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碗不过是一朵花2
一整个晚上,我都兴奋的没怎么睡着,总是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就好像爷爷就坐在我旁边,一边编竹篮,一边看着我写他看不懂的作业。
后来的时候,我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我喜欢在半夜黑漆漆一片的时候,努力的睁大瞳孔望着上方,感觉有大大的可怕的东西在身体上方飘逸,可是我却不感到恐怖。慢慢的与它周旋,等待天亮的时候看一看他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可是每次都在快看清的时候就忽然不见了。
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就起床去了王阿姨那。王阿姨正在摆菜,早晨刚刚运过来的菜格外的新鲜,菜的周围氤氲大块的湿润。
是不是刚刚出世界的生命都是特别的新鲜,然后慢慢在时间的催损下变得没有生机,再衰落直至腐烂。
原来,世间的一切不够都是如此的脆弱。
因为有点怕王阿姨过分的热情,我便一直在旁边的小道上晃悠,仔细的盯着王阿姨门口过往的人。其实阿姨在上个星期就告诉黄叔叔我会跟他回家的。竟然也有人这么早就去买菜的了,我无聊的踢脚下的石子消磨时光。爷爷应该还不知道我会回家,突然回去准能给爷爷一个惊喜。
不知道山上的花怎么样了,应该也要凋谢了吧。毕竟快深秋了。再顽强的东西也抵不过命定的规律啊。
这是我生命走过了大半的时候我才明白的道理。可是,其实在不久后,我也明白,原来还有温室那回事,那是个可以改变生物命运的东西,只是能够改变我的那个温室还没有到来之前我就已经凋零了。
我并没有等多会黄叔叔就来了,我赶忙过去。黄叔叔已一个家长的客套跟王阿姨寒暄了两句之后就带我离开了。只是叔叔的火车后面装了的木材要先运去工厂。
差不多下午的时候我才看见熟悉的大山,也只是迷迷糊糊的映像。接近7个小时的车程,我早已晕的不行了。黄叔叔叫醒我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家门口了。还是熟悉的土屋,屋前一直没动的缺腿的小木凳。爷爷手里还拿着西竹,蹒跚的站起来。
我突然的就哭了,可是黄叔叔在这,我又觉得很丢人。但还是不停的有泪水溢出来。黄叔叔哈哈的笑,说是厂里还有事就走了。
其他的都没变,只是爷爷,虽然才两个多月,可是看起来却老了很多,走路也没那么稳了。
晚上爷爷给我做了煎饼,爷爷看着我吃的那么欢,残缺的牙齿露出来。脸上的黝黑的皱纹挤在一起。爷爷还像没有眼睛似得。我跟爷爷说我在学校都好,说我期中考了全年级第一,老师都夸我。爷爷就一直笑的合不拢嘴。爷爷摸着我到耳朵的短发,那么认真的说,“打碗啊,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以后出去找爸爸妈妈。”
其实我很想告诉爷爷,我有爷爷就好了。
我个爷爷讲小镇的车见到红绿黄不同颜色就不同的反应,讲高高的楼房,讲学校老师上课的好玩的事。爷爷就一直笑一直笑。直到很久以后,这个沧桑的笑脸时常出现在我梦中,脑海中。
晚上我睡在爷爷重新铺好的床上,打了补丁的被子温暖的裹着我。以前并没有发现这个家于我的意义这么大,看到外面的高楼的时候,我甚至有点嫌弃家里的土屋。可是,无论怎样,这里才是家。
家是一个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有所寄托,有牵挂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我就睡着了,待我醒时,阳光已经透过破了的玻璃的,用硬纸盒挡住缝隙的窗户照射了进来。
好像,在记忆中我还没有睡过一次这么沉的觉。读小学的时候每天要起很早步行去学校,放假的时候也要早早的骑楼帮爷爷做点家务,在学校的时候我要努力学习,所以不可以偷懒。这一次,爷爷没有喊我起床,自然醒的感觉真好,可是又有点内疚,爷爷应该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忙活了吧。昨晚很晚的时候,还听到爷爷在咳嗽,爷爷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怎么才两个多月,身体就差了这么多。
吃过早饭,我把给爷爷买的一直纸烟拿出来,爷爷盯着看了好久,手里举着被打磨光滑的水烟筒,许久才望着我,责备我乱花钱。
其实爷爷不是的,我没有乱花,我用吃饭的钱省下来的。爷爷看着我“打碗啊,爷爷知道你疼爷爷,在外面要吃好点知道吗?我家娃不能比别人家的差。”
我认真的点点头,我看着爷爷把纸烟拿起来,放到那个小盒里。
爷爷,爷爷,我会好好读书的,以后挣钱买很多纸烟,你就再也不用舍不得吃了。
可是,我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我去山上帮爷爷砍竹子,秋天的竹子也不再那么柔嫩,时常会割到手,两个多月没砍了,手上留下了很多细小的血口子。本就是山里的孩子,这点伤算不上什么的,我很小的时候一流血,爷爷就在地上抓一把土按上去,不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爷爷身体那么差,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些竹子砍到再拖回去啊。脑海中就迅速浮现出爷爷一手拿着拐杖,佝偻着身子,一手拿住几根竹子拖回去的样子。那么苍茫。
