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回,陈孚恩由猫变虎,钟勤王平均地权
却说当年林则徐被罢官问罪,流放到伊犁。汉军机大臣王鼎愤愤不平,多次进谏,都被穆彰阿以别有用心,王鼎欲市恩于下面,独揽朝纲等罪名使其良苦用心化为皇帝的猜疑。为了表明心迹,王鼎效古人尸谏。即便皇帝偏听偏信,遗表一上邸报,天下尽知,穆彰阿丑行暴露,也非逼着他下台不可,为朝廷剜去一颗毒瘤。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穆彰阿既有害人之心,自然有防人之心。王鼎误了一次早朝他就猜出来出了大事,打发陈孚恩到了王鼎府中说动了王公子,换下了遗表,一场天大的祸事化为乌有。只可惜王鼎的一片血心被他软弱的公子给误了,白白的屈死,反倒让穆彰阿少了个眼中钉。
穆彰阿是个明白人,在京察大典时,就授意考官们将军机章京陈孚恩选为一等,等候圣上委以重任。怎知陈孚恩的卷子落在了苏廷魁之手,苏廷魁先前就接到了陈孚恩送来的诗片,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笔体。若是别人苏廷魁也就顺应权相之意,反正凭自己这个七品文选郎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但是陈孚恩用王鼎的尸谏染红了自己的顶戴,做的可就有些太过份了,京城里骂声一片,苏廷魁虽说没有想到过流芳百世,可也从没有打算过遗臭万年呀。苏廷魁把这个糊了名的卷子选出来,放进炭盆里,就让他化成了一股烟。别的考官没见到那份卷子,也没有多想。排列名次的时候,就留下了头名,等着添上陈孚恩的大名,却怎么也找不见了。须知头十名的卷子得经由皇帝过目,御笔硃点的。没了卷子,无法自圆其说。卷子都是糊名,报上去的只是个考号,如何能作得了假?
一直等到上交的那一天,其它考官们都翻烂了落选的考卷,苏廷魁才故作回想起来道;‘阅卷时不慎在炭盆上烧掉了一份,诸位找的是否那一份?’众人心下明白也无可奈何,只好又挑了一位后台强横的补报了上去。
穆彰阿是个人精,啥事不明白?姓苏的跟自己玩轮子,也得给他个好看。正在穆彰阿策动言官们群起弹劾苏廷魁之时,姓苏的倒抢先一步越级上奏把军机大臣穆彰阿给弹劾了。苏廷魁的着法很高,正选在春季白气经天,贯穿西南,绝九洲殊域,直扫参旗,历五六十日而不灭这个由头,主国有大变,起刀兵,多凶杀。苏廷魁畅所欲言,竟然数千言,历数时政乖迕,国事日非,不但穆彰阿难辞其咎,应当罢官问罪,以避贤路。就是皇帝也要下罪己诏,开直谏之门,革除积弊,再现康乾盛世局面。此疏一上,举朝震动,亲王贝勒们借机煽风点火,想把那不可一世的穆彰阿整了下去。别人穆彰阿倒是不怕,可是这些捞不到油水,没有职权的宗亲显贵们可是不好惹的。于是以退为进,假装辞职,担当罪责。穆党连忙上疏保奏,皇帝也借坡下驴,褒奖了苏廷魁一番,对穆彰阿也是予以挽留。就这样苏廷魁不但躲过了一场劫难,而且直声名震天下。
在穆彰阿的巧妙运作下,陈孚恩出任了湖北巡抚,也是掌管一方了。千里作官只为财,多年来帮着穆相溜须舔腚不就是为了这一天?陈孚恩一到了湖北,就把眼睛盯在了银子上。治下的所有官员都得送重礼才能保得住官位,鸦片战争之后,朝廷明令可以捐官,候补官员一大帮,哪一个职位没有两三个人盯着?前任的还没到期,候补的就已经到位了。前任想要保住职位,只好送礼,候补的想让前任快些滚蛋,也重重送礼。这一类钱陈孚恩就收多了,但也得往上面送,才能保得住自己的位子,光靠过去的功劳也是不行的。
把官员们榨得差不多了,陈孚恩就盯上田税。大考,京察首先看重的就是税赋完成的如何?前任巡抚就是因为欠税过多而被挤下去的。陈巡抚查了一遍,积年欠税最多的就是崇阳,通县,土地一转让先前的田税谁也不肯缴纳,仅牵涉钟世雄的就达十余万石欠税。
漕运都是旗丁,门子都很硬,上面没人这个肥缺是弄不到手的。原先每石粮售钱三千,折银三两。自从抽鸦片的有钱人把银子都送给了洋人,银价暴涨,得三千文钱换一两银子,涨了三倍。按规定;每石粮可以向地方多收三四钱银子,作为火耗。后来漕运折损太多,所以最少征收一两五钱银子。衙门里迎来送往的也得需要银子,朝廷也就默认地方官员挂靠漕粮多征收一些银子,美其名曰;‘养廉银’。有了这项收入贪官们就用不着向官库库银下手了。由此一来过去征收一石的漕粮现在必须得三石,换成铜钱需要九千文,有时候达到万文旗丁们还嫌少,赖着不走。船夫们都仗着旗丁的威风胡搅蛮缠,误了税粮摘掉的可是地方官的乌纱帽,所以官员们都尽可能早些打发走这些个大爷,否则每天的招待费用就不是个小数目。
崇阳新任县令周大下巴是用银子买来的官,正赶上税收,急得是焦头烂额,收不上税来。师爷柴和出主意道;‘当官与当地主没什么不同,都是对付穷棒子,不过当官的权力大了许多。只要拿出当年咱们对付穷棒子那一手,什么瘦骨头都能让他榨出油来。’周大下巴恍然大悟,连连称妙。第二日派柴和回去把家里的打手都领了来,专门下乡催收税粮。
这一帮公差与同虎狼一般,所到之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狱中人满为患,衙门前站枷,站笼都装满了人。各种刑法花样翻新,不交银子有死无生。大笔大笔的钱财滚滚而来,周大下巴心花怒放。看起来用不了一年就可以把买官的银子赚回来,明年就是挣的了。
漕粮都是按一石万钱征收的,钟勤寨抗税不交。周县令查出积年欠税还有十万石,按现在的火耗得按三十万石征收。按摊丁入亩,税随田走,过去的拖欠只能找现在的田主征收。钟世雄虽说被判流放,朝廷的税银可是一文没减的,总得有人交哇。周县令盯上了当年买下钟世雄耕地的田主们,逼他们补交税款,否则就要抓人。
钟世英,钟世玉等人找到了钟人杰,钟人杰也是没有办法,一文不名。众人商量道;‘这个败家的货,咬脑袋还硬,咬屁股还臭,除了那个板凳和那条狗外,就没有一样是四条腿的。还是与县老爷商量一下,减免一些,哪怕按三万石补交呢,总得让人过得去呀。’钟家大户三十余家,有钱这些年都置房子置地,哪里有那么多的存粮存银?要是急卖,连一半的价值也卖不上。众乡绅让钟世英,钟世玉出头,来到了县城,拜见了周大人,讲明了来意。
