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鞋掷地(6)
这些肮脏的糗事儿从来没有市长和委主任参与进来,真正愿意和先主男鬼混的也就是那些虾兵蟹将。而每逢大事先主男才会独自去两个神秘的地方,作为他的皮鞋我俩对此了如指掌。城西的月湖和城东的日湖是两个公园,公园的湖心岛上都有一处幽静的庭院。你要问我会所是什么,我就告诉你那是先主男密会高层领导的地方,见市长去日园见委主任去月园。
庭院是什么风格我说不上来,但我熟悉那里的每一扇门,每一条通道和楼梯,这是我们鞋子的本能,尤其是左鞋,每一只左鞋都承担着辨认方向的任务。即使先主男饮酒过量我也能万无一失地把他送进送出这两个庭院。先主男对我们非常满意,因为他每次进出都不喜欢走同一个门,他哪次走哪个门好像也没有一定规律。他非常依赖我这只全天候的从不迷路的左鞋,因为我总是能提前百步搞明白他心里边规划的路线图,而且我从不自做主张,他中途变线,我立即跟上。
会所里没有嘈杂的歌声,一切谈话吃饭桑拿按摩都斯斯文文井然有序一点儿不乱。墙上的字画我俩看不懂,酒瓶子上一大串海外字母我们也认不清,只是可怜那挂在玻璃框里的整个鲨鱼鳍,钉在墙上的大张鳄鱼皮,炖在锅里的狗熊掌,丢在白酒杯里的毒蛇胆,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大海蚌,偏偏长了个大象的鼻子。哎呀!上帝也没有办法,再珍稀的动物到了领导的会所里,也和一条耕田犁地的笨水牛一样的贱命。
只是有件事情我俩搞不明白,鸟粪若掉在脚面上,我俩就会恶心得不堪,为什么那么大的领导会把曾经堆满鸟粪的燕窝,放在嘴里吧唧吧唧个没完。
但还有一件事情我们非常清楚,在桌子下面对着市长或委主任的皮鞋,我俩只能说一些海角天边无关痛痒的笑谈,千万不要胡言乱语,桌子上面讲什么我不能听,不小心听到了必须马上忘掉。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根本回忆不起来,他们在会所中哪怕一句半句的谈话内容。另外我们时刻牢记,和委主任的皮鞋绝不能提起日湖,和市长的皮鞋我们也从不说月湖。
在桌子下面把所有闲话都扯完了,实在闲得心烦干脆睡觉,梦里有人喊猪蹄崖,馍馍哥,还有拉丝萝卜丝。
没过多久市长来到了立交桥的工地上,工地上挂着一面面红旗,市长抬头仰望高高的水泥墩,点头露出赞许的微笑,亲切地和很多农民工握手,嘘寒问暖一个劲儿说感谢。他还到工人们的宿舍里拉家常,亲切地说:“师傅们是咱们城市的脊梁,我们正在筹划农民工子女在城里上学的大问题呀!”那记者们的闪光灯噼里啪啦,先主男时时刻刻紧跟在市长的照片里。久而久之老保姆在报纸上看到先主男也不新奇了,只是重复一句话:“太太你看呀先生就是上像!”
全市小学校的改建工程终于完成了,竣工仪式在新建的体育馆举行,全场的娃娃都系上红领巾,孩子们给委主任和先主男他们戴上鲜艳的红领巾。音乐声激昂大红旗缓缓升起,可爱的娃娃们表情庄严,高高举起稚嫩的手臂。委主任做了热情洋溢的发言,说孩子们呀,你们是我们城市的未来和希望,叔叔阿姨和爸爸妈妈一样疼爱你们!快乐的小学们欢笑着鼓掌,我的右鞋怎么也看不够那些欢蹦乱跳的童鞋宝宝们。
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只要是在公开场合,市长和委主任见了先主男都亲切握手互致寒暄,好像他们实在太忙了,很久很久没见面,好像他们昨晚并未在会所里吞云吐雾,推敲琢磨,更不曾在酒席间勾肩搭背,倾心吐肺。
“最近很忙吧?都在忙些什么?”
“对市里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就提出来!关于我的意见也要提!不能隐瞒呀!”
“下一步有什么想法,可以给我们秘书处打招呼,一切走正式手续,放心吧我们可不搞官僚主义呀!”
我的先主男更忙了,我在办公桌子底下听到,有人请他安排敬老院的床位,有人托他给谁谁谁谁安排个职位,也有卖药人专门找他要肿瘤医院院长的电话,甚至酒驾被拘也找他摆平。有人托他把东西转交委主任,有人要见市长却来和他商量什么时候方便。
在咖啡厅里闲坐的时候,我见到好多次有人带着孩子来,请他安排进市属一小二小三小读书,说谁都知道这种事只有先主男说话才管用,一切都听他的安排,只要孩子能被录取怎么着都行。那些孩子们的小童鞋连蹦带跳,我的右鞋看见了就喜欢得不得了。我心里也痒痒的像有个小手在挠。
我的先主男真是四下里平趟,八方面玲珑,十六条大街的事情他都能管得到。作为他的皮鞋我俩也把鞋的潜能发挥到了极限。 哎!就是先主男一夜夜瞎胡闹,他媳妇的肚皮还是空口袋一条呀。要是他们有了娃娃多好,我和我的右鞋也能在鞋架上拥抱自己的小宝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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