我去了家门口的那座山腰上,路边的草已经枯黄了,我在那也不用担心裤子被刮坏,只是,这种感觉不一样。好长时间后,我都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感觉。
花已经谢了,只剩下一些光秃秃的草茎。
我知道,来年,它还会开的,以后的每一年它都会再开花的。
天黑的时候,爷爷告诉我,隔壁的叔叔婶婶经常帮爷爷,家里挑水,什么东西坏了都是他们帮忙修,以后我要是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我经常吃的爷爷带来的有点荤的菜都是婶婶说,打碗在外读书辛苦,给娃补补。
其实那时候的我真的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感恩,只是,爷爷的话我记了下来。
后天就要开课了,所以我在明天就要去学校了。还好早就知道,黄叔叔这次的货有点问题,所以没到星期一就要再去一趟镇里。黄叔叔真是个好人,特点为了载我提前去。
山里的人们都很淳朴,没有算计,没有勾心斗角,倘若这种世界的人都是这样,那后来的打碗也不会是打碗了吧。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我就要出发了。天才刚一丁点儿亮,鸡鸣,隔壁木门打开的吱吱声,树林里的鸟叫,以前一直觉得是不起眼的东西一下子我都有点舍不得。我坐在车上,看着爷爷柱着拐杖,车子开出了还在不停的讲着什么。道路两旁都是光秃秃的树枝,轮番在车玻璃上拍打着。
一个拐点,爷爷就消失了。
好多好多个拐点啊,组成了周打碗的一生。
我忽然的就流泪了,可是又怕黄叔叔笑话,不停的把脸别向外面,不敢抽泣。假装晕车的用手捂住脸,偷偷擦泪水。
黄叔叔抽出一只手摸我的头发,“打碗,长大了,懂得心疼爷爷了。打碗要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了也把爷爷接到外面的城市里去住,让爷爷享享福。”
原来,爷爷真的老了,黄叔叔说爷爷子九月份的时候摔倒了,头上磕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了好多。但是村里的医疗条件很有限,只是擦了擦伤口,用一种叫木鱼鼓的石头刮下来粉末敷上就好了。
难怪我帮爷爷梳头的时候看见头顶上一小块头发变的好短,还有疤。爷爷告诉我疤是它年轻的时候就有了,这次上家来剃头的师傅手艺差,给剪坏了。我还笑了半天呢。
我好想回去啊,就那样陪着爷爷。可是,我不能。
爷爷,爷爷。
可是,可是我怎么都想到,这次的回家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爷爷。要是知道这样,那天早上,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管它的读书呢,管它的找爸爸妈妈呢。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风吹雨淋的土屋,年迈的爷爷。是我一生所有的执恋。
我固执的躺在这片怀抱中,任人事沧桑,任繁华落寞。
所有的一切到头来不都是虚无吗?富有贫穷,成功失败最后的最后都将归于尘土,只是不知道,前生的作为对下世是不是真的有影响?若世世轮回,因果相交,那么前世的我一定是作恶多端,今世才如此不堪。
回到学校的时候,大概是上午8点多钟。一样的晕的头昏脑涨。写了黄叔叔的车后,爷爷起早做的煎饼还是热的,王阿姨在跟一个年轻的女子择菜。年轻的女子一脸难看的把菜扔在菜摊上,王阿姨笑嘻嘻的捡起来,把周围的有些发黄的菜叶摘掉。
原来,干什么事都这么难,世界那么大,怎么连生存这小小的事都难做得到呢。
年轻的女子走了之后,我把煎饼递给王阿姨。以晕车的理由迅速的逃离,其实我不知道我为什想要逃离。王阿姨人很好,总是很客气的对我,也许是我不适合客气吧。
过分的客气显得生疏,就像过分的依赖反而会失去。
校门拐角的时候,我突然很想知道索连湖在干什么,会不会在房间那个靠窗的书桌上安静的看书,会不会一抬头看见我来了学校。万一他正在那看到我了呢,岂不是很丢人。就好像真的他在那往下望了一样,我赶紧的回了宿舍。
就是无端的缘由,让我莫名的有一点惶恐,连自己的惊讶的措手不及。
上午的校园很安静,天空有是大片大片的白。我想告诉时光,我喜欢这样的白,干净的不像话。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遥远的那头,会不会也有一个和一样的人,正仰头看着纯白的天空,天马行空的幻想和徜徉。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慢慢的成长。
时间像沙漏一样均匀的流逝,看着它细腻的从那小小的孔里滑落,当做玩笑,当做消遣。于是它就这样的走了,猝不及防。
它真的很强大啊,总能肆意的改变一切。比如我,周打碗,比如爷爷。还有永远也不知道的未来。我们都是时间的傀儡,任它蹂躏。