早就听说钟家是个大户,有良田万顷,地跨通城,家产千万,乃是湖北有名的大户。正准备找个茬子摆布他们,今日却送上门来了。莫说三万石,就是掏出三十万石周县令也没准备罢手。于是把桌案一拍,对衙役们喊道;‘将这两个人犯给我拿下,看一看哪个刁民还敢跟我玩花活?’那二位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是自投罗网,想要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柴师爷是个见过世面之人,也曾在京城里做过小官,因为作奸犯科,逃到了周大户处,二人相得益彰,狼狈为奸,所以一直混得不错。得知钟大户的两个乡绅已经被周县令关了起来,柴师爷出主意道;‘捉虎容易纵虎难,钟家也是大姓,在此地颇有势力。若不寻一个由头彻底摆平他,日后这个县太爷还不太好当呢。’
周大下巴向来心狠手辣,过去也是土匪出身,杀人如麻。有了钱财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乡绅。如今又当上了朝廷命官,他怕过什么?与柴师爷一合计,湖北是白莲邪教兴乱之地,这些个大户们都与白莲教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将他们与白莲教打在一起,吞并他们的土地家财可就顺理成章了。主意已定,周大下巴一面张贴禁绝白莲邪教的公告,一面将案情上报给了巡抚陈孚恩。这位也正想着来钱的道,与周县令不谋而合。一张无形的黑网就向钟氏大户套了过来。
县城乡镇很快的就出现了许多白莲教的告示,都是天钟星,地钟星,人钟星,金钟星,木钟星等等,闹得人心慌慌。陈巡抚派出了三千人马,协助崇阳,通城抓捕教贼。凡属大户的,家里发现白布就抓。柴师爷还在各户搜出许多大逆不道,谋反作乱的证据。邪教逆产一律没收充公,田地归官府所有。被下狱的约有三四千人,穷人富人谁也没有逃过劫难,都被贪官们搜刮一空。
侥幸逃过劫难的对钟人杰道;‘家族遭难你不能不管,那些你救助过的人都听你的。如今被漕粮逼得也是死不了活不成,你何不率领众人起事,杀了贪官,也给一方百姓除个祸害?’陈宝铭,汪敦族也是受不住了,各自拉起了三四百人,来找钟善人出头,拯救一方百姓。钟人杰叹道;‘我早已自批过八字,生逢十恶大败,运交华盖,犯孤辰,不可求官,求官有厄。命中无财,所以将其散尽。如今一旦成事,我之大限已到,不可逃避了。’于是出茅庐,举义旗,旬月之间,聚起万人。讨贼官军早已满载而归,崇阳守军只有五百余人,还大多与义军通气。钟人杰一到,城门大开。周县令与柴师爷等人早已被城内的官兵们控制住,无处可逃。义军进城后,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将这些残民之贼也都折磨而死。
不等义军攻打,通城也被拿下。千总张明愿奉钟人杰为钟勤王,树都督大元帅之旗,自己也成为了均平大将军。钟勤王下令将城内所有粮食钱财分与百姓,永远免除赋税,土地归公,人均三亩永定田,不准买卖。招兵万人,要拿下两湖,作为基业,举旗北进夺取天下。
义旗一举,八方响应。湖南武岗州遭遇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地主大户们却将粮食大批量的运往湖北,有意的造成粮食极度短缺,将自耕农最后一小块土地压价买进,粮价奇高。洪崖洞曾如炷会合豪杰曾以得,杨老六,组织数万百姓拦阻粮食外运,发现全部没收,分给断粮户。地主豪绅们上告衙门称乱民谋反。知州徐光弼有田三百顷,正是将粮外运的主谋。已经盘算好用二石粮食就可换来一亩良田。曾如炷等人一发动截留粮车,徐光弼大怒。派出官兵前往各路口剿贼,不散去者格杀勿论。曾如炷组织抵抗也来联系奉钟勤王为首领。
湖南新宁雷再浩,乃是青莲教首领,属下多为瑶人,聚起抗粮队伍五千余人,军分五营,旗分五色,与广西棒棒会首领李世德遥相呼应,屡败官军。希望能与钟勤王合兵,共取天下。湖南祁阳黄宗献,也聚起了数千人马,占领了芦洪司,打出了‘平均财富,平均地权’的口号,把大户的田产家产都夺了过来大伙平分,大户们联合起来,成立民团,雇用打手,与义军抗争。
钟世英,钟世玉代表大户们找到钟勤王抗议道;‘大家跟随你起义,铲除贪官是为了保住祖宗留下来的产业,如今都被人平分了,让人还怎么活?’钟勤王答道;‘二位息怒,听我一言。当初奸贼们设计坑陷崇阳富户,家产田产已被贪官们掠为己有。诸位身家性命尚且不保,哪里还有什么祖产可保?是乡亲们奋起抗争,杀了贪官,救出了诸位,重回故里,也分得一份田产家业,较别人的多出许多,乡亲们代为耕种,莫要好了伤疤忘了痛,贪心不足。’
钟世英摇头道;‘不是那么回事,朝廷是有一定王法的,奸贼们得逞于一时,不可能得逞于一世。圣主明君在上,若派个清天大老爷来到崇阳,昭雪冤案,岂不是拨云见日,重现太平盛世?你把富户都弄穷了,人心都散了,以后谁还肯顺从于你?早就有人张罗着成立‘保乡团’,拿回自己的家业,是我们再三劝阻方才没有起事。你只要改弦易辙,封相拜将,改朝换代并非没有可能。四下豪杰,群雄并起。清失其鹿,天下共逐。依你现在这个声望气势,大封诸侯,招揽豪杰。人生一世,谁不想名垂千古,博得个封妻荫子?如此一来,仅我钟姓一族便可聚起三千精兵。加上世代依附的佃户,三万之众,已在掌握之中。鸦片战争之后,民怨沸腾,谁无反心?只不过缺陈胜,吴广尔。如听我言,两湖豪杰,各会堂主,我等都可招募于钟勤王麾下。两湖一下,取两广如拾草芥,东南半壁,舍钟勤王外,谁敢称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成败决于一言,王可三思。‘
钟勤王答道;‘天下屡易其主,无不是穿新鞋,走老路,换汤不换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人心之贪,没有止境,本王就是想改一改这个规矩。朱洪武也是穷苦人出身,执掌天下以后,后代子孙,功臣后裔从娘胎里爬出了就是人上之人,有生杀予夺,欺男霸女,巧取豪夺,挥金如土的特权,在骄奢淫逸的前辈熏陶下,想要不变坏那都很难。权势与金钱是个恶魔,让人丧失了人性,变成了禽兽,这都是因为家天下,过于集权的缘故。尧,舜,禹并非圣贤,天下共和,君王由众人推举,内圣而外王,所以国富民安,天下太平。田地不是不多,食物不是不足,金钱不是不流通,天下患贫,都是世道不均平,人心不均平的缘故。人固有一死,我还能活几十天,几百天,几千天并没有什么大区别。只要有一日扬眉吐气,按自己的理想与追求去做,那就不算白来人世一回。’二人见钟勤王心如铁石,难以说动,只好叹息而去。
