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回,那彦成滑县破敌,赵会元寒门设计
却说京城平定后,皇帝命令马瑜,火器营赶赴滑县,消灭贼魁李文成。杨遇春,杨芳大军已占领了要道,黑龙江,吉林骁骑又是新入关的生力军,与关内八旗大不相同。那彦成怕白莲教一旦突围出去,进入太行山,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所以围而不攻,不厚集兵力就是不敢浪战。
牛亮臣,张阿娇冲进城里后,都力主突出重围,进入太行山,再寻找机会。吕先生主张固守滑县,京城方面一得手,就可以顺势进入山西,山东,河南,直隶都可在教军囊中。李文成腿伤接骨正在痊愈之中,行动不便,而且对京城得手深信不疑。教军首领们大多认为只要坚持下去,外面援兵就会赶到,每日里在城上挥舞白旗,与外界联络,三四十日过去了,就是得不到京城里的消息。
京城火器营,古北口马瑜率部赶到滑县,官军高举着林清的人头,向城里劝降。教军没有一个人相信,都认为是妖军施用的诡计。牛亮臣心中犯疑,唤来先锋刘成章,于文成道;‘汝二人带着三百人马,今夜杀出城去,到天皇,人皇处求取救兵,里应外合共破官军。’二人领命,与部下结扎整齐,选择河南满军驻扎处,一个冲锋,就杀到阵外。满兵们四散奔逃,不堪一击。二将寻找山路向北京方面绕行而去。
那彦成大惊,知道满八旗已非昔日,不堪一战。急调杨芳补上缺口,防止教军大队从这儿冲了出去。满八旗待遇优厚,粮饷是绿营的三倍,每个士兵有三匹战马,七个仆役,平日里养尊处优,马料都变成了酒资,嫖资。就是行军也懒得骑马,抓四个汉人,躺在门板上让人抬着走。但是军功必须得把他们放在前面,否则那个将官就算干到头了。满八旗是军职世家,父子相传,连军职都是你提拔我儿孙,我提拔你儿孙,权力交换,各有所得。正事不足,闲事有余。就是集合一回都是很难的,更不要提什么训练了。
人一尊贵,命就值钱。满八旗子弟们是既爱财,又惜命,社稷江山在他们眼里远没有自己的私利重要。那彦成也是八旗子弟,心里十分清楚满八旗已经是烂透了。除了杀良冒功,奸淫烧杀无辜百姓外,不要指望他们能干点什么。但满八旗是大清的柱石,这个纸老虎还得在那儿装出一付吓人的样子。教军这么一冲,满军漏了馅。为了不再发生意外,那彦成下令全军总攻,进攻的先头部队一队是杨遇春,一队是杨芳。
教军设重兵于道口镇,南湖将军刘国民在此驻守。道口乃是将山从中间劈开而成,易守难攻,再多的兵马也用不上力气。杨遇春在军中挑选了八十名勇士,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一可当十。每人腰插双枪,手握双刀,杨遇春亲自带队,在黑夜里悄悄爬过运河,接近了敌阵。猛然发起冲锋,将八千教军打得魂飞魄散。激战了一夜,杀死打伤教军不计其数,全军撤回,发现队伍里少了两个人。杨遇春率部又杀了回去,将那二人的尸体抢了回来。此战杀死教军数百,官军只损失二人。教军大惊,不敢轻易与杨遇春接战。
有此一战,将士们士气大振,争相出击。一日夜袭敌三四十回,教军把守不住,弃了道口,退入城里。杨遇春兵临城下,挖掘地道,用地雷炸城。城里水淹地道,双方相持不下。官军大炮轰击城池,教军在城上支起牛皮蓬帐,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术?炮弹一落到蓬帐上就滚落下来,城池丝毫也不受损害。
杨芳掠了数百只活羊,在羊身上绑上草人,黑夜里向桃源集敌军赶了过去。教军不知是计,连连放箭,官军只在后面敲鼓呐喊,整整折腾了一夜。天亮之后杨芳会同满将德英阿发动总攻,教军箭矢石块都已用尽,两军短兵相接,展开了激战。
满军见教贼奋勇杀过来,回身便走。杨芳大喝一声道;‘按太祖皇帝军令;临阵脱逃者,杀无赦。’挥刀连砍三四名满兵,满兵们见势头不对,回过头来又向教军冲了过去。杨芳布置的队形是盾牌在前,枪手在后,最后面的是大刀队。教军没有火器,被官军冲垮。一万余人,回头便走。徐安国把守第二道防线,拦住败兵,在新镇重新布署。官军躲在长盾后面,教军没有大炮,抵挡不住,败退到了丁栾集。三日后又被杨芳所败,全军收缩回城,杨芳大军也进逼城下,昼夜攻打城池。
眼看着林清方面没指望了,刘国明在前面开道,李文成居中,大元帅宋元成殿后,保护老营,全军向城外杀了出去。吕先生见情况不妙,钻入草丛中,投降了官军,将教军的行动计划合盘托出。那彦成大惊,命令杨芳,德英阿派出轻骑,赶往白土岗,设下埋伏,切勿放教军进入太行山区。
教军前部冲了出去,老营被杨遇春赶到又拦回城里。刘国明护着李文成昼夜疾驰,来到辉县山中,李文成的腿伤已是更加严重了。刘国明无奈,挥动兵马,打下了司塞寨,在这里暂时休养。分兵攻打卫县,淇镇。吉林,黑龙江两路兵马已是赶到,两处均未能得手。四路大军围住司塞,昼夜攻打。教军死伤四千有余,官军也是伤亡惨重。杨芳在上风头放起了大火,火借风势,风借火势,不多时司塞镇就变成了一片火海。余下的教军与镇内六千余百姓都被烧死在大火之中,人皇李文成在几十个人的护抱下,形同莲花,在莲花正中含笑而死。
张阿娇见了李文成的头颅,双眼冒火,率领女兵们夜捣官军大营,三进三出,杀死官军约有三四千人。李文成的头颅被抢了去在城里火化,教军坚守城池,官军攻打四十余日也没有攻破。吕先生对那彦成道;‘我有破城之计,大帅当如何报答于我?’那彦成答道;‘先生协助朝廷破贼,乃是不世之功。若是报于圣上,先生之功在本帅之上,又有何疑?’吕先生大喜,吩咐买一些青鱼,多多宜善。青鱼买来之后,吕先生取出青鱼胆,念动咒语,将青鱼胆涂在炮弹上。大炮一轰,护城的帐篷全部糜烂,教军暴露在炮火之下。李文成无防人之心,将此法术被吕先生套了去,也是教军的劫数。杨遇春将西北城墙炸开了三丈有余,其它处也被轰塌,滑县已是守不住了。教军在前,百姓在后,一起向城外冲去。众星宿劝张阿娇带着十二岁的女儿化装成难民,兴许能混出城去,张阿娇道;‘城亡与亡,不死者非英雄也。’头包白布,与清军巷战。女兵们斩杀妖兵也有数百。母女二人在弥勒佛前拜过之后,一齐拔剑自刎而死。
教军一败,满八旗可来了精神。砍得头颅两三万有余,贼婆子先奸后杀,滑县城内外血流成河,几乎成了禽兽世界。那彦成三令五申全不当用,满兵们奸杀了十几日,才消停下来。吕先生不知何时?自缢而死,按反贼报上。杨遇春率部追剿地皇冯克善,从山西一直追杀到了陕西南山,歼灭了天金星万五,冯克善不知了下落。山西,山东,河南残贼陆续平定,此番教乱总算是一战成功,那彦成功不可没。让人头疼的是白莲教越禁越多,屡灭屡兴,糜饷亿万,何时是个头呢?大臣们都束手无策,皇帝下旨求贤;能铲除白莲邪教者,可举国付之。
却说皇次子已是长大成人,因为立有大功,被封为智勇亲王,深受父皇的器重。俗话说;‘物以类聚’,皇次子交往的大臣们都跟他一个性体,有些个市井无赖气,也可以说是八旗显贵气。琦善,耆英等贵族子弟整日里都围着皇次子转,说是在一起习文练武,实际上专门干一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穆彰阿是他们的狗头军师,专门出一些个歪主意,坏点子,宫内外都让他们一伙给控制住了。利用林清一案,把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抓到了自己的手里。只要皇次子一句话,太监们什么事都得干。为了能够顺利的继任皇位,皇次子想出了个法子让穆彰阿参加科考,入朝理政。
大清对于科考盘查的很严密,民间为岁科,子,午,卯,酉年乡试,考中的为举人,可参加礼部主持的会试,考中者为进士,就可以授予官职了。三品大员以上的子弟可为官学生,直接参加乡试,贵族子弟格外加恩。穆彰阿才学不足,机敏有余。口袋里总装着两个鼻烟壶,一个是玛瑙的,一个是白玉的,大小式样一般不差。考前先焚香祷告,然后拿出旧试卷在口袋里摸出一个鼻烟壶。玛瑙的就留下来仔细研读,白玉的就舍弃不用。说也奇怪,乡试,会试两场考题都压得很准,后来在他主持考试时对待举荐的试卷都是采用这种办法决定取舍,不用看试卷内容,只看该考生的运气如何?
皇上委派太监到考官们那儿传口喻;‘广泰之子穆彰阿考得如何?’考官们见圣上过问,谁敢将他的卷子排在后面?嘉庆十年穆彰阿就顺利的当了进士,很快的就升为礼部侍郎。当转任刑部侍郎后,一日内就进奉二十本斩立决让皇上批复,皇上严加斥责,将他调离刑部,嘉庆二十年正是他不得志的时候。
皇帝下榜求贤,穆彰阿的机会来了。他找到了皇次子,让皇次子揽下这个重任,只要立此大功,皇太子就算是当定了。皇次子知道穆彰阿有些个歪才,于是主动请缨与白莲邪教一较高下,不需要兵将,只需要部分银两,皇帝一口就答应了。
穆彰阿会合琦善,耆英,请来了忽来道人俞万春,对他说道;‘先生写的[荡寇志]这一炮没能打响,倒让士绅们破费了不少。先生后来写的色情小说倒是有点意思,可惜对穷棒子们起不了什么作用。皇帝想要从穷棒子头脑里铲除白莲邪教,想要借重先生如椽巨笔,写出一部力作,希望先生不要推辞。’
俞万春为难的道;‘我不过是一个诸生,能有多大的号召力?若是诸位举荐我为贤良,入朝辅政,兴许能大见成效,’穆彰阿一口答应道;‘这个不难,只是有一样,先生是皇帝下诏求贤入朝的,如果按期责功先生无所成就的话,我们几个可是保不住先生的。此事皇帝已交给了皇次子智勇亲王,其中的份量不用我说,先生也是清楚的。先生正好利用民间文人身份给白莲邪教抹一抹黑,谁也不知道是先生干的,就我们几个和智勇亲王知道,先生若能按我等说的去做,保证万无一失,可立不世之功。’
俞万春本来势利心极重,装扮成忽来道人也不过是想走终南捷径,见此良机,岂能错过?于是愿闻其详,什么事都可以效劳,只要有银子就成。穆彰阿详详细细的告诉他应当怎么办,俞万春有些为难道;‘真能起到效果么?’穆彰阿早已成竹在胸,安排了俞万春,又安排了江南,江北,川陕,湖广各处文坛领袖,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围剿就开始运行了。
很快的就出现了一些个白莲教经文,都是诗歌体裁,让人一听就明白。里面详细的介绍了如何练功,法术一成,可拍花子将儿童迷住,取其心肝,练成丹药,加强功力的办法。取女婴女红,孕妇肚中胎儿,百岁老人皮,取银不绝的秘诀。吃人脑髓,增强功力,日行千里,腾云驾雾。施用咒语,百里毙敌。掌心雷妙术,驱使龙王之法术,用一百零八颗眼球练出千里夜行眼的方法等等。这些法术都不是空穴来风,许多儿童被拐,没了心肝。许多壮汉,被挖了脑髓。白莲邪教作恶多端,就连自己的教徒们也不肯放过。罗汉们愤怒了,四处宣讲白莲邪教盗用弥勒佛的名义,乃是真正的恶魔。文人们有了题材,写出传播了无数关于白莲邪教的奇闻异事,百姓们闻之色变。初入教的都退避三舍,老教友们也不辨真伪,他们都没文化,那些个天经秘诀他们似曾听说过。[拍花经],[三昧真火经]倒底是些什么?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老教首们也迷惑了,他们有的认得几个字,有的是口耳相传,会十几段天经,地经,其它的也说不清楚。想要反驳的文化人能躲得过官府的眼睛,可躲不过牛头会的眼睛,一个个相继落网,被就地正法。所藏经书烧毁,改头换面,流毒于天下。百姓们是轻信的,也是没有什么分辨能力的。传闻比风刮的还要快,越传越奇,百姓们自己又添加无数,依附于这些个传闻,没过三年,白莲教已成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皇帝大喜,没曾想皇次子还真是个奇才,百万大军没有办到的事皇次子轻而易举的就办到了,而且办得很彻底。皇帝头疼民间税赋欠的太多,让皇次子下去整顿,皇次子带着他的左膀右臂们走南闯北,所到之处将库银搜刮一空,顶付所欠税赋。至于地方官员们想什么法子补上库银那就是他们的事了。或是搜刮民脂民膏,或是被摘了乌纱帽,哪一个官员能为了小民们牺牲自己?至于小民们报上来的冤屈,刑部早有安排。几乎每一个敢于喊冤的都让他反坐,屈死在大牢里。人死了案子也就销了,天下人多的是,死个几万,几十万也不见少,何必要那么认真?