宿舍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不过也无所谓的。一个人的空间反而更加喜欢,没有人打扰,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在睡觉还是吃饭。小宛,还好有你在陪我。
要不要去找索连湖呢,还是不要了吧。也不是很熟啊。
无所事事的在坐在床沿打发时间,好像是第一次,突然有种孤独袭来,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小宛安静的跟我回了趟家,也觉得它在笑了呢。
有家真好,可是如果也有爸爸妈妈在家会不会感觉更好呢,要不然爷爷怎么总是叫我找爸爸妈妈呢。
晕车晕的厉害,我躺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我梦见我站在广阔的大海边,听见一种声音,像是在很远,又像是越来越近的靠近,直到闯进耳膜,我认真的想要听清楚它在说什么,可是越努力越模糊。然后有大片大片的海浪袭来,漫过脚背,越过小腿,越来越深。我歇斯底里的嚎啕求救,喉咙却像是被索压住了似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可是当海水快淹没到嘴巴的时候,又猛然的退去。瞬间风平浪静。
再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睁大眼睛,望着没有灯光的宿舍。隔壁的院子里有些嘈杂,然后慢慢安静下来,应该是家禽也要休息了吧。
有灯光透过窗户·打到宿舍里,一个大大的斜斜的框印就落在地面上,隔了三天,地面是是难得才有的干燥,可是不一会儿,框印就突然不见了。漆黑包围了我,无边无际的将我吞没。没有手表,我只得根据一直工作的上课铃来判断时间。
风拍打着窗户,支撑窗户的铁夹变的特别松弛,晚上不会下雨吧,虽然这样的季节里是很少有雨的。但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长江中下游的地区在秋天是干燥少雨的。我摸黑爬起来,探索着把窗户关上,费了好大的劲才关上。手上是很多很多细碎的木屑,讨厌的黏在手上。再凭着感觉找到了水桶,洗干净了手。才觉得舒服。
在鸡鸣声中醒来,准备去教室的时候林子郁出现在面前,还是那张笑嘻嘻的脸,多好啊。
“打碗,我妈妈给我买了好些吃的,这个,这个可好吃呢。”然后塞了好几包在我手上,我望着这些花花绿绿的图案,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的说不出滋味。
这些我见也没见过的零食,在我手中欢快的望着我。我看了看林子郁,把零食又放回她手中,转身就走向教室。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是想尝一下那是什么味道的吧,可是,一种强烈的感觉从身体的某处涌出来,告诉我,我不能接别人的东西。是还没有这样的接受别人的馈赠吧,所以有点措手不及。在后来的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不喜欢拿别人的东西,就算是送的我也不要,总觉得是亏欠了那人。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我又变的无所节制的索取,该是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只要是我想的,我都要得到。而我的方式就是以最珍贵的东西为代价。
我在楼梯的拐角处见到了小胖,他说“嘿”。我瞟了他一眼就走了。顿时就想起索连湖跟我说的那些事,其实童年的记忆,无论跟小胖又怎么的纠缠,到后来也不过是口头上的谈资,大家一笑便好。
只是我还不愿与他又瓜葛。好像在犯了错误的时候,年纪越小就越容易被原谅。
期中的考试卷老师已经讲完了。我的人生变得不一样了。
年轻的语文老师是个刚刚毕业的小姑娘,比我们没有大多少,班上调皮的男生大胆的喊她汪姐,她用微笑表示接受了,如此一来,班上的所有同学都喊她汪姐了。
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小学的年轻的女老师的样子,我总是在上课的时候靠着墙壁偷偷的看她。不知道小学的女老师老师现在在哪里呢,会不会也像那时候拉我的手一样的牵着别的小孩子的手,再温柔的摸摸她的头。
我呆呆的望着她想小学的年轻老师,突然老师就停止讲课了。她也望着我,是那种温柔的目光。她一笑,便接着讲课。下课的时候,她走到我座位旁,轻轻拍拍我,力量跟小学的老师一样。“周打碗同学,放学的时候来一下我办公室好吗?”
我木偶似的没有动。
整个上午我都不在状态,总想着中午放学去不去老师办公室。老师会跟我说什么呢?是不是作业写的不好要批评我?自开学到现在还没有去过老师办公室。就这样一直纠结,上午的几节课很快的结束了。
我让林子郁帮我把饭盒带回宿舍借口自己还有作业没有写。我一直趴在座位上,木制的桌面被我抠出了好几块细小的木屑。
今天没有太阳,有几片云在天空随意的飘,弯弯曲曲的轮廓交错相映,辽阔而深远。
我鼓起勇气准备去汪老师那的时候,突然想起我不知道老师的办公室在哪。
也好,给了我一个理由不去。
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是汪老师。
“老···老师好····,我···不知道你办公室在哪。”我低头下去。
不知道老师是什么表情,不过从后面的话中可以猜测老师一定是觉得我很好笑。
