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回,鄂尔泰迷途知返,哈元生大战乌蒙
却说万钟对准鼎坤猛的一枪刺去,只见一条钢鞭,挥打过来,把万钟的那杆铁枪打得脱了手,连虎口都震裂了。来将大喝一声道;‘哈元生在此,休得无礼。’挥动双鞭就奔万钟杀了过来。万钟与土人们已拼杀了一昼夜,又饥又渴,疲惫不堪,哪里当得住如虎似狼的官军?哈元生抖动神威,杀出一条血路,一举夺下了藤桥,继而攻破了金锁关,顺势攻打乌蒙,万钟把守不住,乌蒙被官军攻破。万钟不顾爱妾玉婴苦苦相求,将她一脚踢开,独自逃命,前往妹夫镇雄府陇庆侯处,求取救兵,恢复先父的旧业。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庆侯正为叔叔暗施阴谋诡计想要夺土知府之位而烦心,如今朝廷果然开始动手了,万钟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庆侯命其叔联星速速带兵前来会合,帮助万钟收复府城,共抗官军。陇联星一看机会到了,一面将伪令送与鄂尔泰,以表示忠心。一面说动土司阿底,不要随庆侯作乱。两下不但拒绝出兵,反而会同官军一道,一起来攻打庆侯与万钟。二人见寡不敌众,连忙带着部下逃往东川,依附于禄天佑,呼吁各部,一同起兵,抵抗朝廷改土归流。
哈元生等进入了乌蒙,镇雄,不但玉婴被捉,白闾也未能逃脱。章子鱼对众人道;‘美人白闾很受鄂公赏识,可将其献与鄂公。’万福与白闾旧情未断,此次起兵,主要的是想得到堂妹。谁知道白闾被鄂尔泰所看好,自己的心思又难以启口。见玉婴长的也是如花似玉,娇媚可人,于是建议把玉婴送于鄂公,堂妹由自己亲自照顾。
万福有两件宝物,一件是美玉所雕的俊马,形态逼真,夏日依在玉马上清凉宜人,身不出汗。还有一件是夜明珠,夜间放在室内不用点蜡烛,就可以看清一切。万福为了得到堂妹,把这两件宝物都舍出来,求好友章子鱼献给鄂尔泰,算是交换白闾的代价。章子鱼满口答应,私下里却把两件宝物截留下来,对鄂尔泰撒谎说白闾由其叔鼎坤保护了起来,为了朝廷方针大计,最好不再追查此事,免得别生意外。鄂尔泰无奈,也只好把此事放了下来。
鄂尔泰虽没得到白闾却得到了美人玉婴,牡丹玫瑰,各有风韵。鄂尔泰不由得叹道;‘此地美人何其多也?’玉婴笑着答道;‘没听说这都怪那吕洞宾下了咒语,让此地生子如妖魔,生女如嫦娥。美女如云,大人还没见过真正的美女呢?’
提起了白闾,玉婴骂道;‘那个小娼妇,早就与堂兄万福不干不净,这事谁不知道?说是让鼎坤接了去,那是糊弄大人呢。此时白闾和那堂兄正浪着呢,真是不知羞耻。’听到此话,鄂尔泰勃然大怒,立命哈元生带三百骑兵,将逆贼之家眷白闾解到省城,听候发落。哈元生一到,万福可傻了眼。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被抬了去,却不敢拦阻,只能去找章子鱼想想办法。
章子鱼对万福道;‘想是有人在鄂公面前说了坏话,等我去打听一下,再想想办法。’到了省城上下一打听,原来怒气冲冲的总督大人一见了白闾,就没了脾气。拿出温香暖玉的劲儿,已经降伏了美人之心,现在正在享受着鱼水之欢呢。章子鱼也非良善之辈,趁机下谗言,让鄂尔泰速将鼎坤,万福调离此处,免生后患。鄂尔泰是个一点就透之人,用八百里紧急传递,请来了诏命,授鼎坤为河南参将,万福贵州游击,限期赴任。父子大惊,原来都被鄂尔泰算计了。禄氏一族世代是乌蒙的土司,改朝换代也没有换过土官,向来都是土皇帝。如今朝廷将他们连根拔起,设置流官,这不是要他们父子的命么?
鼎坤父子以处理家产田地为借口,拖延时日。鄂尔泰大怒,命其父子将家眷送到省城为质,以防他们称兵作乱。到了此时父子二人可是没咒念了,万福找到了章子鱼,讨要那两件宝物,章子鱼把脸一翻,对着万福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畜牲,连堂妹都奸淫了,还有脸跟我提什么宝物?就因为你,我差一点被总督治罪,我还想找你去算帐呢,你却找上门来了。苍蝇不叮没缝的鸡蛋,不着你想霸占堂妹,引起祸端,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从今往后咱们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认识谁。再来找我麻烦,别说我对你不客气。’骂得万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无言可答,退了出去。
回去越想越窝火,闹了半天,禄家世代相传的财宝权势转眼都没有了,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被总督占去了,想见一面都办不到。挑起这些事端的就是章子鱼,骗去自己家传宝物的也是章子鱼。万福出重金雇了个杀手,将章子鱼刺死。将自家的宝物又抢了回来,连夜逃回了鲁甸,躲了起来。
鄂尔泰见章子鱼被刺,怀疑这里面有说道。于是追问白闾陇庆侯家里都有什么宝物?怀疑是哈元生与章子鱼因争夺宝物,引发命案,万福畏罪潜逃,也是有所牵连。对于章子鱼之死鄂尔泰可以不追究,但对于失踪的宝物却不能不追查。命哈元生通知万福来省城说清楚乌蒙,镇雄两处所得宝物的去向?
万福心中有鬼,不敢前来,非要带着一千土兵,保护自己,并得白闾写来亲笔信,保证总督别无他意,方肯前来。玉婴与白闾争宠,对鄂尔泰道;‘不就是禄氏祖传的宝物么?我兄弟良臣在鲁甸掌管此物,只须我一个纸条,就会送到府里,不必大动干戈。’鄂尔泰大喜,命玉婴修书,派人送了去。十日后,良臣果然带着宝物与三百部下前来归顺朝廷,鄂尔泰见到是一只玉蟹,一个金色田螺,据说是吴三桂池中之物,若长到年份可上通于天,谁得到便可号令天下,成就一代伟业。鄂尔泰很是喜欢这两件宝物,将它们养在活水里,安排专人照料,等有机会将此宝物献与皇上。
白闾见玉婴立了大功,受到恩宠,有些个嫉妒。于是假装着观看玉蟹来到池边,对鄂尔泰道;‘我当是什么宝物呢?原来是这个不值钱的东西。禄氏祖传之宝乃是玉马与夜明珠,都是罕世之宝,如今被鼎坤父子掠了去,拿这个糊弄大人呢。’鄂尔泰本来就有些疑心,一听此言,正说中了心中所想。于是问白闾道;‘既有宝物,现在能在何人之手?’白闾眼珠一转,想出了一石二鸟之计,便回答道;‘万福从来不管家内事,财物都归妻子掌管。’
万福家眷正在省城做人质,鄂尔泰命人唤来万福之妻,索要宝物。万福妻答道;‘大人想要得到宝物不难,只要能把鲁甸赏与万福,宝物可马上献出。’鄂尔泰一看,万福妻英姿飒爽,别有风致,乃是一棵刺玫花,听其语音就令人心醉。鄂尔泰神不守舍,连连说好。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万福妻留在府中,侍候总督大人,鄂尔泰拿出三千银两,为万福另择佳偶。从此后再也不提万福父子赴任之事,万福与白闾私下往来,鄂尔泰也不闻不问。各取所需,皆大欢喜,朝廷也褒奖鄂尔泰办事有力,是各省的楷模。
玉婴本来是第一个美人,最得恩宠。白闾来了之后,鄂尔泰对她的感情就减了一半,心里就有些个醋意。等到白闾多事,又把万福妻弄进来了,鄂尔泰眼花撩乱,今日爱这个,明日爱那个,三个美女之间如同水火。万福妻也不是个贞节烈女,先前就跟老公公有一腿,所以万福在鲁甸啥都说了算。后来与下面的福五又好上了,福五是个汉人,长的英俊,与土人大不相同,对白闾恨得要命。找机会与玉婴合谋,除掉白闾。福五摹仿白闾的字体,写了一封信,故意丢在走廊里,被玉婴的侍女拣到了。不敢隐瞒,交给了鄂尔泰。鄂尔泰打开一看,原来是白闾写给万福的密信,尚未来得及送出。信中写道;
‘自从离别,相思甚苦。老贼淫威,不堪忍受,望夫君救我。我已联络同族,寻机刺杀鼎坤那个老爬灰,你我同回鲁甸,大事可成,可报鄂贼今日相辱之仇。’
这三个美人,最让鄂尔泰动情的就是白闾。前次兴兵,处心积虑的还是为了得到白闾。如今白闾这样对待自己,让鄂尔泰十分震怒。鄂尔泰不由分说,命手下将白闾砍成肉酱,以泄其忿。白闾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鄂尔泰杀死了。
得知万福还在省城,鄂尔泰派刺客魏生前去刺杀万福。这魏生本是乌蒙人,是白莲教会首甘凤池的大徒弟,装作投靠鄂尔泰,实际上是为了盗取池中玉蟹,金螺而来。见鄂尔泰所行不义,先盗取了两件宝物,不但没有刺杀万福,反而告诉他快些逃命。万福见祸从天降,来不及收拾,屁滚尿流的随魏生逃回了鲁甸。
陇庆侯之妹庆蓉,也是个绝色女子。土知府世代相传,境内的美女得由他们先选,不得到他们的同意就不敢嫁人,所以后代出了不少美女。庆蓉被掠后,哈元生想要强奸,庆蓉以死相拒,未能得手。鄂尔泰几番想染指,庆蓉誓死不从,几番自尽,都被人拦下,要求出家为尼,也不得恩准。
听得白闾被害,庆蓉大哭道;‘狗官们拿我等做玩物,玩够了就被杀死,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守护的士兵经常进来调戏庆蓉,趁那士兵正掏出阳具在那儿摆弄之时,庆蓉拾起兵器向那士兵刺了过去,当下气绝身死。庆蓉剥下那士兵的衣服,裹上了头,混出了省城,去寻找哥哥。
得知士兵被杀,庆蓉逃走,鄂尔泰有些惊恐。正在此时,哈元生求见,对鄂尔泰道;‘路上谣传陇庆侯聚众西山,欲会同鲁甸共同起兵,反抗朝廷。皇帝密使遍布天下,大人之事,岂能瞒得过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人切不可为两个小女子坏了一世功名。’鄂尔泰顿然醒悟,立派亲信到永巷,取那两个贼妇人头。玉婴与万福妻正在争宠,还想着做总督夫人呢。美梦醒时,头颅已落,鄂尔泰大义凛然,宣布贼妇不赦之罪,人们都赞叹鄂尔泰是个坐怀不乱的鲁男子。
陇庆侯,庆蓉,魏生与鼎坤父子痛定思痛,决心联合各部,共抗官兵。万钟先已被官军所杀,东川,镇雄以及四川凉山等处土司本来对于改土归流就有疑虑,经他们一蛊惑,都动了起来,集众数万,打出了反叛的大旗。土人们都怕改土归流后按田亩纳捐纳税,本来就很紧巴的山地生活就更没法过了。各部土司已统领了数千年,土人们只顺从土司的命令,不知朝廷为何物?
土人们没有什么武器,不过是打猎所用的箭弩刀矛而已。驻军大多配备火炮火枪,按说土人们是难于攻下城府的。乌蒙守将刘起元,见数万土人蜂拥而来,声势浩大,有些个心慌。守军不足两千人,难于抵敌。于是便派人出城与土人讲和。
城里有商户万余人,稗将韩勋进言道;‘贼人势大,负气而来,岂肯罢休?还是速速组织城内商户上城防守,末将愿率领兵马出城与贼人一见高下,等候援兵。’
刘起元早就讨厌韩勋的狂劲,闻听此言,厉声斥责道;‘你当自己是谁呀,长了三头六臂么?那些商人看护自家的财物还忙不过来呢,谁肯上城蹈不测之险?’