皇次子受命整顿京营时,起初确实有些个犯难。十几万京营,只剩下老弱病残在军营中应付,来领饷银的都是权贵家的奴仆亲友们,顶个虚名。在各王府作劳役的,为权贵们看家护院,押解货物的,比比皆是。全营连三万六千人都不足数,满八旗的情况更是糟糕,这样的情况已经几十年了,和珅当政后就从来也没有好过。
皇次子把看到的情况对穆彰阿一说,穆彰阿连忙贺喜道;‘智勇亲王真是个少见的人才,刚刚接手六十日就已经把京营治理得十分完善,军容整肃,气象更新,此乃是社稷之福,万民之福呀。’皇次子楞了一楞,马上就明白了,这就是俗称的‘猫盖屎’,别看猫到处拉屎,用土一盖不就干净了么?穆彰阿大笔一挥,把京营的威风,士气的高涨以及智勇亲王的劳苦,圣上的仁德,花团锦簇的铺垫了一番,在纸上还真的整肃一新了。皇帝看了龙颜大悦,亲王大臣们都心里有鬼,哪一个敢戳穿西洋镜?众臣们交口称赞智勇亲王才干过人,可委以重任。穆彰阿也历兵部,刑部,工部,户部等侍郎,在朝中地位不断的上升。皇次子继任大统局面已定,就是皇帝真的前往检阅,京营权贵们也会及时补上兵额,让皇帝看不出一点破绽来。文过饰非,上下欺瞒已成为风气,嘉庆已是花甲之年,体弱多病,遇事也是能推就推。朱珪等老臣早都死了,朝中都是歌功颂德之辈,谁敢说一句真话?教乱之后大清朝已经是走向衰竭,以后再也没有缓过气来。
却说蒋大鹏经营着草料铺,不知怎么着就被一个贼人给咬上了,非说他是白莲教中人,自己在草料铺里藏匿过,九门提督把蒋大鹏抓去,打得死去活来。赵会元四处托人,搭了不少的人情费用,结果在草料铺砖炕内真的搜出了白莲教的邪书,连那母女俩都吃了一惊。赵会元的人情一直托到了郑亲王府上,总算是保住了蒋大鹏的一条命。但是人已经残废,只剩下一口气了,不知道全家如何才能活得下去?
赵会元也是个穷人,仗着在京城里面熟人多,四处求借,给蒋大鹏治病,帮助蒋家解决困难,全家老少都十分感激他,拿他当成个亲人。有一次实在过不去了,赵会元舍出脸来在旧主人府前跪了一日,郑亲王赏给他五十两银子,蒋家才过去了那一关。京城恶少们都来调戏可人,她们母女俩赶都赶不走。赵会元赶上了就是一顿臭骂,那些个坏小子还就怕赵会元,一看到他的影子,撒腿就跑。
邻居们发现可人经常后半夜出现在胡同里,与坏小子们又搂又抱的,有时候还遗落下刺绣,确实是可人的女红。蒋大鹏,孙云鹤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佳人,这一下就哄开了,都说蒋家开了暗门子。永定河的水,京城人的嘴,没有什么比这两样更脏的。无数脏水,流言蜚语在京城内外传播开来,蒋家三口人并不与外界交往,浑然不知。
洪公子起初并不相信,等他在后半夜亲眼见到可人穿着白天那身衣服在胡同里与人轻薄时,心中大怒。洪家也是个有身份,要体面的人,于是便找到了可人的姨妈孙云凤提出退婚,情愿出三千两银子作为补偿。得知可人作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孙云凤又气又羞。赶到京城把一百两银子往炕上一扔,开口骂道;‘你们夫妻还要不要脸了?这是一百两银子,马上搬到乡下去,找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把可人嫁了,少在京城里丢人现眼。’
夫妻二人一楞,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个股风?一问出究竟,两口子不由得齐声叫屈道;‘哪个天杀的如此糟蹋我的可儿?可儿与她妈天天晚上都睡在一起,何曾出过家门半步?’云凤正在半信半疑之间,洪家的退婚书与三千两银子又送到了。蒋大鹏说啥也不肯退婚,将银子扔了出去,没过上七天就活活气死了。
赵会元很是伤心,帮着安葬了老友,算了一下,也欠下了上千两银子,整日里唉声叹气的,也愁的不行。对付着过了一二年,洪家已是另娶,可人连个提亲的都没有。赵会元见时机已到,与孙云鹤商量道;‘妹妹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把可人嫁给个大户人家,做个侧室,你们母女终生也就有靠了。’孙云鹤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当初推掉了多少豪门大户嫁给了才子蒋大鹏,这回可是尝到了过苦日子的滋味。于是回答道;‘我们孤女寡母没有主意,一切都由赵先生作主吧。’挑来选去,还就属郑亲王最为合适,对方也不嫌弃。于是选定了日子送可人进了府里,做了侧室。赵会元娶了孙云鹤,算是母女各有归属了。后来可人生下了个儿子,乃是郑亲王的第六子,就是后来的咸丰朝的第一权臣肃顺,终使得郑亲王祸灭满门,也是恶有恶报,赵会元后来也是害了失心疯,魔障而死。
二十五年,嘉庆驾崩,遗命由皇次子继承皇位,就是大清道光皇帝。道光皇帝继位后,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都陆续成了朝中重臣,道光皇帝还是经常在宫里上台演戏,皇太后也很喜欢看。在宫里演戏的都是名角,经常冒出些个粗野淫秽话,逗得皇太后们哈哈大笑。亲王们在台下看戏,台上演着妓院的段子,戏子们往台下一瞅,见到了那几位亲王,随口喊道;‘排五的,排六的,排七的出来接客喽。’皇太后与皇上瞅着那几位亲王笑得前仰后合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亲王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无可奈何。那些个臭戏子在宫里谁都敢耍,有时候在台上故意拿鞭子抽亲王们,一边抽一边骂;‘打你个王八蛋。’宫里上下都知道该亲王是个野种,台上闹,台下笑,整日里过得十分快活。要是在外面,亲王们早就把这些个臭戏子活活打死了。可是道光皇帝就爱这一口,皇太后也乐此不疲。演戏并不费钱,宫里反倒省下了不少银子。道光皇帝是个许进不许出的人,非常惜财,皇家的钱财那是不准随便动用的。谁知道家贼好防,外鬼难防。若知是何外鬼让道光皇帝如此头疼?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二回,道光皇帝禁鸦片,林公规训龚自珍
却说道光皇帝在宫中戏剧人生,过的倒也快乐,怎知道天下税赋却越欠越多,户部无银,六部都周转不开了。道光几番整治,多次斥责,走马换将,还是难以遏制。道光不得不从根源上抓起,税赋拖欠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因为鸦片烟。
大臣黄爵滋疏奏道;‘国初每亩税粮不及一斗,后来涨到一斗二,折银二三钱。因为战乱漕运等损耗下面加增二斗,实际上百姓每亩交粮折合三四斗,折银一两。税赋向来都是折银征收的,而鸦片大量涌入,都需用银去买,银根短缺,每两银原来换钱一千二百文,现在需二千四百文以上。小民卖粮得到的都是铜钱,折成银两交纳赋税无形中又多了一倍,每亩需卖粮七八斗交纳赋税尚且不足,拖欠的哪能不多?江南鱼米之乡,风调雨顺年景每亩收粮不过一石五斗。由于耕地缺乏,小民们十有九户都是佃种,竞争激烈,每亩上缴与地主的佃租已上涨到一石二三斗,税赋都是由佃户负责。好年景佃户们也是靠着田头地尾种些瓜菜,女人养家禽家畜,织些土布糠菜半年粮勉强维持。十几岁的大姑娘连裤子都穿不上,每一文钱都算计到骨头里面去了,遇到点天灾人祸的,能不欠赋税么?’
耆英出班奏道;‘国泰民安,天下万民感戴皇帝圣德,四海富足,库银充溢,黄爵滋以管窥豹,不足与论。烟局遍及天下,京城里也有不少家,使得银根外流倒不可不加以整治。英吉利岛夷国内洋布卖不出去,输入天朝,价格低廉,每年输进几百万两银额,买我国生丝,茶叶,大黄也是几百万两银额,天朝输入少,输出多,本无大害。小民们都穿自织土布,谁有钱去买洋布?英夷本来是无利可图的。和珅开的洋货行,率先经销鸦片。南海十三家也都效仿,大卖洋药,以后输入输出银额就倒了过来。每年多输出一二千万两银额,换来的都是鸦片,吸到肚子里了。洋货不禁可以,鸦片不禁可是不行的。’
和珅的洋货行现在是归穆彰阿经营着,也是靠出售鸦片牟取暴利,京畿各乡镇烟局遍设,生意正十分兴旺,日进斗金。耆英眼热,想要参与分肥,穆彰阿没有答应,所以借机会整穆彰阿一下子。穆彰阿挨了一个嘴巴,打掉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谁心里都清楚鸦片的祸害,但有人愿卖,有人愿抽,这个钱穆彰阿不赚别人也得赚。嘉庆皇帝禁了三次烟,还是毫无效果,满族大员们钱多的没地方花,抽口大烟这点银子根本就不算是个啥。八旗京营十之二三都抽大烟,这东西又提神,又壮阳,哪个窑子馆里不预备几支大烟枪?外省啥情况不知道,京城里可是遍地黄金,百万豪富,千万豪富,一抓一大把。买一个七品实缺就得三五万两银子,五品得十几万两,候补的官员排成了队,都想着弄个实缺到下面大捞特捞,把投入加几倍的捞回来。出一个贼盗案,弄他个贼开花几百家富户的家财可就到手了。官员们一年花上个千八百两银子抽口大烟不过是小菜一碟,一根烟枪没几十两银子也是下不来的,权贵们十之二三都有烟瘾,不抽口大烟那些个妻妾们不都得给他们戴绿帽子?
穆彰阿可是个见风使舵的主,从来也不亏理,于是也出班奏道;‘我朝向来禁绝鸦片,粤东刁民海上私自贩入,流毒天下。官员们为了增加关税,没有严格执法。现今关税所入,不及漏银所出,臣奏请严禁鸦片输入,违者从重惩处。’穆彰阿心里明白,广东海关是全国最大的海关,牵涉百万两银子的税收。皇帝几次派内务府旗人前往海关监督,各种不花钱的东西大批量运进宫里,洋商们敢怒不敢言,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皇帝是最大的受益者,不可能断了广东这笔财源。皇帝许进不许出的性别他是知道的,就连下象棋处于劣势还马走田把自己的车楞给吃了,跟他是说不出理去,还是让他碰碰钉子,让人家打个鼻青脸肿能耐也就没有了。上下都张罗着禁烟,穆彰阿能不也张罗着么?
京城先关闭了烟局,烟鬼们四下求告出重金买鸦片过瘾。禁烟穆彰阿没有一文损失,反而还大大的捞了一笔。在广东利用十三洋行,又从洋鬼子那儿狠狠的敲了一笔。两广总督李鸿宾收受了贿赂后,鸦片又大模大样的进入了广州,在市面上公开运送,公开销售。洋商们撇嘴道;‘我当天朝官员们如何神圣呢?臭架子可摆的足足的。只要一拿银子,什么屎都拉。睁一只眼睛禁绝我外人输入鸦片,闭一只眼睛任凭中国人随便经营鸦片,无非是金钱在作怪。他们不就是要钱么?我们多出钱,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大英帝国少分点就是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大臣许乃济等人纷纷上奏道;‘食鸦片者遍及天下,三四百万烟民都是朝廷的栋梁。官员与将士们严禁吃烟,民间应当开放烟禁,听民自便。如果担心银根外溢,可以规定洋药只能以货易货,不许用银进行交易。英夷输入鸦片无非是为了取利,我国土烟准许百姓自种,土烟价廉,洋烟价贵,洋烟自然减少,银根就不会外流了。’
权贵们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自己吸着洋烟劲冲,价格高点没关系,只要允许抽大烟,钱是没有问题的。哪一个旗庄没有个万八千亩的?随着穷棒子们的破产旗庄还在不断的扩大。汉人权贵们家有几千亩良田的也不在少数,一年收入几千几万两银子,吃喝嫖赌抽啥都够了,有穷棒子们养活着,有钱人抽口烟又算个啥?
