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地上站起来
昼长之晚时八点,苍苍的夜色才弥漫开来,九点之时,我从郊区的中学返回灯火已上的市内。妻子刚刚煮好一碗汤面,电话响了,是一位可以称为兄长者打来的电话。那就约在楼下的小酒馆见面吧。于是,微明仍暗的灯火街头,一个人思考着等待。
不知道他是否算是江湖中人,但年轻时候打打杀杀以人聚人散为风景,从低下的地面上,从惶惶尘埃堆中,从暮色一样的时代,混混着长大,成为一个反应灵敏,超出凡人,渐具名气的拳脚好手。灵敏不仅指身手技能,而且还指脑筋的弹性足够 ;打架逞能,却并不盗窃抢劫。
如此这般,终因自制武器开枪袭警,致人伤残,而陷牢狱之灾。那种发令枪改制的手枪,打在我认识的一个警察脸上,威力不大,才未深伤。入狱之后不久,刑满释放,但更为疯狂。夜色街头,漫漫暮色,小小的城市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的大名呢?
打倒一个人后,那人在医院手术,他握凶器,找到正在动手术的病人,残忍的挑断那人的脚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有着什么样的恩怨,引起他的仇恨,下手如此残忍?仅仅是年轻气盛,仅仅因为逞凶逞悍?良知颓丧?仅仅以狠报狠?以凶对凶?却也从未刻意打听及知道那些年代的恩义情仇。
这样的入狱,已今非昔比,一判死刑,二判死缓,然后无期,二十年,十五年。最后,服刑期间,因其才能及表现,竟成为监狱管教人员的助手,帮助管理几千多犯人;难怪会一再减刑。不久的一次邂逅,我们知道,他被政府改造完毕,或者自我也完成改造,健健康康的出狱。不知道脱胎换骨与他是否相称,但据知情人说,他与年轻时,已判若两人。
能不判若两人吗?十年面壁上可造就一个诗人,成就一个作家,锻造一代英雄,况且,他的胞弟我的发小,已经殇于一个工地上的重大事故,剩余双亲,能不知可否?当他与狱友告别,从监狱的铁门里走出来,仰望着高墙外蓝蓝的天空,眺望着故乡的方向,那时可有粉尘迷住了他的眼睛,那时可有暖流激动了他的心肠?
他是我人生阅历中的一节大课,我要从中认真阅读,验证人性的良知和疯狂,人间的道义、家庭的责任,朋友的情怀,到底有多么强亮。看,夜色之中,他们过来了,一辆出租车内,有喊我的声音,他们两个人;光头的他,打开车门,笑着致意,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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