韩勋争辩道;‘逢此危乱,城内不抱成团,城破之后哪一个能幸免?末将不过是想报效朝廷,又有什么错?’刘起元黑着脸道;‘真想报效朝廷,就少在这儿添乱。你若能杀出城去,搬取救兵,才算是真有能耐。’
韩勋赌气道;‘那好吧,末将今夜就走,但愿城中无事。不须十日,大兵就会到达。’当夜,韩勋果然单枪匹马,杀从重围,赶往省城,求取救兵。
刘起元按鼎坤等人的要求,在城里敛了三万两银子送到了贼营。鼎坤等人又加了码,索要军粮三千石,方肯退兵。搜遍了城里,好不容易凑足了三千石送出城去。没等关闭城门,预先埋伏下的土兵们一拥而入,夺下了城门,数万土人狂呼乱叫着杀进城中。守军见城池已丢,都自顾着逃命。刘起元见大势已去,自尽而死。土人们对汉人的积忿非止一日,进城之后,见人就杀,见女人就淫,城内万余商家尽遭毒手,财物都被土人所掠。
乌蒙一陷落,四外土人闻风而起,攻打府镇,赶杀汉人,东川,镇雄,乌蒙,孟养,茶山等处,无不作乱。东川禄天佑,米贴禄永孝,最为猖獗。鄂尔泰命总兵张耀祖,参将哈元生,自领永宁兵马,三路进剿。禄天佑,禄永孝抵敌不住,逃过了金沙江。纠合建昌,沙马,凉山等处土人趁黑夜袭击官军,鄂尔泰不防,被杀得大败,险些落入土人之手。
鄂尔泰见局面大乱,不等别人弹劾,先行上奏请罪,请皇上另选大臣镇抚云贵,自己情愿任提督,杀贼效力。雍正一想,临阵换将,土人们的气焰岂不更加嚣张?于是温言慰留,并诏告四川建昌,永宁兵马都归鄂尔泰节制,鄂尔泰总督云,贵,川三省兵马,务必将改土归流进行到底。鄂尔泰兵力充足,连下沙马,雷波,吞都,黄螂等处,直达建昌,千余里地都设了驻军,强力实行改土归流,严惩不服安置的雷波土司杨明义,杀一警百。世代相传的土司都异地安置,拔其根脉,设置流官,实行移民,让汉人教会土人耕种,不收任何税赋。
哈元生大败阿卢土司,辟地万亩,实行屯田,开采金银铜矿,大军粮饷不用朝廷调拨。官军以战养战,占据了主动。土人们不甘失败,纠集数万之众,攻打东川。
总兵魏祥国领兵出战,土将禄鼎明抖动神威,不到十合,将魏祥国挑于马下。城中守军胆怯,不敢出战。稗将韩勋带着四百兵马前来救援,禄鼎明带着四千兵马前来迎战。两军相遇于奎乡,禄鼎明哪里把这四百人放在眼里?把枪一指,大军上前把四百官军团团住,准备一举全歼。韩勋下令全军变为圆阵,盾牌长矛在外,弓箭手在内。鼓声一响,弓箭齐发,土人几次进攻都被打败,死伤七八百人。禄鼎明大怒,跃马横枪,跨过圆阵盾牌,向中军杀去。韩勋不慌不忙,搭弓射箭,正中马首,把禄鼎明掀下马来。众将士一拥而上,割下了禄鼎明的头颅,高悬在旗杆上。土兵们见主帅已死,一哄而散。韩勋带着将士们随后追杀,连破四寨,解了东川之围。
乌蒙方面是大将哈元生打头阵,土将黑寡,暮末都是万人敌,领着二万兵马,与哈元生相遇于得胜坡。黑寡,暮末从未遇到过对手,死于他二人手下的官军不知能有多少?黑寡舞动长枪,向哈元生杀了过来。哈元生也是一员虎将,二人在阵前拼杀了四五十个回合,也分不出个高下来。
暮末看得着急,打马出阵,大喝一声道;‘将这驴头交与兄弟,哥哥暂且休息。’舞动双斧,旋转如飞,就向哈元生砍去。哈元生接着,又大战了五六十个回合,还是战他不下。此时黑寡挥动大军,杀了过来,官军寡不敌众,连忙收军回营,土兵们逼近营寨,营内炮火连天,方才将土兵击退。
禄万福恼怒于妻妾们都被鄂尔泰所辱,放纵土兵,淫掠汉人妻女。慧芳刚刚十四岁,被掠到营中,土兵们见是处女,送给了万福。慧芳以死相拒,怎抵得万福力大,被其强奸,血水直流。万福泄欲之后,扎腰结带,慧芳趁机拾起尖刀,刺入万福的胸膛。万福大叫一声,倒地气绝身死。土兵们冲入大帐,慧芳已是自刎而死,土军营中乱作一团。
哈元生在望楼上看到敌营大乱,率领全军,突然发起进攻。官军只有千人,而土军约有五万之众,土兵们没有想到官军会主动发起攻击?黑寡,暮末慌忙前来迎战,哈元生早有准备,三百支火枪一齐发射,这两员万人敌都死于排枪之中,土兵们阵势大乱。鼎坤带着残兵连忙后撤,哈元生率部追杀到天亮,夺下了倚那岗。
此时鄂尔泰,韩勋都带军前来会合,哈元生与韩勋分左右埋伏,鄂尔泰在中军大营正面迎敌。天刚破晓,数万土兵呼啸而来,直扑大营。鄂尔泰下令开炮,土军被炸得血肉横飞,乱作一团,潰不成军。二将见时机已到,一齐杀出。土兵大败,连破敌营八十多座,鼎坤也死于乱军之中。
败军逃往东川,陇庆侯聚集镇沅,赭乐,威远州,广南府等土司,合兵十余万,杀威远知府刘洪度,抗拒大军。鄂尔泰且剿且抚,攻下一处,就将当地土司迁往内地一处,不给其喘息之机。从内地直接调来干员担任代理官员,安抚土人,答应永远不征赋税。归降的土人直接编入军中,令其打头阵,敢于逃跑的,以军法从事。
大军屡战屡胜,陇庆侯难以抵敌,原先缴获不少铜炮却无人会用。正好捉到了官军的炮手张伟,庆侯用刀逼着他或是放炮轰击官军,或是马上掉脑袋。张伟假做顺从,来到铜炮跟前。土兵们都看着他如何摆弄大炮?想跟着学一学。张伟见土兵们把火药都集中在一处,于是将炮中装上火药,炮口朝天,猛然一炮。落下来的炸药与地上放着的火药一同爆炸,炸死土兵上千人,陇庆侯也死于爆炸声中。
陇庆侯一死,土司们更是没咒念了,只好听从朝廷安排,都离开旧地,由朝廷设置流官管理土人事务。土人们起初还不习惯,等与汉人一起耕种,收获粮食,安居乐业后,才知道世上还有比原先更好的生活方式,也不像原先那样对头人卑躬屈膝,唯唯诺诺了。但在深山里,情况没有太大的改变。
鄂尔泰让降兵打头阵,以贼攻贼,降兵们一路砍伐,披荆斩棘,深入烟瘴无人地区,直搜寻到孟养,茶山极远之地。这儿紧临澜沧江,过了就是车里土司,缅甸,老挝。前明余孽躲藏在那里七八十年,原来一二万人已繁衍了三四十万人,有兵一十二万,奉永明王之后朱骥为现在的永明王。朱骥在这个世外桃源称王称霸,占地三千余里,纵横于缅甸,老挝,无人可敌。吴三桂当年养寇自重,留此后患,没曾想这一回倒让鄂尔泰立了一大功。
鄂尔泰将此重大敌情上报了皇上,雍正大惊,除了三省兵力外,又增两广,两湖八旗驻军,会同三省一起围剿。八路大军一齐挺进,逢山开道,遇水架桥,命车里土司拦住江外,缅甸,老挝整军备战,不许贼人流窜到境外。大军攻下了孟养,卡住永明王运送粮饷的通道蛮坡。驱赶降兵在前面抵挡箭矢,大军随后杀入,连破敌营四十余寨。
永明王见事不妙,率残部逃出了六茶山,大军搜寻了四十余天,没有踪影。鄂尔泰砍下了一颗贼首,假作朱骥之首,传送京城,向皇帝报捷。雍正大喜,褒奖鄂尔泰为[公忠弼亮],将其调入朝中担任户部尚书。
缅甸,老挝见大军压境,害怕也被兼并,连忙派出使者向皇帝进贡白象,明珠,各种宝石。鄂尔泰也见好就收,建议江内宜流不宜土,江外宜土不宜流。皇帝正在赏识鄂尔泰,南方大战,战绩辉煌,却没用朝廷多少粮饷,还为朝廷每年增加了不少的税赋。鄂尔泰的话比哪个大臣都管用,缅甸,老挝如愿以偿,还是领有旧土,朝廷不设置流官。
鄂尔泰虽是满人,却出身寒门,在未发达时曾断炊三日,夫妻二人饿得躺在炕上爬不起来。第三日夜晚,有勾魂鬼破门而入,将他套了就走。刚一出门,见到了阴曹地府巡视官员对勾魂鬼道;‘你拿错人了,这是鄂中堂,星宿正旺,不可无礼。’勾魂鬼连忙把鄂尔泰的魂灵放回原身,到其邻居家,将邻居男人勾走了。此时兄弟鄂尔奇背着粮食走进门来,对哥哥道;‘父亲托梦,让我给你送一些个粮食,哥哥白读了那么多书了,怎么连家都养不起?’鄂尔泰知道是阴间显灵,便把方才的事情说了。
鄂尔奇本来是个不学无术之人,日子还过得下去,于是便经常接济哥哥一些个钱粮。鄂尔泰发达之后,没忘了这个兄弟,鄂尔奇也摇身一变,穿上了官服,成了朝廷官员了。鄂尔奇当官可与哥哥不同,就是讲排场享受,奢侈无度,连鄂尔泰也忍不住了,把他唤来训斥道;‘你没忘了当年我弟兄没地方住,在破庙里安身忍饥挨饿之事么?如今刚一过上好日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日后惹出事来可怎么办?’
鄂尔奇并不服气,反唇相讥道;‘哥哥在云贵的时候,不也是左拥右抱的,怎么一来到京城就换了付嘴脸?当年苦熬苦挣的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有今天,能享受几天么?哥哥自管当你的君子,兄弟自管当自己的小人,出了天大的事也牵连不到哥哥。’鄂尔奇照常徇私舞弊,大捞钱财。后来鄂尔奇因贪赃不法获罪,也是德才不修,命中福薄的缘故。
鄂尔泰被封为一等公,保和殿大学士,军机大臣,是雍正时期最负盛名的名臣。权高位重之后,鄂尔泰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所言所行均有古大臣风,是天下的楷模。他常说;‘大事不可糊涂,小事不可不糊涂。若小事不糊涂,则大事必至糊涂矣。’正因为他对待下属不求全责备,能容人,所以颇得上下之心,雍正对其也无猜忌,很是信任。他培养的领兵大将哈元生,董芳,张广泗,到了他的府上都如同下人一样,打扫院落,扛抬重物,鄂尔泰也不拿他们当将军,就当做家中的奴仆,越这样那些将军们越是感到荣幸。
这些将军最为奔波的要数张广泗了,张广泗佐鄂尔泰改土归流,立有战功。招抚古州,不烦兵力,受到皇帝的特别嘉奖,由知府衔提升他为巡抚,犒赏军费十万两,继续在大兵未到达的地区,推行改土归流。
怎知前明余孽何腾蛟之后何新瑞,曾在此地区煽惑苗人作乱,黎平,平茶,新化等处都曾是其活动范围。地方驻军追剿十几年,说是将贼首何新瑞打死了,并将从乱土司韦永能等迁离本地,但苗人从来就没有接受过朝廷的政令,是个国中之国,世外桃源。这一次改土归流,动了根本,土司们都起来公开反抗了。若知张广泗如何平定苗乱?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七回,张广泗进驻诸葛营,杀降人冯茂立大功
却说张广泗原本是鄂尔泰帐下大将,鄂尔泰为其饯行时大摆宴席,歌舞谈笑,就是不提及用兵之事。等到日暮,张广泗实在忍不住了,附首叩问道;‘此次出兵,恩公有何指教?’鄂尔泰脸色当时一变,不高兴的回答道;‘老夫用错人了,若问及粮饷兵甲,唯老夫是问。至于兵机难测,转瞬变化,唯在临机应变,安有预定机谋而能胜人者乎?张广泗顿悟,连忙谢罪。到了前方,张广泗大胆用兵,鄂尔泰毫不掣肘,用人不疑,所以能成就大功。
贵州省广顺州长寨,居诸苗寨中心。前总督高其倬,派使者进入长寨,花言巧语招抚苗人首领阿近,许诺他只要归顺大清,就可任命其为广顺州土知府,世代相传,称霸一方。等到阿近真的率领各头目来到省城,高其倬把脸一翻,把阿近等贼首全都抓了起来,作为反叛乱贼之首,押赴京城,重加惩处。这一来苗人们可乱了起来,都跟随何新瑞之后曾文登,打出大明旗号,不再归顺大清。高其倬一看没震慑住乱苗,也没能力进山剿除乱苗,只好装聋作哑,采用猫盖屎之策,欺上瞒下,混到任满,调离此地,留给后任去处理了。
改土归流以来,各地都强力推行,贵州副将刘浚业认为有三不可剿,不愿意进入深山。鄂尔泰大怒,答以三不可不剿,撤换刘浚业,命总兵石礼哈亲自临阵剿灭叛乱。石礼哈挥动大军,进入深山,将反叛的苗寨连续用炮火轰平七寨,寨子都被焚为平地,鸡犬不留。苗人心胆俱裂,不敢抵抗,交出前明印信牒文,兵器衣甲,归顺大清,雉发易服,并将首逆交到军前,按律处置。朝廷设置官吏,军营,将土司们都易地安置。设屯田保甲,险要之处,都掌握在官军之手。未及三月,平定了广顺,定番,镇宁六百八十余寨。大军逐步深入,陆续平定了镇宁,永丰,安顺生苗一千三百九十八寨,贵州东西南千余里历来官府未到之处都设立了军营,安排了官吏,土人们数千年来第一次接触到朝廷政化,汉人的足迹第一次进入了生苗之地。
