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言情小说 玄幻推理 武侠小说 恐怖小说 成人文学 侦查小说 其他连载 小小说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珂卡【第十章:狂童(二)】

时间:2016/3/17 作者: 荵冬 热度: 84175

三年后,乱世初定,天下归一。

现在全天下都在缉拿当年毒杀六王爷的元凶――出逃的小罗。

谄媚的官员在大街小巷敲锣打鼓苦心搜查,小罗却安安静静地呆在皇宫里。

“所以说,你用计让张介成了你的人?”

“不,他只是暂时替我办事。”

“你不相信他?”

眼前是九曲荷塘,荷叶才刚露头,嫩绿嫩绿地浮在水面上。

那人噙着笑,说:“你在我手上缠的是什么?现在可以取下来了吗?”

小罗摇摇头:“我们事先可是说好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绳结自然不能解。你也别小看它,虽然它现在还没有起效,要是发作起来,可是不得了的。

“看来我得小心些,不能被你拿住把柄。”爵宾开玩笑似的说。

“这是自然,你现在做了皇帝,凡事都要留意些才好。”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爵宾笑吟吟地问。

“当然要关心你了!想当初我制造你中毒身亡的假象是何等的不容易,结果好端端一个开国功臣却变成了潜逃的要犯,害得我有家不能回。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谁来放我回乡呢!”

爵宾叹气:“当日我假扮爵辉,前去与淮南柳传交涉,不料此人阴险狡诈,一心想置我于死地。我思虑不周,中他的毒计后牟命逃离,幸而被你救起。好在我深知柳传性情多疑,寻不到我的尸首必定不肯罢休,所以处处留意。不过也亏了他的多疑,令他担心我有残部暗中部署,因而不敢轻举妄动,只暗中派人细细搜查。那日,你带张介回来,我便心中起疑:这人遍身是伤,但伤口甚浅,不在要害,好生古怪。他衣衫褴褛,满是血污,却绝不肯脱下与你浆洗,态度坚决之至,恐怕已出于男女防范之外。偶然想起年少时曾听人说起丹和有奇毒,无色无味,若将其抹于衣物器皿上便能散发毒气,可杀人于无形。这毒不能立时起效,初时仅觉头痛眩晕,目赤疼痛,期间若用蛇毒以毒攻毒便可无碍;若是等到毒气撤去后再寻治疗就已无益,只好再过数日束手待毙。张介每日与我居于一室之内,渐渐的,我中毒的初象便显现出来,他大概预先做了防备,所以无碍。但我假意不知,只道身体不适,却在夜间出去寻觅毒蛇。而后将计就计,终于逃得一命。事后,我派人调查张介,得知此人有旷世逸才,奈不得重用。当时为图霸业,我便以利诱之。及至今日,他手握重兵,兼之野心勃勃,竟成了一大祸患。所以我洞悉当年中毒始末一事绝不可令他知晓,以免他暗生疑窦――否则若是因此旁生枝节,恐怕恶战一促即发,凶多吉少。这些事情,总是无人可以相助,我也只好委屈你了。不过你请放心,三月之内,我定还你清白,到时额外还有一事相告,爵宾必不负你。现在你且放宽心,只安心待在宫中,衣食固然不会少,就是别四处乱走,徒教人担忧。”

让小罗安分些,其难度不亚于拉着太阳防其西沉。小罗吐吐舌头,少不得想个法儿岔开话头道:“这么说,你有了压制张介的法门?”

“张介虽位居南平将军,手握南方四十万重兵,可惜其中至少有二十六万都曾是北方好汉。这些北方人当年随军南征来到南方,战后便戍守南疆,其家中妻小至今仍居于北方者下于一十八万。一旦南北交战,他因顾虑北地家人,兼之乡土情深,势必不肯拼尽全力,由此可作两分胜算;张介于姜堰,何户一带的山洞中操练私自募集的新兵,可谓老谋深算。疏不知每隔两月便会有一笔来自朝廷的俸禄发放到那批新兵手中――其数额远高于张介所能支付的。‘食人俸禄,忠人之事’,这些新兵自然知道应该为谁操练,由此可得一分胜算;张介在帝都四处设下攻城机关,企料机关设计者之一乃我结拜兄长,如此可作半分胜算;张介暗中勾结西面各大部落,结为联盟,意欲借西边地势做掩护,直捣帝都。不过联盟之事莫不以利为先,他今被我识破,也就不足为惧,我方胜算堪堪又添了半分;张介与朝廷重臣结党营私,幸而其内混入了我的心腹,不致政权旁落,再可添得半分胜算。况且,我还有东边和北地的三十万精兵,其数目虽不及张介,胜在军纪严明,武器精良,双方若纯以武力相较,上下不过伯仲之间。这样看来,兵戎相见时,我方倒是握了八九成胜算。”

小罗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那你怎么还放任他?”