钟勤王大规模分田地,分财产,闹得天下沸腾,各地纷纷效仿。江苏昭文金德润,鼓动数万百姓涌进了县城,抗议加征三倍田税。县吏薛正安是专门负责征收田税的,家产巨万,盖起了豪宅,类比公侯。见乱民进城闹事,带着三四十个打手气势汹汹的挥舞大棒,驱赶闹事的人群。要在以往,百姓惹他不起,也就忍了。薛正安在昭文地方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杀个人如同踩死个蚂蚁,百姓都对他畏之如虎。金德润见薛正安不管男女老幼,见人就打,心中大怒。喊了一声‘打’,壮丁们一拥而上,与薛正安及其打手搏斗起来。别看平时这些地痞无赖狐假虎威的,杀打不怕,那都是装横,吓唬平民百姓的。凡是自私自利之人,他的命比谁都金贵,你越软弱他就越是欺负,你要是跟他玩命,他们这一类人是见硬就回,比兔子跑的还要快。薛正安一伙逃散之后,百姓余怒未熄。冲入薛家把其家砸个稀烂,一把大火将这豪宅烧得精光,才渐渐散去。
薛正安费尽了心机,到如今空无一文,连家里人的生计都难以维持了。众怒难犯,薛正安不敢到乡下去征粮,只在城里面抖威风,欺压商户,征收保护费。没有了税源衙门里也是转不开了。县令曲大头骑虎难下,只好把威风撒在田主们头上,谁是田主管谁要田税,不再向佃户们征收。
地主们平日里把每一文钱都算到了骨头里,这笔田税是绝不肯自己出的。掉过头来将这笔额外支出又压在了佃户头上,田租增加了一倍,几乎收获的八九成都让田主搜刮了去。穷人本来就喘不过气来,土地十有九成都掌握在地主手里。人多地少,不交租就收地,一家老小可怎么活?莫说失去了土地没法子活,就是住的破窝棚也是地主临时借给佃户们暂住的。房随地走,新佃户想要自己活下去只能狠着心驱赶老佃户。穷人走投无路,极其悲惨,遇到这个世道,能上哪儿去说理去?被驱赶出来的穷人们纷纷来找当初领头闹事的金德润,让他出个主意,好能让大家活下去。
金德润道;‘天下本来是天下人的天下,上天赐给人类的土地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份。钟勤王发布檄文号召天下百姓平均地权,平均财富,不劳动者不得食,天下为公。如今地主老财肩不挑担,手不提篮,土地都让他们给霸占了,我们辛苦劳作,连个饱饭都吃不上。他们花天酒地,粮食成山,都是百姓的血汗。要想活下去就按钟勤王所说的办,抢回自己的土地财产,平均地权,不许胡乱提租,谁不干就宰了他。’
穷人本来就走投无路,与其饿死还不如拼一下子,兴许还不一定死。于是群起响应,走一村均平一村,走一寨均平一寨,旬月之间,均平了陆家市,娄家桥,归市,中市,吴市,东周市,何市等四十余处,范围遍及昭文各乡镇。四十余户为富不仁,不肯均平的土豪劣绅被驱赶了出去,一百多户地主逃进了省城,向江苏巡抚李星沅求救,要求官府出兵镇压乱民,安定地方。
湖南耒阳征税与各地一样,百姓不堪重负,集体向官府请愿。官府大关城门,只允许派出代表进城说名来意。众人推举儒生段拔萃作为请愿代表,一进城里,就被县令高人鉴给锁住了,下了大狱。高县令登上城楼对请愿的人们道;‘按亩征税是朝廷的法度,本官也不能不按律执行。儒生段某图谋不轨,蛊惑诸位,已被革去功名,下狱问罪。本官有言在先,一个时辰之内再不散去,本官只好按谋反大罪出动官兵,格杀勿论。还望诸位速速散去,以免蒙杀身之祸。’
乡民们一哄而起,不过是为了免交些田税,并无谋反之心。见事情闹大了,许多胆小怕事的就悄悄离去了。诸生杨大鹏对众人道;‘段先生为了我们被捕入狱,有良心的不可不管。我等冲进城里,把段先生救出来,再作计较。’年青气盛的齐声赞成。杨大鹏,杨二鹏轮起板斧,将城门劈开,众人一拥进城,冲进狱里,将段先生抢了出去。守城的官兵们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太拦阻。高县令也不过吓一吓乱民们,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放杨大鹏等人出了城。
请愿失败,乡绅们谁也不敢再出头,怕担上个谋反的罪名,连脑袋都保不住了。佃户们各自分散,也不知道下一步应当怎么办,整日里愁烦不已。高县令派出人马一个个的村寨征收税粮,较过去增加了三倍,每一家都被搜刮一空,以后的日子不知道应当怎么过?杨二鹏见到了钟勤王发布的檄令,四处张扬,就被官府给盯上了。杨二鹏进城买东西,被公差胡三小给看到了。找来了几个差人,一把链索就把杨二鹏套了起来,抓进衙门,严刑拷打,非要他供出谋逆同党,兴起一场大狱,震慑一下敢于抗粮抗税的刁民们。杨大鹏一听说杨二鹏被官府抓了起来,安上了谋反的罪名,脑袋嗡了一下,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若知道杨大鹏如何料理此事?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二回,抗粮税群雄并起,分田地百姓空忙
却说杨大鹏家境本是小康,读了些书,考取了诸生,也是小有才气之人。几年来文运不佳,家道败落,也让田税逼得揭不开锅,不得不集众请愿,反而惹下了一身祸事。杨二鹏不过是个粗人,官府还是冲着他与段先生下的茬子,这一点杨大鹏也是明白。百姓虽穷,但要是造反却没有几个人敢于响应于他。杨大鹏既没有钟勤王那个号召力也没有那么大的气魄。如今逼到了头上,只好想一个办法将二鹏救出,才能免去一方的劫难。
在赴考时,路经宿州,曾通过表舅张义法认识了永城魏中沅,跟魏中沅学过[弹花歌],[织布歌],都是白莲教江湖隐语,走到哪里都有同教照应,从未遇到过江湖凶险。闲常时杨大鹏也关紧门户盘膝静坐,念诵八字真经‘坐莲花’,一日之内三省其身,双手‘捧太极’天目已开,道行日进。[白云庵]尼姑苏真清传播‘中沅教’,自号‘女娲氏’。年方二十有余,姿容秀丽,聪慧过人,远近妇女奉其为师者不下千人。杨大鹏与其对过隐语,也是教中之人。遇此劫难,杨大鹏就来到[白云庵]拜见女娲氏,求其指点迷津。