汪老师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打碗,你的作文写得很不错,感情很到位,完全超出了一个初一学生的水平。”
我勉强咧开嘴角,我写的是不过是山里的爷爷和土屋而已。
“你还没吃饭吧,那我就捡重点来说。这次县里有一个朗诵大赛,要先从每个学校选出两个人,再代表学校去参加。老师希望你能参加。”
“老师,我,我恐怕不,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觉得你行你就行。当然,你要是真的不想去,老师也不勉强你,你再好好想想,过两天告诉老师你的决定好吗?嗯,快去吃饭吧。”
汪老师拍拍我的肩,这一刻,我有种感觉,我一定得去,就凭老师的轻拍。
已经有人吃完饭开始往教室里走了,我匆匆扒了几口饭。
整个下午都是心不在焉的,班主任还瞟了我好几眼,我看到那种厌烦的目光,我羞的低下头。嘘几口气,努力的使自己认真的听课。
想起汪老师的语气跟神情,我真的有种冲动想要去试一下。可是,自长这么大,我还从未在很多人前露脸,更别说参加县里的比赛了。就是平时在课上回答问题都是声音小的惹老师发火,我记得有一次班主任找我回答问题,我紧张的小声说出答案。老师不停的提醒我大点声,最后说了四次。班主任还一脸阴森的说我“是不是抄别的同学的,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然后摔了书就走了。
可是后来我考了年级第一的时候,就算我很小声,班主任有时会到我旁边来听,笑脸的鼓励我说大点声。甚至在全班同学面前说,你们看看周打碗同学,平日里这么低调,人家一考试就显示出自己的本事了,不想有的同学,平时能的不得了,一考试就成了瘪三。
当时我听见全班一阵唏嘘,直到下课了还有人模仿班主任的口气,“是啊,有人好友能耐哦。”我并没有意识到,班主任在无形中竟给树了敌。
本来我就不喜欢说话,不理人。人缘就差,虽然我根本不在意这些,可是确实是赤裸裸的事实啊。
我很想找个人问一下,可是我该找谁呢?林子郁吗?她好像每天都在笑,跟别的同学的关系又很好,她会不会说出去啊。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这件事弄的跟见不得人似得。
找索连湖吗?好像跟他也不是很熟,我还不知道他在哪个班呢,又不想去他家里找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还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梦中,我梦到了爷爷,我梦到爷爷在起身的时候,突然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腿不受控制般的快速的后退,然后一个趔趄就直直的向后倒去,头下面一大摊血。
我从梦中惊醒,周围是舍友们轻微的鼻鼾声,黑夜显的那么可怕,可怕的荒凉。薄凉的空气渗透到我的细胞里,我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
我立即知道,我要去参加比赛,爷爷肯定会高兴的。
天亮的时候,好像觉得世界都轻松了不少。
语文作文本发下来了,汪老师在我的作文后面写了长长的批注。鲜红鲜红的笔迹,像昨晚爷爷流下的血一样的醒目。老师的最后一句话是“期待你的回复”。我吸了一口气,我真的决定了。
原来班上除了我还有语文课代表也报名参加了。到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之后,我才恍然醒悟,原来这个叫做顾楠的女孩子就是一开学坐我旁边而又离开的那个同学。
一起站在老师旁边的时候,她朝我笑笑。余光中,我似乎看到了轻佻和不屑。
她大胆的与老师说笑,给老师倒水。我在旁边看着她一点都拘束的动作,竟有些羡慕她。汪老师把她倒的水递给我,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老师说,“打碗,你也坐。”
我就木讷的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旁边是几个男老师在说笑,讨论篮球什么的,时不时敲桌子,大声的谈论。
汪老师给我们讲了这次比赛的规则和流程之外就把稿子发给我们。这是学校的选拔的作品,为了更好的挑选出两个人呢去县里参赛,所以就统一了作品,是诗人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
此时离选拔赛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为了让我们充分的准备,所以才这么早发给我们稿子。
“让一个初中生朗诵这种深情的文章确实是有点难的。”汪老师这样说,“不过,这样才能选拔出最优秀的人。”
离开老师办公室的时候,顾楠不小心踩了我一下,她笑着说对不起,我没出声。不是我觉得有什么,只是纯碎的不想说话,就这样简单而已。
可是,我并不知道,在顾楠的心里,却慢慢的对我树了敌。
好多好多事都是这样,在不经意间就有了另样的结果。尽管往往离奇的出乎意料。在后面,我也学会了用这种方式去对待那些我不爽的人。我也终究像小说里说的那样,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的模样。