“时机。”爵宾答。

仿佛水到渠成,就该如此。

小罗却喃喃自语:“不过还是要打仗。”

要小罗安分守己这是绝对不能。老老实实地待了几日,再熬不牢,于是偷偷换上宫女的衣服,就溜出来闲逛。

可是时运不齐,恰撞着爵宾在御花园中设宴邀群臣――终于被那些“忠心耿耿”的官员逮着机会抓住她了!官员们虽觉小罗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只道这女子痴心不改,为报父仇,竟连命都不要了,以此含糊了事。

爵宾目光如霜,派人把小罗押入天牢。

小罗明知眼下不过权宜之计,却还是不自觉地浑身发冷。

就在此时,张介居然跪下说,愿以将军之职,并手中四十万大军的兵符来换取眼前女子的性命。

小罗傻眼了。

能收回兵权,这等好事,爵宾安能不受!可是他应允时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于是乎,外人盛传张介居功自傲,藐视皇恩,竟敢为罪不容诛之人求情,估计大势已去。

然张介毕竟没有亏待小罗,任其安稳地待在将军府里,倒比当日在皇宫还要自在几分。

小罗问张介,为什么要救自己?

张介不作答,反问:“你在皇宫干什么?”

小罗被问住了,瞪着眼睛呆了半晌,道:“宫女不在宫里会在哪里?宫外满世界地抓我,我难道还由着你们抓!”

张介面无表情地看了小罗一眼,道:“当日之事,没有你我更清楚的,我若不救你,难保你不会说出实情。”

小罗哑然――这些人肚腹中必定是大肠套小肠,且四处打结,八方绕弯,否则哪来那么多心思?

小罗闲来无事,就在将军府里学认字。那天恰巧张介不在府中,教书的宋先生瞥着门口的侍卫,诡异地笑道:“姑娘秉性聪颖,老夫就再考你一考,不知姑娘是否答得上来。”

小罗笑道:“老头儿休要打哑迷,快快说来!要是太难的就罢了,我直接认输了事。”

宋先生哈哈大笑,摇头晃脑道:“不难不难,老夫只考你一个词:姑娘可知道生灵涂炭是何意?”

小罗吃了一惊,蓦地想起临出皇宫前,爵宾私下里跟她说的话。

那日你问我的问题,我心里已有了眉目:安民,必先有盛世;盛世,必先存明君;明君,必得贤臣辅之。但空谈其论恐不能及,你意在实事。”

所以,你要怎么用‘实事’来回答我的问题?”

我心里定下了计策,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我?”

张介现在已经交出兵权,他能仰赖的不过是暗中招募的数万兵马,兼之前番与你分析的种种情形,若要开战,他绝非我的对手。然一旦交战,必使百姓受苦,有违你的‘良苦用心’,惟‘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合圣人之道。而行此计策,却是非你不可。”

怎样?”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在开战之前便把他的粮草来路掐断,这仗必然打不起来。并趁此修其羽翼,令他孤立无援,便可一举擒获。不过张介向来谨慎,尤其是在钱财款项,粮草运输等处,因牵涉之人不多,几乎做得密不透风。所以我需要一个能打探到这些消息的人,这个人,就是你。”

他被抓起来了,是不是要判死刑的?”小罗小心翼翼地问。

臣子谋逆,论罪应当诛九族。”

……

不知姑娘想好了没有?”

小罗猛然惊醒,犹豫着开口:“我不知道……”

宋先生笑得和蔼可亲:“时间直如白驹过隙,老夫与你相识已是半月有余……”

张介近来赋闲在家,三餐多于小罗在一处吃。今日不知何事,已交黄昏,他却久未归来。小罗习惯了同他一道吃饭,总也无事,就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等他。

夜色渐渐深浓,有丫鬟不时慌张地跑来劝小罗进去,小罗倔强,对这些苦口婆心一概不听。

对面街道上了灯,车水马龙,一派繁华盛景。等得久了,小罗便命人歇了大门前的那两盏灯笼。

躲在黑夜里观看灯光下的繁忙,有种苍茫的落魄,更有置身事外的安然。

可直到繁华散尽,张介还是没有回来,小罗昏昏欲睡。

鸡鸣时分,空旷的街道上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搅浑了沉淀下来的安梦。

马儿跑得太快,张介紧紧勒住彊绳――它嘶鸣着抬起前腿。

小罗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哦,你回来了。”

