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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卡【第四章:燕燕于飞(一)】

时间:2016/3/8 作者: 荵冬 热度: 61528

  
  我躲在老槐密叠的叶片间,在盘虬的枝干上坐得舒适。
  云都家门前的这棵树长得极好,我向来喜在树上用古怪的笛声唤他出来。我虽不解昨夜米娅话中之意,但总觉得她不会来赴约。我怕云都会真的等上一夜――无论如何,总是提醒他为好。
  看着云都家的高堂广厦,画栋飞甍,我不禁玩心大起,举起柳笛仿着发情期的雄噪鹃一阵凄厉大叫。柳笛的音质本就清亮,加上我在这方面的独门造诣,听来就如厉鬼豪哭一般。诡异的叫声在大好晴天里渗进雕梁画栋,传到那些身处大院的人耳中,颇有些不寒而栗的意味。
  我以四声为一循环,两两循环之间会歇上一忽儿。当然,这四下声音也不是随随便便来的,我寻照音律之变,以高低之秩,使音调由凄转厉,而后又作变徵之音,金戈铁马,风雨齐下。
  果不其然,云都家的两个小仆从,阿桑和马哈,小心翼翼地从紧闭的大门里探出头。阿桑见门外无人,大着胆子走出来,趾高气扬地对马哈说:“我跟你说了,能有什么事!就是鬼郭公(噪鹃的别名)叫几声,甚么大不了的!”痴憨憨的马哈仍是胆怯:“哥,可是今年春天鬼郭公已经叫过了,这声音起码得有一百只鬼郭公。”阿桑一想,果然不错,腿肚子又抖起来,但仍是色厉内荏:“这鬼郭公呢,是什么种类都有。就像人,有像我这样聪明的,自然就有像你这样笨的。你仔细想想看,我们寨子里有比你笨的吗?”马哈认真想了想,然后说:“好像没有。”“这就对了。这鬼郭公,也是这个道理,既然有春天叫的呢,也就有秋天叫的。这叫做‘万物平衡之理’。”“哥,你真聪明……不对啊,哥,那棵树好像在颤抖哎,诺,跟你刚才腿抖是一样的。”
  我憋笑憋地辛苦,于是连累了树和我一起颤抖。
  “哪里?哪里?”阿桑紧张得绕槐树远远的转。
  “朴――”,“朴――”,“朴朴朴――”槐树豆子从天而降,乱七八糟的朝马哈射击,马哈急得跳脚:“哥,哥,这棵槐树中邪了!”
  阿桑看着马哈,一时也镇住了。“哎呀!”冷不防,一粒小圆石打到他的光头上。我一乐,拿起柳笛又吹了四下。阿桑气急败坏:“死槐,敢打你爷爷!爷爷倒要看看你养了什么鬼东西!”阿桑捋起袖子,就向槐树走来。我觉得自己做得过了,情急之下,一把将手里的槐豆子全部朝他的脸扔去。
  阿桑惊了一惊,忙抬手抱头。
  “不对啊,大哥,树上好像真的有人……我好像看到他的手了……哎呦!”又是满满一把槐豆子,直直飞向马哈的面门。
  “马哈,咱兄弟俩一起上,把树上那家伙揪下来!”树怎么会攻击人?阿桑再傻也知道肯定有人在捣鬼。
  我慌了,死云都,怎么还不来救姐姐?
  这时我透过树叶的缝隙看见从远处飞来两只黑色的鸟,个头还不小,颇有些凶神恶煞的气质。我瞥见头顶上方那个硕大的鸟巢,一咬牙,心道,玛娅,咱们拼了。
  我将那个鸟巢够下来,里面还存着三枚鸟蛋。
  “哈,果然有人在装神弄鬼!马哈,哥抓到她的脚啦!”阿桑爬在槐树的主干上,拽着我的脚,想把我拉下树。
  “好哎,哥,好哎!”马哈高兴地拍手叫道。
  我把三枚鸟蛋握在手里,然后将鸟巢口朝下,用力向阿桑掷去。阿桑躲避不及,鸟巢已然扣住他的头顶。
  两只黑鸟飞近槐树却不见鸟巢,“呀呀”悲鸣着绕树盘旋。雄鸟目光锐利,突然看见阿桑手中抓着鸟巢,顿时两眦俱裂,冲着雌鸟叫了几声,两只黑鸟同仇敌忾,向阿桑猛冲过去,势如闪电。
  阿桑见情形不对,吓得从树上跌落下来,又立即手忙脚乱地扔掉鸟巢,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和马哈往宅子里逃。可是两只鸟满心以为鸟蛋已毁,哪能放过他们?于是乎,两只黑鸟齐齐从围墙上方冲进宅子。
  我见阿桑和马哈退了进去,舒了口气,心下好不得意。又是举起柳笛就一阵乱吹,还是仿着噪鹃的怪叫。
  不过到底心有余悸,趁着两只黑鸟还未回来,我赶紧溜下树。捡起那个鸟巢一看——幸而鸟巢筑得结实,所以并未受到损害,也免了我的愧疚。我小心地把三枚鸟蛋放回鸟巢,然后再次攀上槐树,把鸟巢原样安置好。心下默祝:鸟儿鸟儿,你们救姐姐一命,姐姐无以为报,唯有祝你们早日破壳,生得跟爹妈一般漆黑潇洒,遍啄天下贪官污吏,鸟名千古垂青。
  这树上我是不敢待了,于是悄悄溜下了树。本想离开,恰巧闻得一阵筝声从宅子里传出来。筝声本极富韵致,此时却宛若蜻蜓点水,涟波微漾,弦弦化开;又似滴水成莲,曳曳生姿,嫩蕊凝珠;仿佛东风过境,珠帘摇落,琮瑢不绝。弦动极快,明明只是筝声,偏偏入耳便成琴瑟琵琶齐奏谐鸣,有如娓娓天籁;明明只是乐器交响,岂知眼前百鸟朝凤,伸屈俛仰,抱命婉转。
  哈,云都这厮,什么时候也会弹筝了?不错不错,鸟鸣虽远,其意却近,境界实在我之上。只是他见死不救,隔岸观火,此时还意图打压我的“噪鹃”,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嫌疑,着实可气。我想着要殺殺他的风头才好。
  我躲在树后,举着柳笛胡吹一气,只求声高,不讲音律,激起檐上几只雀子拍翅乱飞。不料云都定力极好,筝声丝毫不乱,燕语莺歌,啼啭活泼。我便也把笛子吹得生动,一如孩童花间寻蝶,奔走相戏。只暗暗留神他音符的间隙,觑着薄弱处就把笛声插入,好比顽童以石投掷群鸟。不出所料,筝声开始乱了,我大喜。心想,云都做这“百鸟扑棱乱飞观”还是深合我意的。
  我正得意,筝声却突然歇了,而后萧声乍起。一时百鸟齐飞,所有的图案,花纹,都渐渐汇成了凤凰精致繁复的尾羽。它高贵而平和,从容而悲悯,就那样飞过荒凉的山岗,然后留下遍地的繁花。它可以看见一切,每一根纤羽都折射出五彩的光。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摘自《诗经·大雅·卷阿》)
  那两只黑鸟垂头丧气地飞回来了,结果发现三枚鸟蛋竟都安然无恙,不可置信地欢叫了几声。雌鸟立刻飞过去孵蛋,雄鸟也紧紧相随,扑过去用翅膀护着雌鸟,两只鸟交颈厮磨。
  箫声的气象,已不是我所能比得了。
  吹箫的人,并非云都,是昨晚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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