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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五年

时间:2006/9/16 作者: 指间沙 热度: 77565
    毕业前夕的冬天里,导员介绍我们大批同学到他朋友的售楼公司实习,由于我临时有事,便比同学们晚去了两天。当我提着行李站在公司大楼下的大块玻璃前整理长发的时候,我的同学们蜂拥而至。我在他们的簇拥下晕晕迷迷地飘上大楼的十二层。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硕大的落地窗刺痛我眼睛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站在云的顶端,那种感觉一直令我飘忽到今天。
 
    据说这座大楼的主人是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商业奇才之一,从三层到十三层都飘浮着贵族的气味,我们仗着导员与老板的特殊关系,混进来坦坦然地充当了一回前辈。
 
    进去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熟悉环境,小莱便神秘地咬我的耳朵,说有一个XX学院的学生面貌怎样怎样身材那样那样举止哪样哪样素质这样这样……我拍她的头取笑她一定是动了情,却也心里痒痒地从房间侧出身来想要看他,刚好他也从另一个房间侧身出来看我,四目相对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游遍全身,仿佛几百年前曾擦肩而过!他温文儒雅,英俊潇洒,我那么轻易地动了心,他也一样。
 
    那个冬天的雪特别密集地下,好似冬天很快就会走远,它们没有机会继续装扮这个城市一样,赶场般下个没完没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冬天真的很快便走得很远。
 
    因为业务还没有正常运转,我们每天就只有严格的培训。公司特别在礼仪学校请来一位老师为我们的形象进行后天的狂补,他常常被作为典范在众人的眼睛里荡来荡去,那些被我们这些男生女生视为表率的举止不间断地引来女生们垂涎的眼光,啧啧的赞许声令安静的教室阵阵骚动,像要将他活活的吞掉。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听到老师喊他的名字:川。
 
    川常常在休息的时候跑过来问我累不累。好不容易上完了礼仪课又要学习关于售楼的知识,从楼房的建筑结构到建筑风格,从外部环境到内部布局,从材料质量到销售价格,笔记记了一大摞,设计图纸翻了一大堆,怎么会不累?
 
    和川同一学院的有一个叫做乌龙珠的朝鲜族男生,大家都叫他阿珠,我到今天也没有搞懂他姓名的含义。他操着一口很不流利的普通话,却特别的滑稽可笑。休息的时候我们就聚在一起聊天,每天都因为他的笑话而胃痉挛。川就坐在他旁边,笑的时候会露出洁白的牙齿,特别的可爱。我身边是叽叽喳喳的小莱。
 
    事实上我对川异常的冷淡,不和他讲话,也不对他笑。小莱却在我耳边疯狂地提起川的名字。我笑她是个花痴!
 
    对于我们这些在这座大楼里闷呆了闷傻了闷憔悴了的孩子们来说,唯一的乐趣就是楼下那大片整个冬天都化不开的雪。我们跑在上面堆雪人,打雪仗,唱歌跳舞,大喊大叫,平时最注意形象的女生也松开了矜持疯作一团。川在跑得疯了痴了兴奋了的时候抓起我冻冰的手放在唇边卖力地哈着气,那唇灼热得烫手。我透过川深潭样的眼眸看到头发丝丝纷乱的我,更看到雪地上心情寸寸碎掉的小莱。
 
    我决定帮她。
 
    川说他是在海边听着海浪声长大的孩子,我说小莱是漂亮单纯有爱心的孩子。
 
    川说他喜欢听着Berlin苍阔的声音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我说小莱有恐高症,不敢站在高处向下望。
 