张介瞪着小罗,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吃饭呀!饭都凉透了。”

小罗依旧迷糊,斗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张介一把抱了起来。

小罗惊疑不定,等醒过神,马儿又开始狂奔。

马蹄踏起了一地的尘,老巷深处响起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又似夹杂了柴门的开阖声。

小罗神志清明了几许。

张介的身上没有酒气,却有比酒汉还要狂乱的醉意。

你要带我去哪里?小罗想开口询问,这句话却终于硬生生地卡在喉间。

常听人说,夜里阴气重,果不其然,小罗冷得直哆嗦。

张介似乎感受到了小罗的冷意,身子向前一倾,便覆住了小罗柔弱的身躯。

从他宽阔的胸膛传来的温暖让小罗的呼吸不由得一滞。空间太狭小,小罗想偷偷伏在马背上,可是却被他的双臂禁锢在那个怀抱里,小罗僵住,再也不敢动一下。

风在耳边乱刮,像极了绷紧的线条。

一直跑到星星寥落的郊外,张介下马,他伸出手,拉小罗下来。

旷野深寂,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我们站在这里,安静地对望。

你就这样鼓动我脆弱的心脏,令它从此飘泊风尘,摇摇欲坠。

如果我先喜欢你,并且对你好的话,那么你会喜欢我吗?

走吧。”他说。

小罗跟着张介,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洞口连着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幽暗蜿蜒,分出无数岔路,其间布满机关。好在通道深处反而渐渐明亮,给了摸索前行的人些许安慰。

张介拉着小罗猛然转了个急弯,拐进一间石室。石室通透雪亮,森然列满各色兵器,刀刃锋利薄情,刃尖挂着杀气,逼得小罗睁不开眼。

穿过兵器室,顺台阶往下行,来到一个地下石室。石室里的温度似乎较别处低,站在入口,迎面便有冷意渗出。

望着室内密密码着的麻袋,小罗驻足不前。张介似乎看透了小罗的心思,道:“这里面的粮草,可供三万人马半年之需。”

小罗讶然。自从进了这个洞,她就下意识地回避某些东西,现在终于忍不住问道:“这算什么?”

张介看着小罗,然后道:“跟我来。”

小罗浑浑噩噩地跟着张介,这次没有拐多少弯,直接到达了目的地。

――山体内部自然形成的宽广空地,便是将士的校场。环顾四处,校场周围的石壁上嵌满了火把,熊熊燃烧的火焰熏黑了石壁,却将这片空间照得通明。校场上,数以万计的士兵排得整整齐齐,列成八个方正,各有将领指挥操练。东南两个方阵为弓步兵,正在练习打靶;西南两个方阵,其中一阵步兵手持长矛兼盾牌,另一阵步兵手持大刀兼盾牌,正在演练厮杀;西北两个方阵的步兵一如西南形容,只是手中少了盾牌;东北两个方阵,其中一阵步兵手持长矛,另一阵步兵手持大刀,都是内部操练。一时间,兵器相撞之声,呐喊发威之声,捍天动地。回声撞击着山的脊梁,又被山脉包容地承下,只在地面引起微微的颤动。

校场中间有个高台,张介拉着小罗登上高台,眺望这八方的军士。士兵们看见张介后,各种行动一齐止住,大声发喊:“将军好!”

喊声直冲霄汉,怕是连山石都要胆寒。

张介向士兵们挥手示意,然后一切立即回复如初,如此有条不紊,似乎完全不需要时间差。

小罗有些不知所措,问张介:“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张介看着小罗,道:“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小罗僵在原地。

这里虽只有三万步兵,但个个都是好汉!不独此处,只要再过一定时日,我的死士定能遍及天下。但这条路必定千辛万苦,可我却想与你一起走。”

小罗觉得自己的心在微微颤动,迟疑着问:“你,不怕我告发吗?”

张介凝视着小罗,从她的眼中一层层地看进去,仿佛隔了很多年,终于他轻嘘出声:“你不会这么做的。”

心像坠入深渊,再也提不起来。

我想要一个有你的天下,愿意嫁给我吗?”

