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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卡【第一章:心悦(二)】

时间:2016/3/8 作者: 荵冬 热度: 60805

  
  我是珂卡。
  我们族中人尚舞,信奉的便是以歌舞著称的乐令神。我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我不会跳舞。不是不能跳,而是不会跳,于是我被藺北寨的人视为耻辱――即便面上并无显现,内心多少有些鄙夷。好在阿娘又生了米娅,米娅也不会跳舞,可她却被称为米卡,是寨中的公主。寨中有传说:一辈人中要是连着出了两个不会跳舞的人,年长的便是被乐令神遗弃的珂卡,象征悲哀与灾难,年幼的却是为乐令神报信的米卡,带来幸福与希望。不过,珂卡和米卡同时出现也算开了藺北寨数百年来的先例。因为米娅,寨中人对我家也还客气,只因了“米卡”的神气,阿娘才坚决让阿爹把我这个小妹妹的名字改做“米娅”。
  我甩着从老柳上折下的柳枝,柳枝抽打着狗尾草,摩挲着粗砺的草茎,发出簌簌声响。我垂头丧气地很!
  “阿三――阿三――”,希尔大婶一脸焦急地寻过来,见了我也不放过:“玛娅啊,有看见阿三吗?”
  “没有没有!”,我心里烦躁,爱搭不理地说。
  希尔大婶这会子急得很,也不顾我的语气态度,仍是眼巴巴地问:“玛娅,婶子知道阿三跟你亲,要不你指个方向也好。回头婶子给你做板栗饼。”
  哼!还板栗饼呢,当我三岁的娃?三岁的娃也知道自家的娘做的饼比别家的香。我开口道:“婶子,您是不是又把阿三的孩子送走了?阿三的娃送哪儿了我跟阿三管不着,阿三去哪儿我跟您也都不知道。咱大伙儿,还是各走各的路罢!”
  “呦,你这孩子,这不是没钱麽!自家都顾不上,那狗还拖家带口的怎么成!”
  “那我劝你还是别找阿三了,到头来,阿三还是个瘸的,干不得活,又贪粮食,又保不准它什么时候还要产崽子,总不能时时使母子分离的法儿,倒惹得寨子里不安生!”
  希尔婶子气得面色发青――我把对云都的气全撒在了她身上。心里知道这样不可取,却仍是扭头就走。我对自己说,这样的人,趋炎附势,溜须拍马,哼!我的脚步越来越紧。
  我听得希尔婶子也恼怒着走了,才悄悄放慢脚步。待她走的略远些,我偷偷回头一看,还好,我嘘了口气――她走的是那条路。我躲在一棵榕树背后,瞧着她的背影模糊了,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我顺了条与希尔婶子反方向的小路,七拐八拐地在那些杂乱的灌木丛中穿行。寨子里很多人家都养狗,那些狗,多是没名字的,它们满寨子的乱跑,生下来的狗崽子毛色也越来越不纯。既然连毛色都不纯了,人们便也懒得再去管他们,因为反正已与野狗相差无几,无法再看管羊群,所以就算管着也是徒劳,毕竟无利可图。惟有希尔婶子家瘸腿的阿三,居然继承了祖辈“胡沙”的优良血统,所以虽然腿瘸,却颇有名气,还白捡了个名字。每到阿三的发情期,希尔婶子就四处找公胡沙给阿三配种,葙东寨的律耶就是阿三的老相好。完事后,阿三的孩子照例由两家平分,而希尔婶子的一贯作风便是卖掉小胡沙或是将其送与什么人。用她的说法,就是为她儿子,胖子桑额,谋个前程。
  阿三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所以纵然有“胡沙”的名号护身,也总免不了被寨中淘气的孩子捉弄。我和阿三却处地很好,唉,可能同是跳崖沦落人,故能惺惺相惜。
  阿三脾气虽好,倔强起来也是不由人的。
  我爬上一个草木葱蓉的小土坡,那边有许多枝叶繁茂的树木,我小心地分开两棵大树交杂的枝叶,然后平躺在湿滑的地面上,以手稍稍用力撑地,便倏忽滑落下去。
  土坡下是我与阿三的小天地。那里生满高大的乔木,混乱的灌木,以及张牙舞爪的荆棘丛,空气里掺杂着一股类似沼泽的湿气。我喜欢在这里吹柳笛,因为笛声传不出去,所以我觉得随意自在;而阿三则喜欢这里的灌木丛,因为有了荆棘的掩护,所以不必担心有谁会接近。
  现今我有比吹柳笛重要得多的事。
  “阿三,阿三!”我一丛丛地拨开荆棘,呼唤它的名字。
  “呜――”阿三一声低吼。
  太好了,我顺着声音看到了阿三的黑毛――你果然在这里。
  “好阿三,出来吧!”我欢快地说道。
  “呜――”阿三又低低地叫了一声。
  “出来吧。”我说。
  可是阿三仍旧不动。这时我终于看见它怀里的那团小黑毛。
  这只阿三!
  我和颜悦色地哄它,它却纹丝不动,只是低声地叫,露出委屈的模样。
  我有些急,想着或许该用手去掰开荆棘丛。
  “小心!”