朝中权贵们一个看法,下面却是另外一个看法。反应最为激烈的有这么三个人,人称岁寒三友松,竹,梅,就是魏源,林则徐,龚自珍。他们三人同气相求,肝胆相照,忧国忧民,慷慨激昂。魏源清幽高雅,林则徐铮铮铁骨,龚自珍泼辣豪放。正对着朝中权贵妖,鬼,魔,就是穆彰阿,琦善,耆英。穆彰阿妖计百出,琦善长于变幻其说,耆英乃是千面人。道光身边的重臣们都与他是同类,心术不正。对于汉人他们是又疑又妒又不能不用,但只可利用不可重用那是确定不疑的。
在‘举国方沉酣太平’的时候,龚自珍杞人忧天,大声疾呼;衰世已经到来,这个文过饰非,虚假繁荣,歌功颂德,假仁假义的社会,实际上是一个‘文治类世,名类治世,声音笑貌类治世’的衰世。‘起视其世,乱亦竟不远矣’。到处都在粉饰太平,人们昏睡不醒,中国如同一个身患重病的病人,还自我感觉良好,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醉生梦死,愚昧落后,要不了多久,‘山中之民,有大音声起,天地为之钟鼓,神人为之波涛,一啸百音,’大清朝必然被彻底推翻,结束这个腐败的社会。
他写出了[尊隐],[明良论]等惊世骇俗的文章,届时年方二十五岁。大胆的否定了君权神授之说,认为天下乃是万民所有,非皇帝一个人所有,民为主,君为客,二千年前的孟子学说到了清朝已经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了。他抨击权贵们不过是些皇帝的狗奴才,乃是‘伺主人喜怒之狎客’,‘主上遇大臣如犬马’。权贵们‘官益久,则气愈骄,望愈崇,则谄愈固,地愈近则亦谄愈工’,既无能,又无耻,整日里只知道车马服饰,骄奢淫逸,投机钻营,言词捷给,是一些剥万民膏血而自肥的势利小人。
‘自京师始,概乎四方,大抵富户变贫户,贫户变饿者,譬如割臂以肥脑,自啖自肉’。他满怀悲愤的写道;‘不论盐铁不筹河,独倚东南涕泪多。国赋三升民一斗,屠牛哪不胜栽禾?’他向朝廷发出警告道;‘小不相齐,渐至大不相齐。大不相齐,即至丧天下。’朝廷向来主张‘民听一,国事便’。小民遵从朝廷法度就是,不许下面议政。二千年来,敢于议政的儒生杀得无数,历朝历代,无不如此。满清入主中原后,也杀了无数。一百多年来,早就听不到这种声音了,龚自珍胆大包天,竟然敢言人所不敢言。若不是官员们只顾着捞钱,学政们失于疏查,龚自珍有十个脑袋也该砍掉了。
物以类聚,龚自珍,林则徐,魏源所交往的都是些慷慨激昂之士,没有人举报龚自珍,于是乎其言其文就在圈内传播开来。他反对死水一潭,思想界如同一个铁罐,不准自由呼吸,不准自由思想,扼才,杀才,害才,误才,使得天下无才,只有权贵与其脚下的奴才们。官场黑暗,只用奴才而不用人才,就是人才进了官场也得被迫变成奴才,否则没有立足之地。媚上欺下,任人唯亲已是通病。有着傲骨的士大夫不可能在官场里为五斗米折腰,出卖灵魂与人格。
他看到的只有行尸走肉,醉生梦死。接触的只有螨顸无知,傲慢自大。这些人就是满州贵胄,决定国家命运的权贵们。下面惟命是从,只能看到奴才与谄笑,听不到半点不同的声音。文人们粉饰太平,歌功颂德,毫无廉耻,把假话当做真话去说。为了权势与金钱可以出卖一切,妻女都成了钻营的工具,只交往有用之人,为的无非是一个权与钱。上行下效,京城如此下面又能有什么两样?龚自珍的心里是又悲凉又愤慨,屈原为什么要投汨罗江,这回他可是明白了。
龚自珍少年早慧,所有书籍就如同前世就已熟读过一样,过目不忘,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才华横溢,口若悬河,一进入京城就把那些天下闻名的鸿儒硕士们都给震住了。朝贵们也想博个礼贤下士的虚名,对其无不倒履相迎,奉为上宾。龚自珍以天下任为己任,纵横陈说,风起云涌,畅谈平治天下之道。西北如何抗俄,东南如何抗英,国内如何变法,如何选拔人才等等,无不语惊四座,权贵们难置一词,竖耳张目,苦不堪言。朝官们哪一个想要改革治国?不过是寻个由头歌舞欢宴,那臭小子还就当真了。
朝贵们算了一下,能煞一煞这个狂小子的气焰的,除了林则徐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林则徐也是学富五车,为人梗直,精明干练,有一套定国安邦之道,总在权贵们耳边麻烦,所以将他开出京城,专门让他兴修水利,疏浚河道,赈救灾民,都是一些棘手的苦差事。说也奇怪,多次决口的险段,经过林则徐一修,再也不出问题,工费只用了往年的十之一二,断了后任的财路。在遇到大旱劝赈时,官员富户们谁也不肯捐出一文来,须知灾年正是发财的好机会,几斗粮食的价格就能买到一亩良田,穷棒子们不得不借高利贷来交纳赋税。这驴打滚的债,不用两年土地就转到了豪门的名下。这年景一两银子能起十两银子的作用,哪个傻瓜肯捐出去,断自己的财路也断了别人的财路?
林则徐通告斋戒求雨,官吏与豪门大户都当作笑话,到时候装装样子,一句话‘没钱’林则徐也是没办法。山大王讲的是规矩,皇帝讲的是法度,林则徐有多大的胆子敢于不遵守朝廷的法度?
到了那一日,太阳火辣辣的热,晒得人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林则徐对官员士绅们道;‘平日里我等养尊处优,食百姓膏血。如今大旱,为民之父母应当尝一尝百姓的疾苦,才是正理。我等求雨必须心诚,就在龙王庙前席地而坐吧。’说完首先坐在地上,诚心祷告起来。
官员士绅们无奈,只好随着林大人席地而坐。一个个晒得浑身冒汗,眼冒金星,焦渴难耐。有的富户大声喊道;‘求雨也得让大家喝口水呀,都渴死了。’林则徐答道;‘百姓们连粮食吃都没有,井水都干了,咱们诚心求雨,也得忍耐一下。衙门里面还有些水,大家先解一解渴。’衙役将水罐拿了出来,林则徐先喝了一小碗,传给了后面的官员。这些人啥时候糟过这个罪?一个个牛饮一番,算是解了解渴。
不大一会儿,众人都呕吐起来,林则徐也吐了一些,都是素米青菜,而官员豪门富户们吐的无一不是鱼肉肥鲜,哪里斋戒过一顿?林则徐大怒道;‘怪不得求不来雨,原来是龙王爷怪罪尔等,这可坑了这一方百姓了’。说罢起身怒冲冲而去。
官员大户们都傻了眼,大伙商量道;‘再不出血连乌纱帽都保不住了,你再有势力这逆天的罪名也是担当不起的。还是捐出钱粮来,让穷棒子们熬过灾荒,林大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大笔的钱粮送别到了衙门里,林则徐设立粥棚,采买粮食,百姓顺利的度过了难关。
林则徐不爱发表议论,专干实事,朝廷对他只是利用而不肯重用,因为他是个汉人官员。当被请来听到龚自珍大谈特谈改革新政,提出不少根本就无法推行的治国良方时,林则徐不禁为他的幼稚而感到悲哀可笑。龚自珍呼吁朝廷要除奸人,林则徐接过来道;‘你认为谁又是奸人呢?依我看,在座的奸人倒是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龚自珍向来自命不凡,傲视天下,想入翰林院去当帝师而难如愿,今日听人称自己为奸人不由得把眼睛瞪的溜圆,愿闻其详。林则徐慢悠悠的道;‘所谓奸人者,乃是言人所不敢言,为人所不忍为。北宋公孙弘鼓动王安石变法,一年见成效还嫌太慢。南宋秦桧称有二策,可定天下,耸动圣听。这类人并非真有什么奇才妙策,过人之处,不过是见当时人才脆薄,学识肤浅,所以肆无忌惮,故作惊人之语尔。其真正的目的乃是挟其术以沽名猎位,眩其学以动众惊俗,一旦得志,殃民生而败国事。如此辈者心逆而险,行伪而坚,老成谋国在所必诛者是也。此类的就是奸人,那些舞文弄墨的刀笔吏又算得上是什么奸人呢?’
龚自珍听罢此言惘然若失,终席未能说出一句话来。林则徐重的不是言而是行,像龚自珍这样的,还没等入朝为官就目中无人,为自己设置出障碍来,再有才学又有谁来提拔重用你?林则徐也是老官场了,想要为天下百姓干点实事就得实际一些,不可锋芒毕露,为人所嫉。在这一点上,龚自珍始终未能成熟。
有一点二人的观点是共同的,都坚决提倡禁绝鸦片。龚自珍怒斥权贵们不但包庇,参与走私鸦片,纳贿自肥,而且自己也吸食鸦片,应当从重惩处,绝不姑息。林则徐则坚决主张断其根本,守住海关,铲除烟苗,强制禁毒,用戒毒丸限令吸食者一年内断其毒瘾,不断者以违法从重惩处。林则徐疾声呼吁道;‘此祸不除,十年之后,不惟无可筹之饷,且无可用之兵。’林则徐用利害打动道光皇帝,这才是道光皇帝真正担忧之处,主要是怕影响了朝廷的收入,坐不稳华夏的江山。林则徐屡屡上奏,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办法。皇帝召见了十九次,君臣之间达成了一致。林则徐以汉人两广总督的身份,兼领钦差大臣,前往广东禁烟,这是前所未有的恩遇。
龚自珍在众人的鼓动下,参加了科考。在廷试中一挥而就,大发议论,皆是西北屯政,防御沙俄的定国之策。人们问他考的如何?龚自珍把鼻子一哼道;‘取不取上,就看国运如何了?’对众考官一点也瞧不起。龚自珍果然落卷,中丞王植拿着落卷且读且笑,遏制不住,被隔壁侍郎温平书听到了。拿起卷子一读,对王植道;‘这准是浙江龚自珍写的,除了他以外,谁有这等才华,这等见识?这狂小子好骂人,不取他准会骂你个狗血喷头,还是取上他算了。’王植听他劝告,取了龚自珍。按规矩中选的考生是要去拜房师的,龚自珍却不肯去拜。有人问他房师是谁,他轻蔑的道;‘真是稀奇,乃是无名小卒王植也。’王植听说了,埋怨温平书道;‘听你的话,把他的卷子荐了上去,还免不了一顿骂,如之奈何?’龚自珍的狂放大多类此。
龚自珍参加科考本来是为了实现政治抱负,谁知道因为他过于狂妄,权贵们就让他当一个部曹小官,就是不让他入翰林院,理由是他楷书写的不好,龙飞凤舞的,不成个样子。龚自珍大怒,让家中妻妾,婢女,下人们都练写楷书,当众大言道;‘我家妇人无一不可入翰林,书法胜于翰林学士。’刻文集二十四卷,内含[干禄新书],[钻营妙计],极尽嘲讽辱骂,将官场的黑暗与无耻昭示于众。后来只传下了六卷,其余的都被权贵们买断,一把火烧毁,免得自己遗臭万年。
怀才不遇又愤世嫉俗,龚自珍除了诗文外,就是好赌。押宝时在旁边总能猜出个十之八九,赌技甚高。但一真上阵总是输个精光,财神从来也不肯惠顾于他。有了钱潇洒豪放,一掷千金,从不吝惜,视钱财如粪土。没了钱谁给钱都要,钱到手不是赌了就是买些古玩,没了钱再贱卖出去,从来也不会攒钱,是一个典型的败家子。他的叔叔是礼部尚书,从来也看不上他,他也从不通过叔叔搞什么钻营。在林则徐到广东时他倒来了劲,想要一起前往广东去干点实事,书赠十条建议,让林则徐‘重兵自随,多带巧匠,’加强海防,准备打仗。使得国内‘银价平,物力实,人心定。’赠林则徐七绝道;
‘故人横海拜将军,侧立南天未葳勋。我有阴符三百字,蜡丸难寄惜雄文。’
林则徐没等到达广东,京城里报信的早就通知了广东方面的中外烟贩子们。洋商们把嘴一撇道;‘只要肯花银子,大清官员哪一个不能收买?禁烟不是三五次了,哪一次不都是虎头蛇尾,用大堆的银子摆平了?’洋商们该往广东贩烟的照常输入,十三洋行该怎么卖还是怎么卖。哪一年洋商们都交出几千箱烟土让官员们交一交差,双簧演了多年,从官吏到士兵都是猫鼠勾结,做做样子给外人看,让朝廷也挑不出毛病来。禁烟禁了几十年,烟土从每年的几百箱,几千箱,发展到了两三万箱,四五万箱了。烟民的队伍还在不断的扩大,鸦片的需求也在不断的增长。下层百姓与将士们手中钱财不多,只能吸食廉价的土烟。官员及豪门大户们则吸食上等洋烟,天下的钱粮都集中在极少数人手里,他们把吸食鸦片看做是享受,银两外流,银价上涨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英国东印度公司是代表英国政府,是非常重视公司的名誉的。绅士们明令禁止公司的商船贩运鸦片,也确实是无可指责的。但是虚假的繁荣后面是产品过剩,产生经济危机,企业主们不得不将过剩的粮食与商品投入大海,以保持国内外市场的价格坚挺。穷人没钱买吃的,穿的,于他们没有关系,保持市场的稳定是主要的,人口过剩,劳动力过剩,社会因此不太稳定,穷棒子要是多饿死冻死一些,还能给社会减少些压力。随着技术的进步,生产力的快速提高,有钱人已经不需要过多的奴隶了。穷棒子们利用破坏机器等手段,妄图保住自己的饭碗,使生产力下降,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为了制止穷棒子们的胡作非为,绅士们制订了几万条法律,可以随时找出来适用于任何案例,证明贫穷就是有罪。流浪汉是有罪的,需要关押起来服苦役。偷一只鸡就是死罪,在广场上当众绞死。绅士们维护着金钱的神圣性,利益就是一切,人的生命只是创造金钱的工具,失去了作用,一钱不值,饿死活该。绅士们占领了孟加拉,使那儿变成了鸦片的主要产地。出口过剩产品是无利可图的,中国人实在是太穷了,穿不起洋布,只能勉强穿着难以遮体的土布,用粗笨的手工一根线一根线的去织,女人的织工是不用花钱的。