张广泗进军之处乃是古州八万洞,诸葛营居于核心,控制万山诸苗寨。当年诸葛亮南征,在此设一大营,按五行八卦,设置内阵,外阵乃是东方青龙阵,有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阵形如同一条巨龙,瞠目巨口,鼓腹长尾,双角,四脚三爪,身躯修长,遍体鳞甲。每当早晚,吞云嘘气,目空万物,不可一世,宛如一条随时要腾空而起的飞龙。
西方乃是白虎阵,有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阵形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跃虎。四脚五爪,怒目短耳,长耳,昂首鼓腹,肩生双翼,作羽化升腾之势,显露出勃勃虎威。此乃凶门,误入者必死。
南方乃是朱雀阵,有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其形状如同凤凰,昂首展翅,凤冠高耸,长尾翘起,作展翅欲飞之状。阵中有甘泉,梧桐,千变万化,凤随梧桐而飞,见甘泉而止,有神火闪烁其间。
北方乃是玄武阵,有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其形状如一巨龟,后尾如蛇,阵中怪石耸立,如同龟甲,随着天象滚动变化,暗和洛书。阵中常起风沙,遮云蔽日,进得去出不来,乃昔日大军屯粮所在,下有暗道。
诸葛亮七擒孟获,降伏了蛮人之心后,算得刘禅难成大业,留下此处,供其藏匿。当年留有精兵一千零八十名,曾文登乃是领兵大将曾跃之后,蜀汉灭亡之后,不愿意臣服于司马氏,隐居深山,与苗女成婚配,已繁衍后代十万有余。曾文登跟随何新瑞多年,何新瑞临死前将大军交与曾文登,多年来,自耕自食,不受朝廷管辖。如今改土归流,官军无处不到,诸葛营也是难于幸免了。
张广泗探查到;诸葛营镇远方向,乃是清水江,系沅水的上游,上游乃是黔,粤,下游直达湖广,就是大小丹江,九股河,纵横千百余里,都在水网之内。曾文登部占据上游,沿江两岸数百里都是反贼巢穴。一旦乘舟沿江而下,烽火遍及湖广闽粤,后果不堪设想。张广泗先布置大军卡住清水江口,出重金买下所有的苗船,用其载运大军粮饷。然后分兵八路,将大小丹江生苗截成八段,各个击破。苗人们平时务农,都分散居住,官军乘船,随处都可立寨。八处营寨一起行动,苗人们抵抗不住,纷纷愿降,张广泗也不为难他们,只要放下武器,雉发易服,就既往不咎。
鸡沟五寨乃是进入诸葛营的咽喉要道,曾文登指挥部下与官军激战。张广泗倚仗枪炮,占据主动。轰平鸡沟五寨,将其荡为平地。曾文登退入诸葛营,派使者与官军谈判;等到秋收后即可出降。张广泗心中有数,假作答应。与来人饮血刻木,埋石为誓。密令大将苏大有,张禹谟,领兵紧随使者之后,攻打诸葛营。
使者带着官军招抚使臣一路行进,使臣虽说被蒙上了双眼,可他留下的特殊气味被猎犬所熟悉,一路引领大军穿过了青龙阵,绕过了八卦内阵,突然出现于阵中。曾文登万万没有想到官兵从天而降,自愿出降,任凭朝廷发落,只要不为难部下兄弟们就可以。
苗人得知曾文登被缚,万山丛中,哭声一片。苗人聚起千余人前来劫营,有诸葛营为屏障,官军大获全胜。张广泗见诸葛营年久失修,多处已不起作用。于是安排重新修建诸葛营,大军驻扎此处控制全局。
苗人本以为大军得胜之后,就会回师,一切还和过去一样。没想到官军在此修起了诸葛营,要扎下根钉子,可就不干了。当年吴三桂之乱,伪吴大将马宝由楚败退进黔,想占领古州,被何新瑞所败,俘获了大量的火药大炮,衣甲兵器,装备了上下江苗人。上江来牛,定旦,下江溶洞,合兵三万,对抗大军。双方你来我往,激战两三年,谁也吃不掉谁。
张广泗会集大军,调集三百条木船,在上游搭起浮桥,渡过三千精兵,向苗人发起了突然进攻。苗人不备,江防大炮尽落官军之手。张广泗早已做好了准备,三百条船只,在正面也搭起船桥,大军蜂拥过河,向苗人杀了过去。苗人的江防大炮掉过头来轰击苗人,苗营大乱,此一战毙敌四千有余,上下江苗寨尽入官军之手。张广泗一面设置驻军,安排地方官吏,将贼首搜寻出来,按律治罪。移来大量商户,农户,实行屯田。无地农户到这儿白白得到数十亩良田,都乐不可支,协助官军搜捕逆贼,安定地方。到雍正十二年,苗疆已辟地三千余里,占贵州全省的一半。增设兵营数百,古州,清江一带,都在朝廷的掌握之中。
伊继善任云贵总督,巡抚元展成报称台拱愿意内附,请求设置驻军,移民屯田。伊继善不明情况,也就点了头。大军进驻后,安寨扎营,修筑营墙,苗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元展成暗喜,收了不少贿赂,准许移民前往垦耕,只等秋收之后就划土分田。
苗人也是等着秋收呢,秋收一过,见大批汉人涌入,苗人一声呼啸,上下九股苗数百寨一同作乱,将驻军大营围得水泄不通,非要把汉人全部驱逐不可。伊继善见苗人作乱,命哈元生带兵前去平乱。大军一到,乱苗星飞云散,哈元生驻军于番招莲花囤,汉人移民屯田之事算是泡汤了。
哈元生将移民都哄了回去,移民们都跑到巡抚元展成那儿讨要贿金。元展成是个只吃不吐的手,岂肯往外退银子?命大将宋朝相带兵五千,护送这些移民强行推行屯田,不必理睬哈元生,武将只管治军,管不着地方之事。
苗人本来已经散了,见大队官军又把汉人移民送进来了,群情激奋,遍传木刻,蜂拥而起,苗疆复又大乱。宋朝相大军与数千移民被数万愤怒的苗人困住,进不得,退不得,狼狈不堪。伊继善大为恐慌,连忙调集各处兵马,前往平定九股苗之乱。大军一入苗境,奸淫烧杀,无所不为,苗人愤怒已极,先杀妻女,然后上阵,与官军誓不两立。
苗人探得各处人马都聚集到了台拱,而各城守军空虚。于是放弃苗寨,合兵杀入内地,连下凯里,重安江驿,黄平州,岩门司,清平县,余庆县。镇远,思州都受到淫掠,就连省城也受到危胁,遭灾之人何止数十万?贵州已是糜烂透顶了。苗人得势,原来受抚的也趁势飙起,各地驻军都受到攻打,败退的约有百处,哈元生已升为总兵,亲自带着三百亲兵四处督战,也是难于挽回败局。
雍正得知贵州危急,急令黔,蜀,粤,楚六省兵力会同围剿。任命刑部尚书张照为抚定苗疆大臣,都御史德希寿为副。特授哈元生为扬威将军,湖广提督董芳为副。六省大军,齐发贵州。苗人见大军云集,都弃城不守,逃入深山之中,与六省大军周旋。
哈元生临危受命,雄心百倍,率部收复凯里,挺进重安江驿。怎奈乱苗千百成群,出没无常,并不与大军正面交战。韩勋率部攻入八弓,柳罗,广西兵到达古州,广东兵沿江而上,直逼台拱。湖广大军集结于镇远,副将冯茂率部攻入都匀,八寨苗首当其冲。
八寨苗头人仲和是个土司,颇有号召能力。见六省大军聚集台拱,心知大事不妙。仲和世代占有良田三千余亩,有奴数百,金银成山,粮食十几囤,当初兴兵作乱不过是想保住身家财产而已。如今见大兵压境,一细琢磨,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朝廷剿抚两手,自己若是率先投诚,不但能保住家产地位,说不上还能混上个土知府当当,何必随这些穷鬼们蹈不测之险?仲和算计已定,找来了下面小首领,共同商定献出八寨,为大军开道,归顺朝廷,请功受赏。到军营中一联系,冯茂满口答应,一定保举仲和与各头目,朝廷绝不食言。
大军进入八寨后,冯茂大摆宴席,招待归降的苗人头目。苗人心怀疑惧,并不敢放下武器。冯茂亲自为三十余位头目斟上美酒,最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率先一饮而尽。仲和等头目见没什么异常,也都一饮而尽。不过片刻,军中叫道;‘倒也。’众将士一齐出来,将仲和与三十余位头目都割下头来。
冯茂哈哈大笑道;‘无知蛮夷,焉能斗过本帅?此乃转壶,除本帅这一杯无毒外,壶中所盛的都是毒酒。’冯茂下令尽杀降苗,八寨官兵一起发作,杀死乱苗悍贼六百有余,掠得苗妇三千,仲和以及大小头目的家财无数。苗人们拼死抵抗,逃进深山的也有几千。冯茂上报大捷,美其名曰;‘引蛇出洞,聚而歼之。’苗人得知官军杀降,更加不肯放下武器。六省官军陷于泥沼之中,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乱苗四处出击,袭击军营,屠杀汉人,张照焦头烂额,无力应付,于是撤出大军,放弃苗疆,上奏皇帝,称改土归流不适用于苗地。苗人趁胜出击,清平,黄平,施秉等处连连告急。雍正大怒,将庸才张照,德希寿召回,连哈元生,董芳,元展成等一律治罪。
张广泗尚无败绩,通过鄂尔泰上疏皇帝道;‘张照所以师出无功,皆因合生苗,熟苗一同追剿,不分良莠。将军队分为战守两部分,兵力分散。苗贼合于一处,以众击寡,守军处处被动挨打。各路苗贼都聚集在上下九股,清江,丹江,高坡等处,以一大寨领数十百小寨。我军攻其一处,各寨支援,敌众我寡,贼势日张。为今之计,我军只有招抚熟苗,分裂反叛,以弱其势。然后集中兵力,攻其一处,直捣巢穴,乱其阵角,回过头来再惩处从乱熟苗,方可一劳永逸。’皇帝见张广泗很有见地,除授张广泗为七省经略,专门负责平定苗乱。
张广泗以诸葛营为中心,连通饷道,四下出击,占据了主动地位,苗人虽有百万,却难于攻入诸葛营。内阵乾,兑,离,震,坤,艮,坎,巽八门对应天,泽,火,雷,地,山,水,风,随着年,月,日,时,不断的变动,内藏六十四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动奇兵,给苗人一个冷不防。苗人并非是一个种族,乃是古三苗九黎繁衍而成的一百六七十个民族,风俗习惯各有不同。经过几千年的淘洗,到了雍正年间,仅存五六十个民族,分苗,彝,壮,白,等部,都属于山地民族。熟苗在山外与汉人杂居,也以农耕为主,已经与汉人没什么两样。生苗,黑苗,花苗,红苗,白苗,青苗等又分为爷头苗,黑楼苗,黑生苗,黑脚苗,谷兰苗,九姓苗,九股苗,估羊苗,洞苗,鸦雀苗等数百个大小部落集团,有村寨数万,几乎占据着西南的半壁江山。
这些山地民族犹保持着远古社会的生活习俗,几千年的历史变迁,对深山里的民族来讲,没产生太大的影响。他们还是保留着氏族生活的方式,有公有山林土地,头人通常就是可以通灵的巫师,鬼婆,搂缅翁,那曼贡,法师,祭师,与满人的萨满同样,有着超自然的能力。在歌舞与激烈的鼓声中,能与鬼神祖先神灵相通,预知过去未来,驱鬼治病,苗人们对他们的指示奉为神明。许多部族还保留着结绳记事的习惯,巫师世代相传,大多是家族后裔承继先人,尚没有文字。彝族使用的是夏商以前的远古文字,也是巫师们在结绳记事的基础上,用刻契符号辅助记录的手段。仓颉是个发明刻契符号的巫师,但他不是唯一发明与使用刻契符号的巫师。
黄帝对他们来讲,就如同昨天的人一样,具有鲜明的神灵形象。大多数巫师都能在绳索上找到;‘黄帝生而能言,役使百灵’的记录。可‘顺天地之纪,幽明之占,死生之说,存亡之难。’对于颛顼也记载着;‘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而制义,治气以教化,洁诚以祭祀。’
他们把地球的一年称之为春秋,日虫以晨为春,以暮为秋。春生秋死之生物,便是它们的一生。天数九,四九三十六为一轮回,即周天三百六十日为一春秋。地数六,内蕴四六二十四节气,每日二十四时,人生二十四为春末,四十八为夏末,七十二为秋末,九十四为冬末,如婴儿。大地六十年一花甲子,周而复始,从上一个花甲子中就可以明确的预测出哪一天下雨,哪一天刮风,哪一年干旱,哪一年多雨?