小罗愣住。心微微地拧起来,挤出苦涩的汁液。

多少年来,一直一个人。

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想要多学会一点点,懂的东西越多,一个人的时候才越容易活下去。

又或者懂的东西太多,再也不需要任何人,所以才会一直一个人。

可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嫁给我,”他说,“嫁给我,我们携手一生。”

小罗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再也没有退路。

你怎样管理这些士兵?不怕被人发现吗?”她听见自己说。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向她讲述自己的策划……

小罗彻夜未眠。

她坐卧不宁,后来索性搬把椅子在窗口坐下,冲着窗外一树树的繁花发愣。

砰――”房门被用力推开,小罗慌忙站起来。

张介径自走到那张檀木桌边上,一语不发地灌了自己几盏冷茶。

趁他火气稍微平复,小罗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张介盯着小罗看了一会儿,道:“爵宾对这事似乎有所察觉,他开始采取行动了。”

小罗觉得脊背上一片片地冒冷汗,双手不自觉地扣在一起。

张介忽而拉过小罗的手,认真地说:“爵宾如今捆缚了我的手脚,令我无法有所行动。好在他还没有确实我的深浅,不敢轻举妄动。要是熬过眼前这关,赚得三五年,或者还可牟死一搏。不过其中万般艰险,甚或性命不保,我不忍连累你,你若不愿跟我一道,便自行离去吧。”

张介松开小罗的手,又灌了几盏冷茶。

小罗泪眼朦胧,立着不动,嗫嚅道:“天下,可以不要吗?”

张介抓起茶壶,仍欲猛灌,可是壶嘴再也滴不出茶水了。张介袖袍一甩,竟自大步出门了。

小罗把泪一抹,匆匆追出去,抓着张介的衣角道:“我不走,只要你不赶我走,天南地北我都不走!”

张介望着小罗,长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入怀中。

小罗是孤女,如今又居于将军府。若是嫁给张介,很多礼数,自然无法顾全。

但婚嫁是大事,张介不愿让小罗嫁得过于草率。于是他安排了一次宴会,遍邀王公大臣――也不知背后发生了什么,最后竟连皇上也屈尊移驾将军府。

筵席之间,君臣尽欢,喜乐融融。

酒至半酣,张介起身高举酒杯,目光炽热,向在场之人大声说道:“我张介出生微贱,草莽粗鲁,只知舞刀弄枪。承蒙皇上恩德,让张介效力麾下,得了些粗浅功名。张介向来坦荡,一生了无牵挂,如今却心有牵念,每每行事多存犹疑。只因三年前我虎口逃生,潦倒不成人形,她却毫不厌弃,细心照料――这份恩情,此后午夜梦回,每常想起。如今得幸再次遇见这位姑娘,我张介愿娶……”

皇上!”小罗猛然跪倒在地,张介的话被硬生生地卡住。这一变故来得突然,所有人的视线尽皆向小罗汇聚。小罗的胸膛里有战鼓擂响,然后慢慢地,她的心平静下来――就像是余烬,可以渐渐冷却。

皇上,各位大人,”她说,“民女生于草野,曾因为报父仇而身负重罪。本是万死难辞其咎,幸蒙张将军一力相救,兼之皇上仁德,方才苟且保全。将军之恩,民女结草衔环亦不能报。”

但是,”――小罗的嗓子干哑得冒火――“可是,国事为重,民女不能包庇张将军……”

明明是喜宴,却似乎要演变成闹剧,众人脸上精彩纷呈。小罗咬紧嘴唇,拿出一本小册子,呈递给皇上。

皇上拿着册子翻了半晌,一把将它掷到桌上,他不怒反笑:“张介暗通官吏,私吞国库库银?”

实情如此,民女不敢妄言,这是张将军盗窃库银的账本,还望皇上明察。张将军对民女恩重如山,若非此事牵涉国体及天下苍生,民女断不会置将军于如此境地。”

张介手下众多将士,物资必费,如此便需一个无底洞般的金库时时供给,方可维持。

真是好啊!小罗姑娘果真深明大义,那你说说这张介该当如何处置?”皇上近乎残酷的问,而残酷的根源却是一抹无可捉摸的绝望。

按我朝律法,应当革除官职,发配边疆,终生劳役,不得踏入中原半步。”小罗说。

发配边疆?”皇上讽刺道:“那未来的张夫人,是否需要同行?”

小罗脸色煞白,瘫在地上。

你还愿意和我同行吗?

罗姑娘功在社稷,怎么能与罪臣同守边疆?”是张介的声音。

果然,他是不愿的。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