绅士们鼓励私人商船贩运鸦片,而且规定只许贩运东印度公司出产的鸦片,不许别处染指,违者处以重罚。绅士们的手是干净的,大英帝国是文明的象征,向全世界传播着民主,公正,人权,博爱,他们是真理的化身,是新世纪的开创者,是文明之火的播种者。他们一手拿着枪炮,一手拿着圣经,将西方文明传遍了欧洲,西亚,中亚,东南亚,美洲大陆,足迹几乎遍及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尚未开发的市场就是这个昔日文明的中心,古老的东方大国。相邻的小国们过去几乎都是他的属国,处于他的势力范围,臣属于他,听命于他,君临四海,将其儒家学说,道家学说,中国化的佛教,伊斯兰教,藏传佛教,流传了数千年的宗法礼念以及伦理道德,封建秩序传播给属国,使之王化。这是东方的堡垒,一个任何草原民族也同化不了的堡垒,只能同化侵入民族,改造侵入民族,使之与华夏文化融为一体。这是个东方思想集大成者,是基督教几经挫折始终攻不破的坚固堡垒。大英帝国轻而易举的就征服了美洲,非洲,东南亚,古老的印度,东印度,市场遍布全世界,现在该向东方古国下手了。
在征服美洲时,靠着奴隶贩卖,黄金等矿藏的掠夺,毛皮贸易,毛纺织品出口,大英帝国没有投入一文钱,就搬回了一座座金山,打造了坚船利炮,成为了世界第一强国,创造了富人的天堂。征服非洲掠回了无数的金沙,钻石,稀有矿藏,出口了奴隶,没有投入,只有大笔的收入,在其它地方也是那样。征服这个古老的中国光靠坚船利炮那是办不到的,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自给自足经济已是十分成熟,没有外界的输入,再过一千年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要征服中国只有先弱其种族,泯灭其民族精神,让他们成为驯服的奴隶。这一点满清办到了,西洋人还没有办到。应当利用鸦片作为麻醉剂,掠夺其财富,控制其酋长,让那些愚昧无知的野蛮人成为文明世界的奴隶,成为赚取金钱的工具。鸦片是个好东西,你不用逼迫他来吸,来卖,不用推销,他就主动的来采购,吸食的人员日益增加,银子源源不断的主动送了上来。
孟加拉种,中国人吸,绅士们从中赚取最大的利润,中国官员们与毒品贩子都参与分肥。这是一个永不衰竭的市场,不吃不喝却不能不抽,中国人倾家荡产,坑崩拐骗想方设法弄银子都是为的这一口。绅士们对此又鄙夷又高兴,这就是盗取东方财富的金钥匙,可以在不知不觉之中将这个古老而富裕的民族连骨髓都抽空,不得不变成奴隶,臣服在绅士们的脚下。这是个宏大的计划,进行得格外顺手,为古老中国看守大门的是一些不称职的看门人,只要能分到他那一份,任凭强盗们进入国门肆意掠夺,看门人还为之当保护伞。这个国家已经是烂透了,用钱可以买到一切,包括朝廷的法度。这是个伪君子的国度,当权者脸上都罩着一块遮羞布,人前道貌岸然,私下里行为不如猪狗。在与中国的官员打交道的过程中,洋商们已经了解了这个神秘的天朝。
对于钦差林大人,洋人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这一次他们可是大错特错了。若知林则徐到广东如何禁烟?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三回,林则徐广东抗英,穆彰阿京城兴妖
却说林则徐来到广东后,真查真禁,晓喻以伍氏为首的十三洋行,禁绝鸦片生意。伍氏传到这一代人乃是伍绍荣,怡和洋行这个百年老店一直是靠着鸦片赚取最大的利润,与洋人打交道重信誉,风险少,官员们也是通过十三行来勒索贿赂,挤榨关税,伍氏上通皇亲国戚,朝中重臣,下交江湖黑道,贩毒奸民,常年靠十三行吃饭的在广东有个几万户,快蟹船几千条,连两广总督邓廷祯都服了软,林则徐又能把他怎么样?世上还真有不听邪的,林则徐躲在哪里谁也找不到,可是把所有的烟馆,所有查到的鸦片都搜捕了去,烟枪成筐,鸦片二万二百余箱。因为鸦片走私犯颠地想要逃走,抗拒法令,暗地里得到了英国大班义律的支持,于是林则徐按照朝廷的法度,中止了与英商的贸易,这一下子美国,法国等洋商高兴了。他们一向是受着英国的欺压,英国屡次出动军舰试图从葡萄牙手里夺取澳门。如今英商因为不肯具结若再输入鸦片,货物没收,人即正法的保证,各国争先恐后的具结保证,不丢掉中国这个大市场。义律见事不妙,连忙拉拢各国,保证将来用武力争得到的通商权利各国利益均沾,不会大英帝国一家独吞。
五名英国水手在九龙尖沙嘴行凶,将村民林维喜活活打死。这要是在过去,算不了什么大事,官府三推六推,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就过去了。可是林则徐非要义律按中国法度将凶手交出来不可,义律一口回绝。在绅士们的眼里,土人的性命是一文不值的,杀死了无数的印地安人,非洲黑人,南洋土人,哪一个提出过权力来着?英方只肯出一千五百元抚恤金,将五名凶手象征性的在自己船上判罚金或是三到六个月监禁了事。林则徐不顾威胁,责令英国船只离开中国,三十二只商船停泊于外洋,赖着不走,用木片作招贴,顺水放入,鸦片贱卖,引诱奸人入海贸易。林则徐加强巡查,断绝了英船的海上供应,义律大怒,出动兵船一只,武装商船十只,突然向九龙山口岸三艘巡逻船开火,中方死伤八人。将士们大怒,奋起还击,炮台上也相机参战。双方激战了十个小时,英兵死伤十七人,双桅船被击沉一只。义律见占不到便宜,便率部退入外洋,道光为此传旨嘉奖。
义律向国内提出用武力征服中国,争夺海外市场,绅士们对于因为鸦片进行战争感到有些个说不过去。林则徐虎门销烟,答应每箱鸦片付五斤茶叶,总共是十万斤。官吏们借此机会将石块砖头都掺了进去,到了国内卖不动又都退了回来,商人们连运费都损失进去了,呼战之声震耳欲聋。绅士们通过多数票通过了对华作战的决定,鸦片是不能提及的,绅士们为的是真理与正义,与野蛮愚昧的东方大国开战。英国军队人数不多,总兵力十二万人,镇压爱尔兰等留于国内一半,其它殖民地一半,能抽出来的就是一万五千人,英兵三个团,印度兵一个团,乘军舰十六艘,载大炮五百四十门,加上印度驻防兵军舰二三十艘,由大将伯麦作为统帅,陆续抵达广州口外海洋面。
先前道光皇帝见洋人服了软,心中大喜。不但下旨将英吉利驱逐,连其它各国正常贸易的也一律驱逐,封关闭国,不令外夷祸乱天朝。本来葡萄牙主动要帮着天朝购买枪炮,抵御英吉利。美国也表示友好,法国也有所表示,可以给天朝提供必要的帮助。廓尔喀[阿富汗]主动要求配合天朝进攻驻印度英军。天朝一律加以拒绝,有绿营兵六十余万,满蒙八旗二十四万,哪里会打不过一万五千岛夷蛮邦?
对于大清朝的军队状况,林则徐心里是清清楚楚的。他让关天培担当主力,部署防务。从伍氏等十三洋行各豪门富户劝募了三千余万两银子,在水中安设木排铁链,添置炮台炮位,购西洋各国五千斤到一万斤的大炮二三百尊,排列两岸。海口险要处都严加戒备,挑选能作战的将士由关天培进行训练,号令严明,军容整肃,演习战法,海防线上已经几十年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面了。
在林则徐的感召下,邓廷祯也与他站在一起,担当起禁烟与抗战的大任。招募了五千乡勇,绝大多数都是船户渔民出身,英勇善战。与英军接战了七次,都取得了胜利。英国陆军大臣在国会上宣布的出兵理由是;‘中国政府侮辱侵害英国,若不出兵,不但损国威,辱国体,实大不列颠民族之大耻辱。’
林则徐的抗战告示为;‘英吉利夷人本多骄诈,且以鸦片害我民人性命,骗惑内地资财,当亦我民所共仇共愤。本部堂今与汝等约;如英夷兵船一进内河,许以人人持刀痛杀。凡杀白头鬼一名,赏洋银一百元。杀死黑鬼子一名,赏洋银五十元。’义勇们连夜出战,将船上堆放柴草等燃火物,傍上洋船,放火就烧。英舰也是帆船,木制之处不少。被烧得四处逃散,不敢聚在一起。汉奸们来送食物,义勇们也冒充汉奸,突然袭击或是在淡水与食物里面下毒。英军不敢相信汉奸们,只好用布蓬接雨水喝,苦不堪言。进军无路,必然失败。退兵回去,大英帝国的颜面这一下子可要丢尽了。正在进退两难之间,十三洋行之首伍绍荣,化装成前来私买鸦片的奸民上了军舰,非要见上司令官一面不可。
伯麦本来是信不过中国人的,洋商们与中国人打交道时间比较长了,了解这些个中国人,于是对伯麦道;‘司令尽管放心,既然伍氏能贩卖鸦片毒害本国同胞,就是说这个人的良心已经坏透了,为了钱什么都肯干的。这一阵子林则徐不但断了他们的财路,而且从十三行勒索了巨额银两,十三行对这些个禁烟派恨得咬牙切齿,别说当秦桧,贾似道,就是让他出卖祖宗也不会眨一眨眼睛,只要有钱好赚,钱就是他们这些人真正的祖宗。’
伯麦是一个军人,也懂得利用奸细的计谋,于是在密室接见了身穿破旧衣服的亿万富翁,中国商界魁首伍绍荣。伍绍荣三跪九拜之后,爬起来道;‘我等虽说身在华夏,却仰慕以大英帝国为首的西方世界,从心里希望中国这个落后的地方能够全盘西化,成为大英帝国高贵绅士们的一个好弟子。中国经过了五千年的文化沉淀,已经是积重难返,必须全面脱胎换骨,才能成为新世界中间的一员。我已经将子女都送到了贵国与柏林去学习西方文化,回来改造这个古老的国家。我在朝中有不少老友,都希望中国能迅速战败,才能够加快开放国门的进度,接受进步。将军久居海上,不进不退,不战不和,不知道贵国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伯麦摇头道;‘我是一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打赢这场战争是我的责任,其它的就属于政治家们的事了。我也曾多次派遣小股部队侦察水道,攻击中国军队。在战前人们都说;别看中国有七八十万的军队,其中能打仗的不足一千人,从上到下都已烂透了。不知道林则徐采用了什么办法,竟然集结起了数万能征惯战之士,多次烧我舰艇,轰我水师,我军损伤惨重。这还是没登上陆地呢,若是进入内陆,成百上千万野蛮的中国人都扑上来,就凭我们这点人恐怕一个也不能活着回到英国。’
伍绍荣解说道;‘将军有所不知,中国政府并不代表着中国国民,而只是满清权贵。他们最害怕的不是你们这些外国人,也不是鸦片,而是团结起来的中国汉人。在满清权贵眼里,你们要的不过是钱财土地,而抱成一团的汉人要的是大清的江山社稷,与百余年积攒的财富。林则徐采购了大量的西洋先进武器,动员了上百万抗英力量,就是把贵国全部的武装力量调动过来,也是打不进广东,打不过林则徐的。为今之计贵军只有调头北上,数千里海防线,各省大员互不通气,两省疆域比西洋各国的国界分的还清楚。那些大员们我心里都清楚,绝大多数都是满蒙权贵,眼里只能看到钱。只要贵军能打下一个地方,我就可以鼓动朝官们把林则徐等人都整下来,恢复鸦片的正当贸易,使得大英帝国在中国这块土地上能够长期站稳脚跟。’
伯麦听了很是高兴,对伍绍荣道;‘我军缺的是食物淡水,能不能设法供应一些?若是能够办到,可用十倍的价格拿鸦片来进行交换,我方的损失日后可算在中国政府头上。’
伍绍荣道;‘林则徐让水师提督关天培负责巡查,查的很严,吃不进多少货去。在这儿我十三行供应贵军一些食物与淡水,将银票转到浙江,天津去,在那儿可以大批量供应贵军。市场上鸦片一多,文章就好做了。皇帝本来对汉族大员就有猜忌,林则徐招募义勇就犯了大忌。朝中权贵经营鸦片生意的十有二三,若是没有外财,一年几十万的开销拿什么去支撑着?’