课余的时候,我花了三天把诗歌背熟了。是完全没有感情的背的。我总是在背诵的时候想起爷爷,爷爷也是像诗歌里说的那样含辛茹苦的养我,送我上学。可是,令我开心的事,我是爷爷一手养大的,是爷爷的亲孙女。这点上,我比世人艾青幸福多了。就算她有了爸爸妈妈她还是不开心啊。不过,正因为这种差异,我总也读不出老师给我们播放的视频里的深情。
那种感觉,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但我真的哭不出来,哪怕是假哭。
两个星期过去了。顾楠在一个下午的课间跑过来问我背的怎么样。我说差不多了。她就一转身就走了。穿粉色的长袖的身影在我的眼睛里变的越来越清晰,一种傲慢的姿态慢慢氤氲在眼里。
我只见过一次索连湖,那是在楼梯转弯的时候。原来他在三班,我在一班。索连湖跟我打招呼的时候,他旁边的几个男生很惊奇的喊,“哦,这不是上次在墙边看到的那女生吗?”“索连湖,你这眼光也有点什么了吧。”
索连湖狠狠的推开他们,“打碗,他们乱说的,你别介意。”
我摇摇头,怎么会在意这些话呢,况且当时我还没搞懂他们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宣传栏旁边再次见到小胖的。他穿宽大的运动裤,带领子的各自T桖。他望着我,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我站在宣传栏旁边,有些微灰尘的玻璃内大红的写着很多同学名字的纸的一角已经掀开了,周打碗三个字在最上面,“周”字已经被纸张背的淡红的有白色胶水印迹的一角给遮住了,然后我有点吃惊的是,紧在我后面的名字刚进有力的绽放在那:索连湖。
原来索连湖也是很厉害的啊,平时看他吊儿郎当的。我竟噗嗤一下的笑出了声。林子郁在旁边没搞清楚状况,“打碗,你真的好厉害啊。”
我还没回过身来,一个声音在旁边想起,充满了尖锐。“有什么了不起的,期中都过了多久了。切,还指不定有没有作弊呢。”顾楠的粉色的上衣出现在眼前。还是那么的耀眼,连着她说的话也会变得耀眼。从旁经过的同学一下子停了下来,就好像我是真的抄袭的一样,用各种目光凝视着我,在经历期中之后,我又再一次被人瞩目了。林子郁在我后面使劲的拽我衣角,我感觉衣服都变形了。我当做没事一样的继续看着宣传栏。
天空是大片大片的灰,几朵淡淡的乌云在天际游离,交际线分明,将一个完整的天空分割成无数块。我还看见,云层的深处,无数的水汽慢慢酝酿,蓄势待发。
“林子郁,你别扯了,再扯她那烂衣服都破了。”林子郁一下子低了头,放开我的衣角,努力的往我旁边靠,就像是顾楠嘲笑的是她一样拘囧。
“你脑字进水了吗?人家的事你管什么管,长舌妇。”“长舌妇”这个词好像是最近两个星期里才出现的,或者说是在中学里才流行了,男生喜欢骂那些谈论别人八卦的女生叫长舌妇。有些女生甚至是觉得被侮辱了,都会流眼泪的程度。然后在很长一段的时间内都憎恨又不好意思看见骂她的那个男生。
小胖突然冒出人群,原来刚刚的尴尬遇见后他还没有走。我甚至有点责怪他,若不是他挡住我去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也不会尴尬的去看旁边的宣传栏,也就不会发生着一系列的事情了。
顾楠顿了一顿,没有说话,我没有去看她脸上的表情。我拉转身就走了,林子郁跟我一起。不知道剩下的人群又会发生什么。
树叶突然摇的厉害,树上零星的黄黄的树叶顺势飘落下来,像是被迫无助的离开生存很久的家园,也像是极其渴望的涌入大地的怀抱。树叶应该也是有表情的吧,只是我们看不到它的忧愁与快乐,自然就无法断定它的心情。
就像是打碗,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没有表情的。快乐或忧伤,由旁观者自己赋予。
雨就哗哗的落下了,酝酿了好久的水汽畅快淋漓的飞泻。打在墙壁上啪啪的作响,周围是加快脚步的赶路声,大家都低头,用手遮在头发上,努力的向前走,好像所有人都目标一致的去奔赴什么东西。林子郁拉着我的手,也进入了这一群奔赴的人群里。
我用这样的姿态,用力的向前,像很多年后同学们奔赴赶考,我奔赴曾经一样的向前。
至于剩下的小胖和顾楠及一群围观的人,我就没兴趣猜测他们是不是也像这样的奔赴了。
这几天的时候,我一直在汪老师的指导下努力的去寻找艾青的感觉,听了很多遍磁带。我是第一次知道那个东西的,里面发出转动的声音,紧接着就会有声音出来。按着老师说的话,认真的画节奏,划停顿。我一遍有一遍的读,
大 堰 河 , 是 我 的 保 姆 。
她 的 名 字 就 是 生 她 的 村 庄 的 名 字 ,
她 是 童 养 媳 ,
大 堰 河 , 是 我 的 保 姆 。
我 是 地 主 的 儿 子 ;
也 是 吃 了 大 堰 河 的 奶 而 长 大 了 的
大 堰 河 的 儿 子 。
大 堰 河 以 养 育 我 而 养 育 她 的 家 ,
而 我 , 是 吃 了 你 的 奶 而 被 养 育 了 的 ,
大 堰 河 啊 , 我 的 保 姆 。
大 堰 河 , 今 天 我 看 到 雪 使 我 想 起 了 你 :
你 的 被 雪 压 着 的 草 盖 的 坟 墓 ,
你 的 关 闭 了 的 故 居 檐 头 的 枯 死 的 瓦 菲 ,
你 的 被 典 押 了 的 一 丈 平 方 的 园 地 ,
你 的 门 前 的 长 了 青 苔 的 石 椅 ,
大 堰 河 , 今 天 我 看 到 雪 使 我 想 起 了 你 。