  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我吃了一惊。本就站得不稳,这时便猛地朝前扑去。阿三惊恐地缩成一团,我趁机抱起了这母子俩。可是荆棘丛那些邪恶的倒刺并未放过我,我疼得龇牙咧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被刺得泪眼朦胧。
  我的脚边躺着一条死蛇,尖锐的石子击中它的七寸。
  我居然有本事在这种时候感觉到尴尬,因为我的眼里饱含泪水。
  我觉得眼泪是懦弱的象征,所以从来不哭,可此时却在陌生人面前露出了这样的囧态。
  我不能在他面前将眼泪拭去,因为擦拭的动作明目张胆地宣誓了我在哭泣。于是我只好怒目圆瞪,以求泪水不往下落――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含泪作这样的表情会是何种效果,就像我不知道眼底的泪水也会被人看见一样。
  那人好像愣住了――也难怪,这大概是全天下的救命恩人收到过的回应里最古怪的一种。
  我觉得一定得说点什么,以显出气势。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荆棘没扎着你吧!”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太不妥当,于是慌忙改口:“荆棘怎么没扎着你?”可是毕竟,语气还是弱了些。
  他低下头去,我想看清他的表情,就略略眯了眼。这下可好,眼泪要落下来了!在千钧一发之际,我伸手迅速抹掉了眼泪。
  我嘘了口气――还好他低着头。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竟在抿嘴笑。
  玛娅,气势!我告诫自己。“你哪儿冒出来的?”
  “我跟着你过来的。”他的声音清朗好听。
  哼,跟着我?“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听了你和希尔大娘的谈话,就猜到你知道苏可在什么地方。”
  “苏可,”我了悟,“她把小家伙送给你了?”――怪我平时对阿三太好,惯得它只长膘子不长脑子,要紧关头沉得我快要抱不住了。
  他伸出手来,想帮我抱住阿三。我怕阿三有所不测,下意识地向旁边避去。――可能是时运不齐,我的脚被一丛柔韧的老藤缠住了。
  我一门心思想把脚抽出来,却好像中了邪,我的挣扎丝毫不见效,反倒缠得更紧了。我想我是脸红了。
  因为心里焦躁,所以我索性不去管它,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空地上。
  他有些尴尬,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于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稍稍靠远地坐到我面前的地上。
  “你打算怎么做?我可以把苏可让给你,可你要是把阿三带回去,想必希尔大娘那里不好交代。”他谦和从容地坐在湿地上,映衬我的狼狈。
  真是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我想。只不过有涵养的人都与我无缘。
  我说:“没有我和阿三的允许,你不能把小狗带走。”“汪汪汪!”阿三应景地叫了几声。这时,一直缩在母亲怀里的小狗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它嗅了嗅母亲身上的味道,然后把头转向他。我直觉有些不妙。
  阿三悲痛地叫了几声,小狗先是往阿三身上蹭了蹭,然后一点点从它怀里钻出来,向他走去。阿三伤心欲绝地把头埋到我怀里,却没有阻拦,我自然也不会阻拦。
  狗是通人情的。小狗刚刚断奶,就离了阿三,它既然舍不得那个人,想必他对小狗是很好的。阿三应该也是这样想。
  他抱着小狗,蹲到我面前。我警觉起来。
  谁知,他却柔和地笑了笑,先把小狗放在地上,然后说:“这种荆棘虽然无毒,却也留它不得,我帮你把刺挑出来。”
  我狐疑地看着他,问:“怎么挑?”
  他嘴角微微扬起。我心里打鼓,自觉懊悔:玛娅,下次千万别多话。
  我没想到他会随身带着银针,也没想到他会真的帮我挑刺――颇为费事的,不失细致的。
  阳光投射到银针上,碎成千万片,然后,散落在我心里。
  看着阿三凄楚的模样,我改变了主意:“你要是把小狗带走的话,让阿三也跟着吧。小狗不能没了娘。”
  “好。”他答道。
  我没想到他会答得这么爽快,反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也没出声,只是认真地拿着银针,重复一样的动作。
  我无聊地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捋着阿三的毛。阿三懵懂的,依旧很伤心,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感觉到自己的右脚失去了依托,我转过头去。他正在帮我解脚上的藤蔓,一本正经的,顺着藤蔓缠绕的趋势。
  我的脚解放了,原来解开它可以如此容易!我站起身来。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他把里面透明的膏体抹在我的手上,冰凉的药味渗了出来。可能我应该离他远点,可毕竟自己手被他捉住了,这点距离,怎么也摆脱不了。
  他把瓶子塞好,递给我,说:“回去记得处理好自己身上的伤口,应该不难,只是别怕费事。”
  “嗯。”我低头应道。
  我唤过阿三,问它愿不愿意跟他走。笨阿三,我跟它讲了半天都不明白,还是他抱着小狗示意了一下才终于打动阿三。看着它满是期待的目光,我心里有些难过――真是狗大不中留!我拍拍阿三的屁股,说:“去吧,不见!”阿三立即欢蹦乱跳地奔过去了。这只死狗!
  我对他说:“我要走了,原路太滑,你要拉着这棵树的枝条荡回去才行。带好小狗,不用管阿三,它可以自己走――别看它腿跛,横竖追得上你!”
  我转身离去。
  “等等!”他在我身后喊道,欲言又止。
  我停下脚步,“怎么了?”
  他略一踌躇,终于开口道:“我叫阿苏卡,你……”没等他说完,我打断他:“你不用告诉我的。”
  我要爬上那棵树,原路太滑,只适合下坡。我要顺着那棵树的枝条荡回去。这次,他在我身后直接开口了:“你是北寨的?”
  “这与你不相干。”
  “你会来平宁会吗?”
  “不知道!”树干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青苔,我居然没能爬上去,更别提抓树枝了。我定了定神,深吸几口气,忽觉有些不妥,终于回转身子,对阿苏卡说:“苏可这名字比阿三好听的多,它也会过得比曾经的阿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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