天有九层,二层天春秋乃是三百六十年,九十年一季。明末正是秋杀之季,所以天下大旱,人世多刑杀。三层天春秋乃是三千六百年,四层天春秋乃是三万六千年,五层天春秋乃是三十六万年,六层天春秋乃是三百六十万年,七层天春秋乃是三千六百万年,八层天春秋乃是三亿六千万年,九层天乃是三十六亿年,都在太极之中按八卦运行,有其一定运行规律。
据结绳记录,四层天初春的洪水曾将整个地球淹没,除了诺亚一家以及生活在昆仑山极顶的黄帝一族,地球上原有的人类已经全被淹没于洪水之中。洪水毁灭了上一代人类的文化与所有城市,将许多大陆淹没于海底。那是有着数万年文明史的人类,是曾毁灭于火,土,金,木后,轮到应毁灭于水的上一届人类。后弈时代是炎热的夏季,九个太阳在天空中烘考,海水干枯,土地龟裂,大地板块产生了激烈的变化。夏季的暴雨,使无数干枯的植物与生物落入了大地的深层,变成了石油与煤炭,沧海桑田,都是一片干涸。侥幸留存下来的人类是避于高山极顶或是躲藏于地下深洞的人类,炎热的夏季使得留存下来的陆地充满了热带雨林,人类皮肤变黑,深洞内的人类皮肤变白,直到秋季来临,才走出阴暗,寻求光明,崇拜火与太阳,在采集与狩猎中,重新开始了文明进程。地球上的一二千年对于上天来讲,只是它的一二天,一二时,一瞬间。冬季使得两极结冰,海水下沉,陆地浮出,形成今日六水三山一分田的世界。在一二万年前,北欧还处于冰雪世界,鲜有生物。而大春天的到来,给了两极一个繁荣发展时期。
人类正处于初春季节,天气一年年变暖,万物复苏,许多新的生命物种不断的滋生,不断的繁衍昌盛,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时代,是一个冰川逐步融化,人类面临着毁灭前的时代。三皇五帝都明了天道,尧帝在选择接班人时,‘使舜入山林川泽,暴风雷雨,舜行不迷。’可见舜是通晓天道,受神灵庇护的。禹治洪水,也靠的众神之力,役使神龙,成就伟业。历代君王都是通灵的巫师,受命于上天,天文,地理,数学,艺术,文字,音乐,舞蹈,占卜,所有的后代文明,无不来源于巫术,无不是受到上天的启迪,早已存在于智慧之树上面,人类只能够发现,而并不能发明什么,因为一切早已存在。
礼乐崩坏,人心不古,巫师与帝王的后人们不再钻研天道,乞求于鬼神,而是利用手中的特权,大规模占有公有财产,变公天下为家天下,把奴役他人当作理所当然。财富的高度集中,产生了新的文明,在财富的争夺转换中,在扩大财富的进程中,出现了等级,出现了国家与法律,出现了许多不平等,许多诡诈,许多虚伪,许多罪恶。人类从淳朴与善良走向了邪恶,走向了争夺,而且日甚一日,争夺权势与金钱成了人类的最大需要。
人类希望能够融入宇宙,与上天相通,得到永生,历朝历代无数哲人们都在苦苦的追求着。道祖张道陵,唐十一代天师张通元,三十代天师张继先,三十二代天师张景渊,三十八代天师张与材,四十二代天师张正常等,都曾深入苗地,与巫师们探讨天道,寻访上古先人流传下来的蛛丝马迹。人类的早期文明,只有在山地民族中间才能寻到踪影。
张广泗对于这些‘鬼师’,‘窝朗’,‘寨老’们是不轻易招惹的,反而极力讨好与他们,尽可能的与他们达成协议,双方休战,汉人不进入他们的领地。通过分化瓦解,与许多山寨立下盟誓,结有甘结。乾隆十一年调任张广泗为川陕总督后,接替张广泗的是施锦,处理不当苗人复又大乱,此是后话,暂且放下。
雍正朝对于文字管理得也很严,雍正喜欢亲自驳斥汉儒们的议论,宽严随其心思,确是喜怒无常。在雍正年间,较为有名的是汪景祺西征随笔案,查嗣庭试题案,吕留良文选案,屈大均诗文案。其它小文字案不计其数,有些个下面的官吏们就直接处理了。其中最让雍正感到恼火的就是曾静及其弟子张熙利用宫廷内部皇位之争,鼓动岳钟琪反叛一案。若知此案的原委?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八回,岳钟琪安居破逆谋,罗芳伯南洋倡共和
却说皇四子与皇十四子争位一说越传越神,许多不明真相之人信以为真了,湖南永兴的学究曾静,就是其中的一个。曾静出身于书香门第,祖父曾参与抗清运动,死在了狱中。父亲一生只读书,不赴考,要求子孙们也是如此,所以曾静从小就有反清意识。等他成年之后,家里给他娶了亲,竟然不懂夫妻是怎么回事?从来正襟危坐,与妻子相待如宾,没有半点夫妻的情份。大凡女儿出阁时做母亲的都私下教给女儿一些男女之事,借来春宫图让她看一看,免得闹出笑话来。但对于男子则没有人想到这些,以为那是人之常情,都能无师自通。而这位曾静可是严守道德规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根本就不知道结婚倒底是怎么一回事?过了多日,妻子见他还是没有动静,不由得春心浮动,有些亲热之举。曾静正言对其道;‘家父与汝父乃是至爱姻亲,我岂可对娘子产生邪念?若是轻浮了娘子如何对得起两家老人?’妻子又羞又气,回娘家好一顿哭诉。求嫂子到曾家好一顿开导,曾静方才恍然大悟,错怪了娘子。
曾静对世事不甚通晓,学问却是有的。成家之后,开馆授徒,学生中举的也有几名。闲来喜欢看书,探讨安邦定国之策。曾读过吕留良评选的八股文章,里面有‘夷夏之防’与论封建井田恢复周礼的一些话,大大发生了兴趣。曾静派学生张熙特意赶赴浙江,专门寻访吕留良的遗著。从吕留良的弟子严鸿逵,再传弟子沈在宽处找到了原著,研读不止,拍案叫绝,认为这才是天下最好的文章,有着真知灼见,明白了为什么满人不用科考便可以作官,而且都是正位。八旗子弟不用耕读,就可以享受朝廷俸禄,而且世代相袭。汉人本来是华夏之主,如今蛮夷乱华,只有把满夷赶了出去,才能够恢复大汉的正统地位。曾静之父本来就与地下反清志士有一些交往,曾静由此热衷于反满复明,想要汉人主宰九州四海。
风闻满人皇族争夺皇位,自相残杀,曾静认为时机已到。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岳钟琪曾在皇十四子手下参与平藏,掌握重兵,肯定受到了雍正的猜忌,可以策反与他。曾静写了部[归仁说],阐述了夷华之辨,华夏应当由汉人主宰,打发学生张熙前往游说岳钟琪道;
‘将军乃是岳飞之后,满人乃是后金,大宋之敌。将军手握重兵,只要振臂一挥,天下群起响应。将军即可承继先祖之志,又可立不世之功。满人内乱,此其时也。’
岳钟琪故作犹豫道;‘先生言之有理,但只你我二人,恐难以成大事。’张熙仰天笑道;‘将军何必多虑?我师曾静,已联络了江浙义士,湘,鄂,闽,粤都有同仁,只要义旗一指,天下风起云涌,百万之众,不足虑也。’
岳钟琪听了暗自心惊,不敢打草惊蛇,假装合作,欲访查逆党。岳夫人窃听到丈夫与匪类交往,厉声喝问道;‘刚才那是何人?’岳钟琪哈哈笑道;‘这是个不折不扣的二百五。’岳夫人本是满人,有些听不懂汉民俗语,岳钟琪解说道;
‘战国时有一个丞相苏秦,被人刺杀了。国王想要抓住刺客,故意发布榜文道;‘已查明苏秦的敌国的奸细,刺杀了他不但无罪,而且有功,谁刺杀了苏秦可进宫里领取赏金一千两。’当下就有四个人争着说苏秦是自己杀的。国王无法判断,问他们四人道;‘依你们的主意,这一千两黄金怎么个分法?’那四个人齐声道;‘每人分二百五就可以了。’国王一声大喝道;‘来人,把这四个二百五推出去砍了。’从此之后人们就管这半精不傻之人称作‘二百五’。
岳夫人转怒为喜道;‘将军准备如何处理此事?’岳钟琪道;‘此乃送上门来的好事,正好借此消除皇帝的猜疑,见我一颗忠心。我即刻派人密报于皇帝,与匪人虚与周旋,探明究竟有多少逆党?’报到了雍正那里,雍正派出得力干将,明察暗访,把严鸿逵,沈在宽也挖了出来。查得江浙总督李卫也曾给吕留良送过匾额,与匪人交往的地方官员,文人墨客岂止三五百人?雍正一声令下,七省同时行动。吕留良之子吕葆中,一念和尚谋逆旧案又翻了出来,吕家子孙亲眷,弟子门生,交游之人,与曾静,张熙等匪类,一网打尽。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此案足足折腾了三十余年。
雍正很是为父皇不平,对照[归仁说]以及吕留良的华夷之辨大发议论,定为[大义觉迷录],颁示天下,想为父皇讨个公道。雍正并不否人满人本是外夷,但天心与天数决定了汉人皇帝的腐败,一个民族的衰弱,这就应当由明哲的外国之君入主中原,进行统治,方符合于天道。‘华夷之辨,固不可以地言,亦无定限。天地精英之气,日散日远,而且循环无常。’谁得了这种天地精英之气,谁就天下得而尊之。舜是东夷之人,周文王是西夷之人,这难道有损于他们的圣德么?吕留良连圣祖都敢于污蔑,实在是浅薄偏激之极。外族入主中原,可能反而荡涤污垢,革新天下。如果认为只要生在中原,皇帝就可以不修仁德也持有名份而外族君主励精图治也得不到赞许,最终受苦的还不是中原百姓?雍正抨击了吕留良的异端邪说,洋洋洒洒数千言,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为了表示君主的宽大胸怀,竟然把曾静,张熙这两个祸首给释放了。
吕留良的‘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尝不照人?’成为了以诗影射谋逆的典范,成就了无数起文字狱。江西考官查嗣庭命题‘维民所止’是影射雍正去头,掉了脑袋。汪景祺在随年羹尧平乱时写下了[西征随笔],诗句‘皇帝挥毫不值钱,’讥讽圣祖,律以大逆不道斩立决,妻子发黑龙江披甲人为奴,兄弟叔侄们都被革职,发往宁古塔披甲人为奴。因文字获罪的各地不计其数,在大清二百余年里,歌功颂德的诗文铺天盖地,粉饰太平的车载斗量,清朝诗文为历朝之最,但脍炙人口的却微乎其微,反倒是市俗黄色小说大行其道。
人们把写文字看作是危险之事,除了科考的八股文字,老人们不让子弟学习旁门左道。穷人家的子女普遍无钱读书,‘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在穷困之中,愚民政策得以顺利的实施了。过了三代,四代,五代,汉人已经习惯于三等民族的地位,因为他们不知道还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汉人究竟是何等民族?以宗族血亲为钮带,以土地为家园,百姓们根本就不知道国家民族为何物?在百姓眼里,皇帝就是国家,忠于皇帝就是忠臣,反对皇帝就是大逆不道。天下四海都是皇帝的,西洋万国也都应当听从大清皇帝的,文武大臣与平民百姓都是皇帝的奴才,这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穷人受苦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上辈子没有积下德,今世受到了报应。
分散的小农经济使得百姓们眼中只能盯着脚下的这块土地,一旦受灾,吃野菜,剥树皮,最后饥饿而死,却不敢产生犯上作乱的念头。皇帝与有钱人享福是应该应份的,钱就代表着一切,发财是每一个人的梦幻。读书人的唯一指望就是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如果屡考不中,除了教馆授徒外,没有其他的路好走。商号都被权大势大的地方豪强给垄断了,官商一体早就是发财的一条捷径。
在权力高度集中下,商品经济只能是官商勾结,大发民难财,国难财的畸形物。清朝历代皇帝告戒臣子们‘不要学汉人的陋习,’丝毫不起作用。吃喝嫖赌,坑崩拐骗,贪赃枉法,奢侈腐化,不学无术的满人大员们比汉人官员来得更加疯狂,无所顾忌。八旗子弟不学便可入朝为官,而且随着资历逐步升迁,掌管治理国家的重任。皇族亲王们更是从生下来那天就是龙子龙孙,可以一言九鼎,左右国家的命运。