汪老师点点头,又摇摇头。顾楠则是更烂,连背诵都还没来得及。老师让她背熟了再来练情感的时候,她生气的望了我一眼就离开了。好像是我让她不会背,是我让她背熟了再练情感一样。
在每天三次,每次一个小时的练习下,老师终于能稍微的露出了肯定。“打碗,”老师拉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一按,磁带里的机器就停止了音乐。
音乐会不会不开心呢,自己的命运就这样随意的被别人操纵,任何自主的机会都没有。相比于磁带而言,我们好像幸福太多,至少以后的人生可以自己主宰,当然,主宰的辉煌或是沉沦,也得由自己承受。
“你的模样能力确实很强,朗诵的跟模板的基调,感情都很像。可是,你的像只是停留在一个像的层面上,如果能全身心的投入到诗人的状态的话,是很打动人的。”
老师望了望我,喝了一口茶,从抽屉里拿出了两颗糖果,随意的放在我手上,没有问我要不要。
“不过,这也是很难的,毕竟不是诗人本人,怎么能完全有他的境界呢?你能读成这样也很不错了。继续联系。”
学校的选拔赛是在三天后的下午举行了。所谓选拔赛,并没有电影里演的那样,在一个大大的阶梯教室里,投影仪在斜上方暴露出芬彩的画面,为朗诵增添许多意境。
本来我还是很紧张的,还从没有在很多人的面前站过呢,突然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会不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还好,学校的设施还是挺差的,只是在食堂上方的四楼空空的教室里,所有的语文老师和几个看起来像是领导一样的人物坐在一排桌子拼成的主席台上,老师后面是一块大大的玻璃,玻璃上有好些灰。不知谁无聊的有拂过一次,上面留下三根清晰的痕迹。
明明是整块玻璃很脏,可是因为脏的全面,反而觉得那几条干净的痕迹才是污秽。
是因为不同才显得格格不入么?哪怕它本身才是最好的。
透过玻璃,我看到一位男老师绑在腰带里的白衬衫冒出来一截,鼓鼓的,像是装了什么东西。我忍住自己不笑出来。好像经过这一连串的观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呢。汪老师做在旁边的位置上,鼓励的忘我笑了笑。顾楠站在我旁边,跟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偷偷的说说笑笑。
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全部都到隔壁的教室里等候,原来是一个一个人的,这样对我来说是好事吧,至少人少了,我不回紧张的厉害。我吸了一口气,随着人群出去。参加的人说多也不多,老师说的是68个人,我这才知道原来也有初二初三的同学。
我竟暗自里有些庆幸,这样的选拔,如果我选不上,应该也不会太对不起汪老师吧。我回头偷偷瞟汪老师一眼,她跟旁边的女老师说笑,我一下子又见到了小学那个年轻的女老师的微笑的模样。我陡然一颤。
隔壁的教室依然和刚刚那个差不多,只是里面有一些空着的凳子。我站在角落里,努力的背诵着稿子。好怕到时候男老师犀利的目光我会突然把稿子忘的光光。
有人撞了我一下,我下意识的往更角落里退了一步,又撞了我一下,我抬头。索连湖穿着白衬衫望着我,“嘿,你也在这呢。”
好像是我之前弄脏的那件。
我笑笑,好像有好长时间没见了,一时竟找不到话说。是从初三的同学先开始的,初一的我们自然的排在很后面。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六根细细长长的灯光发出明亮的光,不像家里的灯那样昏黄昏黄的。从窗户往外看,老师的宿舍楼的灯光透光关着的窗户,有些模糊。女生宿舍那边一整栋楼有一间宿舍是开着灯的。应该是那个女生生病不舒服什么的在宿舍里休息吧。
天空是大片的漆黑,肆无忌惮的包裹着一切,慢慢的吞噬,咀嚼,万物无处可逃。
昏暗的路灯泯泯灭灭,无精打采的坚守自己的岗位。
远处传来一声狗吠,接着就有一连串的狗吠,杂乱无章。
教室里打闹的人在打闹,背稿子的人在被搞。耳边无数个“大堰河”飘过来,好像所有的血液都凝注在了这三个字中,动弹不得。
所有出去的同学都没有回来,像奔赴刑场一样的慷慨。难得有一次有公然的的不上晚自习的理由,怎么好错过呢?
索连湖突然拿掉我手上的稿子,“喂,等会去外面玩吧。”我还回过神来的时候,“索连湖同学,到你了。”
索连湖把手上的稿子想理所当然一样的放在我手上,然后潇洒的走出去。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初一年级了。怎么办,突然间好紧张。我努力的屏住呼吸,深吸一口气,多希望莫大的紧张也能像我吐气一样的吐出来,空气好像也变得稀薄了。我的呼吸融入空气,与空气中各种成分的分子融合,然后又被我吸进去。
我突然就想不明白了,如果这些被我呼出来的废气再吸进去身体里朝阳能够维持生命的话,那干嘛还要吐出来,多麻烦啊。
我还在纠结的时候,我的名字已经随着点名老师横飞的唾沫传入我的耳膜。被抽干了似的,我跟着老师呆呆的进了教室。老师穿了双拖鞋,走起来来嘟嘟的响,我笑出了声,老师回头,面目表情的瞟了我一眼。
前面是一排老师,不过还好,老师们看起来不是那么可怕。汪老师微笑的朝我点点头。
手靠在背后,不停的纠结,手指甲都要被我扣烂了。我一直低着头,一抬头,发现那么多双眼睛全都在看着我,顿时浑身的血都要冲上来似的。老师问,“同学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了。”
