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笋

“今天早上我去市场，已经有人卖新笋了。走，下午我们挖笋去。”老公回家，兴奋地对我说。

“好。”一拍即合。

大约下午四点左右，太阳已经没有正午时那样辣了。

把车开进现成的停车场，那里的房屋还没有完全倒塌。不过，盖在上面的石棉瓦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人照料，已经快烂完了。

沿着原来的石板路，拾级而上，青青翠竹就在石板路两旁。当年只是为了种成路边的风景，而如今却在荒凉与破败中显现出勃勃生机。

这里曾经是一个温泉浴场。我与老公发现它时，它好像刚刚废弃没有多久。那时我们因闲来无事，刚刚买了小捷达，去远处呢，没有钱。所以小城周边大凡有一点景致的地方，都布满了我们的足迹。是这一片青青翠竹吸引了我们，等到走近时，发现这个温泉浴场早已人去楼空。

不过，当时各种设施都还保存得很好。只是，大厅的门竟然是大开着的。我们走进去时，里面的各种沐浴设施都还在。连水晶吊灯都还闪闪发光呢。

外面有不少泡澡的小草亭，星罗棋布于曲折回环的半山之中。虽说是草亭，却也颇为精致。松木做成的亭子，上盖茅草，翠竹编成的围栏，下掩小池。池内卵石铺就，小路曲折通幽，路边花木扶疏。四围青山中，温柔泉水里，眼前清风过，耳畔百鸟鸣。想想都是一种享受，却不知因何而废弃了。

再往上走，见到一房屋，门大开着，走进一看，就明白了废弃的原因了。原来偌大一温泉浴场，竟然是“人造”的。这房屋里，有四大个大锅炉，所有的“温泉”，都是用它造就的！其成本也就可想而知！或许是因为成本太大，维护费用太高，因而难以为继吧！

不去管它了。

也就是那一次，老公发现竹林里，竟然有好多已经长高了的笋子。

“浴场废弃了，竹林也成了无主的了。等到明年，我带你来挖笋子。”

第二年，我们果然去了。

相比前一年，浴场被破坏的可严重了。大门全没有了，吊灯被打碎了。里面的设施被全拿走了。连锅炉旁边的变压器，也被人给拆走了。不知道是主人做的，还是另有其人。小路两边的花木，因为没有人打整，全都长到了路上，尤其是三角梅，完全变成了杂刺，路都被它给拦住了。草亭还在，却早是破壁残垣；小池还在，却已变成了各种小动物们的便池了。若的孔尚任还在，怕又会写出怎样的一曲“哀江南”，动人心弦呢。

只有竹林却是越发长得好了。

那一次因为来得合适，刚刚下过雨没有几天就来了，收获可不小。

“老公，这岂不是‘盗’？”心中不安，问道。

“哈哈！呆子！苏东坡都知道‘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这是人家不要的了！现在就让‘吾与子共适’吧！”

老公毕竟是农村人出身，弓马娴熟。三下五除二，就挖了一大袋。然后，与我一起，坐在竹林里剥笋子。

其实，下面没有多远，就是省级公路。但是，竹林虽然不大，却似乎已经是一个小世界。一下子让我们与外界隔开了。虽然公路上的车仍然呼啸而过，可竹林外面的鸟叫声还是很清脆。竹林下面的野地里，老牛吃草闲了，不是传来一声“哞——哞——”的叫声。我与老公相视一笑，十几年的情分，竟然也流露在眼角眉梢。

“放长假了，人家带老婆四处去旅游，我只能带你来这挖笋，委屈不？”

“委屈啊！都要委屈死了！”拳头在他身上乱砸。

“小心啊，手疼了可别怨我。”

忽然发现不远处，一株山梨花开得雪白。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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