雍正虽说是猜疑心重,但对于直言进谏还是比较宽容的。在打击了政敌朋党后,朝中人人自危,不敢逆龙鳞,庶吉士孙嘉淦一个下级言官竟然上疏请求皇帝亲骨肉,停捐纳,罢西兵。雍正大怒,召大臣们示以奏折道;‘翰林院乃容此狂生耶?’大学士朱軾道;‘嘉淦诚狂,然臣服其胆。’雍正听了想一想也笑道;‘朕亦服其胆大。’孙嘉淦敢言反而因祸得福,受到了雍正的重用,知道其没有奸诈之心。雍正对权贵们心狠手辣,对百姓却很关心,从不妄杀无辜,赈灾救困,修整河道,作了许对对民有益之事。雍正是个守成之主,将国家完好的交给了乾隆。十三年来,仅他亲手批阅的奏折就达二万二千余件,可以说是非常的勤奋了。
乾隆即位之后,将[大义觉迷录]列为禁书,全部收回,不承认满人是外夷。曾静与张熙又被抓了起来,重新定罪,掉了脑袋。凡是文字中有‘胡虏’‘夷人’字样的一律加以治罪。对于天地会,白莲教防范的更加严密,但对于婆罗洲西海岸上的反清基地还是有些鞭长莫及。
西历1740年,也就是乾隆五年,婆罗洲华人聚居地来了一个西洋人,是来探望住在此地的外祖父的。这个青年人就是富兰克林,他的外祖父约翰因为参与了马里兰动乱,受到了大英帝国的通缉,躲到了婆罗洲专门给华人当法律顾问。富兰克林有兄弟十七人,他排行十五,自少年时就在印刷厂里做排字工人,使他接触过大量的哲学著作。富兰克林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不管他是什么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包括雄伟的建筑,巧妙的制作,都会有一个消失的过程。只有形成了文字的思想,可以跨越几百年,几千年,亘古不灭。通过数千万年人类积累下来的精神财富,只有通过文字才能流传下去。哲人们汇集古今的精华,将其提纯,形成了一部部著作,反映了当时最有影响,人们最感兴趣的探讨课题,探索人生和宇宙,社会与科学,书籍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世间唯一能够长久流传下去,值得流传下去的东西。
富兰克林常挂在口头的一句话是;‘不要浪费时间,时间比金钱还宝贵,它是生活的内容。’他特别强调说;‘金钱可以产生子孙,而金钱的后代能够产生更多的子孙。知识能够提高文明,使人类能够真正的成为成熟的人类。’他在美洲的费城组织了‘共读社’与‘皮套子俱乐部’,鼓励工人们读书,探讨人类文明之光。在富兰克林的倡导下,许多原来目不识丁的工人,手工业者成为了哲学家,诗人,律师,有学问有见识的人,成为了美国独立的中坚力量。
为了研究造船理论,富兰克林特意赶到了婆罗洲,想要亲眼看一看外祖父曾提到过的台湾海船,一种可以不怕台风飓风的中国式海船。在郑成功攻打南京时,台湾水师的铁甲兵乘坐的是一百艘每艘重达七百余吨的巨形七桅船,用马匹转动陀轮,推动海船飞速前进,而不是像西洋人一样,得用奴隶来拼命的划桨。杠杆作用与轮轴的使用是中国人的一大发明,在宋代时就已在海洋航行中普遍的使用了。富兰克林是具有冒险精神与探索精神的,他希望能够亲眼看一看那些神奇的中国船。
来到了婆罗洲后,情况令他大失所望。台湾来的海船因为年久失修,大部分已经变成了盖房的木料。剩下的三四十条海船,不过是双桅杆的分舱船,用于小规模的对外贸易。在满清政府与西洋列强的挤压下,海外华人的生存条件是很艰苦的。老约翰对富兰克林道;‘来到南洋的华人约有四万余人,现在已繁殖了三代,增加到了十万余人了。这些人没有西洋人的勇气与胆量,也不屑于攻占别国领土,进行抢掠,还以天朝大国后裔自居,讲什么‘君子固穷,不坠青云之志。’耻于盗寇行为。这样作的结果就是越来越衰弱,越来越穷困,不得不靠着给西洋人作工来维持生存。在此期间,西洋各国靠着从这些中国劳工身上榨出的血汗,日益强大。抢夺南洋群岛,印度大陆,非洲大陆,美洲大陆,阿拉伯半岛。直接抢掠的财物就超出军费的百倍,奴役当地土人与运去华工进行开发矿产资源与海洋陆地各种资源,获利何止千万倍?简直就是一个个源源不断流淌黄金的聚宝盆。‘
‘初到南洋时台湾有水师三四万人,战船二千余艘,足可以横扫南洋,霸占印度与非洲大陆,西洋人是难以与之抗衡的。中国人的落后,主要在于思想过于保守,不懂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道理。有他们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一套伦理道德,简直就是食古不化,谁劝说也不当用。不抢掠别人就被别人所抢掠,不奴役别人就被别人所奴役。‘君子言义不言利,谋道不谋食,’已落后于时代。物资文明是精神文明的基础,中国人追求的那种原始共产主义,天下大同,现在已被穷困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知道南洋华人将来的出路能在哪里?’
富兰克林考查了华人聚居区,情况比外公所了解的更加糟糕。儿童们普遍没有受到教育,成人们只满足于作工,吃饭,娶老婆,养孩子,始终在贫困线上挣扎着,前途看不到希望。酗酒赌钱的随处可见,卖淫的,打斗的,放印子钱的,纳妾的,欺压良善的,中国人的劣根性,并没有因为流落海外,就有所减少。反清复明只是一句口号而已,只有上层少数学子与三合会会首们才偶尔的想起了先人带领全家流亡海外的原因。殖民者管华人称作‘中国猪’,因为其肮脏,愚昧,没有见识,普遍没有文化,为殖民者干着最为低贱的工作,只求得到一口饱饭。经济上不能够自立,人格上想要自立也是很难的,除非付出生命的代价。
有一个年轻人引起了富兰克林的注意,他没有像工友们一样酗酒闲聊,而是躲在一个角落,聚精会神的读一本书。富兰克林走上前去,问他看的是什么书?年轻人站了起来,把书拿给富兰克林,原来是中国商人陈伦炯在1730年写的[海国闻见录]。陈昂,陈伦炯父子的大名富兰克林是听说过的,他问年轻人道;‘你还读过一些什么书?’年轻人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家里很穷,就是先父留下来的[周礼],[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其它的书都没有读过。’
富兰克林道;读书可以开智,可以治愚,可以知道作人的道理,可以认识外面的世界。人活不过百年,谁也不可能长生不老。但人的生命可以相对的延长,那就是读书,可以知道几千年,几万年的事情。你虽然走不出南洋,但通过读书可以了解无数人的生活,无数国家的状况,等于活了几百次,几千次,生命相对的扩大,眼界相对的扩大,见识也随之增长。你如果喜欢读书,我可以帮你一把。’
年轻人大喜,连忙下拜致谢。富兰克林问了他姓名,年轻人叫作‘罗芳伯’,父亲曾在西加里曼丹英国人毛纺厂里作工,是三合会成员,家中有六个弟兄,罗芳伯是最小的一个。父亲生前教给孩子们认一些字,但在南洋没有什么用,哥哥们也就都扔下了。罗芳伯年幼,作工比较晚,所以通过自学读了一些能找得到的书。而哥哥们十二岁就已先后进了工厂,当了童工。大哥在厂里被机器绞死,二哥被工头打破了脑袋,破伤风而死。四哥因工伤残废,拾破烂为生。罗芳伯十六岁入厂当童工,可以养活自己了。
老约翰有些藏书,对于喜欢看书的年轻人老约翰是很欣赏的。在富兰克林的引荐下,老约翰借给罗芳伯一些书籍,每次换书老约翰都要求罗芳伯谈一下读后感。就这么着,罗芳伯研读了德谟克利特,亚里斯多德,歌德,汤麦斯,摩尔,让班尼拉等哲人的著作。他对比着[周礼]等华夏先哲们天下为公,世界大同的理想,进行了长达三十余年的探讨。由于他的远见卓识与公正廉明,被三合会推举为坤甸的山堂会首,拥有会员一万余人。
罗芳伯对会员们道;‘我们先人不愿意被满人所奴役,所以流亡到此,卧薪尝胆,想要光复大汉江山。而我们这些不肖子孙被生活所迫,却受着西洋人的奴役,连国家都没有。洋人通过榨取我们的血汗,每年利润翻上几倍,尽可能压低工资,提高劳动量,我们的处境并不比奴隶强多少。我们三合会在南洋拥有十万余众,应当团结起来,创建我们自己的工厂,自己的商船船队,自己的国家,劳动所得由我们自己来公平分配,不让西洋人从中剥我们一层皮,榨去了全部的劳动成果,只给我们一口饭吃,继续给他们当奴隶。‘
‘我提议;今后每个会员都把作工所得十分之一交给会堂,作为公积金,筹建我们自己的工厂与企业,摆脱洋人的奴役。我们将在此基础上,建立我们自己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没有私有制,没有剥削与压迫,没有人与人的不平等。每一个成年人都要参加必要的劳动,劳动所得按需分配,实现大同。孩子从六岁起必须上学读书,十八岁必须作工与服兵役,建立集体住房,统一采暖,统一作饭,统一分配衣物。按孔孟学说,恢复周礼,男女平等。人人都是兄弟姐妹,人人都是国家的主人。国家政体采用共和制,不要君主,没有强权,国家元首由全体人民选举而产生,不准世袭。各省,府,县地方官吏一律民选,有违法行为一经查实,人民就有权将其罢免。国家元首与各级官吏只能作为人民公仆存在,而不是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吸血鬼。‘
‘一个没有文化的民族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民族,美洲大陆的印地安人,一直保持着殷商文化,巫师与酋长垄断了文字,使得小国寡民,一直没有进步,最终被西洋人侵入,成为了美洲大陆的主人,印地安文化几乎消失了。中国的大一统触进了文化的交流,殷人,周人的大迁移推动了华夏文化的进步。春秋战国的混战使得这种交流更加迅速,所以产生了超越世界的华夏文明,成为了世界文明的中心与传播的源泉。但固步自封与盲目自大阻碍了华夏的进步,闭起眼睛不肯看外界。‘
‘西洋人通过商品交流与基督教传播,使西方世界成为了一个整体,并把华夏文明学了过去,加以发展。罗盘,火药,印刷术,造纸,纺织,冶炼,天文,数学等技术都已超过了华夏。现在连造船技术也高出中国一头,更不要说西洋人赖以扩充领土与势力范围的洋枪洋炮了。古人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知耻近乎勇’。华夏已被野蛮落后的满人所统治,我们只能在本岛立国,如同陈忱在[水浒后传]中所倡导的那样,在海外建立起一个理想的国家,像水泊梁山一样,大家不分高低贵贱,不分出身性别,都是兄弟姐妹。’
[水浒传]与[水浒后传],所有人都听过评书,几乎都能够背了出来。听得罗芳伯的一席话,人人欢欣鼓舞,生活有了目标。在众人的努力下,婆罗洲岛上数百个独立的天地会支派逐步走到了一起,开始了创建海外华人国家的历程。众人拟定新的国家不继承前明,而是‘兰芳大统制共和国’,首府暂定为东万津。由于满清的挟制与破坏,西洋各国殖民者的捣乱与遏制,建国的历程长达十五年之久。在此期间满清与世界各国又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如知有何变化?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九回,兰芳共和国起先声,美利坚合众国诞生
俗话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罗芳伯就是这样,他喜欢阅读洋人的报刊读物,天下大事,几乎无所不知。他知道英国发生大革命的原委,知道君主立宪制的利弊,知道法国狄德罗,霍尔巴哈,爱尔维修的观点,对于卢梭的[社会契约录]与[忏悔录]也有所研究。对于中国大陆,满清王朝的所作所为,更是非常的关心。他知道存在了三四百年之久的白莲教已形成数百个分支,各不相统,很难成为颠覆满清王朝的势力。天地会的支派更是山堂林立,每一个地方都存在着几派,十几派,有些支派在邪恶首领引导下,已堕落为地方的邪恶势力。随着第七代,第八代,第九代人口的出生成长,对于前明已经很淡漠了,尤其是对南明的昏庸更是深信不疑,反清复明的口号,已是越来越不得人心了。