我望了望汪老师,老师点点头。
屏住呼吸,“大,大,大堰河,是,我,我的保姆。
她的,她的,她的、、、、、、”
我就自己停住了,我知道,完蛋了,一紧张就忘了词。
“汪老师,这个是你们班的学生吧,刚刚你还跟说她很不错来的,汪老师你的眼光也一般般啦。”一个尖锐的女声冒了出来。
顿时像所有的细胞都停止了呼吸,每一寸血液都静止不动。手上感觉黏糊糊的。在一个叫做后来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扣指甲,尽可能的往深里扣,看着一大片的指甲混着血液脱落,我会有极大的畅快感。再看着那块被血液浸红的淋漓的肉,一点儿也不觉得痛。
汪老师来到我面前,拍拍我肩膀,“打碗不要紧张,用你的实力告诉老师,你是可以的。你一定可以。”老师俯下身,我耳边有了温和的语气在回荡,“紧张的话眼睛看前面那块镜子。”老师有回到她的座位上。
眼睛看镜子,把评为们都当成背影。我要证明,汪老师的眼光是没错的。我抬头,汪老师一笑。“老师,请再给打碗同学放音乐。”
音乐响起,温和又悲凉的声音弥漫。我闭上眼睛,“大堰河,是我的保姆,她的名字就是生她的村庄的名字。她是童养媳。大堰河,是我的保姆、、、、、、”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手居然在胸前比划,像是艾青的灵魂注入了我的身躯,借着我的扣说出他的感情。我没有空偷偷瞟评委老师是不是在看我,不知不觉,就结束了。
教室里却久久没有反应,我又变得紧张了。至于刚刚朗诵的怎么样,我完全想不起来了。汪老师还是在笑。旁边的老师说,“同学还不错,你可以走了。”
我走出教室,还没想起来刚刚是什么情况,索连湖就从旁边冒出来。“走吧,去玩。”
他拉着我的手腕,偷偷的瞟东瞟西,不被老师发现。
到了20多岁的时候,我总是以一个虚无的形象站在我跟他的身后,看他拉着我,向前跑,乘风破浪。
然后就开心的笑出了眼泪。
被索连湖拉快到墙角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只是出乎意料的,还有小胖和另外两个男生。好像是那天在楼梯那的那两个。
我很想掉头就走,谁愿意跟那一群有的没的的人玩了,我一个都不熟悉。
我说,“索连湖,我走了,作业还没写好。”
“一起玩玩嘛,今天你逃课老师是不会发现的。”
“她是害怕了,喂,胆小鬼,回去写你的作业吧。”,这是小胖的声音。
我一转头,“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哭着回家喊妈妈了。”
小胖竟没回骂我,“那你今天再发一次雄威给我看看呗。这面墙,敢吗?”小胖很拽的姿势斜靠在墙上,双手环在胸前。
我说,“索连湖,怎么过去,教我。”
旁边的两个男生笑出了声。一个男生立即扒开墙角的高高的草,漏出来一个小洞,大小刚好够塞进去前脚尖。我这才发现原来墙的上方也有两个小洞,都是差不多大的。就那么赤裸裸的在空气里显示,平时也没想到原来干这事用的。
一个男生一脚踏一个洞,然后后面的男生用力往上撑,突然一用劲,那男生就稳稳的趴上了墙头。一转身,对面传来轻微的落地声。接着小胖用同样的方式上去了,不过他没有往下跳。
他在墙头,横跨的坐在上面,索连湖让我上去。他跟扶着我的手,踩上小洞洞,但是两个洞之间距离太大,我根本踏不上去。小胖在上面用手够我,但够不着。
索连湖让我下来,他蹲下去,让我踩在他的肩膀上。我没有动,不是我不好意思,我只是怕再把他白衣衬衫弄脏了。
“赶紧的啊,你咋那么磨叽。”小胖在上面喊。
“快点吧,等会要下自习了就玩不了了。”索连湖也在催我。
索连湖站起来,望了望我就立即蹲下去。我踏上小洞,一只脚放到他肩上,另一只脚也慢慢放上去,旁边的男生扶着我。索连湖说“好了吗?”我没出声,他就慢慢的往上站,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胖啊,好像苏联胡很吃力的样子。我还在纠结中,小胖突然来了句,“周打碗,你怎么那么胖啊。”物品狠狠的瞪他一眼。我站在苏联胡肩上,感到自己在颤抖。我扶着墙壁,索连湖完全站起来的时候,我的头已经快到墙顶了。原来也不是很高嘛。
在他们的指导下,我踏进墙上的小洞,头已经超出墙的高度了。小胖伸手不由分说的拉住我另一个男生又踏上了我下面的一个小洞,努力的把我腰往上撑,在这种下推上拉的作用中,我成功的横在墙头了。下面的男生让我往下跳。
这样看起来,墙好像又变的高了。看着下面的同学仰头看我,突然好害怕,一跳下去摔断了胳膊腿可怎么办。我可不能下半生在轮椅上过啊。
“快跳啊,我会接住你的。“天太黑,只有旁边房子四五楼的一两个房间亮着灯,在这里我们也只有看到批次模糊的身影。听得出来,那男生很不耐烦了。
“是不是不认识觉得不好意思啊?女人真是麻烦。”下胖一只脚转过来,就直接跳下去了,轻微的落地声,看的出来很熟练了,他蹲了下去,很快站起来。“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索连湖也在是下面说“打碗,跳吧,没事。”
我一咬牙,身体稍微向前,就下去了。只感到有些惊心动魄,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半坐在小胖肚子上,小胖躺在地上,“周打碗,你脑子进水了吧,我好心拖住你,你怎么用脚踹我?”
