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鞋掷地(5)
先主男更辛苦了,项目越来越多睡觉越来越少,夜不归宿吃无定时,只对烟和酒不离不弃。他媳妇倒是来了劲头儿,嘴里没完没了表扬他,还嗲声嗲气叫他老公老公!我们皮鞋和人类一样想要长寿必须早睡早起生活必须有规律。可是先主男的作息时间已经晨昏颠倒,连累我俩也眼袋深黑脸皮褶皱无力。
人分男女鞋辨左右,右鞋和女人是一个道理,越会保养容貌越是娇艳,生活不规律就会形容憔悴常常发脾气。我理解我的右鞋,工作太忙她难免烦躁,越是这样我越要对她加倍体贴关照。在杯盘狼藉的酒桌下,我一边为我的右鞋蹭掉脸上酒渍,一边学着先主男的做派和邻座的皮鞋们讲着半荤半素的笑话,装傻充愣打情骂俏,换他们高兴换他们傻笑。这些皮鞋我都认识,他们的主男主女就是那些科长、处长、秘书长、局长,时不时团长、参谋长的皮鞋也和我们厮混在一起。
我们在饭桌下就听上边说:
“这事儿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
“他省长想什么我心里都有底。”
“这么多年这点儿事不懂我白活了!”
“亲兄弟把话说开了一切都没问题!”
“走一个,咱哥俩再走一个....”
“下礼拜答辩你就这么说......”
“这事儿现在先别提........”
“没事儿,把心放肚里去!”
“只要你咬住了说不知道就行,心里千万别发虚!多大事儿呀!”
人类是最能玩儿、最爱玩儿、最会发明怎么玩儿的精灵。当初上帝造人肯定没想到这一点,肯定没想到现代人类玩着玩着就玩大了,就能玩得把造物主都抛在了一边儿。酒食盈腔人们还要喝茶消食,稍事休息后再次饮酒放歌。碰上那些天生不靠谱的歌者,我俩恶心得真想把先主男的两只脚一口气全吐到抽水马桶里面。
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事儿,就是每当唱歌的时候,我们周围就会围上来很多咯吱咯吱奇形怪状的鞋子,鞋底儿悬空鞋尖戳地,鞋后跟儿扎着根尖尖的锥子,叽叽喳喳嗲模嗲样没脸没皮,在先主男他们的裤子上蹭来蹭去,锥子尖差点儿扎进我的鞋带眼儿里。我出离愤怒可是我实在无奈,只能随时准备用身体保护我心爱的右鞋。我们听到那些人卧在沙发里一声高一声低:
“这都是干爹我照着你!”
“再唱一个,就一个.......”
唱到后半夜,各个离了歪斜声嘶力竭,科长、处长、局长、参谋长、团长的皮鞋们迈着醉步在锥子鞋们嗲了吧唧的忽悠下不知去了哪里。先主男叼着烟卷儿打着哈欠,用力在地板上搓着我俩的屁股强打精神耐心等待。手机响了他总是那句话:“别等我,你先睡!还没完事儿呢!”直到不久以后晨光曦微,他才带着我们陪着筋疲力尽的长官们离开。
有那么两回先主男也发了神威,携了四只锥子鞋歪歪扭扭把我们绊倒在一个大卧室里。一阵叮呤哐啷窸窸窣窣,我俩被砸在了地毯上。接着飞来的是几只锥子鞋,一只锥子重重地刺进我的口腔。大床上轰轰烈烈,先主男的光脚丫就在我俩头顶上空又蹬又踹。我的右鞋把脸颊深埋在厚厚的地毯里无声地抽泣,我只能用鞋带抚摸她,舒缓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床上那些猪仔般的嘶叫,我他妈乄你乄乄嘞!
第二天中午太阳高照,我们在噩梦中被摇醒,原来是家里的保姆正在挥舞着鞋刷,驱赶我俩一身的腥臊气。我的右鞋还没从昨晚的噩梦中挣扎出来。我用鞋带轻抚她的鞋帮,她愤愤地扭动鞋帮,抬起鞋带摚开我的抚慰。
先主男的媳妇坐在床边嘤嘤地哭泣,老保姆一声长一声短地默默叹着气。媳妇说:“你挣钱养家为了个啥!咱俩还没个一儿半女呢!你到底打算怎么样!打算怎么样你!”先主男刚刚醒来瞪着充血的双眼冒着傻气。突然他赌咒发誓语无伦次胡言乱语起来。那有气无力的话语怕是他自己都觉得缺乏诚意。他媳妇说这日子我他妈不过了!吵吵着说要走,就收拾箱子穿上衣服怒冲冲向大门走去。先主男弹簧似的从床上弹到厅里嘴里一阵子求饶,囫囵个儿地抱起媳妇就往卧室里扛,小皮箱掉在地上咧着嘴,疼得吱哇乱叫。砰!卧室门关上了。里面一阵踢里哐啷。媳妇悲悲切切求死觅活惊天动地,先主男嘀嘀咕咕断断续续寻寻觅觅。
真是一地鸡毛乱七八糟。
老保姆把脸转向了墙壁,用手腕去眼睛上揉来揉去,嘴里呢喃着:“钱烧得发烫,小鬼迷了心窍,好日子不好好过,唉!趁着年轻嘬吧你!”突然把气全发在我脸上,鞋刷子碾得我鞋帮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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