在大陆,出现了十几起朱氏后人发起的动乱,都没有挑动起来,就迅速的被镇压了下去。准噶尔,回民,苗民,蒙古等地的叛乱大多是地方官吏的失职与贪赃枉法所引起的,并不存在反抗满清统治,改朝换代的企图。乾隆皇帝继承祖业,开疆拓土,将满清的统治延伸到了云贵川等少数民族地区,并在西藏,新疆,青海等处设立了常驻军队,设立了常备官员,有些地方改土归流,将历代土司迁移到内地,设立流官,实行大清法律,改变了隶属关系,消除了动乱的隐患。乾隆的文治武功丝毫也不逊于康熙皇帝的。
罗芳伯为了开阔华人的眼界,成立了读书会。他的读书会与别处不同,并不教人们认字与读书,而是讲故事,说评书。听老人们念叨前明时期京城说武松的柳敬亭,长的又黑又丑,武松的故事人人熟悉,但经柳敬亭的口里说出来,则绘声绘色,感同身受,人们百听不厌,这就是语言艺术。
罗芳伯是穷苦人出身,在工人堆里混了半辈子,什么能不知道?他知道人们的喜怒哀乐,知道如何能打动人们,知道人们愿意听什么,便以说评书讲故事入手,将人们都聚到他的身边来。在说书期间,尽情发挥,嘻笑怒骂,皆成文章。在恰当之时,冒出一两句粗话,引起哄堂大笑。罗芳伯的大名不胫而走,通过人们茶余饭后的传播,水浒故事,前明故事,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延平王始末,满人文字狱,民族歧视,民族压迫,白莲教,天地会新旧传奇,尧,舜,禹,夏,商,周等历代典故,都被他巧妙的编进了评书里,配合一些民俗故事,奇闻异事,讲得丝丝入扣,逐步的引导着人们阔展了视野,有了更高的追求。
人们知道大陆是一个无形的大监狱,在那里人们不能自由的说话,自由的思索,一切都有个框框,越出雷池一步就会遭到灭门的惨祸。许多学子只因为对配享孔庙的十哲朱熹,程颖等有所议论,就被治罪。稍不留神,犯了皇家忌讳,写皇帝字号没有缺笔,都会掉了脑袋。文人写诗对于‘清’‘明’字得慎用,有的没有犯忌讳的字眼也追究其影射,同样予以治罪。钱谦益等人的遗著再一次进行讨伐,对其二臣的行径加以耻笑。冯铨等降官也都受到了抨击,后代子孙们都抬不起头来。
私藏明季野史者一经发现,全家问斩。咏黑牡丹的诗句‘夺朱非紫色,异种也称王,’被视为大逆不道。咏正德年间的史诗‘大明天子重相见,且把壶儿搁半边’,也是谋逆。后来连乱‘乱剩有身随俗隐,问谁壮志足澄清’。‘征衣泪积燕之恨,林泉不共马蹄新’,等诗词中常用的‘比’‘兴’手法也成了影射,被下狱问罪。往往是通过奴仆偷出了文人的家藏诗文,就是治罪的主要证据。追究逆党与作诗之叛逆,把苏东坡,李白,白居易都挖了出来,满人大员想要抓捕,却无从下手,闹了挺多的笑话。
在大陆,只允许出现一个声音,一个思想,一个中心,那就是以儒家学说立国的满清王朝,是全天下的主宰,受命于上天,人们只能忠于皇上,不许有别的想法。读书人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明末时期是不准读书人乱行动,在清初是不准读书人乱说乱写,到了乾隆时代是连乱想也是杀头之罪。在学术的禁锢下,大清王朝一派歌舞升平,歌功颂德,已成为了夜郎大国,根本就不了解外面世界有什么变化?也没想知道有什么变化。
罗芳伯知道,纺纱机,织布机出现之后,一个人所织出来的布,超过了土纺车与土织布机的二百倍。物美价廉的毛纺织品与麻棉纺织品,丝绸纺织品已成为了西洋人的支柱产业,英国出口贸易的百分之九十来自于纺织业。蒸汽机的出现,使纺织业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商业的发展,增强了西洋海洋国家的综合国力,在短短的一百年里,西洋人就跨越了上千年,超过了华夏古国。美洲大陆则越过了万年的时空,一步走入了现代,将印地安人赶进了西部荒原。
白人殖民者是些无所顾忌的强者,没有良心与道德的约束,只有需要与实力。在不到三百年的时间里,西班牙殖民者已从南美大陆掠走了二百五十万公斤黄金,一亿公斤白银,其它的矿产资源与物产无法统计。北美十三个殖民地都被英国所占有,共有移民二百五十万,其中黑奴五十余万人,掠取的财物是西班牙的三倍。在印度,非洲,南太平洋地区,殖民者掠走的财富比美洲要多出十倍。这些财富都变成了钢铁,枪炮,现代化钢铁军舰,随之增加的新殖民地与占领地。世界上除了中国与属国朝鲜,缅甸等处,只有日本还是闭关锁国,没有被西洋人所染指。
在罗芳伯与同仁们的艰苦努力下,婆罗洲的华人纺织场正式开工了。这个纺织场容纳一万余名纺织工人,连同建筑,餐饮,教育,商业船队等相关产业共计容纳了三万余名劳动力。罗芳伯计算过,这些工人的产品相当于大陆三百万妇女的劳动总合,中国传统的男耕女织,可以说是落后于时代了。罗芳伯希望能够将产品直接销往大陆,然后从大陆收购棉麻蚕丝,进行再加工,形成良性循环。但乾隆皇帝一口回绝了这个请求,绝不允许洋布进入中国市场,违者治以死罪。
英国掌握下的东印度公司向罗芳伯发出了警告;绝不允许华人侵犯东印度公司的商业市场。万般无奈,罗芳伯只好将纺织品销往日本南部,南部诸侯并不听从德川幕府的命令,只要商品便宜,有利可图就行。因为路途遥远,时不时的又受到不明国籍的海盗袭击,纺织工场的效益并不稳定。荷兰奸商巨无霸趁机压价垄断了全部产品,通过走私,行销海外,华人纺织场成为了为巨无霸赚取暴利的加工厂。
为了取得政治上的独立,在罗芳伯的倡导下,于公元1770年,也就是乾隆三十五年,华人在婆罗洲正式建国,这就是南洋的‘兰芳共和国’。首都在东万津,设三省六府十二县,共有国民十万零八千人。国民直选罗芳伯为国家元首,五年一选,可以连任,设行政委员会,由各府县推选的人民代表作为成员。民意代表制订了兰芳共和国宪法与相关的法律条文,设立六部,主管国家行政事务。以儒家学说作为国家的施政纲领,聘请大陆德高望重的儒门学者前来兰芳共和国任教,以恢复周礼,实现人类大同为最终目标。国家实行免费义务教育,有教无类,也聘请西洋学者来学校任教。罗芳伯为名誉校长,经常如同从前那样,在学校里大讲评书,稍带处理一些国内事务。
集体房屋建立起来了,人人都有了温饱,人人都不同形式的受到了教育。酗酒赌博,卖淫嫖娼现象很快的就消失了,人们生活在一个新的社会里,人人自由平等,没有高低贵贱。缠小脚,纳妾的,奴役他人的,贪恋富贵的,都逃到了西洋人统治区内。兰芳共和国实行全民皆兵,财物公有,每个国民都能按需要领取到生活必需品。虽然有家庭,但不允许私人占有财物,全部都是供给制。罗芳伯率先垂范,与全民同甘共苦,没有任何私有财产,国家收入支出全都对外公开。一时间,兰芳共和国的大名传遍了全世界,人们称其为‘社会主义’,‘共产制度’,‘乌托邦之国’,‘大同国’,殖民者无不对之侧目而视。
建国大章里面已除去了‘反清复明’的字样,罗芳伯再一次派使者前往北京,请求与大陆通商贸易。乾隆十分震怒,差一点就把使者的脑袋砍了下来。对于郑氏旧臣立国于海外,是一种狂妄之举,是一个危险的榜样。若是台湾,海南岛,西藏,新疆,青海,蒙古各汗都加以效仿,大清朝不四分五裂那才怪呢?
乾隆诏告列国都不准与海外叛人有所往来,违者绝不姑息。葡萄牙,荷兰,法国商人是跪拜中国大皇帝,承认满清皇帝为正朔才得到的澳门,每年还得上贡数万两黄金方能够站得下来,岂敢开罪于乾隆皇帝?各国争相表示遵从大皇帝的旨意,但也希望能够进入中国这个大市场。这是世界是最大的市场,是没有任何人进行开发的巨大市场,有着五千年以上的文明史,财富要超过所有殖民地的十倍百倍。
英国最先派出了使臣,向中国大皇帝递交国书,要求通商,开放几处商埠,乾隆一口回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乾隆对使臣道;‘我天朝物产丰富,应有尽有,何须汝外夷之物?西洋传教士不遵法令,私入内地传教,数千被其蛊惑的无知小民都已问罪,教士被驱逐出境。外邦异物只能祸乱人心,对大清朝一无用处。汝等蛮夷应谨守本土,向慕王化,接受儒家教诲,方为正理,异端邪说,非天朝所喜,也不可能为天朝所容。如诚心归附,可令尔英吉利王束装来朝,拜见于朕,朕当以客礼待之。’
乾隆采用居高临下的口吻命理藩部回复了一封国书,标题为[赐英吉利国王敕书],言明;‘天朝尺土尽归版籍,疆址森然,即使岛屿沙洲,亦必分疆划界各有专属,从无外夷人等在北京开设货行之事。此与天朝体制不合,断不可行。’回书登载于报端后,英国臣民尽皆大怒,视之为奇耻大辱。
英国扩充海外殖民地超过了本土的二三百倍,有着三千年文化的印度,没费什么力气就成了大英帝国的势力范围。尼泊尔与阿富汗仗着自己是中国的属国,负隅不下,本已令英国的臣民非常的气恼。对于西藏,新疆的渗入,又被满清挡了回去,将那几个地区严密的控制在中国的主权之内。大英帝国的海外扩张从来就没有这么不顺利。
虎列亲王要求英王出动军舰用大炮轰开中国的国门,英王权衡利弊,目前还没有这个力量。英王与内政大臣们心里清楚,像中国这样的封闭状态,再过几百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可作为走入现代的大英帝国,再过个三五十年,就会对中国形成压倒之势,届时不用太多的力气,就可以敲开中国的大门。
康熙是个眼界开明之主,在康熙二十六年就已开了海禁,允许海外贸易,在山东,福建,江苏,浙江设了四个海关,逐步扩大与外面世界的交流。并极力了解外部世界。他重用西洋传教士,给以宽松的工作环境。如不是因为罗马教皇的无知与狂妄,基督教是可以在中国得到应有的地位的,就如同历朝历代并不排斥外来佛教,景教,摩尼教,喇嘛教,伊斯兰教等宗教一样。
乾隆是个眼界闭塞之主,过于聪明,过于自用,仅一生所作的诗词就五万余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都被臣子门赞颂不已,可惜脍炙人口的一首也没有。在康熙对外开放七十年后,乾隆关闭了几乎所有的海外贸易通道,只允许西洋人在广州进行内部转口贸易,而不许进入中国内地与内河。就是在广州,也不准洋人乘轿,不准学说中国话,不许买中国书,不许带外夷妇女,与中国女人性交那更是不可想像之事。
广州省城是绝不允许洋人靠近一步的。传播天主教属于干犯大清法律,传教士与听传教之人都要受到严惩。翻译介绍西洋人的书籍就是杀头之罪,是欺师背祖的行为,比谋反罪还要严重。在乾隆闭关锁国的六十年里,就已伏下了满清衰败的伏笔,被西洋人所征服,只是时间的问题。
法国青年欧文对报刊上面介绍的兰芳共和国产生了兴趣,做了深入的研究,决心加以效仿,帮助穷人摆脱贫困。他借了一百英镑,与别人合伙开了个小纺织厂,取得了成功的经验。合伙人认为他对工人过于仁慈,不能充分的榨取剩余利润,将他挤了出去。不杀穷人不富,这已是经营者的共识,而出身贫困家庭的欧文非要寻找出另一条路不可。
他受聘于一个即将倒闭的纺织场,有五百工人,工场与工人住宅区内充满了贫困,肮脏,堕落与犯罪。欧文采用了兰芳共和国的管理办法,很快的就产生了奇迹。童工被取消了,儿童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堕落与犯罪现象没有了,工人们的劳动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劳动效率反而大大的提高,工人们的生活得到了改善,成为了最具有竞争实力与发展前途的纺织工场。
欧文有着高额工薪,可以享受上层社会成功人士所能享受到的一切,但他追求的不是这些,而是想用行动改造整个社会。他不顾原雇主的高薪挽留,来到了一个2500名工人的纺织工场,实行新的管理模式。很快的就消除了贫困与罪恶,使儿童与成年人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经济效益得到了成倍的增长。