伯麦与伍绍荣密谈后,第二夜十三行偷运来了不少的食品与淡水,军舰上付了十倍的鸦片作为交换,双方各得所需,各自分头行动。在禁烟之后,鸦片价格一下子涨了起来,烟鬼们四下钻营,不计价钱,只要有抽的就行。虎门销烟时,士兵们把竹筒中间的骨节都弄通了,用竹筒使劲的捅,装进去不少。烧了四十余日,换了千余根竹筒,每个人都弄了个小富贵。有一家招魂,在门口点了三注香,几个人抬着箱子不顾吆喝,丢下箱子扬长而去。打开一看,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鸦片。广东鸦片没有禁绝,大批量的鸦片出现在天津,进入了京城,遍及各城乡,比没禁烟时数量还要多。军机大臣穆彰阿早已与十三行通了气,将这些个发现鸦片的奏疏一堆堆的往龙案上递,皇帝恼羞成怒,看起来林则徐是银样蜡枪头,哪里禁绝了什么鸦片?
英军来到了福建,要求互市,换取食物,新调任的邓廷祯严词拒绝。英军攻打厦门,提督程恩高,参将陈胜元,守备陈光福英勇奋战,连败英军三次,伤亡惨重,不得不饿着肚子继续北上,去攻打定海。
定海守将乃是总兵张朝发,也是一员宿将。得知英军攻打厦门,连忙上书浙江巡抚乌尔恭额,要求筑城,添购大炮,加强防务力量。穆彰阿在皇帝耳边吹风道;‘林则徐招募义勇,添购枪炮,刁买人心,用不上五年,就又出现了一个吴三桂。听说当初林则徐不是没收了洋人的鸦片,而是说由朝廷出银全数买下,所以才弄到手两万多箱。各洋行出了买鸦片的银两,林则徐没有付给洋人,而是买枪买炮,自己招兵买马,想实现他的政治野心,此事不可不防。洋人得不到银两,以为是朝廷让他买的,当然出兵北上来找朝廷索要了。沿海守军哪个不想开上几炮?不论胜负,军费可是少花不了,有此一战,各省的库银都要变成军费,塞入官员们的腰包了。那可是朝廷的命脉,皇上的银子呀。’
道光一听,浑身冒火,大骂林则徐居心叵测,利用禁绝鸦片作文章,敢于和皇上斗心眼。传旨各省,库银一文不许动用,加强海防,务必守住国土,不让英夷踏上陆地半步。乌尔恭额是个满族贵胄,也是个老官场了,接到圣旨反复琢磨,皇帝不让动用库银,这军费能从哪儿报销?百思无计,只有背水一战,听天由命就是了。胜了自己有功,败了也没什么罪过,军事力量就是不如洋人么。定海连连告急,要求增加大炮,调动水师,前来增援。英军已是断绝食物,只有拼死一战了。二十九艘军舰,一万三千余名洋兵,冲向了定海。定海守军总共不到二千人,而且都是老式大炮,射程很近。就是射到英舰上,也不过是些个铁弹,碎石,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英国海军已装备了世界上最为先进的大炮,发射的都是开花弹。
火药本来是中国人发明的,分顺药,横药,元初传入西亚,又从阿拉伯传入欧洲。华夏意识向来是寓礼义于征战之中,不主张过度的杀戮,最好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能不流血尽最大可能不流血。西方意识乃是海盗,蛮族意识,强者为王,对于落后的种族,异教徒是应当屠杀,使其种族灭绝,不留下罪恶魔鬼的后代。在基督徒们眼里,中国是一个撒旦国家,是魔鬼的子孙,东方的宗教是魔鬼的使者,是应该彻底铲除的。杀伤力越大的武器,越代表文明,越代表进步。种族主义是最受欢迎的学说,东方民族是一个劣等民族,有价值的只是他们创造的财富。
乾隆认为西洋大炮杀伤力太大,不合乎礼义,将其退了回去,不肯接受。其它淫巧之物也不屑一顾,因为华夏应有尽有,五千年的磨合使得中国成为了一个结构完密的社会,上尊下卑,聚族而居,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社会进步与发展稳定而缓慢。穷人穿自织土布,有钱人穿绸缎,‘穷生虱子富生疮’,没有什么不正常。井田平均制是中国人的最高理想,恢复[周礼]是儒家圣哲们的最高愿望,贫富两极过于悬殊就会爆发穷人暴动,推翻了旧王朝,建立新王朝,使之重新均田,均贫富,尊奉一个新的中心,轻徭役,轻赋税,与民休息,尽最大可能使得天下安定,富足,这是每一个新王朝最初立国的宗旨。
人类的贪欲总是打破了这个平衡,当权者利用手中的特权欲望日增,渐渐的走向了老路,过度贪婪的后人们,又被新的穷人暴动所冲垮。历史在不断的重复,悲剧在不断的上演。二千余年中国经历了二十四个王朝,兴起与衰亡的历史大同小异,无不是因为穷富两极过于分化,贪淫残暴使得小民们忍无可忍,只有奋起抗争,打翻一个旧世界,再创建一个新世界。人类从来也没有战胜过心中的贪欲,权力的过度集中永远也产生不了公正与公平。
凶猛的炮火炸得清军魂飞魄散,落后的土炮无效的轰鸣,伤不到英军一根毫毛。定海孤悬海中,哪里有险可守?英舰如同射靶一般,将在广东外海上的愤怒都倾泻在了定海守军头上。总兵张朝发带着败军逃回内地,英军进驻定海,不但解决了食物与淡水,而且掠得了十万库银,数百家商户近千万银两,大军在此喘息,准备下一次的军事行动。留在广东的战舰,攻打澳门的关闸,又遭到惨败。英军停泊于金星门口,或游弋于老万山外,作为诱兵之计。
林则徐派出探子打听敌军动向,英军的情况,武器装备,林则徐了然在心。林则徐明白,想要抵御外夷没有先进的武器是不行的。他行文闽,浙,江苏,山东,直隶各省,呼吁加强戒备,共抗英夷。对于林则徐的狂妄举动,作为军机大臣的穆彰阿是又嫉又恨。林则徐是因为军情紧急,八百里传报,让各省预作准备,并没有擅权之意。可是此举正是道光最为担心的,林则徐以钦差大臣的名义,挟天子以令诸侯,真是胆大包天,必须严惩不可。道光先前曾有嘉奖;‘朕不患卿等孟浪,但患卿等过于谨慎,’之旨意。定海一失,道光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了林则徐的头上,下旨斥责道;‘外而断绝通商,并未断绝。内而查拿犯法,亦不能净。无非空言搪塞,不但终无实际,反生出许多波澜,思之令朕气愤,看汝以何词对朕也?’
林则徐原计划先禁绝鸦片,奖励合法通商,然后筹集资金添购洋船洋炮,牢守国门,与美,法等国正常往来。啥时候英国答应不再贩卖鸦片了,啥时候才允许其通商。中国无求于西洋,是西洋有求于中国。对于英吉利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鸦片贸易,对于‘人即正法’绝不答应,非要由其本国回去审判不可。鸦片走私明明是在英国政府的支持下进行的,出动海军与中国打仗绝不是为了通商,而是为了鸦片。义律出动军舰将具结保证书的英商商船硬是拦了回去,不许与中国正常贸易,为的就是不放弃进军中国的主要武器鸦片。林则徐坚持的正是这一点,英国除了开战以外是难以保留住鸦片贸易的。有鸦片就不用武力征服,没有了鸦片就必须采用武力征服。英国是个新兴的资本国家,生产力并不很发达。光靠剩余产品倾销给中国永远也达不到占领东方的目的。
魏源,龚自珍,黄爵滋等士子结成[宣南诗社],奔走呼号,禁绝鸦片,奋起抗英。龚自珍再三请缨,想赶赴广东海防前线,林则徐推托道;‘弟非敢阻止君之南来,实在有难言之苦衷。’林则徐身处激流中心,早就有所预感。穆彰阿一伙造谣惑众,说英国国主给林则徐一封私信,林则徐阅后马上烧掉,英军不进攻广东,是双方早有成议,皇帝还被蒙在鼓里呢。林则徐给夫人的信中写道;‘外间悠悠众口,都谓我激起夷隙,殊不知皆出圣躬独断,屡颁严旨,谓不屡诸臣操之过切,只愁诸臣畏之过甚尔。予明知禁烟妨碍奸夷大利,必有困难,而毅然决然不敢稍存畏缩之心者,盖以身许国,但求福国利民,与民除害,自身生死且付诸度外,毁誉更不计及也。’林则徐早已算定各省满族大员都没做任何战争准备,一旦战败,必然诿罪于自己。对于大清的官员们,他是太清楚了。但是为了国家与民族,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龚自珍不听劝阻,决心南下,结果遭遇了不测。若知龚自珍为何遭遇不测?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四回,才子丧身丹阳,琦善私割香港
却说龚自珍在京城里当个小官,总也升不上去。于是乎放荡不羁,交往甚杂,达官贵人,儒生雅士,僧道卜算,赌徒无赖,无所不交,无拘无束。有了钱挥金如土,没了钱狼狈不堪。衣帽不整,手舞足蹈,想到了就说,毫不忌讳,人们都将他视为怪物。平日里手不释卷,自称前生乃是天台老僧,这些书籍皆可倒背如流。在魁星楼下寄住,顶层既是魁星,举子们无不前往祭拜。中间是孔夫子,下层住了他们这些个杂人。一日里龚自珍写出对联贴在孔圣人像的两侧,上书;‘告东鲁圣人,光棍在下。闻西方佛说,非法出精。’见者无不大笑。
龚自珍自号为‘龚老定’,学友们嘲笑道;‘河南人管小官叫卖屁股,山东人叫卖腚,你是想卖老腚了?’众人大笑,以后他再不提起此号了。龚自珍长相独特,脑部凹进,四面凸出,前额很大,短矮精悍,两目有神,语言尖刻滑稽,不爱洗澡。众人嫌他有味将他按倒,用水乱浇,他大呼救命,说众人强奸于他。奕经贝勒喜好附庸文雅,题句赋诗道;‘柳暗花明三月天,’龚自珍信口接道;‘太夫人移步到堂前。’贝勒笑话他道;‘我吟的是七个字,你对的是八个字,错了错了。’
贝勒有一爱妾号太清,乃是一个才女。久闻龚自珍大名,无缘相会。这一次来到府里,太清躲在隔壁正在偷听,见贝勒听不出来龚自珍是在戏弄他,就从后面出来,深深的向龚自珍一拜道;‘太清拜见龚先生,贱妾喜爱诗词,想让先生指点一二。’龚自珍抬头一看,当时就呆住了,好像前世就认识一般,心中乱跳不止。太清一身雪白,美艳绝伦,神清目爽,飘飘欲仙,一举手一投足都让龚自珍心荡神摇。
太清拿出了诗文,龚自珍读着连声赞叹,没曾想居京城多年,所遇须眉大多是块然蠢物,上天却将灵秀赐予了闺中女子。谈到深处,太清拨动铁琵琶,一只玉手,令人眼花缭乱,唱起[东海渔歌],胜似昭君出塞,令人落泪。龚自珍依依不舍的辞别而去,从此经常来到贝勒府第,‘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二人唱答酬合,相交恨晚。贝勒心中又嫉妒,又气愤,但还不敢惹太清生气,只好忍耐。
这一日,太清拿出一篇新作,龚自珍吟道;