    川说他习惯睡觉的时候开着灯,让整个房间充满安全感,我说小莱喜欢吃酸辣水煮鱼,呛得人眼泪汪汪。
    ……
    公司后门对着一条小吃街,各种酸辣香甜的味道比赛样弥漫在那座大楼的上空。好像这个城市里的人不会做饭,不会吃正餐一样,相互间厚重的羽绒服擦来抹去的情景令我费解得几近昏厥。课上得烦了的时候我和小莱便跑出去吃个天昏地暗,常常会在半个天昏地暗的时候很意料地碰到川和阿珠,于是就假装惊讶地凑到一起围着火炉喝啤酒。有一次川在喝得意志混乱的时候试图帮我擦拭嘴角边的辣酱,我在意志特别清醒的时候装作无意地将小莱拉到我的前面,川莫明地看了我一眼便真的无所谓样帮小莱擦拭起来。阿珠见状大喊他们两个像情侣。小莱便傻傻地很埋汰地笑。我也跟着阿珠起哄,却不自觉地拿起一罐啤酒一饮而进,从不喝酒的我那一次醉得不省人事。
 
    川和小莱是情侣的消息很快便在整个公司传开,小莱还是傻傻地笑得很埋汰,川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拉着我跑到雪地里,很苍白地站着。
 
    那个冬天的雪好似真的没有停过,还在没有色彩地下。
 
    你希望我和她在一起,我们就在一起。
 
    这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
    川很失态地抓起一团雪向身旁的雪人砸去,那个我们在开心时堆积成的菠菜大叔立时丢掉了鼻子,残缺了帽子,在雪地里惨得有点掉渣。
 
    川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的心隐隐作痛。
 
    我们吃饭的时候要到三楼的餐厅。以前小莱总是和我粘在一起,现在和川粘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粘在一起的时间要多出N倍,在去往餐厅的电梯里也不放过,我和阿珠便很电灯炮地站在一旁很大度地放电,那处境尴尬得让我觉得恶心。更不近人情的是我和阿珠还要在餐桌上看尽二人你帮我夹菜我喂你喝汤的卿卿我我。后来有一次阿珠像是突然警觉似地说我们换个座位吧。
 
    餐厅中央摆着一架钢琴,川和小莱就坐在钢琴旁的位子上,我和阿珠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位子上。
 
    阿珠说,不如我们也交往吧?
 
    我刚刚喝到嘴里的汤呛到嗓子里差点喷出来。
 
    闲着也是闲着。
 
    我拿眼睛狠狠地剜他。
 
    你在想着川吧?他死性不改。
 
    我抓起一团饭朝他的脸扬过去。
 
    阿珠说我虚伪不敢正视爱情,说三个人痛苦不如一个人痛苦。
 
    阿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小心而恰当地舔啃我的伤痕。
 
    经过两周暗无天日的培训,公司的业务终于开始正常运转,阿珠如愿地做了业务员,小莱被分配到总台接待客户,川直接任命为销售部经理,我则被同学们推荐为最没有实际意义的称作秘书的角色,每天繁杂的工作令我叫苦不迭。小莱常常在休息的时候跑到川的办公室里甜甜蜜蜜。
 
    我是一只孤独的羊。
 
    若是我敢于正视爱情,那么小莱要怎么办呢?
 
    公司楼下有很宽大的停车位,对面是繁华的商业街,在高楼群立的空隙里,太阳有点吝啬地洒着光,我就站在某个停车位上看被季节冻冷了的夕阳,风吹着我的长发飘起又落下,想要流泪的感觉压倒又滋生,他们说,那便是忧伤。
 
    忧伤是一抹灰色的阳光,在青春凋零的心底凄然绽放。
 
   小莱有了川之后,小吃街便成为我的一人之旅,有时候阿珠会理所当然地陪着我,我便用戴着手套的拳头千百次地敲他的头。阿珠是一个越敲越兴奋的人,一边挨敲还一边指点我敲这里敲那里。那一次小莱也来了,却不见川。
 
    不说话的小莱不停歇地喝着啤酒,深蓝清亮的眼神透着淡淡的哀伤,炉火映红的脸掩饰不住内心发霉的苍白,如歌如泣的倾诉人见犹怜。小莱说川爱的人一直是我,和她在一起只是想了却我的心愿…
 
    那个冬天的太阳似乎得了重感冒,总是躲在房间里懒得出门。旁边凄凉的花园里树枝上的雪迎风飘落,我和川像很多个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一样很有角度地前后站着,风吹起他那长款的束身大衣,像青鸟摆动的翅膀持续地搅扰着我的心海,波澜不断……
 