欧文成了西方社会的理想人物,受到了各界的称赞,成为了社会的楷模。可是他不知自重,竟然提出了‘人与人之间,生来平等,’想要消灭种族差别,社会等级,让那些穷棒子与北欧海盗无与伦比的尊贵武士的后代,也就是爵士,资本家,国家权贵这些当然的老爷站于同等地位,这是让上层社会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容忍的。在众人的合力下,欧文破产了,成了乞丐一般的人物。这个差一点就成为了议员的工人代表,危险的共产主义者终于被撤底打败了。
与欧文同等遭遇的还有圣西门,傅立叶,想要实现人类大同就得让他们自己先陷入贫困之中,才能够老实一些。欧文在美洲大陆同样遭到了惨败,成为了不受欢迎的人。而不反对奴隶制与剥削压榨的富兰克林却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在美洲大陆成了一个极有影响力与号召力的人物。
英国与各海洋强国争夺殖民地虽然占了上风,国债却高仰不下,于是便对美洲殖民地加重税赋,而且不准美洲殖民地与外界直接贸易,必须先经宗主国剥一层皮,方才得以周转。皇室将西部未开发,印地安人所使用的荒原占为国有,不准移民随意进行开发,种种矛盾越积越多,最终产生了北美独立运动,由于英国的竞争对手法国,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国趁英国顾头顾不了腚,群起而攻之,英国军队在北美遭到了惨败,五千大军与七千大军先后投降,北美移民控制了整个殖民地。在兰芳七年,乾隆四十一年,发表了独立宣言,成立了美利坚合众国,脱离了大英帝国的控制。他们在美利坚合众国十三州共同宣言中说道;
‘我们认为下述这些真理是非常明确的;一切人都是生而平等的,造物者曾赋予他们以一些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有生存,自由及谋求幸福的权利。政府的权力来自于被统治者。变更或废除政府,这是人民的权利。’
当时美洲有二百五十万移民,其中被卖作黑奴的有五十余万,另有印地安人七百五十万,黑人与印地安人是不算作人民的。后来用最低财产来确定公民权与选举被选举权,移民中的大部分以及混血儿又被排除在外,所以美国的‘人民’数量是很有限的。美国是殖民国家,是一个依靠强力,依靠欺诈,依靠奴隶们血汗建立起来的国家。从建立那一天起,就实行着伪君子政治,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自由,民主,平等,博爱都是一些美丽的词藻,当权的大财阀与政客们从来也没想真正的朝那些目标迈近一步,而是继续不择手段的捞取金钱,扩大海外市场,与西洋海上强国进行竞争。
兰芳共和国是成功的典范,但也成了世界的公敌,他的生存是很艰难的。在为国民服务了二十五年后,也就是乾隆六十年,罗芳伯在学校礼堂演讲时突发脑溢血死去。当年乾隆也退位由皇太子颙琰继位,年号嘉庆,乾隆当了三年太上皇,方才死去。
乾隆执政期间,有名的文字狱有;六年谢世济注大学案,七年陆生楠史论案,十六年王肇基献诗案,十八年丁文彬逆词案以及到五十六年的贺世盛笃国策案,大小共约八十余起,牵连人数达十二万有余。各地方直接处理不上报的约有三万余起,牵连人数多达六十余万,几乎是学子人人自危,都得谨慎言词,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天地会,白莲教的支派起事约有百余起,都没有形成大的动乱,旋起旋灭,倒是少数民族地区因各种压迫奋起反抗,先后都被制服,为首的都受到了严惩。对于安邦治国乾隆皇帝是有一套的,西藏与蒙古各汗权贵们想要利用活佛转世的习俗长期把持权力,把活佛控制在自己的手上。当活佛圆寂后,权贵们往往利用垂仲降神指示,选自家的亲属作为转世活佛,总发生内争,长期得不到安定。在哲卜尊丹巴胡图克图圆寂后,恰好土谢图汗福晋有了身孕,于是大造声势,谎称有什么神异,非说其怀上了转世灵童不可。到了足月,生出来的竟是一女,令拜伏在帐外的百姓们大失所望。达赖,班禅的亲属们也总想把活佛保持在宗族之内,由此使活佛的神圣大大的打了折扣。
乾隆皇帝问理藩院,活佛的来历?理藩院奏道;‘按佛教教义,佛有三身,即法身佛,报身佛与应身佛,应身又称为化身,即现在的活佛。活佛来到尘世主要任务是弘扬佛法,超渡众生,消除人间的不平与苦难,帮助众生积德行善,摆脱轮回之苦。达赖喇嘛与班禅喇嘛道行高深,是人们公认的活佛。当他们圆寂之后,果然有转世灵童承继,通晓前身的所作所为,佛性日益高深,见一知十,以后就形成了寻找转世灵童的规矩。明嘉靖二十一年,前藏二世活佛圆寂。二十五年,寻到了三世达赖转世真身,取得了明朝皇帝的确认。我朝顺治十年,五世达赖受到了皇帝的册封,康熙七年,班禅五世转世灵童坐床,也受到了金册册封,从此形成了规矩,不得到天朝大皇帝确认的,很难确定其佛性?达赖六世就是西藏权贵们争夺权利的工具,忘记了活佛来到尘世的使命。活佛转世发现有灵性的灵童不止一个,哪个是真的活佛转世很难确定?一些权贵喇嘛们收买吹忠,假托佛言,任意妄指,失去了公正,也失去了藏民的信任。皇帝受命于天,可立一公正确认转世活佛的办法,以免总因为此事惹起纷争。’
乾隆左思右想,与大臣们反复探讨,想出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把报上来的灵童名字,出生年月,用满,汉,藏三种文字写在签牌上,将签牌放于金瓶内掣签,由四大护法与德高望重的喇嘛在大昭寺释迦佛前祈祷七日,求佛祖来进行确认。乾隆皇帝派八阿哥与驻藏大臣进行监督,以求得公正。经金本巴瓶掣签选出来的八世灵童果然得到了藏民的拥戴,从此因推选活佛而引起的战乱已不存在了。
达赖活佛与班禅活佛始终对于天朝忠心不二,天朝也对其待以客礼,不勉强其行三跪九叩的君臣大礼。乾隆的统治是很成功的,超过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康乾之治始终是被后人所赞颂的。许多小动乱,都被很快的镇压下去了。国家的大一统局面增强了综合国力。人口在六十年间已翻了十五倍,达到了三亿一千万,不得不开发满人的发源地东北地区。乾隆继位后继续推行改土归流方针大计,对于藩属也派兵进驻,由此发生了多次战争。若知乾隆如何奠定华夏版图?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回,莎罗奔夜郎自大,海兰察初试刀锋
却说四川地域辽阔,山林密布,蜀道天险难行,乃是华夏之最。自从张献忠屠蜀之后,蜀中千里无人,数千年书籍文物毁于一旦,只有没有归顺大西王的石砫,酉阳,松潘,建昌等土司属地据险顽抗,方才未遭毒手。满清入主中原后,勘定川境,各土司也都归顺了大清。湖广移民添四川后,未及四五代,人口就繁衍了十余倍。乾隆初年,已有人口三四百万,还在每年以成倍的速度,向上翻滚。蜀中原有居民逃入深山的因为多年吃不到熟食与咸盐,已经全身长满了白毛,脑部退化,形同野人。这些野人有时掠取客家女子入山,几年后也全身生出白毛,不再会说人话,在四川的这类野人曾存留了数百年,已与猿人没有什么不同了。
在川南有个金川,盛产黄金,乃是前明演化禅师修行之处,设有[金川寺]。演化禅师集佛道于一身,喝酒吃肉,娶妻生子,善于养生运气之道,活了三百余年,繁衍后代数万,占据大小金川,掠汉人之女为妻。顺治七年,归顺了大清,授予演化禅师印。吴三桂之乱后,康熙皇帝恩抚大小金川,其后庶孙莎罗奔曾率部跟随岳钟琪大军讨伐西藏羊洞番,立有军功,除授为大金川土官。而旧土司泽旺性情懦弱,居于小金川,娶莎罗奔之女阿扣为妻。阿扣酷肖乃父,非常霸道,把泽旺治得服服贴贴的,啥事情都由阿扣说了算。莎罗奔见朝廷推行改土归流,怕是权位保不住了。想先下手为强,统一临近大小山寨部落,割据一方,让朝廷承认既成事实。
莎罗奔先从小金川下手,夺了女婿之印,将泽旺软禁在大金川。阿扣的面首正是不少,对丈夫的遭遇并不太关心。小金川得手后,莎罗奔就发兵攻打革布什扎部及明正部两土司,土司们向制军庆复请求救援。庆复不想把事情搞大,发兵危胁与大金川结盟的瞻对土司部,逼迫莎罗奔退兵,此举虽然奏效,但不合皇帝的味口。巡抚纪山觊觎制军之位,力主用兵,乾隆大喜,命纪山主政,发兵讨伐大金川。
纪山派副将张兴带兵五千,攻打莎罗奔,遇到了埋伏,大败而归,皇帝震怒,改由张广泗接替川陕总督,发兵三万,讨伐大小金川,力求一战而定。
金川本是唐时雅州,明时设有安抚司,安抚土人。金川地区高峰插天,层峦起伏,中有大河,土人们都用皮船作为往来工具。高山地区,寒冷多雪,气温偏低,只能种青稞等短期作物,土人们都居住在石头房子里面,靠采集,狩猎,刀耕火种为生。环山共有九个土司,最为强悍的就是莎罗奔。张广泗到了四川后,见大小金川只有土兵三千,不以为意。苗人百万,都败降于张广泗之手。区区小丑,何足道哉?张广泗向皇上保证,旬月可定。于是兵分两路,一路由川西进兵,攻其河东噶喇依等村寨。一路由川南进兵,攻其河西诸碉堡卡哨。
副将马良柱本是甘肃回族人,毛发浓密,双眼特大,显露凶光,军内都称呼他为‘狮子头’。马良柱作战勇猛,力大无比,在讨伐罗卜藏丹津期间,大败三十三台吉,勇冠三军,番人闻风丧胆,不敢与其对阵。因驻军西藏期间,以兵扰民,被皇帝治罪,此次发往军前效力。
马良柱攻打瞻对,夺碉堡七十余处,进攻下密,活捉头人噶龙丹坪。攻破下密山寨百余处,抓获头人塔巴四交,趁胜渡过丫鲁河,破瞻对,焚其巢穴,巫师姜错太在火中活活烧死。泽旺迫于莎罗奔,率部攻打沃日各寨。大将马光祖前往援救,反被土人所围,冲突不出去,良柱率三百轻骑,飞马赶到,大败土人于巴纳山,泽旺乘败归降,莎罗奔有些手足无措。
马良柱趁胜前进,收复孙克宗官寨,攻下江卡,大破碉堡村寨百余处,收降二十余处,占了丹噶山,火焚撒龙等七寨,土人为之胆寒。噶固等处土人先后出降,唯有石达土人,拼死相抗,屡次出兵袭击大营。马良柱率军与其大战数十场,一时难以攻下。正在两军相持不下时,已降的土人重新又反,马良柱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马邦头人思错先已归降,总兵许应虎见马邦财物甚多,纵容部下将马邦各户都抢掠一空,妇女也大多被淫。思错大怒,率部重新上山,组织起兵马,将许应虎部团团围住,欲报血仇。马国柱率部解围,副将张兴又被土人围住,寡不敌众,降人趁机反水,将张兴杀死,全军大败。马国柱要求率部出山,张广泗不准。大雪封山二十余日,粮饷断绝,大军煮弓弩盔甲牛皮为食,极其狼狈。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张广泗只好允许马国柱退兵,大炮器械都落入土人之手。
哈攀龙,冶大雄部,趁敌人尚未布置妥当,率部攻破碉堡卡哨,直捣克逊。克逊之敌连连请降,张广泗大怒,毁书辱使,非要将反贼全部剿除不可。川西军本来分为四路,川南军本来分为两路,张广泗命各路到达指定地点,同时发起进攻。马良柱不遵将令,先行进兵,张广泗将其解职,由总兵任举接替其位。
在官军调整的空隙里,土人们垒起数百碉堡,每个碉堡里三五人,七八人,备有粮食淡水,与大军抗争。张广泗大举进攻,为时已晚。数百将士围攻一个碉堡,损伤将士上百,十天半个月才能攻下一个,而土人们三日内就可再堆筑一个,都占据险要,易守难攻,枪炮都派不上用场。
这一回张广泗可傻了眼,攻打数月,也没有太大的进展。粮饷接济不上,连连向朝廷告急。莎罗奔之弟良尔吉假做来降,阿扣与良尔吉通奸,也住在军营。另有巫师王秋,使用苦肉计骗取了张广泗的信任,官军大营中的动静莎罗奔无所不知。王秋建议官军以碉堡对碉堡,以石卡逼石卡之计,逐步深入。大军攻打二年有余,损伤将士数千,大将张兴被降人诱杀,游击孟臣也丧失粮饷,死于土人之手。全军队只攻下了碉堡三百有余,大军粮饷却被金川兵劫取无数。张广泗上奏皇帝,增兵练饷,皇帝大怒,将张广泗严厉斥责,任命大学士讷亲前往督师。
讷亲本是遏必隆之孙,保和殿大学士,一等公,吏部尚书。讷亲到了前线后,大为震怒,传齐了将领们破口大骂道;‘金川小丑,兵不过三千,户不过万,连粮草都不足,三万大军折腾了两年,都是白吃饭的?限三日内攻下噶喇依。如敢违抗军令定依军法从事。’