‘垂柳荫荫昼掩扉,流莺百啭最高枝。春闺几许关心事,夫婿多情亦未知。宿雨厌厌睡起迟,晓莺啼断绿杨枝。梦中无限风流事,尽在停针不语时。红芳落尽井边桃,病酒厌厌日正高。百尺朱楼闲倚遍,静看燕子垒新巢。细草新沙没绣鞋,闲寻女伴过西家。春风不管人憔悴,开遍蔷薇一树花。冰雪肌肤力不胜,酷怜风月为多情。自惭不及鸳鸯侣,双宿双飞过一生。倚栏无语倍伤情,夜合花开香满庭。羌管一声何处笛?斜风细雨不堪听。郎上孤舟妾上楼,感时伤别思悠悠,离心不异西江水,流到瓜州古渡头。晓角昏钟为底忙,怕黄昏后又昏黄。近来欲睡兼难睡,半是思郎半恨郎。尽日无人独依楼,愁来对镜懒梳头。深知身在情长在,嫁得萧郎爱远游。’
吟罢龚自珍已是目中落泪,有些个呜咽了。随手在扇面上写诗一首;
‘女儿公子各风华,争羡皇都选婿家。三代以来春数点,二南卷里有桃花。’
他们本以为贝勒对诗文一窍不通,岂不知听不明白可以多琢磨一阵。贝勒越琢磨越不是味,他二人虽说是没有性交关系那也有神交关系呀,我这不是当了瞪眼王八了么?贝勒知道龚自珍已辞官不做,决心南下,那小娼妇还真的有些个依依不舍呢。贝勒让人打探龚自珍有什么新作?看到[游仙],[桂殿秋],[忆瑶姬],[梦玉人]等诗,无不是对着太清而发。贝勒心中暗怒,配了一付毒药,死了也看不出中毒,只是心跳加快而死。收买了飞天鼠黑三,跟随其后,走到丹阳,死于非命。
‘九洲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就是这么唯一敢于畅所欲言的有识之士,社会尚且不容,何论其它?林则徐称赞他‘谋识宏远’,对他所提出的‘不以驼羊视回男,不以禽雀待回女’的观点十分赞成。新疆领班大臣们回京后,权贵们见面的问候就是;‘维丫头滋味如何?’对方淫笑着答曰;‘别有风味。’对于边疆少数民族满族权贵一向以奴隶待之。像龚自珍这样的人朝臣们观点基本一致;‘一山突起丘陵妒’,‘世人皆欲杀’。大清朝不需要补天之人,只需要奴才,已是糜烂透顶,无可救药了。
却说定海失守后,英军得到了补充,这一回腰杆粗了起来。派出五艘小火轮,载着鸦片,前往天津,一艘驶进天津海口,天津的鸦片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英舰出现在天津,蒸汽机小火轮在海上行走如飞,攻打定海的坚船利炮让朝贵们目瞪口呆,无不心惊胆战,知道天朝不是英夷的对手。朝中议剿议抚分成两派,主抚的就是穆彰阿,琦善,耆英。
中国有许多语言与文字是有着多种含义与使用方式的,为尊者讳,是一种官方常用的文字。南宋灭亡,二帝被俘押往东北不能直说,而是用‘北狩’代替。帝王出狩不羞而被俘可羞。剿乃是君主对于乱臣贼子反叛蛮夷的一种惩治手段,抚乃是招安,允许其改过自新,重做驯服臣民之用语,要是用求和与求降那是绝对不行的,事是那么回事话可不能那么说,道光与那些奸贼们就在字面上作起文章来。
穆彰阿不说谁对谁错,也不说鸦片禁的对还是不对,只是给皇帝算了一笔帐。要是与英国开战得动用全国的人力与财力,加强数千里海防线,广东林则徐仅备战就增加了三千万两银子,一旦开战还得损失两到三倍。沿海要是都这么办,备战就得几亿两银子,打仗还得几亿两银子,还不一定能够打得赢。军费花的可都是皇帝的钱,大清朝非被折腾得衰竭不可。可要是抚,只须付出二千万以内的银两,还可以问罪于挑起战端的林则徐等人出资赔付,广东关税一年收个几百万两,不伤筋不动骨也就把这件事情彻底摆平了。吸鸦片的人越来越多,想禁也禁不住。只要官员与将士们不抽,民间吸鸦片对朝廷并没有太大的危害,朝廷也可以征缴烟税,反而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对于国民的素质皇帝是并不关心的,他关心的只是自己家的江山社稷,皇家的财富。如果动员起千百万义勇共御外夷,胜败暂且不论,满清王朝还能保得住么?两害取其轻,宁赠友邦,不予家奴。还是以抚为上,既消除了夷患,又可借此机会将林则徐这块心病除掉,皇帝决定以抚为主,要是英夷胃口太大,那么就先剿后抚,以最小的破费平定这场天大的祸乱。
英国外部大臣致满清宰相书中明确指出;走私鸦片乃是少数不法商人所为,大英帝国无意包庇。但中国官府采用睁一只眼严惩贩烟洋商,闭一只眼任凭官吏们公开销售。烟贩们只要塞给官员贿赂就可以路路畅通,主要责任不在于烟贩,而在于腐败的官吏们。中国政府不去严惩帮助走私鸦片的官吏们,而是残害,强迫,凌辱大英领事以及商民,是说不出道理来的。英国提出六条要求;一,偿给货[鸦片]价。二,割让一岛或数岛。三,两国文书平等往来。四,赔偿军费。五,不得以外洋贩烟私船牵累正当商人。六,废止洋行商把持勒索并赔还欠款。
禁烟本来是堂堂正正有理之事,道光皇帝下令把所有洋商都赶了出去,倒把有理的事办成没理了,授人以口实。林则徐只收缴了鸦片,赔付的货款只能是鸦片烟价值。十三行原来是控制包销洋人货物,替官员出面进行勒索。禁烟之后,一方面出银三千万,供给林则徐与大英帝国作对,一方面大发国难财,用一份银子吞进了十份的鸦片,这笔帐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只要割让一岛或数岛,英国在中国取得了立足之地,十三洋行就没什么用处了,得让他们把过去吞进去的都给大英帝国吐出来。绅士们走到哪里都是抢夺别人,在中国却让这些贪官污吏与奸商们剥了一层皮,这是对绅士们的最大侮辱。
天津道陆建瀛建议;‘严持禁烟为名,以鸦片烟之至不至,决数事之许不许。’琦善耻笑其为书生之见,洋人就是为的销售鸦片,如果坚持禁烟,那不坏了招抚大事?朝廷决心放弃禁烟初衷,把一切过错都推到林则徐头上。赔偿军费与烟价还得想办法从十三洋行身上榨油水,能给林则徐三千万军费就不能给朝廷出二千万招抚费用?
满清贵胄中顶数琦善办事敏捷,少年老成,乃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栋梁之才。出任了直隶总督之后,代表中国宴请二十余名英军将士,请求双方罢战言和。乔治等英军将领见到满清大员们那个熊样,满肚子瞧不起,嬉笑怒骂,任意耍弄,琦善为了招抚大局,忍辱负重,不敢与之计较。
英将查理见琦善独自入座,众官员站立其后恭恭敬敬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既然满清大员们好装屁,那就让他装个痛快。查理擦拭餐刀,对琦善道;‘都说八旗子弟能征善战,马上刀法非常了得,也学着我等用一回餐刀吃饭如何?’话言刚落,一把飞刀飞了过来,正扎在琦善座椅的左面。琦善大惊,脸上就变了颜色。查理把嘴一撇道;‘扔歪了,算我功夫不到家。’说罢又飞过一刀,正好扎字琦善所坐椅子的右边。琦善吓得脸色发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乔治见状连忙打圆场道;‘总督大人乃是文职,不擅长习武,不必为难于他。若是林则徐在座,非得把刀甩到他的心口窝里,才知道我大不列颠海军的厉害。以我两万强兵猛将,就是打入紫禁城也不过像吃盘菜一样,手到擒来。若不按照我们所提出的条件办,一顿重炮就可以将天津炸平,让你们的皇帝给天津军民收尸去。’
琦善早已吓得心惊胆战,哪里敢反驳一句?宴后警告下面官员;出去谁也不准乱说。满清从来是领班大臣向皇帝奏报,下面的大臣们只有听的份。习惯成自然,谁敢坏了官场的规矩,丢掉了自己的乌纱帽?于是出去谁也不多说话,琦善奏报皇帝道;‘英夷情词恭顺,窥其词色,似有愧悔之心。’道光心里也清楚琦善说的不一定是真话,但假话得当真话听,才能保得住皇帝的尊严。下面大臣们也纷纷奏报洋人如何向京城方向跪拜乞抚等等。道光虽然战败了,也认可赔款,禁鸦片之事再也不提起了,连林则徐烧的鸦片也赔银子,但有了这些洋人恭顺乞抚的奏折,精神上得到了胜利,对于蛮夷之邦不必苛求,需要逐步训导,使之归于王化。朝廷再三请求只要英船退回广东海面,什么事都好商量。英军已经达到了目的,整军向南行驶。
林则徐曾连败英军于莲花峰下以及龙穴洲,探得有五艘英舰在磨刀洋,命副将陈连陛率战船五艘,将士三千,进行攻打。英军没有想到中国军队还敢于向英军开战,连忙开炮。中国水师装备着新购置的西洋大炮,几炮就把英舰打得血肉横飞,英舰开足马力,逃之夭夭,向中国政府提出了严重抗议。道光对于林则徐的擅自行动大为光火,下旨斥责道;‘贪功启隙,杀人灭口。’穆彰阿等人早就下够了谗言,道光皇帝决心惩办林则徐等官员,下达圣旨斥责林,邓二人禁烟两年,没有成效,反令洋人赴京诉冤,误国病民,办理不善。沿海糜饷劳师,皆因为林,邓二人所致。将二人革职拿问,严加惩处。
朝廷演出了一场大戏,禁烟的全都问罪,贩烟的没人追究。战胜的全部问罪,战败求降的全都有功。皇帝把脸一变,还是有理。任命琦善为钦差大臣,两广总督,前往广东,商议招抚英夷。林则徐虽被罢免,心却不服,请求皇帝道;‘倘蒙格外天恩,宽其一线,或令戴罪前赴浙省随营效力,’必能克复定海。林则徐与朝中其它官员大不一样,官员们视百姓为群氓,只可奴役,不可令其得志。林则徐主要依靠的是百姓的力量,已经周密计划;‘或将兵勇扮作乡民,或将乡民练作壮勇,陆续回去该处,诈为见招而返,愿与久居。一经聚有多人,约期动手,杀之将如鸡狗。’
定海百姓多逃,英夷广招居民,希图解决粮饷,长期霸占定海。林则徐了解敌情,分化瓦解西洋各国以及守法英商与违法英商的界限,调动起中国军民百姓的力量,御敌于国门之外是不成问题的。林则徐,魏源等有识之士都认识到必须学习西洋军事技术与科学技术,才能真正的自立自强。如果当政的不是腐败而猜忌的满清政府,中国接受先进的科学技术,步入世界之林,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满清政府心里完全没有民族与百姓,想到的只是如何巩固自己的统治。林则徐想要武装起沿海百姓,朝廷是绝对不肯答应的。
琦善到了广东后,为了表示求和的诚意,将沿海二百余炮台全部拆除,解除军备,将五千义勇驱散,重用旧官僚,广东又恢复了过去的景象。百姓们前来报告英军的动向,琦善不肯接见,对下面人道;‘我不像林则徐那样,专门打探洋人的动静。讲和就要显示出诚意,切不可因小失大,激怒了洋人。’英国要求开放五个港口作为通商口岸,须拿香港来换取定海。对于这类猫盖屎的事,琦善经常做,欺上瞒下,一直没有漏馅过。香港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渔村,不毛之地,他连看也没想去看一眼。定海是个举世瞩目的地方,收回了定海自己就算是立了一大功。于是一口答应以香港来交换定海,但是双方签约他可是不肯盖印的。琦善与洋人打交道从来不与其它官员们通气,一切都他一个人说了算,事后中英双方具体是怎么商定的谁也不清楚?