小尼对过隐语后遵从师命引杨大鹏进入禅室,庵中千门万户,曲曲弯弯,虽是白昼,无人指引也是万难进入禅室,见到女娲氏的。二人见过,杨大鹏道明来意,女娲氏开口说道;‘星宿已散,运数未到,不可逆天行事。钟勤王眼下虽然声势浩大,但天象不合,尚差十二春秋,难以成就大业。若想解救耒阳一方,可以求助于邪门歪道,可解燃眉之急。’杨大鹏顿悟,拜辞女娲氏而去。
原来自从教乱平定之后,江湖上多出了许多散兵游勇,类似于游侠。其中既有被打散了的白莲教星宿,又有遣散的兵勇,乡丁,都不肯回乡务农,行走于江湖之间,以刀剑谋取衣食。星宿们不认可长年累月拼死拼活的给地主们挣租子,回到过去的生活状态里。三五成群,百十成群,结成捻子,收取保护费,无人敢惹。散兵游勇们与官兵们本是同类,结成团伙,与当地无赖相互勾结,暗抢明夺,绑票勒索。混入富户院里,拔开门栓,放入同伙,将财物席卷一空,呼啸而去。就是报了官,被擒获了,也有健吏老幕为其开脱,定个‘暗进明出,较强盗罪减等。’重罪轻判,不多日子又出了牢狱,横行无忌了。
对于‘红胡子’,杨大鹏并不想让其污了自己的名声。这些人都是江湖惯盗,胆大妄为,奸淫烧杀,无恶不作。为了怕人认出来,作奸犯科时都把胡子染成红色,所以称其为红胡子,名声极坏。杨大鹏请的是捻子,这些人与白莲教,天地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般来讲不祸害地方,讲的是‘好汉护三村,好狗护三邻’,乡亲们遇到难事这些人都肯出头,主事的称之为‘棹主’。
每当集市,这些棹主就带着手下一捻子人在集镇上设赌抽红,排列刀矛枪盾,俗称‘镇棚’。捻子有强有弱,有大有小,相互争斗兼并,也是常有之事。双方约定时日,群殴群斗,大打出手。胜者为王,败者委托地方有头脸的乡绅出面为双方讲和,赔付伤残恤银,不惊动官府,私下处理完事。捻子首领们都与乡绅们有所往来,乡绅们也靠着首领们的势力,保得一方平安。
杨大鹏的表舅张义法认识一些‘混家子’,就是与大捻子首领拜过把子的地方豪强。哪一庄有捻子哪一庄就平安,无人敢于在此生事。四乡都招捻子,动员本寨豪强拉捻子,衙门里通捻之人无法计算,只要有捻子出头,没有摆不平的事。杨大鹏将家产全部出售,凑了五百两银子,找到了表舅,求他找一个名气大一些的好汉,摆平耒阳这场祸乱。
没上三日,表舅领来了张洛行,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行走河南,湖广,江苏,到处都有他的把兄弟。得知杨大鹏乃是为了百姓抗粮得罪了官府,张洛行一文也不肯要,带着三四十个弟兄就赶赴耒阳,聚起了当地三四百弟兄,找官府去讨个说法。百姓们一见捻子大棹主给出头,一哄而起,聚起了二三千号人,涌到了耒阳城下,要求进城与官府论论是非。
高人鉴万万没有想到杨大鹏一个穷书生竟然搬动了张洛行,聚起了三千乱民,心中有些个害怕。守城的官兵不过五百人,也大多与捻子有所来往,根本不可能为高县令卖命。高人鉴一想;‘光棍不吃眼前亏,先把眼下的这一关过去了,回头再说。’于是登上城楼对外面拱手道;‘本县出去了几日,下面人胡来,错抓了杨二鹏,本官已责令马上放人。税粮过重,百姓难以承受,本官已是清楚,正在上报朝廷,请求减免,旬日之内,就可听到准信。本官已告诉了下面暂停征收漕粮,各位尽管放心,静等朝廷裁定。皇上圣明,不知道银价飞涨之事,循旧例征粮,纠正也得有些时日。’
张洛行道;‘有一个贤吏,胜过十万精兵。民心思定,若不是被逼无奈,哪个敢与官府作对?大人身为民之父母,还请据实上奏百姓之难处,给百姓留条活路。若是敲骨榨髓,官逼民反,恐怕一粒税粮也要征收不到了。’
高人鉴放出了杨二鹏,连同过去关押的欠税户一起放出,张洛行见事已办妥,拱手向众人告辞,打马而去。众百姓兴高采烈的回到了村寨,都盼望着朝廷能真的减免些税银。探得张洛行确实离开了耒阳,各捻子也相继散去,高人鉴招集五十亲信,夜袭杨家寨,将杨大鹏弟兄连同作乱的一百三十余人在睡梦中砍下了头颅,悬挂在县城城头,张榜示众。
高人鉴趁热打铁,征收粮税,半个月内已是足额,政绩斐然,花上了人情,调到广西当知府去了。张洛行闻讯气得暴跳如雷,拉起了捻子,连杀了六个贪官,河南,山东,安徽,两广,两湖捻子蜂拥而起,遍地是贼。捻子与钟勤王,白莲教,天地会不同,没有什么宗旨,只是以‘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名义烧杀抢掠。他们不抢穷人,不残害百姓,抢掠的都是豪门大户,见了年青女人也不肯放过,都掠为压寨夫人,分与手下弟兄们。他们以梁山好汉自居,相互以兄弟相称。最看重的一个是好马,一个是快枪,这就是仅次于性命的两样宝物。遇到千里马,万金抛洒如同粪土。想什么办法也得弄到手,才是真正的好汉。购买枪支弹药从不吝惜钱财,打仗时从不轻易开枪,发射必中,主要是珍惜子弹,子弹重于性命。夜间行军,捻纸包蜡,随身点燃,以作联络。大股捻子一行几千号人马,都是骑兵,捻亮如星,绵延数十里,令人叹为观止。官府出兵追剿,捻子忽东忽西,行踪不定。官军中广设眼线,大户们也都与捻子套关系,以求自保。官府越剿捻子越多,交不上粮税的无田农户,年青的都出去当了捻子,行走江湖,打家劫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富家小姐太太都是他们的掌中之物,无所顾忌。在道光末年,由于租税过重,天下已呈现大厦将倾的局面了。
却说钟勤王拒绝了族人的建议,钟姓族人纷纷离他而去,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了。各处义勇纷纷来投,聚起了两万兵马却选不出个大将来。几次出征都无功而返,百姓们满足于分得的几亩田,都呼朋唤友,寻兄找弟让他们回去帮家里干活。两万余人,坐吃山空,钟勤王渐渐的就有些个支持不住了。若是效仿流寇,打家劫舍,还有人跟着钟勤王去闯荡天下。每到一处均分了土地财产,将士们所得无几,慢慢的也就冷了下来,不愿意出去为别人卖命。钟勤王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打退了几次官军的进攻后,粮食已是所剩无几了。原先已颁布永远免征田税,又不好自食其言。于是放弃崇阳,通城,檄令公平大将军曾如炷,昌平大将军王宗献,顺平大将军金德润,天平大将军雷再浩,均平大将军张明,前来会师,全力北上,想要以战养战,杀出一个新局面来。