讷亲亲自督师,指挥任举,买国良各率五千精兵,向敌阵冲杀过去。讷亲见大军迅速通过石卡,心中很是得意。正在此时,山上滚下无数乱石,砸得官军断臂残肢,死伤无数。任举与买国良都死于乱石之中。讷亲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张广泗暗自幸灾乐祸,任其所为。讷亲骑虎难下,只好转而央求张广泗与他一同上疏道;
‘天时地利皆贼得其长,我兵无机可乘。冬春间当减兵驻守,明岁加调精锐三万,于四月进剿,足以成功,至迟亦不逾秋令。’讷亲又别上一密疏,指责张广泗信用降人,泄露大军机密。并特别指出;‘来岁增兵,计需费数百万。若等二三年后有机可乘,亦未可定。’
乾隆见疏大怒,严厉斥责道;‘卿等身在戎行,目击情状,不能确有成算,游疑两可。朕于数千里外,何从遥度?我军四万,彼止三千,何以彼应我而有余,我攻彼则不足?。’改由傅尔丹为川陕总督,大学士傅恒经略全军。赦废将岳钟琪之罪,前往金川,指挥平乱。将讷亲,张广泗等都解往京城治罪。
皇帝发京师以及诸省满,汉精兵三万五千,拨军费四百万,并发内帑十万两,用于犒赏。皇帝亲自告祭,皇子及各大臣都来送行。调各处军马万匹,军前备用。金川小敌不灭,实在是大清朝的耻辱。傅恒一到军中,先将良尔吉,阿扣,王秋等内奸斩首示众。然后制订进军计划。
岳钟琪道;‘贼碉堡都修建在山险之上,并不当道。我军只要躲过这些碉堡,轻兵深入,直捣巢穴,贼人腹背受敌,不战自败,何必与其争一堡一卡之胜负?’傅恒叫道;‘将军之言,正合我意。将军可代我一行,破此顽敌。’岳钟琪将大军分散,趁着黑夜,直捣敌后。
莎罗奔驻军于噶喇依,猛然见到官军一夜之间,冲破千百堡垒,深入至此,不由得心中胆寒。岳钟琪打马上前,摘下头盔,对众贼人道;‘汝等还认得我么?’莎罗奔等土人见是岳大将军领兵到来,无不俯首下拜,连称不敢与大将军对阵,情愿归降。岳钟琪心里清楚,以威力服人远不及以仁义服人,于是与土人们坦诚相待,亲自领了十三人不带兵器,来到土人大营,商定归降条件。当夜岳钟琪就住在土人大营,酣睡不疑,土人无不敬服。
金川愿降一事报到了京城,皇太后也主张罢兵休战。于是恩准莎罗奔归降,与其儿郎卡随同岳钟琪来到军门,俯首谢罪。岳钟琪先行进入大帐,跪拜傅恒,请求饶恕二酋之命。二酋见傅恒在上面安坐,领受岳钟琪跪拜,不禁大惊失色道;‘我等一向视岳大将军为神人,如今那个大官安然领受其拜,其威风远在岳大将军之上,天朝之威不可量也。’于是莎罗奔谨遵朝廷政令,对天盟誓,遵六事,归还各土司侵地,献出罪大恶极的凶犯,缴纳军械,解散土兵,献金银,服徭役,金川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广西,云南等处土司作乱规模不大,随起随即平定。甘肃,西藏等处,都设置了驻军,改土归流大业,取得了显著成效。准噶尔部在[光显寺]大败后,归顺了大清。等噶尔丹策零死后,又起争端,三子一女,同类相残,争夺起大汗之位了。
噶尔丹策零长子名叫达尔扎,乃是庶出。二子那木扎尔,是正妻所生,应袭汗位。三子莫克什,骁勇善战,力大无比,瞧不起老二那纨绔子弟习气,经常出言不逊。女儿乌兰巴亚尔嫁给了首领达罕,夫妻二人谨遵遗命,拥戴那木扎尔坐床,成为新的大汗。那木扎尔畏惧老三,将其毒死。信任宵小之徒,排斥旧人,准备把哥哥姐姐都设法铲除,统一准噶尔各部。
达尔扎见事不妙,与姐夫达罕联手,除掉了那木扎尔,将他的亲信全部杀死,达木扎夺了汗位。继位之后,心有余悸,能推翻自己,取而代之的除了姐姐与姐夫还有谁?于是将他们发配到北疆大漠,与俄罗斯接壤。夫妻二人明白达木扎的用意,率部脱离了达木扎,向东投靠天朝大皇帝,不再与之合兵。达木扎大怒,亲自带领精兵十万将逃人兜住,一声令下,将万余人全部杀死,姐姐与姐夫也死在乱军之中。
达尔扎所作所为,为草原各部所不齿。大策凌之孙达瓦齐与辉特部台吉阿睦尔撒纳在雅尔率先表示不满,不再奉其号令。达尔扎想杀鸡给猴看,出动六万大军,讨伐二人。二人部下只有三四千奴隶,抵抗不住大军,逃入了哥萨克。达尔扎不肯罢休,紧追不舍,非要斩草除根不可。
阿睦尔撒纳对达瓦齐道;‘与其束手待擒,不若鋌而走险。射虎射咽喉,打蛇打三寸,我愿带一千五百勇士涉险而出,捣其中军大帐。’达瓦齐大喜,选出一千五百精壮,各带十日口粮,怀裹利刃,登山涉险,绕过敌营,到达伊犁。抓住了个俘虏,审问出达尔扎就在城外大营中心毡帐内,当夜众人袭入大帐,将正在拥妓饮酒的达尔扎一刀砍死,割下了头颅。出来号令三军,三军都愿意归降。阿睦尔撒纳将达瓦齐迎接回来,拥戴其登上大汗之位。
阿瓦齐虽是名将之后,却是个废物。自从他登上了大汗之位后,骄奢淫逸,部众离心,年年都有叛逃者。每当出现大变故,都得请阿睦尔撒纳出头摆平。眼看着阿睦尔撒纳的势力越来越大,心里也是有些疑忌。经常摆出大汗的架子,将阿睦尔撒纳当作臣子,让他明白自己的地位。等到准噶尔各部基本平定,阿瓦齐集结全部兵力,声称阿睦尔撒纳反形已露,出兵征讨。三四十万大军蜂拥而来,阿睦尔撒纳抵敌不住,带着二万残兵投奔天朝,请求天朝为其作主,平定准噶尔之乱。
满清兴起于东北,乃是女真人的后裔。自从康熙皇帝在乌兰木通大败噶尔丹后,一百二十位蒙古王公齐集热河,进献白银二十万两,在避暑山庄外围修成了[溥仁寺],作为对康熙六十大寿的贺礼。满人来自草原,与草原民族同生共体,语言文字都有相通之处,满人皇帝没有不懂蒙古语言的。天朝与蒙古王公们在多伦诺尔大草原上对天盟誓;‘蒙古与天朝,永不再战,天下一家,永永普宁。‘班禅活佛带着二千高僧与西藏官员,长途跋涉二万余里,行程五百多天,抵达承德避暑山庄。内外蒙古,青海,西藏,云贵山区,都无例外的纳入了大清的版图,而准噶尔割据势力口服而心不服,时时作乱,西北大军总得严阵以待。此次准噶尔内乱,给天朝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乾隆皇帝决定,接受阿睦尔撒纳的归顺,出兵平定准噶尔之乱,将准噶尔地区真正的纳入大清的版图,使其归于王化。
乾隆任命直义公班第为定北大将军,阿睦尔撒纳为副,挂定边左副将军印,军出北路。任命川陕总督永常为定西将军,萨赖尔为副,挂定边右副将军印,军出西路。率吉林,索伦等处八骑随从征战,乃是大清的精锐,专门镇守龙兴之地,并没有染上汉人的陋习。马甲海兰察如同一座黑塔,一到京城就引起一阵骚乱,让京城的官员们瞠目结舌。
满人遗俗老年人到了七十必须得死,如果到岁数不死,子女也没义务赡养,老年人自己也觉得没有脸苟活下去,请来喇嘛作一道场,然后备下一席丰盛的宴席,作为飨神,食后或是在空斋饿死或是投舍身崖而自杀,千百年来都是这么个习惯。海兰察到了京城之后,惊讶这些老年人不死,还有脸活着,大呼小叫的,把那些老头子吓了个半死。
满人发丧凡是平常人都是将尸体涂上牛油,赤裸裸的吊挂在树林中,任凭鸟兽叼食。食尽后亲友们相互祝贺,该人可以托生了。若是食之不尽或是鸟兽不吃,亲人们认为该人生前罪恶深重,上天不肯饶恕。后人们祈祷上天,重新涂上牛油,请喇嘛念经,为其赎罪,不让鸟兽食尽等于上天不容。而进关之后,随同汉俗,已经大改特改了。海兰察出生于黑龙江,那地方一向保留着满人的遗俗,在京城闹了不少的笑话。
满人有食肉大典,大学士阿克敦庆贺六十大寿,搭喜棚六十处,满人们闻讯而至,都来吃肉。这类吃肉大典都是显贵人家才有能力举办,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肯入坐,就是贵客。阿克敦之子阿桂负责招待客人,一开始海兰察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吃肉大典来人都盘腿坐在红毡上,一般来讲十人或是七八个人一桌,吃的越多主人越是高兴,吃的少的主人反而对其冷淡,不算满人勇士。每个桌上先上肥肉十斤,约有二尺长短,用铜盘所装,另有铜碗,铜勺,用其盛肉置汁倒高梁酒。客人自备片刀,技术高的可片下一片薄薄的大肉片,视之透明,按规矩是不准使用佐料的,就是水煮白肉。满人进入内地后,大多数人口味都变高了,很少有桌能吃尽十斤方子肉,可是海兰察一个人就占据一桌,吃得满嘴流油不断的喊着‘添肉’。阿桂大喜,一面亲自为这位武士添肉,一面连连致谢,海兰察成了吃肉大典的主角。直吃得日薄西山,喝得烂醉,海兰察吃下了三四十斤肉才算罢休。阿桂命人将其扶了进去,海兰察如同一座山一样倒了下去,呼呼大睡。第二早醒来,饭量还是大的惊人,将阿桂府里的千斤铜佛搬过来,挪过去,下人们看得心惊,阿桂也惊愕不已。
阿桂是乾隆三年举人,因父荫授为军机章京,曾在金川参谋军务,本次被提升为内阁学士,参赞大臣,随同班第讨伐准噶尔。因为老父身体欠佳,阿桂是不太想随军出征的。阿克敦责其应以国事为重,阿桂谨遵父命,临行前为老父作寿,也是有缘分,与海兰察相识,以后得其死力甚多。
阿克敦对阿桂不太放心,考问他道;‘若是让你主理军政,你当如何对待将士们?’阿桂毫不犹豫的答道;‘一切按军令从事,违犯一分治一分,违犯二分治二分。若有人胆敢违犯十分,定斩不赦。’阿克敦大怒,拾起木棒披头盖脑的就向阿桂乱打过来,一面打着一面骂;‘我打死你个破家绝户的,你不是我的儿子,你给我滚的远远的。’阿桂连忙下跪,请求老父教诲。阿克敦恨恨道;‘将士们出生入死,谈何容易?若犯了十分军法治其六七分就已经了不得了,一二分的过错哪里值得惩处?要是没有容人之量,太祖皇帝焉能成就今日的伟业?’阿桂牢记老父的教诲,果然待兵如子,成为后来的名将,此是后话,暂且放下。
大军进入新疆,准噶尔各部都牵羊担酒,前来慰劳大军。行前皇帝立有军令;不准乱杀无辜,抢夺一物,违者军法从事。军行数千里,越过险关江河无数。达瓦齐并不得人心,准噶尔人见天朝军威雄壮,无不俯首听命。达瓦齐合兵万人,在伊犁沼泽后面与官军对阵。班第下令全军扎营,明日决战。
海兰察吃罢晚饭,对部下说道;‘趁着夜色,咱们出去消化消化食,取几颗人头回来耍耍。’带着部下二十一骑,不由分说,杀入敌阵。达瓦齐带军前来阻拦,海兰察一声巨吼,如同霹雳,将达瓦齐吓得心惊胆裂,跌于马下。海兰察与部下二十一位索伦勇士在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连杀数百准噶尔勇士,只须一二回合,就可结果准噶尔军中有名的猛将。准噶尔将士招架不住,被杀得大败。连夜拔营而逃,投奔回人阿克苏部,请求援助。天亮之后,班第发现准噶尔人已逃得不知去向?将海兰察唤过来好一顿埋怨不提。
回酋霍迪斯见达瓦齐被清兵杀得大败,心中不由得暗自盘算道;‘达瓦齐与我本非同族,往日不过借助其势力,镇抚各部回人就是。如今达瓦齐被清军所败,不过是一条丧家犬而已,何必为这只丧家犬与天朝为敌?’于是假做热情招待,杀牛宰羊,送来美酒,把达瓦奇与他的部下都灌得烂醉。当夜集合大军,将达瓦齐,随之同行的罗卜藏丹津,还有数百头目都捆了起来,解到军前献俘。班第等将领大喜,重赏了回酋,大军留下少部分军队协助阿睦尔撒纳招抚各部,按准噶尔原有四卫拉特,划分疆域,颁赐爵位。驻军以伊犁为中心,恩抚远人,推行朝廷政令。
皇帝受俘见了达瓦尔,知其不过是个肥胖的愚人,没什么头脑,于是将其特赦,封为亲王,在宝禅寺街为其建了府第,择隐郡王孙女下嫁与他。达瓦尔不习惯于内地生活,每日里就在池里赶着鹅鸭嘻戏,胖得像头肥猪,一身膳气。皇帝封其为御前侍卫,恩遇甚厚。对于罗卜藏丹津也养了起来,厚加款待,对待其它头领也恩遇有加,只是不准许他们回到草原,蛊惑乱民。
阿睦尔撒纳见大军迅速平定了准噶尔,达瓦齐已是笼中鸟,釜中鱼,自己不禁野心膨胀起来,想做准噶尔之主,割据一方,称王称霸。经过一系列精心安排,阿睦尔撒纳露出反骨了。若知天朝如何对待此事?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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