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寒料峭。
“丽塔,你的舞裙是你姐姐的,旧了,不好看!”
“你乱说,这是我阿娘新做的!莉娅的才是旧的!”
“羞羞脸,莉娅是大姐姐,去年不敢学跳舞,居然和我们一起入学。”
“呸,我姐姐最强了,今年年考一定能拿第一名!米娅,你说是不是?”
……
“停停停!才第一天入学,吵嚷什么?”教舞蹈的胖嬷嬷颇具威严得扫视了一圈,整个院落顿时寂静无声。
胖嬷嬷满意地开口了:“大家都知道,我们温巴族尚舞,舞蹈是女子的头面,是最缺不得的。什么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要是不会跳舞,就都是空的。男人倒也罢了,不会跳舞的依旧娶妻生子,女子要是不会舞蹈,就什么也不是了!所以,你们都给我勤学苦练!要是有朝一日成为了阿芝,那才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从现在开始,都把嘴堵上,再让我听到乱七八糟的废话,那就后果自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糯糯的童音整齐地响起。春日的阳光暖融融的,驱散了寒意,一片静谥美好。
墙角的迎春吐出了新蕊,初生的雏鸟们欢唱着,想要飞上蓝天,看一看天倒底有多高。
(二)
柳叶催新,碧桃微红。
“不行不行,二姐,我就是不行!”小米娅快哭出来了。
“怎么会不行?我慢慢的帮你压,你再下个腰试试。”玛娅轻轻扶着米娅。
“啪――”米娅摔倒在地,顿时大哭起来。
玛娅绞尽脑汁地哄她,却丝毫不起作用。她急得团团转,只好求助于一旁练舞的莉娅:“大姐,你先别练了,来扶米娅一把。”
“这个动作我还没会呢,待会儿阿娘就要来检查了。今天教的你不是早就都学会了吗,你反正有空,帮着米娅就是了。”虽是这样不耐烦地说着,但莉娅还是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这么吵?舞练好了没有?”阿娘神情严肃地出现在院子门口。
米娅慌忙从地上爬起,连眼泪也不敢擦,瞪大眼睛惊惶地看着阿娘。
春色还是有些薄的,但惊蛰的虫儿早已苏醒,在四下里扯着嗓子――这个春天,开始闹腾起来。
(三)
阳春三月,燕子回巢。
“我跟你说了不行,都快一个月了,我夜夜看着米娅到深夜,可到现在她连下个腰都不会。”
“那你别看她那么紧了,说不定一放松反倒行了。”阿爹小声低咕。
“你说什么!?”阿娘提高了音量:“米娅是你亲身女儿,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一点都不上心!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米娅初考就被刷下来吗?你倒说说,这样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过劝你稍微放宽心,你怎么就动这么大肝火?不是还有莉娅和玛娅嘛,莉娅勤奋,玛娅有天赋,都跳得不错。你就省省心吧,现在还有哪个孩子过不了初考的?”阿爹有些不满。
“万一呢!我说万一呢!”阿娘气鼓鼓地说,“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要是米娅真的过不了,可是要一辈子被人看低,遭人冷眼,找不到好人家。想当年我跟了你,真是……”
“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嘛。”阿爹无奈地接口道,好像不想再听阿娘讲下去。
“那你去打听打听?”阿娘突然压低了声音。
“打听什么?”
“同辈人里要是出了两个不会跳舞的人,第一个就是珂卡,第二个却会成为米卡……”
阿爹似乎并不同意阿娘的见解,两人的争论声从门缝处传出。
玛娅和米娅偷偷趴在门外,屋内那片混乱的争吵声终于失落在院落的绿意里。
米娅还在轻轻颤抖,玛娅却盯着墙上的蚂蚁――天回暖了,一队蚂蚁列成蜿蜒的痕迹,翻越尘土,寻觅食物的踪迹。
乱花渐欲迷人眼。
(四)
春深似海。
那几个德高望重的人坐在座位上,一个个抹着脸上的汗水。
这天真是热!
晒得脸上冒油。
定是初考的日子选得太不合时宜,所以才会这般多事!
主考官觉得自己如坐针毡,这一年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做了什么惹恼了乐令神么,怎么一年冒出两个不会跳舞的人来?
他强装镇定,尽量和蔼地说:“小妹妹,你别害怕,紧张的话稍微跳跳就行了。要不下个腰也行。”
玛娅抿紧嘴唇,摇摇头。
教她舞蹈的嬷嬷心急如焚,悄声对她说:“玛娅啊,快别胡闹了,你在小考的时候可是我们寨第一的。你想想,你妹妹已经不行了,你再不行,你阿娘得多伤心。”
玛娅偷偷瞥了眼阿娘,见她坐立不安,像是急得要哭了。而旁边的人,则不时指指点点。
玛娅的扣着自己的两只手,对嬷嬷说:“嬷嬷对不起,昨天我还在练舞,结果睡了一觉就全忘了。”
主考官倒吸了口凉气,语气变重了:“你可想仔细了,要是真的不会跳,你就是我们寨这百年来第一个珂卡了!”
玛娅低低地“嗯”了一声。
台下一片唏嘘。
远处的花儿开得好极了,却也因为开得太好,让人不由得想起春意近阑珊。
……
“玛娅是珂卡!”
“玛娅是珂卡!”
“我阿娘说,珂卡是寨子的污点,是乐令神对我们的惩罚,我不跟你玩!”
“我娘也说,肯定是她前世作恶多端,所以乐令神才一夜间收走她的舞。”
……
寒来暑往,匆匆数载。
玛娅靠着老柳的枝干,坐在河岸的湿泥上,把脚荡在水里,百无聊赖。
玛娅正暇思,“咚”地一粒石子从面前飞过,直击水面,溅起的水花惊得她一凛。正准备恼怒,却看见云都一脸谄笑的坐到了自己旁边。她没了气,乜斜着眼觑了他一下,然后扯出了被他的爪子压到的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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