却说曾如炷接受了公平大将军封号后,江湖豪杰纷纷投奔到他的麾下,居然聚起了五六千人马,均平田地财物。知州徐光弼号召地主乡绅们联合起来,共同对待贼寇,得到了热烈的响应。大清朝以农立国,土地就是生财的根本所在。地主们收了田租后,一部分用于兼并土地,一部分用于放印子钱,通常是半年五分利,一年翻倍,俗称‘驴打滚’。穷人遇到交不足田税或是借粮借银,地主就可以看情况借给对方多少。还不上时拿田产家产或是子女顶帐也是个常例。遇到富贵人家,子女能混个饱肚子,穿的像个人样,为奴为婢也就不屈了。将来能得到主子的赏识,有个出头之日,父母也能借上光,就是有福之人了。
有些大户在城里开了铺子,也都是地里出产的粮食换成了现银,开绸缎庄,粮栈,货栈,大车店,酒楼,当铺等商业,让钱生钱,利生利,比放印子钱利润还大。这些商业通常都是加五分以上到翻三倍的利,仅此一家,别无分店。自从洋布,洋货大批量涌入之后,利润年年下降,也有些走下坡路了。
城里的妓院,赌场,烟馆,那是不许随便开的,都是衙门里的人与黑道相互配合,诱拐外地妇女,一条龙经营,徐光弼每年吃干股就可分十万两雪花银,清廉得很。此次粮食外运是徐知州与富户们联合行动,抬高粮价,让已将存粮都上缴田税的农户们今后买粮时再多出些血,逢此大灾,机会难得,正是购进良田的大好机会。
曾如炷等人兴兵作乱,官府也采取了相应的对策。各大户原先就都养着保镖打手,城里地痞无赖,赌棍烟鬼多的是,只要出钱,还乡团,保安团很快的就成立了起来,几次出击,把敢于分田的都抓起来吊在树上,看他们哪一个还敢犯上作乱?在还乡团的淫威下,分到了财物的人都偷偷的给地主们送了回去。分到耕地的人私下哀求地主就算是佃种,秋后保证按规矩上交租子。地主们气焰嚣张,派家丁公开往外运粮,就是要饿一饿这些穷鬼们,让他们知道知道主子们的厉害。
曾如炷与众人商量道;‘不除去徐光弼那个魔头,百姓就不敢挺着胸脯走道。有官府出头,地主们就腰杆子粗。为今之计,还是先除魔头,拿下武岗,才能压住邪气。’曾以得,杨老六各带着三四十人,装作还乡团,捆绑着百余名刁民混进了城里。半夜时分,四下起火,城门大开,城外的义军们汹涌澎湃,杀入武岗。曾,杨二人早已围住州衙,将徐光弼捉住。城里作恶多端的地主老财,土豪劣绅们排头儿杀起,一个不留,还乡团,保安团也都作鸟兽散,没了踪影。
官军不过一千二百余人,见城池已失,打开北门,溜之乎也。武岗一下,四乡人心振奋,地主老财们都缩了头,再也不敢出来算帐了。武岗一失,州官被杀,这种巨变是不能瞒下不报的。两湖总督周天爵,性情刚狠,上任后剿除邪教‘牛八会’,‘十字教’,信教的村寨,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人称‘周剃头’。周天爵不但对百姓狠,对属下也是毫不留情。只要有同情邪教会党的,也一律坑杀,不留隐患,属下都对他畏之如虎。同僚李星沅劝他道;‘小民患于税赋太重,铤而走险,也是被逼无奈。公也出身贫家,应当知晓百姓疾苦,不可过度杀戮。’
李星沅也是贫寒人家出身,父母死了之后,寄住于未来的岳父家里,没少受白眼。岳父欲悔婚,小姐也想攀个高枝,李星沅无奈,只好接了一百两银子,领着愿意嫁给他的小姐贴身丫环馨红离开岳父家,前往赶考。在客店里翻看史书对馨红道;‘侯景脚底下有七颗红痣,乃是贵人之相呢。’馨红摇头道;‘相书上的话还有准?我脚底下也各有三颗红痣,相面的说我是贵妇之命,如今不过是个奴婢,还不知道将来饿死在什么地方呢?’
李星沅大惊,让她脱了鞋一看,果然不错。李星沅当即与其成婚,娶为正妻,讨个吉利。吉人自有天相,果然连连告捷,参加了会试。主考乃是穆彰阿,接了一位李太原的三万两银子,想要取其为状元。事前已经装作不经意的对那几位考官说道;‘湖南有个李太原,名气很大,也不知道能否夺魁?’那几位都心知肚明的,谁放着好人不做当恶人?心里就都有了这么一回事。
李星沅是第一个出来交卷的,穆彰阿见其文采出众,也是湖南人,怕下面弄混了,就把考卷塞在靴子里,不混在一起,日后算作落卷就是了。晚上回府,脱下靴子,猛然看到了考卷,吃了一惊。要知道考场舞弊可是重罪,马虎不得,连忙派人将卷子送了进去。那几位考官见是穆相送进来的,心下明白,将此湖南举子取为一甲头名,状元及第。李星沅白捡了一个大便宜,穆彰阿有苦说不出,只好设法帮着李太原从荐卷入闱,也算是个进士了。
李星沅金榜高中,天下闻名,不到二十年已是两江总督,朝中重臣,荣登相位了。那位攀高枝的小姐嫁给了一个纨绔子弟,抽鸦片将家产都抽光了。小姐沦落风尘,苦不堪言。馨红打听到小姐境况悲惨,说动李星沅将其赎身,在府里当个下人,已是感恩不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小姐就是个薄命无福之人。
李星沅心地公正,对乱民一向主抚,尽可能不让贪官们过于榨取,也不跟下面要钱。周天爵主剿,认为民乱就是因为人多地少,杀一些乱民反而能减轻地方压力,算不上作孽。周天爵从小就是个孤儿,受尽了欺辱,腿上有多处狗咬的伤疤,对所有人都存在仇恨。他的父母亲族就是在一次土地争斗中被对方全部杀死的,土地的争夺,就是生存权利的争夺。活到现在的人们都是强者,他们的生存都是以牺牲弱者为代价的。
在周天爵看起来,人与野兽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明末天下大乱,遍地是贼。想要活命的只有当兵作贼这两条路,当百姓说不上啥时候就被别人给吃了。满清入主后,顺治朝统计天下人口才两千多万,一般的城市不超三五万人,四川不到四十万人口。到了乾隆四十六年,不过百余年光景,人口已达到了三亿一千万,增加了十五倍,土地开始紧缺。雍正朝定下摊丁入亩,永不加赋的政策,人口的统计就不准确了,但到了道光年间,已达到了六千万户,五亿多人,每个城市都有五六十万人口了,还在不断的增加。川楚教乱,东南沿海之乱,土客争地之乱,苗瑶之乱,青海,新疆之乱,水旱大灾,死亡人口亿万,还是遏制不住人口的增长。杀几千万乱民安定天下,减少土地的压力,不算个什么。天下啥都缺,就是不缺人,作乱的就杀,治乱国必用重典,没有什么不对头。百姓与官员们没少状告周天爵滥杀酷刑,穆彰阿认为这是‘爱民如子,嫉恶如仇’,所杀的都是奸民,哪有一个良民受到过残害?