    我卖力地褒奖小莱,希望川可以对她好一些,可是川说我已经没有机会再把他推给别人了,因为他已订了晚上的船票。他的家在海的那一边,想念孩子的母亲在海边日夜守望。
 
    川要离开的消息让我的思绪在他凄凉的眼神里狭隘得不知所措,不再有力气设防的心理被川看得透彻,他将我的脸埋入厚重的胸膛,宽大而温暖的手穿过我如丝的黑发,两股青春的情愫在血液里哀怨地碰撞,我不能自控地哭泣,在这花开的季节,让泪水肆意地打湿他前行的路。
 
    我一直以为爱上一个人是一件特别难的事,可是我发现爱上川一点也不难,难的是我要怎样才能不爱他。
 
    那一天的时间好似快得发了狂,川要走的现实不停地在我头脑里刺痛,失了魂的躯体在等待中渐渐枯谢。晚饭的时候我和川坐在落地窗前的位子上,川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共餐,我就是你的奴仆。川说这话的时候不忘露出可爱洁白的牙齿牵强地笑。我看到他笑容后面发烫的忧伤,眼神里酸涩的倦恋,而我唯一能回报他的便是眼泪,如西湖的水。
 
    饭后,川像猛然想起了什么,走近那架从没有人启动的钢琴,熟练地弹奏起那一曲经典的《Sealed With a Kiss》,并和着音乐轻轻地哼唱着。我在那哼唱中泪湿眼睛,疼痛感觉如窗外依然飘着的雪。当那忧怨清淡的歌声停止的时候,餐厅里仍持久地保持着安静, 川就在那无声的安静中走出门,消失在所有人的眼神中。同学们警觉地追上去,我已麻木。
 
    小莱拉着我跑出去的时候,川在和同学们一一握手告别。我的手彻骨的凉!川勇敢地迎视我,我知道他希望我说出一句话,能够成为他留下来的理由,而我什么都没有说,却残忍地祝他旅途愉快。当川终于转身跑开的时刻我泪流满面,当我们被那夜大片大片的雪花隔开的时候,我知道,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我的心空掉了。
 
    川走后的日子,我失去了灵魂,思绪没有意念地飘浮,飘到哪里都是川的影子,而每一个影子都是一把利剑刺痛我血淋淋的心,我无可选择地离开,企图令那一段记忆瞬间空白。有很多个日夜我将自己关进房子听CD,想川的样子。在春天的钟声敲响前的103个小时里,我收到了川寄来的邮件,不过是几页薄薄的纸,却成为我沉重的负荷,怯怯地不敢染指,瞪着天花板的眼睛里流出酸酸的思念,干枯的喉咙里发出涩涩的无耐,这封信打开和不打开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和川终究是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只能在各自的季节里开放出各自的花。我又一次选择了沉默,将邮件放入抽屉上了锁。    
 
    相隔五年。
 
    妈说女孩子在出嫁前要将所有的往事遗忘干净,这让我想起了孟婆汤。奈何桥上,孟婆浅浅一笑悠然端起碗,行行色色的来者便无一漏掉,或推诿或谦让,终究要喝的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前尘往事便都如云烟随风飘散。
 
    我也要在今晚喝掉孟婆的汤,选择遗忘。
 
    那封尘封在箱底的邮件,被岁月刻下了太多的伤痕,像我久远的情感。我小心地弹掉上面的灰尘,慎重地打开,川含笑的脸便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以为不会再颤抖的自己瘫软在地上,想念川的心一如既往的滴血。我放开喉咙大声哭泣,让压抑太久的情感在房间里任意宣泄。恍惚中看到照片后面刻着的川的忧伤:
 
    你是我季节里的风
    将我的小窗打撞
    窗因你的柔情而美丽
    我因你的美丽而忧伤
    忧伤的心如跳动的琴弦
    在你如波的秋水间飘荡
    不想忧郁写上你的脸
    不让寂寞踩上你的眉
    也不让你的心
    在孤独中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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