林则徐听说英国人想要霸占香港,却是个传闻,于是上书皇帝道;‘夷性无厌,得一步又进一步。且他国效尤更不可不虑。’琦善是皇帝自己的人,办理洋务正在顺手之时,连穆彰阿都没说出什么不对头来,作为一个汉人罪臣还敢对朝廷指手划脚,让皇帝非常愤怒,下旨斥责道;‘汝云英夷试其恫吓,是汝亦效英夷恫吓于朕也,无理,可恶。’
林夫人劝说林则徐道;‘朝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君虽有补天之志,徒然招妒,还是不要煞费苦心了。’林则徐是一个忧国忧民之人,想要洒脱却洒脱不了。平生最佩服的就是岳武穆,所以字少穆。被发配到伊犁,刚走到了河南,祥符决口,开封危急。大学士王鼎连忙把林则徐留了下来,帮助堵塞决口,料理河工。林则徐没少治河,很快的就把决口堵上了,王鼎对林则徐的学问见识非常敬佩,认为是国家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上疏保荐林则徐,穆彰阿置之一笑,找机会对皇帝道;‘林则徐真是有钱,把王鼎都给收买了。’皇帝下旨;‘林则徐照旧前往伊犁’。
无数人呼吁为林则徐集资,赔偿洋人债务,希望皇帝还能启用林则徐。林夫人一一谢绝,不肯接受,因为并不是林则徐的错,没必要出钱赎罪。王鼎回京后,得知是穆彰阿做了手脚,见面就骂,说他是秦桧,严嵩,就是在皇帝面前也不留一点情面。王鼎也是军机大臣,穆彰阿心里恨的要死,表面上却是笑脸相迎,从来不为自己申辩。王鼎多次弹劾穆彰阿,皇帝总是说;‘王卿喝醉了,又在说醉话。’王鼎气急败坏,决心效古人尸谏,留下遗疏,在家里吊死了。
王鼎从来不误早朝,穆彰阿一见他今日没来,就觉得出了大事。连忙打发他的心腹军机章京陈孚恩前往王鼎家里,见机行事。别让这个老东西咬自己一口。陈孚恩把自己比喻成穆相脚下的一条狗,穆相让他咬谁就咬谁。办事机警敏捷,更是首屈一指。赶到王鼎府第后,人还没有解下来呢。按朝廷规矩;大臣自尽必须得经过检验方可收尸。陈孚恩见王鼎的儿子年青,急忙动员他把尸体解下来,从怀里掏出了遗表,里面都是弹劾穆彰阿与推荐林则徐的话,写得非常透彻。陈孚恩知道其中的厉害,此遗表一见世,付诸邸报可就尽人皆知,穆相可是站不住了。于是动员王公子道;‘皇帝正在恼怒于此事,此遗表一上,不但你父亲进不了贤良祠,连你的编修之职也要保不住了。’
正在此时王鼎的门生张芾也闻讯赶来,见了遗表也劝王公子不要上此遗表,让陈孚恩另编一份,父子都能得到恩赏。王公子正在犹豫不决时,陈孚恩已将假遗表写就,真的揣在怀里跑去向穆彰阿报功请赏去了。
穆彰阿读罢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听了陈孚恩的表功,心中大喜,连连提拔,后来升为兵部尚书。张芾出卖了恩师没有捞到好处心里很是不平衡,找机会向穆中堂也表了表功。穆彰阿投桃报李,张芾也从翰林升为礼部侍郎,位列卿贰。只有王公子遭人唾骂,穆彰阿记着旧恨不肯提拔他,王公子又悔又愧又恨,辞官不出。
英国鸦片商人颠地有个狗腿子名叫鲍鹏,多年来一直帮着洋人贩卖鸦片,与各方面都很熟,被琦善当做难得的人才请到总督府,负责与英国和谈事宜。对于昔日的奴才,今日的中方代表,义律就如同对待一条狗一样,任意斥责,鲍鹏无不从命。琦善同意了英方的一切要求,用香港换回了定海,谎称英商暂在香港卸货,皇帝并不知道香港在什么地方?朝臣们估计就是一堆乱石头或是个海岛。英国想要明割香港,琦善只肯暗割。对于烟价六百万两十三行是说啥也不肯出,这一笔亏空又摆在了朝廷面前,琦善进退无路,无法自圆其说了。
凡是林则徐所办的事琦善肯定反其所为,谁来举报汉奸他就说举报人就是汉奸,拿下问罪。副将陈连陛袭击英舰立有大功,琦善非要将其斩首,向英国人谢罪不可。在军民的强烈抗议下,才没有实施,但已经冷了将士之心。
英军探测水道,疏通木排铁链,做着进攻的准备,琦善不准任何人加以阻止。谎报于皇帝;‘夷情恭顺,自动退兵,送还定海’。道光以为琦善精于洋务,实际上他采用的都是官场上的老一套,只不过对象换了,是不怕他这个欺上瞒下的英国人。被排斥的巡抚怡良得知英国人已发布公文,占领了香港,香港的百姓一多半逃往广东各处,人心大乱,连忙奏报给了皇帝。对于香港割让一事皇帝根本就不知道,琦善搞鬼搞到皇帝头上来了,真是罪不容诛。因为琦善不肯签署文件,英军已做好了一切战争准备,决定用武力来说话。这一次与前一次可是大不一样,中国海防线上炮台已基本拆除,义勇解散,战船没做任何打仗的准备,航道也疏通了。英军大举攻打沙角炮台,守将陈连陛无援战死。琦善下令撤出全部炮台,英军长驱直入虎门,提督关天培多次求救,琦善一概不理。在两军交战之中,琦善已经秘密派出鲍鹏前往川鼻洋去见义律,同意赔偿军费及鸦片费,割让香港,开放广州,订下了[川鼻条约],这就是琦善的退敌之计。关天培舍出全部家财,激励部下。寡不敌众,力尽而死。
既割地,又赔银,这是道光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的。琦善捣鬼乏术,被解职问罪,道光决心与英夷开战。若知结果如何?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五回,大清军闻炮而败,义勇军屡破强敌
却说道光皇帝安排琦善抚夷,原打算鸦片款,军费款落到十三家洋行与罪官们的头上,皇家一毛不拔,鸦片也不禁了,只要英夷把定海归还给天朝,满天云彩也就散了。谁曾想十三洋行只顾着喊穷,再也不肯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英国人出血了。林则徐等罪官一个比一个穷,让琦善到哪里去弄银子去?想要摊派到百姓头上,百姓们说啥也不肯交纳。抗英可以出钱出人,投降那是朝廷的事,百姓们并没有投降,为什么赔银得百姓来出?
自从琦善私割香港一事被揭露出来,天下更是沸腾起来,群起而攻之。琦善少年得志,一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锋芒毕露,目空一切,连穆彰阿,耆英也对他暗生嫉恨。见其落了水,穆彰阿与耆英也一人狠踢一脚,弹劾其目无君长,敢于将国土私割与英夷。须知香港紧挨着虎门,英夷说到就到,中国的海防线从此再也无险可守了。
道光张牙舞爪,下旨讨伐,事实上只是吓吓英夷,让其知难而退,不再索取烟价与军费,归还定海,香港,沙角,大角炮台,也就不想扩大事端。嘱咐官员们道;‘彼时该夷恐惧乞怜,再由该将军等琢量情形,代为奏请。’对于禁烟一事,再不提及。皇帝调集全国各省绿营兵一万七千名,任命贝勒奕山为靖逆将军,隆文,杨芳为参赞大臣,会同两广兵力,约有五六万人,陆续抵达广州,与英夷交战。
杨芳此时又老又聋,但对于中国军队的实际状况心里是非常清楚的。这是一个纸老虎,摆摆样子只能在国内吓一吓百姓还可以。真要是与洋人一开战,那就露了老底,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杨芳上疏皇帝应当重在招抚,允许英夷暂时使用香港作为商栈,按澳门例,准其通商,没有必要大动干戈。皇帝认为这是胡说八道,不打仗赔银谁出?英夷能服软么?将杨芳交部严议,令奕山进驻广州,务必‘分路兜捕,务使该夷片帆不返,俾知儆畏。倘夷船闻风远遁,空劳兵力,惟该将军等是问。’
奕山并不知道洋人的厉害,只知道这是个大捞一把的好机会。到了广东后,纵兵烧杀淫掠,自己的腰包也塞满了。将士们出去抢劫,军饷就不必发放了。为防止下面闹事,将各省的部队编制打乱,兵将都是新面孔,就不能合起手来与上面捣乱了。英军也不甘示弱,都让中国军队抢光了我们怎么办?于是出动人马将最有钱的十三行抢了个精光。伍绍荣等前来哭诉,奕山派出亲信将领前往十三行,见到还有些古玩字画,值钱的家具,不少货物,十三行家里人戴着的首饰,洋人没有拿去。将领一示意,掉头而去。士兵们早就得到了命令,蜂拥而上,将剩下的抢个精光。老板手指上戴的金戒指褪不下来,干脆连手指头一起剁下来。女眷们的耳朵都被拽豁了,脖子上都留下了一道血印子。
十三行联合乡绅们想要赴京告御状,奕山哪能容许?声称粤民都是汉奸,有不满的杀,有想上告的杀,富的穷的,只要是刁民就杀,杀的全都安上了汉奸的罪名,真正的汉奸有洋人保护着官军还真就不敢杀。军营里兵不见将,将不见兵,全营空荡荡的,成百上千的到下面去抢去杀,杀得汉奸不计其数。每十五名士兵挤一个帐篷,抢来的财物堆了一多半地方。不抢不夺的将士们忍饥挨饿,还没有开战,人人都清楚必败无疑。
英军集中了五十六艘战舰,舰上高悬‘出售鸦片’大旗,用鸦片来换取食物,准备开战。奕山筹算了一下,到手的也有个几百万了,不打一仗这些个军费到哪儿报销去?于是下令兵分三路,攻打英军。当夜炮火连天,杀声震耳,击毁敌船无数,毙敌无数,奕山摆酒庆祝大捷,书写捷报,虚表战功。
昨夜炸的都是中国渔船,死的都是中国渔民,英夷毫发未损,天亮后真的前来进攻了。到天字码头放了几声空炮,万余名守军争相逃命,泥城,四方两处炮台,不战而陷。英军将四方炮台的大炮掉转炮口,就用清军留下来的炮弹向广州城里猛打。城里军民死伤无数,房屋变成了一片火海。奕山见事不妙,连忙在广州城头竖起了白旗,派广州知府余保纯前往敌营求和。到了敌营,余保纯三跪九叩行君臣大礼,请求休战。英酋郭施提出五项条约,余保纯全都答应下来。一周内须交付军费六百万元,英商馆损失三十万元,清军退出广州六十里外,英军归还炮台,退出虎门。奕山搜尽城内富户凑上了这笔银子,英军退回海上。这场中英大战历时七天,英军二千四百人,中军三万五千人,英军死十四人,伤九十一人,中方军民死伤无法统计。
如果说中方战败了,在纸面上却获得了空前的大胜。奕山上奏道;‘初八日焚击痛剿,大挫其锋。英夷穷困乞抚,只求照前通商,并将历年商欠清还。臣已暂且准其与各国一体贸易,从前商欠业已代为清偿。’道光大喜,颁旨道;‘朕谅汝等不得已之苦衷,准令通商。’奕山保奏了大批有功人员,上下演出了一场闹剧。对于香港,奕山奏道;‘海上突然刮起了飓风,将英夷所建房屋全都吹倒,海里死尸无数。此皆我皇上至诚感神,海灵助顺,该夷定皆震慑天威,心寒胆裂。’道光颁下二十注大藏香,令奕山等大员祭祀海神,答谢上天为他毁灭了香港。闹剧正在上演之时,英军已经转向浙江,想要攻其腹心南京,逼迫满清彻底就范了。
在占领印度,非洲,美洲大陆时,英国绅士们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直接统治与征服是根本办不到的,只有降服了当地的土王与酋长们,通过他们控制与奴役当地居民,才能达到掠夺金钱的目的。土王与酋长们把这些地方视作自己的势力范围,绅士们是更为强大的强盗,是众王之王,理所当然的要推进人类文明,使各族人类都变成为绅士们赚钱的工具。控制了金钱就等于控制了世界上财富的份额,人类过去有一个栖身之洞,能吃上食物就很满足了。现在人类与古人类大不相同,他们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冰冷的金钱已成为绅士们生存的全部内容,从生到死都是为了权势金钱,没有了这两样生命就变得毫无意义,毫无价值。
英军千余人从四方炮台撤出,一路淫掠,想到佛山大捞一把。路过萧关三元里,英军将一老妇人给轮奸了。百姓们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竖起[平英团]大旗,随着锣鼓声,数千义勇闻讯而来,将英军围住。英军冒死冲杀,义勇大展神勇,击毙英酋伯麦霞毕等数十人,英军连忙后退,摆出作战队列。
随着密集的锣鼓声,十余里内一百零三乡义勇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英军连忙向义律紧急求救,义律带着二千余人,不但没能救出被困军队,反而也被义勇包围起来。到了夜晚,已经聚起了十万义勇,英军不撤出虎门,决不放行。英军屡次出击,火力虽然凶猛,义勇可不是清军,全然不顾,奋勇冲杀,英军被击毙二百余人,在中国百姓的海洋里,根本就别指望逃出去。义律无奈,让汉奸化装成乡民混了出去,向奕山求救。奕山刚刚花六百余万买来的休战,哪里敢再惹怒洋人?于是派广州知府余保纯前往三元里,巧言哄骗,连威胁带利诱总算是把英军救了出来,送到了船上。
于此同时,三山村义勇杀死了前来作恶的英军一百余人,缴获大炮两门,枪械九百余件。佛山镇义勇在龟岗炮台围攻英军,杀死六十余人,击碎前来救援的舢板船四艘。新安县武举人庾体群组织起火船三队,趁着黑夜进攻英军停泊于虎门的军舰,烧毁一艘,其余的连忙逃走。义勇们再想趁胜追杀,被官府所阻止。
英军屡受重创,却是不敢报复,于是便找个硬台阶下,贴出告示道;‘百姓此次刁抗,蒙大英官宪宽容,后勿再犯。’
百姓回答道;‘尔既妄称厉害,何以不敢在林大人任内攻打广东?尔前日虽占炮台,我们义民约齐数百乡村,同时奋勇,灭尽尔等畜类。尔如果有能,就不该转求广府,苦劝我们义民使之罢战。贪相琦善受尔等蒙混,撤沙角,横档之兵,拦阻众军,不开炮火,纵尔窜入内河。尔若不早退出虎门,我有千百烧船妙法,烧尔片帆不返。不用官兵,不用国帑,自己出力,杀尽尔等猪狗,方消我各乡惨毒之恨也。尔占据内河,强梁霸道。不过要在此通商,好卖鸦片。岂知买卖要人情愿,如今我们不情愿与尔交易,尔偏要求人,羞也不羞?尔之货物,我们很不稀罕。我们要买货物,自有恭顺各国同我交易,货多得很,何必定要与尔交易?今尔如此可恶,我们痛恨已极,若不杀尽尔等猪狗,便非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英军虽是恼怒,却是不敢撒野。只是勒令官府搜捕刁民,否则不准言和。官员们密奏皇帝;‘粤民与英夷为敌,不受朝廷管束,无赖游棍造谣生事,学社们鼓惑其间,聚众数万,自办团练。三丁抽一,百人为一甲,八甲为一总,八总为一社,八社为一大总。有[东平社学],[升平社学],[隆平社学],[南平社学],奸民无数,不用官帑,久之必成大患。与朝廷作对。’道光心中害怕,密令地方官员设法将其解散,千万不可让汉人抱成一个团,引起巨变。几千年的奴化教育百姓习惯于服从官府的,乡绅们很快的就平定了百姓们的激动情绪,不让社学影响朝廷的招抚大计。社学暂时解散了,但人心不死,英夷再敢有过份的举动,百姓们还是不肯答应的。
道光皇帝舍不得再多花军费,下旨裁撤兵勇,减少开支。两江总督裕谦认为大战临近,不可裁撤。穆彰阿进奏道;‘林则徐在广东买了三百六十门西洋大炮,眨眼之间就成了英夷的战利品,三千万银子扔水里都听不到个响。各地都张罗着扩军备战,闽浙总督颜伯焘新造战舰五十余艘,铸万斤大炮千尊,招募兵勇五千,乡勇八千,想要到海上与英夷一战。战胜了则出了第二个林则徐,朝廷再也控制不住他了。战败了几千万两银子白扔,英军北上攻打天津,威逼京师,哪一个能替皇上守得住京城?汉人大臣不可权柄过重,倘若尾大不掉,积重难返,满人的江山社稷,还能够长久么?’