朝廷责令湖南巡抚吴其睿,永州镇总兵英俊,带兵三千,讨伐曾如炷。武岗败兵一千余人,还乡团,大刀会等部三千余人,大军七千,向武岗杀了过来。城里潜伏着的乡绅还乡团们内外呼应,将义军杀得大败,曾如炷带着残兵逃出城去,奔往高家市。湖广总督周天爵带着五千大军正在此地等候,曾如炷一到,四下合围,激战了三天三夜,义军被官军击潰,杨老六等七十余人被俘,曾如炷在前,曾以得殿后,杀出重围,取道新化,想要赶往崇阳与钟勤王会合。
却说雷再浩接到了钟勤王的檄令后,取道全州,攻下了咸水口,避开官军封锁,想从山路杀向安徽,进入湖北,与钟勤王会合。怎知在湘桂边界,地主武装江忠源占据了险要,义军无法通过。江忠源本是个举人,湖南新宁人氏,屡试不中,弃文习武,被乡绅们推举为民团首领。配合官军一路追杀反叛贼寇,先声夺人,专门守险。雷再浩攻打四十余日,用尽了办法,都被江忠源所破。各州县官兵四外包抄,义军弹尽粮绝,前后无路,已是陷入了绝境。雷再浩解散了部队,让大家各自逃命。七十二位首领与官军最后一战,都壮烈牺牲,此一路义军已是全军覆没了。
江忠源趁胜进军,大败棒棒会,会首李辉,李世德都被杀死。江忠源屡立奇功,被破格以七品知县起用。广西乱贼无数,剿不胜剿。官军并不恋战,只要不是攻城掠县,杀害朝廷命官,动静太大,就不上报。地方大吏们也是得过且过,装聋作哑,反正也是剿杀不尽的。
却说昌平大将军王宗献在祁阳,东安闹得如火如荼,不但分了田地浮财,而且将地主老财全部杀死,免得反攻倒算。地主们组织起民团,一路杀了过来。凡是参与分田的,不论首从,均按江洋大盗例,砍头示众。民团所过之处,树上吊满了人,都是反贼。跟着民团到来的农户们,将原来的住户一埋,就成了土地的新主人,不留下一点痕迹。祁阳,东安如同换了一茬人口一样,找亲友的四处碰壁,到处都是新面孔,新的土地主人。
王宗献在官军,民团的追杀下,四处躲避。想要追随钟勤王也是有心无力了。血战三四十日,转战到了祁阳文明铺,手下只剩下百十号人了。官军三千余人,民团二千余人,放起了冲天大火,将反贼与文明铺居民烧死在寨子里,没能逃出来一个人。
顺平大将军金德润,以陆家市为中心,将娄家桥,归市,中市,吴市,东周市,何市等处所有男丁都组织起来,保卫分得的土地家园。各村寨都筑起了土围子,官军与民团都无法攻打进去。义军十万,遥相呼应,平时是民,战时是兵,官府对这些乱民们还真就没什么好办法。
接到了钟勤王的檄令后,金德润有些为难。乡亲们起事只想夺回土地,有一条活路。对于争夺天下,推翻满清,兴趣不大。土围子修筑之后,百姓们自备土炮,不过是将大树掏空,装上火药,碎石,碎铁,就可以抵御强敌。官军只要讨伐,锣声一响,八方呼应,就是来上个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可要是让乡亲们抛下土地,随着钟勤王打天下,那可就有些太难了。金德润不是不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可是各村寨首领没有一个人同意北上涉险的。江苏巡抚李星沅,并不认真讨贼,上奏皇帝说这些不过是些被兼并土地,交纳不出田税的贫民,只要妥加安抚,就不会有什么大变。
秋收之后金德润让各村寨主动按朝廷的规定送交了田税,地主的租子是不交的。李星沅本来就对地主的贪得无厌很是反感,劝说各富户舍弃一些个家财,保得一方平安,让富户们大反胃口。李星沅对富户们道;‘本抚是朝廷命官,是替皇帝办事的,不是为诸位看家护院的。’对于滥杀无辜的将领们也上疏弹劾,重治其罪。皇帝只要收了税才不管下面的死活呢,豪门大户上下鼓动,将他弄到云南去做巡抚。云南情况也与内地一样,百姓抗税不缴。迤西道罗天池与周天爵一样,不分良莠,不分男女老幼,排头儿杀了过去,三百里内没有人烟。
缅宁回民马国海,云州回民马登宵,海连升,鼓动回民奋起作乱,屡败官军,云南总督贺长龄,提督张必禄,剿又剿不得,抚又抚不得,骑虎难下,云南国税皇粮根本就无法完成。
李星沅这个官本来就是捡来的,上任之后,将贺长龄,张必禄,罗天池一起弹劾,揭露其滥杀激变,横征暴敛之恶行。丑事人人有,不露是好手。此疏一上,付诸邸报,天下尽知,穆彰阿想要替其遮掩也是办不到了。今年贺长龄也没上贡,惦记他那个缺的人多着呢。贺长龄,张必禄,罗天池都被革职问罪。在此期间,李星沅劝说回民们改弦易辙,重做良民,田税很快的就交齐了,许多想似往年捣鬼的胥吏们都受到了惩治。
勤王兵马一处也没有到,钟勤王可是四面楚歌,进退无路了。两万人马越打越少,派出清平将军李元发前往各处催促勤王也没了踪影。江苏,两湖,河南,安徽五省大军围追堵截,钟勤王已是穷途末路,难逃一死了。正在无可奈何之时,忽然有人帐外求见,原来是族兄钟世英奉朝廷之命,前来劝降。若知钟勤王降还是不降?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三回,钟人杰舍生取义,李元发广西均田
却说钟勤王正在进退无路,坐以待毙之时,族兄钟世英前来求见,宣喻朝廷之意。钟世英对钟勤王道;‘天下一统,四海升平,以崇阳,通城弹丸之地如何能抗百万官军?我等士绅已打通门路,奏明原委,崇阳之变,实为贪官所逼,虽罪无可赦,但情有可原。朝廷已宣旨招抚,皇恩浩荡,机会难得。朝廷之意,钟氏本是望族,当为官府屏障,不可与贱民混同一处。钟氏冤案,已是昭雪。恢复祖业,与民相安。念汝舍弃家财,赈济灾民,也是为了平定地方,为朝廷效力。只要你改弦易辙,自伐其罪,遵从古训,上尊下卑。穷富祸福,本是前生注定。人不可与命争,不可逆天行事。不须汝费心,自有我等代汝宣示天下,让乱民各守本份,休再妄想。汝可恢复原来名字,不再追究,在乡下耕读。族内拨与三五十亩良田,供汝衣食之需,岂不两全其美?’
钟人杰笑道;‘想是百姓不肯退田,新来官员又抓住逆案不放,钟姓一族家产难保,才推你到此来下说词,让我俯首认罪,吓退新官,劝住百姓,无非是为汝等身家计尔。本王心里清楚,汝等并非怕的是贼寇,而是怕的是本王倡导的均平。贼寇从来也没有断过,湖北新老贼寇有名的不下三五十处,朝廷何曾出动大兵进行过讨伐?民不患贫而患不均,天下土地,豪门大户十占八九。以千百人奉一人,富者挥金如土,肉山酒海。贫者衣不遮体,食不裹腹。一遇灾荒,人相食,惨不忍睹。长此以往,天下能安定么?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如今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一人之淫乐。敲剥天下之骨髓,以奉豪门。此非昌平盛世,乃是独夫民贼,强盗当政,非仁者理想之社会。本王不才,宁愿作人一日,不愿为奴十年,人生自古谁无死?只要死得其所尔。’
