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初夏栎叶

每年四月初，我都要到暮底河水库去。不能去太早，也不能太晚。其目的，只为了去看一看那一坡的栎树叶。

如果三月底就去呢，太早了，叶子虽然已经发出来了，却还如同新生的婴儿，睁开毛茸茸的睡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不时用小手轻轻揉着，迷迷朦朦的样子，你不会感到惊艳。而且，去年的落叶还铺在地上，干枯枯的，风一吹，还沙沙作响。春天的风也还不太湿润，什么都干飒飒的，一会儿你就会觉得无趣了。

如果五月才去呢？你见到的就是一位已婚的少妇。虽然风韵不减，甚至春情更浓，但你一眼就能够知道少了什么。美则美矣，但你也只是叹息一声之后，便兴味索然了。

最好的时节，便是四月初。

每一片叶子，已经长成了形，每一片叶子，都是新的。从叶柄到叶尖，每一条叶脉，都清晰流畅，完好无损。叶子还不完全是绿色的，而是在绿色中带一点娇嫩红褐色。每一片叶子，都闪着比光泽，只属于生命的华贵。

每一根枝条上，都已经长满了叶子，层层，叠叠，错落，参差；每一棵树上，都已经长满了叶子，绵绵，密密，曲折，高低；一整个山坡上，完全长满了叶子，沙沙，哗哗，盎然，春意。

没有一片叶子有一丁点损耗，没有一片叶子有一丝丝残缺，没有一片叶子有一毫粒破旧，新，新，新，亮，亮，亮，柔，柔，柔，让你真正知道什么叫做春意！

“豆蔻梢头二月初”，也许勉强可以比拟。少女初恋的心，也许勉强可以比拟。雪山之上晶莹的雪，也许勉强可以比拟。

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华枝春满”！且知道它完全配得上“中天月圆”！

静静站在树林中。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回忆。这一时刻的美丽，足以把你淹没。风轻轻吹来，拂动你的裙，你的发，最好闭上眼睛。脚下的暮底河水库波光鳞鳞，身后的山坡上栎树叶晶莹如玉，远处的蓝天中白云缥缈如梦，耳畔还有一声声清脆的鸟鸣------

佛祖在菩提树下，所悟到的，肯定也会有这样一份喜悦吧。即便之后再有多少不如意，只要有这样一份美好，便没有什么理由，不感谢自己的这一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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