本来我还是有点内疚的,听她这么一说,我起来踹了他一脚,“自己技术不够还非逞能接我,活该。是吧,同学?”我看看旁边的同学,他偷偷的憋住自己,不让自己笑出声。
我们所有的对话都是在微小的声音中发出的,还是很害怕引来老师的到来。接着索连湖和另外一个男生就跳下来了,稳稳的落到地面,只是稍微往下蹲了一下。
“打碗,你没事吧。”我摇摇头。
“她能有什么事啊,死猪样的。”小胖拍拍自己身上的灰。我又给了他一脚。
“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样啊,像你们班顾楠那样文文静静的多好,整一个泼妇。”原来小胖孩认识顾楠啊。
不过,我这种脑袋短路的人,这时候都不知道原来顾楠已经在学校小有名气了。凭着优越的家境和漂亮的脸蛋。
墙外的世界果然不一样,我一直都在认真的学习,从未关注过于学习无关的事情。这个墙头,正对的就是索连湖的房间的那里。我一下子觉得很熟悉。平日里总是经过,从没觉得这里有什么好。
现在周围昏暗的路灯,路上还是有不少的路在逛街的。我的影子被拉的好长,斜斜的靠在那边的墙上,被折叠起来。
影子的方向是家的方向,是爷爷和那座小土屋的方向。巨大的后悔涌上来,爷爷在家盼着能够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我却在这里违反校规,跟几个调皮的男生出来玩。
我觉得索连湖也不是什么乖孩子,虽然他成绩也很好。我怎么对得起爷爷啊。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我跟着他们到处闲逛,索连湖还得小心翼翼的怕被认识的人发现。我跟他们在路上的偏僻的大排档吃麻辣烫,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个。辣的眼泪鼻涕直流,真的好刺激。
小胖要了酒,我从没有喝过酒,看着电视里的那些人在一起喝酒狂欢,然后迷迷糊糊的瞎说话,好像很过瘾的样子。
小胖问我要不要,我说要。索连湖摇摇头,“打碗,不要喝,今天太晚了,等会你喝醉了,回宿舍就麻烦了。要真的想喝,什么时候放假再一起。”然后不由我分辨,他就说,“只要四瓶吧,我们都少喝点,喝多了回不去了,要连累打碗的。”
没有体验到自己想体验的东西,我竟没有觉得遗憾。还会觉得很感动,这种感觉感觉,很神奇,像是暖暖的明媚的阳光。
可是不知道为什,一整个晚上,爷爷的身影一直在脑子里浮现,还有爷爷编的一半的竹篮。外面的刺激与内疚一直在身体里交织,伴随着身旁的酒气,贯穿在身体的每一处,撕扯我喘不过气来。家乡的每一个朵花,每一个墙边的物品中的歪歪扭扭的菜,门口短腿的木凳不停的在脑子里旋转。好累啊。
我告诉自己,就这一次,原来自己吧,肯定没有下次了。以后我都好好读书,将来让爷爷过上好日子。明天早上不吃饭,用时间把今晚该完成的作业补回来。我努力的安慰自己,可是还是很不安。莫名的恐惧。
渐渐的凉气来了,我打了一个喷嚏。索连湖看看手表,快十点了,我们该回去了。他们几个喝了酒,却也像没事的人一样,只是小胖,竟然迷迷糊糊的了。一句话也不说,两个男生拉着他走,没想到小胖的酒品这么差。这成为以后很长时间里我笑话小胖的把柄。
在我们几个千辛万苦以及小胖自己迷迷糊糊的精神的折腾下,终于在宿舍闭铃的时候回到了寝室。舍友都差不多上床了。摸黑中洗漱,轻手轻脚的动作完一切之后,睁大眼睛回想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很不可思议的样子。是不是过了今晚就预示着我也成了索连湖他们那样不安分的孩子?
不会的,我还是个好好学习,听话的学生。要听爷爷的话才对。爷爷在家那么辛苦。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
爷爷脸庞清晰的浮现在我眼前,可是很奇怪,我触摸不。爷爷柱着拐杖,在土屋前面看我在黄叔叔的车子上离去,一转弯,爷爷就不见了。爷爷在编竹篮,爷爷说,要多编一些竹篮,买好多钱,给打碗读书。可是我蹲在地上跟小宛玩的时候,再回头,爷爷就不知哪里去了。我好害怕啊,哭啊哭,大声的喊爷爷,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山那边传来我自己的呼唤,爷爷没有出现。我哭的嗓子都哑了,天都黑了,爷爷还是没有回来。
然后前面是一片大大的黑暗,肆无忌惮的向我拢靠,我努力的逃啊逃,它好像始终跟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摔倒的时候他就停下来,我一跑,他就快速的跟在我后面。我真的很害怕啊,害怕的时候我喊莫名的喊了爸爸妈妈救命。我跑了好久好久,爷爷还是没有出现。
我猛然一颤,原来是在做梦,额头上好多汗,头发里湿湿的,一片片温热在左边的脑袋游荡。头好疼。
这一夜特别惶恐。
外面的鸡叫了一声,应该是快天亮了。我一直睁大瞳孔,以我固有的姿势,呆呆的望着上铺的木制的床板。其实屋里还是黑的,我根本看不清楚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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