钟世英劝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上尊下卑,各守本份,天下才能太平。比方说当朝的穆相,日食百金,不可算不奢。但他所吃的又能有几?百金分与厨子,下人,奔走之人,养殖捕捞之人,商家,贩运之人。每一个权门都养着几百户人家,几万人靠他一府吃饭。金钱财物一周转,又均平到了小民手里,这不也是一种均平么?富户建楼,必得请工,靠其吃饭的又不知有几?只要存在人类,就必然分出高低贵贱,有穷富之分。我等只要争取当个有钱人而不是挨饿受冻,别的最好少操心。’
钟勤王道;‘古人云;君子谋道不谋食。孔子,孟子想要当个高官,轻而易举。奔走天下,备尝艰辛无非是想恢复[周礼],恢复先王之道。[周礼]的核心内容是天下为公,实行均平土地,天下财富公有,不能被少数人占有。后代的伪君子们篡改孔孟之道,使其为极权服务,已历二千余年,培养了无数的伪君子。孔孟认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民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未闻弑君也。’当今皇上极度使用民力,过度榨取,其为君王还是一夫?不辩自明。本王若想安享富贵,当年把眼睛一闭,任凭百姓生死,万贯家财可保,何必要汝等三五十亩良田?当然也会一损俱损,被贪官下狱当逆贼糊里糊涂的砍了头,早就死了多日了。古人云;‘君事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此乃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现在君待臣民不以礼,臣民为什么还要愚忠于他?要是上尊下卑合情合理,那么现在就不是大清朝,而是秦朝一百零八世,没有什么改朝换代了。’
钟世英道;‘我等小民不必想的太多,想多了又有什么用处?人生不过吃穿二字,别的都是虚的。狗行百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只看各人的福份。贫民就像一群饿狗一样,相互争夺食物,互相残杀,争取自己能活下去。有钱的有势的就是强壮的狼,可以随时吃掉这群饿狗中的任何一只当午餐,选择任何一条母狗进行交配,顶多是丢给她一根剩骨头就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哪一个人当权不想称王称霸,一言九鼎,成为万民之主?人之贪欲是无止境的,但也要度德量力,顺应形势。你要颠覆的是三四千年的社会结构,消灭贫富差别,那是痴人说梦,再过一万年也不可能办到的。人生苦短,你我都是六旬之人,还能活上几日?我心痛的是我钟氏一族从此败落,再无振兴之日了。’
二人唇枪舌战,不分胜负。钟勤王知道大势已去,难逃一死。曾如炷杀了过来,被官军围住,全军覆没。钟勤王长叹一声,吩咐部下各自逃命,穿戴整齐,服毒而死。钟氏一族被祸灭九族,田产家产都被官府抄没。一场由抗粮而兴起的均田运动,被镇压了下去。
却说李元发求取救兵,雷再浩等义军,相继败亡。说动了‘把子会’,以‘劫富济贫’为口号,会同瑶族,汉族五六千人,攻下了新宁,遥奉钟勤王为主,均分田地,响应者甚众,影响极大。满军参将玛隆阿,带着三千八旗兵勇,前来讨伐。两军激战多次,拼杀三个多月,义军避实就虚,分兵攻下了广西融县,永宁,永福,阳朔,全省大震。玛隆阿连忙追杀,却钻进了义军的埋伏。二千铁骑,四五千匹战马都被马拒绊住,冲突不出。义军主要想要的是战马,所以围而不攻,并不放箭,只用大火将满兵圈住,战马就不肯上前。玛隆阿丢下战马,带着部下冲出了包围圈,阵外还有一层可全部都是瑶人,投枪毒箭如雨点般射了过来。满军没少残杀瑶人,瑶人久欲报仇,不肯轻放。玛隆阿被投枪刺死,只有六七百将士逃了出去,向总督求取救兵。
李元发大胜,各处豪杰一哄而起,湘,桂,黔交界二十多处州县都揭起了义旗,实行均田。李元发被众首领推举为总大哥,军分红,蓝,黄,白,黑五旗,每营设十行,乃是甲,乙,丙,丁,戊,已,庚,辛,壬,癸。各营设首领三人,称大哥,二哥,三哥。每营有军师,各行有先锋,每行编制五百人,每营五千,总兵力共计二万五千余人。搜括富户的马匹留作军用,二万余骑兵纵横千里,成为湘,黔,桂,鄂四省的义军主力。
听说钟勤王升天后,全体披麻戴孝,为钟勤王发丧。总大哥与弟兄们同吃同住,不分彼此。四省大乱,举朝震惊。皇帝下旨四省合力,剿除巨贼。两广总督徐广缙,湖广总督裕泰,广西巡抚郑祖琛,湖南巡抚冯得磬,各带本省精兵,前来围剿。
总大哥李元发兵分四路,前往迎战。红旗营苏三,张家福,钟亚春,迎战两广官军。黑旗营陈亚贵,刘官方,区振祖,谢江殿,迎战湖广官军。蓝旗营颜品瑶,颜品喜,苏凝三迎战广西官军。白旗营李士青,何明,刘代伟,迎战湖南官军。总大哥李元发,军师焦先生掌管黄旗营,作为策应。有陈罄,王泉,李新妹,邱二嫂,陈亚魁,梁亚九,山猪羊,邓立奇,钟敏,陈名机十位首领听候调动。所辖义士大多是天地会,棒棒会,卧龙会,三合会,白莲教,八卦教,太平教等处的骨干力量,闽浙,两湖,两广,安徽,江苏等处的义军都汇集到了此处。
李星沅并不赞成动用大兵前来镇压,希望且剿且抚,非一朝一夕之功。他上奏皇帝道;‘广西地方辽阔,群盗如毛。散则为民,聚则为寇,形迹既无可辨,党类几不胜穷。即每股各有堂名,各有头目,复有某字某馆票号及带马买货名色,其暗号或布或线或铜钱半边,或槟榔半个,皆以意为更换。官兵迭次夺获旗帜,图章字样,亦非一律。若只凭武力,倾举国之兵,竭天下之财也难以奏效。乱民起事无非是为了衣食,只要地方官吏妥为安抚,无过度敲剥之事,民心可定,民怨可平。’
穆彰阿见了笑道;‘纯属书生之见,广西原本地阔人稀,十万大山,有几个毛贼又成得什么气候?教乱之后,两湖,闽浙,安徽,江苏流民大量涌入,开拓土地,会党邪教混迹其间,招揽徒众,渐成拔扈之势。抗税风起,乱党败亡后都汇聚到了四省交界之处,正宜出动大军,一网打尽,以除后患。若是怠惰纵贼,天下纷乱正未有穷期,皆仗着广西作为退身之路,朝廷的法度又在哪里?’
皇帝正愁税源不足,国库空虚。每年鸦片,洋货漏银三四千万,连兵饷都有些个发不出去了。为了赔付鸦片战争之款,平上漏银,朝廷想尽了办法添补这个大窟窿,捐官,动员官吏摊付,赔付,垫付,暂补等等,算作官员政绩,哪一笔银子最终不是落在小民的身上,当官的何曾会生银子?上下都心里明镜似的,皇帝是不管你那些,下面只要交银子,别的都好商量。民怨太大的撤他几个,意思意思。但新上来的更是饿狼,比前任还狠。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官官满载而去,皇帝也就把日子混过去了。至于百姓如何?那是没人多加考虑的。百姓就应当供养着主子们,缺银不跟他们要跟谁要去?
