没有,岀了院子路灯下还是一个人没有人。先主男哪儿也不看,踩着我俩来到光屁股的塑像底下,一条黒影鬼魂一样就在塑像下立着呢!他穿了一件大斗篷,斗大的帽子里只露出两排雪白的牙。先主男劈头就说:“领导您总算露面了啊!一堆狗屎全抹我身上,我一直心甘情愿替大伙儿顶着雷呢!您倒好意思玩失踪哈!当初不是你鬼迷心窍贪疯了,那屋顶哪儿能就塌下来?现在我家里的日子都没法过了,你还袖手旁观往外边躲!有本事你别回来呀!”
“好了!”大斗篷牙缝里一股寒气刺到先主男脸上。“我是特意来给你压惊的,有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伤员已经活着从ICU出来了,而且我们给他立了头等功。两百个孩子都没生命危险,皮肉之伤好得快。你吃了大亏我知道,下次合作我都给你补上,消消气吧我也想不到会这样呀!”这人的声音真耳熟,可是他姓甚名谁我就是记不清。他自己点了一支香烟,火柴屁股就落在草地上,借着余火微微的光我发现,在我对面卧着的是一双低头不语一声不吭的意大利名牌汤多步霓。
接下来又嘀咕了一阵儿他们就分了手,先主男步履轻盈回了家。他媳妇双臂紧搂着肩膀直哆嗦,还钉在大厅地板上窝儿都没动。先主男一脚一只把我们踹到地上,光着大脚跑过去,扽着媳妇的胳膊就往卧室里拽。嘎吱嘎吱一阵子响声后,先主男的鼾声赛过了铜锣。“孩子他爹!我看没事啦!”黑暗中我的右鞋把鞋带缠到了我的鞋帮上。“但愿吧!”我说。
过了几天正是寒露,老保姆端上几只红彤彤的阳澄湖螃蟹摆在餐桌上。先主男捧着饭碗羡慕地看着妻子,他媳妇轻巧地舞动着小叉子小剪子小锤子小勾子,熟练地擓着蟹黄剔着蟹肉,一点儿一点儿往小红嘴唇里放。电视机声音放得很大,那女播音员脆萝卜似的话语就在大厅里绕着。她说什么上面来了巡查团,委晓渠已经被逮捕。她说日月桥枢纽匝道倾翻五死七伤出了重大事故!
日月桥我实在太熟悉,先主男带我们去过多少遍了。后来市长来剪彩,热热闹闹还放鞭炮呢。噢!好像报纸上还登了大照片,照片上市长背后就是先主男。
这会儿先主男好像傻了眼,举着筷子愣在半空间。他媳妇瞬间醒过了闷儿,满嘴鲜黄都喷了出来,门牙咬破了红嘴唇,直勾勾看着先主男,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半夜里卧室传出争吵声。
“我就是出去避一避,消停了回来再和你们团聚。”
“死活都得在一起,丢下我们你哪儿也别想去!”
“出去避避是上策,巡査团的风头必须躲过去。银行账户里有的是钱,想怎么花都由着你。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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