道光不顾下面的反对,强制裁军,颜伯焘不得不裁减了兵勇,以释圣疑。英军大举进攻厦门,中方军队死守鼓浪屿,交战非常激烈。兵力不足,战船与大炮都成了废物。英军损失了火轮船,兵船七艘,守将江继芸等数百将士战死。鼓浪屿陷落后,厦门跟着陷落了,颜伯焘只好带着败兵退守同安。
英军在厦门烧杀掠夺,乡民陈大魁聚集了五百乡勇,保卫家园。英军五千带着车炮前来剿贼,乡勇使用抬枪,以寡击众。乡勇利用地形,神出鬼没,打死英军百余名,重伤近千,而乡勇只死亡三人,伤十二人。英军不敢恋战,退守鼓浪屿,不再占领整个厦门。此时传来了两江总督裕谦活剥英国人的消息,英军大怒,集中三十余艘战舰,三万多将士开往浙江,找裕谦来算帐。
裕谦乃是蒙古八旗贵胄,为人骄横残忍,杀个人就如同宰条狗一样,活剥个洋人在他来讲不算什么大事。英国人温理乘着舢板船在海滩搁浅,被镇海百姓解送到了大营。温理供称;‘我船上共有黑白鬼三十五人,广东汉奸四人,载的烟土洋布各货向在广东买卖。二十天前兵头璞鼎查叫我们同一艘三桅船,一艘两桅船来到浙江洋面,以销货为由,探听各处海岸防守情形。我们就驶到了浙江海面,游弋了五六日,没有买卖也无从打探消息。断了食物淡水想到岸上去抢劫,遇到乡民的埋伏,所以被捉。’
裕谦令人将其活剥了皮,将腿筋等抽出,做了马鞭,夸耀于众。温理一直哀嚎了三日,其嚎声惨厉异常死去。这类事要是放在中国人身上不算个什么,比这还残忍的刑法见得多了,可是西方世界是讲究人权的,温理并不是个军人而是个商人,这就大不一样了。西方报纸大声呼吁,大英帝国人心激愤,报仇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军人们也都发誓要活捉裕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提督余步云为人奸猾,屡冒战功,买通了上面,没立过什么军功却升到了提督之职,手里的银两够多的了。天下承平日久,军中很少训练,大多数将领都是花钱买来的,余步云根本就没有想打什么仗。文官是又爱财又怕死,武将是又爱财又惜命,满清全国都是这样,浙江乃是沿海富足之地,官员们除了吃喝嫖赌外没有一样是擅长的。裕谦一就任就发现将领们没有作战之心,挖的壕沟浅的一个小孩就能迈过去,招宝山大营先预备出了白旗,裕谦心疑,约定众将到神灵面前盟誓;谁要是不战而逃,必然天诛地灭。
余步云心中有鬼,假做足痛不肯前去盟誓。裕谦可是不肯答应,派人强抬他来,不得不勉强盟誓,心里根本就没打算遵守誓言。自从占了香港后,英军弃了定海,定海守将乃是总兵葛云飞,郑国鸿,将领王锡朋。岛上守军五千,炮台等防务都被英军破坏,葛云飞再三请求裕谦添船添炮,增加守军数量,裕谦不以为然。告诉定海守将道;‘尔勿望救兵至矣,但死守弗与战可尔。’定海孤悬海中,哪里有险可守?二十九艘战舰抵近轰击,英军射程远,火力猛。守军虽然还击,十炮连一炮也射不到敌舰,只是被动挨打。
郑国鸿防守竹山,被密集的炮火轰得抬不起头来,部下伤亡惨重,退守九安。九安也在敌炮射程之内,万般无奈,退守晓峰岭,只有二百余名将士了。英军四千余人登上陆地,向守军进攻。郑国鸿帐下副将黄腾鸿乃是郑国鸿在卒伍中提拔起来的,从悬崖绝壁缒下,前往镇江求救。裕谦不肯发兵,黄腾鸿顿足大哭,当下回去,会同守军与敌血战。郑国鸿激励将士们道;‘此处只有断头将军而没有降将军也。’
王锡鹏也派部将谢福魁前去提督余步云处求援,敌军三万,我军不足五千,定海万难坚守。谢福魁在提督府指天划地,声泪俱下,余步云不肯发兵,就是不走。余步云大怒,让部下将其用乱鞭赶了出去,谢福魁大哭道;‘我死且不惧,何惧皮鞭?大帅有指挥全局之责,此虚则调彼以实之,彼虚亦然。往来策应,方是为将之道。我不为自己而悲伤,只是如何回去见王将军?’见余步云坚决不肯出兵,大哭而去。回到定海,九安门已陷,无法通过。
葛云飞本是宿将,父子在海上剿除海贼,多立奇功。部下将士训练有素,如果武器装备可堪一战,也不会如此狼狈。敌舰是活的,炮台是死的,激战了六日,五千将士抵挡不过三万虎狼之师,葛云飞固守南路土城,手搬四千斤大炮瞄准英军,轰击登陆之敌。英军伤亡惨重,一英酋挥动绿旗指挥大队冲锋。葛云飞喝道;‘逆贼终污我刃。’飞身上前,将英酋一剑刺死。英军飞刀砍中葛云飞面部,鲜血淋漓。葛云飞冲上了竹山,英军大惊。掉转炮口,从后面将葛云飞一炮轰死。
英军多次进攻,都被打退。因英酋安夺俄增兵万人,加上原有的四千人,向山上猛冲。郑国鸿率领部下杀进敌阵,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死尸遍地。英军抵挡不住,集中排子枪,将郑国鸿打死。黄腾鸿眼中冒血,连杀十几名英军,中枪而死。王锡鹏愤怒已极,手持短刀,杀敌百余,力尽被杀。葛公子假作运送饷银,里面装的都是炸药。英军上来就抢,炸药爆炸,几十名英军被炸得粉身碎骨。中国军队虽然苦战,还是弱不敌强,寡不敌众,定海被英军占领。
定海一败,裕谦,余步云都慌了神。英军挟愤而来,必要报英人被剥皮之仇,想要求和也是不可能的。裕谦请求皇帝下令让奕山趁香港空虚,捣敌腹心,拿下香港,以分敌势。奕山每月开销军费三四十万,都入了私囊,并没想过如何打赢这场战争。上奏皇帝道;‘香港地方洋人并不久居,还是以守为上策,攻战次之。’奕山心里很清楚,奏疏往返半个月,双方胜负已经见出分晓,自己没什么责任,何必非要涉险?
英军大举进攻镇海招宝山军营,余步云摇头叹道;‘家中妻儿十余口,我若遇到不测,岂不可怜?’于是挂出白旗,率部逃之夭夭。招宝山兵潰,镇海守军一哄而散。裕谦见到大势已去,怕被英军活捉,跳入水中,想要自尽。怎奈水浅,被将士救出。幕僚陈若木,吴如渤护送着他逃到了宁波。
英军是为了抓裕谦以报剥皮之仇,裕谦逃走,英军随后追杀。裕谦丧师失地是死罪,被英军抓住了死的更惨,还不如自己吞金而死,反而能得个全尸。幕僚们也怕他活着落到英军手里,鼓励他早点死,快些死。没到宁波裕谦已是冰冷,幕僚们大喜,将其安葬。英军随后杀进宁波,悬赏十万元通缉裕谦,死的活的都要。幕僚们早已四散奔逃,英军没有得到裕谦的尸首。
裕谦一死,余步云高兴了。谎称是镇海大营先潰,裕谦不知下落,所以招宝山难守,不得已退军。幕僚陈若木义愤填膺,鼓动裕谦妻儿,赴阙告状,哭诉余步云所作所为。余步云逃跑时,把守金鸡岭的副将谢朝恩正在与敌激战,余步云一跑,英军从沙蟹岭后面绕了上来,清军前后受敌,威远城已陷,军心涣散,争相逃命。谢朝恩独守炮台,与敌激战,中炮落海而死。余步云有钱,把上下都买通了,案子久审不下。陈若木拜访刑部尚书李振佑道;‘余步云一案,久审不决,前来告状举报之人,不下二三十名。余步云手眼通天,在狱中逍遥自在,如何能平天下人之心?’
李振佑答道;‘我也知余步云罪在不赦,怎奈其铁嘴钢牙,死活不认罪,刑部也无法定罪。’陈若木道;‘余步云若是认罪,必然一死。死不承认,用钱贿买,兴许能活。为今之计,只要将入京举报余步云的将士们按诬告下狱,然后将余步云与那些人关押在一起,不须大人费事,余步云必然自动认罪,以求速死。’李振佑连连称妙,就照此计办理。
这一下子余步云可就掉进了苦海里,谢福魁等人整天想方设法折磨他,想要死都没那么容易。吃屎喝尿那是家常便饭,每当一闭眼睛就被扎醒,连坐一会动不可能。那些人把满肚子的仇恨都发泄在余步云头上,刑部官员理也不理,就让他活受罪。余步云再三苦求,将贪来的银子全都用上才换来一次会审,不认罪还送他回老地方去。余步云到了此时,求死才是个解脱,就全部认了罪,案子审定,开刀问斩。裕谦受到了褒奖,入了[昭忠祠],儿子也袭了爵位。从那以后,陈若木名震天下,两江总督无不重金聘请其入幕,奉为上宾,几十年享有盛名,年老而死。
奕山避战,皇帝也觉得不大对劲,任命奕经为扬威将军,援救浙江。任命耆英为广州将军,共同退敌。若知此二人能力如何?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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