穆彰阿说得没错,广西绝大多数都是客家人,都是从邻近那几个省份涌进来的。在古代,两湖熟,天下足,两湖是鱼米之乡。食物的充足使得人口大量的繁衍,呈现爆炸趋势。康熙年间就采取‘湖广添四川’,的方式大规模移民,减轻了一些土地的压力。这些年来不但是湖广,就连闽浙,江苏,安徽也人口爆炸,土地严重不足。失去土地的人们纷纷来到广西,云贵,大量开垦荒地,与山地民族争夺生存空间。先来的就成为了当地人,后来的成了客家人。当地人经过七八代繁衍,通常一户人家已变成了几千口人的大姓,占据一方,不容外人染指。后来的客家人与当地人争夺土地,整村整寨的屠杀也是常有之事,都是为了争取生存下去,抢占土地。在这种风气下,盗贼如毛,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之事。
汉人几乎没有一户是原始居民,都是后来的。加入会党,抱成一团,增强自身的竞争实力,这才是主要目的,是带有功利色彩的。对于‘反清复明’创建‘白阳盛世’,已经很淡漠了,并不存在反对朝廷,颠覆政权之意。但是官员们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总愿意把民乱往那上面扯,以开脱自己,这就是朝廷总要出动大军平息各式各样的教乱,会党之乱,既是为了镇压百姓,也是为了保住政权,各级官员就是朝廷的存在基础。十官九贪,无官不贪,并非当官的人品都很低下,而是被迫无奈,风气形势使然。想在官场混下去,成为人上人则必须得奉上,奉上就得用钱,用钱就得想办法搞钱,搞钱就得残民,这是历朝历代官员们走不出去的怪圈,也是极权政治,封建社会一个永远克服不了的顽疾。
地球浮出的陆地都是冲破海洋包围的火山,上升到一定程度,地下的熔岩有些拱不动了。这巨形大陆板块只是缓慢的提升,让人觉察不出。华夏版图在火山顶的东南面,西藏,阿富汗的轩辕之丘乃是古轩辕之国的发源地,古支那,古西王母,古象雄,古羊同,古女国,古昆仑,古夏国,都是起源于西羌,大禹就是西羌夷人。炎帝人身牛首,长于姜水,以火德王,乃是川青甘藏的高原民族,根子也是在西北。黄帝源于黄河上游,根子还是在西北高原,在大洪水季节里,西北高原气候温暖而潮湿,滋生了万物,华夏版图的多半部还是淹在不断从西向东滚滚流动的洪水下。
随着陆地的不断升高,海沟凹进,洪水逐渐退入海洋,陆地慢慢的出现,人类便由西向东,由高处向下,进入了被十几万年洪水冲积出来的大平原,升高的西北高原越来越冷,人类被逐步由西向东赶。坚持下去的就成为了藏民,高原游牧民族。迁徙的就成为了学会农耕的汉人。随着海水的东退,人类日益东进,亚欧非大陆形成了,而且还在上升,海岛与海沟还在下沉。西北高原上的积雪积冰由西而东,汇成河流,进入大海,黄河,长江就是流经华夏版图的两条大动脉。
大禹治水时,在黄河底部安放了镇铁,铁牛等物,清淤必须清到镇铁才算是疏浚合格,黄河顺畅,东流入海,留下许多湖泊,水滩预备泄洪,筹划周密,江河大治。本来后人只要维持就可以保证不再发生水患,可是由于人口的增多,留下泄洪的滩田都被抢占了,筑起了新的河坝,河道变窄。历朝历代掌管疏浚水利的官员们将绝大部分费用挤占私分,年久淤积,长江,黄河都成了地上河,镇铁早就不知道埋于河底有多深了?大规模的水患使得灾民们四处流亡,尤其在下游,更是频繁发生。土地的极度紧张,使得失去土地的百姓们重新奔向西北,奔向高原,奔向那些贫脊的土地,向它们要粮食,要食物,要生存空间。
由于战乱,明初人口并不多,富足的土地就可以养育了华夏民族。为了防止陈友谅,明玉珍余孽,明朝实行禁海,当时并不需要海洋资源,华夏民族自给自足就可以了。为了防止出现奢侈,人心不古,贪婪狡诈,明太祖有意的重农抑商,并严禁开矿,因为天下丰衣足食,不需要过度的金银铜铁,只能乱了人心,变生意外。要求开矿生财的官员都受到了惩处,主要是表明一个态度;人应当自足,自律,不要过于贪心。
清初人口也是不多的,土地资源够用,鼓励开发,恢复生产。禁海主要是为了防备延平王等前明势力,后期是为了防备越南艇匪,蔡牵等反清势力。对于海上经商,是没放在心上的。许多海岛都被西洋人,沿海各国占去了,满清也没什么表示。对于移居海外的华人,满清朝廷也顺其自然,没什么限制。在天朝看来,天下万国都是天朝的臣属,没什么国界国土,只看控制能力能达到什么程度就是。鸦片战争并没有惊醒满清王朝,在他们眼里,不过如同天朝历史上和戎,和番,和羌,和夷的权宜之计。等天朝有了力量,一切都可以重来。
外籍客家人大量的涌进了广西,而且还是带着武器的武装集团,让本地人大为恐慌。义军都是带着亲属家眷进入广西的,这儿到处都是荒原,到处都是无主之地。区别就在于当地人给官府交税而客家人不给交税,而且没有官府颁发的地照。当地的同族同宗联合起来了,驱赶这些客家人。客家人占的并不是本地人的土地,当然不肯让步?大规模的械斗经常发生,官府管不了也不想管。官府想的就是让客家人也上缴皇粮国税,对于当地人举报的邪教会匪等等也不太重视,一切事情都是推着走。
原来的平原都让先来的开垦出来了,后来的客家人开荒就得伐木砍草,大多是在山坡上,广种薄收。五行相生,木生水,没有了草木水就断绝了。山下的当地人发现;自从客家人砍草伐木后,稻田断了水源,庄稼是种不成了。一年能收上两季五石粮的肥沃稻田变成了贫瘠之地,新增的田税让当地人也不堪重负。当地人找官府作主,没有结果。于是成立了民团,保护自己的利益。广西大旱,客家人断粮,当地人反而将存粮藏于地下,贵贱也不肯上市,让客家人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把他们饿走。客家人拉起队伍,向当地人大规模‘借粮’。数万的借粮大军,如同蝗虫一般,所过之处,粒粮也无。当地人组织民团,向朝廷要法令,对于抢粮的贼寇格杀勿论。在这种形势下,义军对付的主要敌人不是四省官军而是各地的民团。官军总数只有二万余人,而民团多达十余万人,轻车熟路,消息灵通,随地设伏,砍杀客家反贼。这些民团不但杀壮贼,凡是客家人连小孩也不肯放过,都是逆贼,除了顺从他们的年青女人,可以抢回去当媳妇。
经过三个多月的激战,在民团的配合下,官军占了上风。苏三被打死,苏三之妹,人称苏三娘接替其职,继续与官军苦战。名士钱江乃是当代凤雏,非梧桐不栖,非甘泉不喝,遍访将帅,无一中眼。只有江忠源率领楚勇,所向披靡,是个当代英雄。江忠源只以七品县令随军听用,职权有限。部下一营五百楚勇只剩下三百余人,砍得真贼首级八百有余,是军中唯一敢战之人。钱江不甘心空手而归,对江忠源道;‘四省大吏都是酒囊饭袋,成得了什么大事?我有一计,可破此强贼。’
江忠源摇头道;‘反贼军师焦大诡诈百出,屡败我军,四省大吏畏之如虎,只是把守关隘,不令其窜出广西就是。贼人战马万匹,一入平原,纵横驰骋,不可遏制,较川楚之乱还要凶猛。先生即便有经天纬地之才,又能如何?’
钱江仰天笑道;‘若给我一万兵马,随我所用,不出百日,两广可定,不须朝廷一文饷银。焦大那厮与我相知,若让其得志,必取大清天下,成为新朝之主。我二人摆斗阵法,不分上下,普天之下行军布阵,顺夺逆取,只有我二人堪为敌手。我二人考场失意,弃文习武,他加入天地会,与十三省会党均有往来。因为天地会奉万云龙为开山鼻祖,朱,洪,万在天地会里都是贵姓,他托名万大洪,在天地会中颇有势力,其弟焦三,其妻,弟妹都是有名的会首。钱某非是夸口,不听我言,汝等必然败于万大洪之手。’
江忠源站了起来,向钱江深深一拜道;‘楚勇三百人,江忠源一身,唯先生是听。’钱江还礼已罢,说出三言两语,江忠源连声称妙。若知钱江有何奇谋妙策可破强敌?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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