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回,陆孔昭大施纵横术,绿营兵浴血战平凉
却说康亲王在帐中正在烦恼,不知应从何处进兵?营外有诸生求见,康亲王命人请他进来。只见来人昻然而入,见了康亲王长揖不拜,朗声说道;‘士子陆孔昭,拜见大王。’康亲王见其人气宇不凡,知道非是寻常人物,连忙命人赐座。陆孔昭并不谦让,坐于下首,拱手向康亲王发问道;‘大王提一旅之师,前来平定叛乱,不知想从何处着手?’
康亲王道;‘耿逆连连败退,军心不稳,已招降十二万有余。如攻其一处,势必可下,届时趁胜且剿且抚,叛贼不难平定。’陆孔昭冷笑道;‘大王可知叛贼有多少兵力?’康亲王道;‘耿精忠不超十五万,郑经不超二十万,尚之信十万左右,唯有吴三桂实力最强,现有兵马估计不下四十万。’
陆孔昭道;‘倘若吴三桂大举进攻江西,与耿精忠合兵。郑经与耿精忠消除误会,达成和议,共抗大兵,尚之信与之联手,分路合进,曾养性,马九玉在浙江包抄后路,大王准备如何进行抵敌?’康亲王语塞,离座向陆孔昭施礼道;‘先生此番前来,必有破敌妙策,愿先生教我。’
陆孔昭微微笑道;‘叛贼百万,非施纵横之术,难以奏效。闻听耿精忠已派张文韬前往郑经处议和,两家以枫亭为界,郑军已攻下了潮州,现占有泉,漳,潮,韶,惠,汀,邵八郡之地。刘国轩正在整顿水师,顺江而上,攻取瓜州,威逼金陵。并计划从海路攻入浙江,再进军山东。如果郑经在大陆站稳了脚根,将要取代吴三桂,耿精忠,成为我大清的心腹之患。吴,耿二贼一向不得人心,并不可怕,真正的大敌乃是台湾的郑经。大王之军不超十万,强力攻取,困兽犹斗。耿精忠已下了死令,凡开启劝降书,不斩来人者,一律按谋反治罪。白显忠布置了游骑,严加防范,大王即便想要招抚恐怕也无从下手了。陆某不才,颇晓纵横之术,只须大王几纸亲笔招降信,并委我以闽粤招抚使一职,准我见机而行,便宜从事,百万逆贼则不足为虑也。’康亲王大喜,立授其闽粤招抚使一职,拨兵三千,银十万,准其相机而动,朝廷一概照准。只要能平定叛乱,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陆孔昭心中早已有数,他曾见过吴三桂,耿精忠,还有郑经,那三位都对陆孔昭的傲慢无礼大为恼怒,不肯听其干说,将其赶了出去。如今有了施展的机会,决心为大清王朝建立一番功业。他与旁人不同,不是秘密进行招抚,而是打出了招牌,大张旗鼓的四下宣传道;‘奉朝廷之命,前来招抚范时荣,王镐两位大将。彼二人乃是我同乡故旧,有康亲王亲笔招降信在此。’此事一下子就哄传开来,白显忠不能不疑。派人前来盘查,二将再三解释绝无接受招降书一事,也从不曾与陆孔昭见过面。此事传到了耿精忠的耳朵里,也是惊疑不定,命白显忠将其二人调回福州,以免再发生倒戈事件。
调令一下,这二人慌了神,范时荣对王镐道;‘这大酱掉进裤裆里,不是屎别人也当做屎了。明摆着耿精忠欲解除我二人兵权,再加以治罪。蒙受此不白之冤,到哪里能说得清楚?’王镐说道;‘也不知陆孔昭是在用反间之计还是真的想招抚你我?如果真的有康亲王亲笔招降信,不如率军归顺了朝廷,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比跟随耿精忠这个狼崽子要强得多。’
范时荣道;‘此事我也曾想过,只是不忍负了白将军,故尔犹豫不决。’王镐道;‘我等可劝白将军一同归顺,为其求一纸招降书,不但可保白将军,且可保住十五万将士的性命,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二人商议妥当,派亲信到了陆孔昭之处,果然有康亲王的亲笔书信,连白显忠的官诰也早已准备下了。二将大喜,趁着夜色,带领部下一齐下山,到清军大营请求归降。康亲王大喜,厚待了二将,令他们仍旧统领旧部,随军立功。派八旗将士接管了防区,白显忠的崇安关就已无险可守,七万大军进退无路,只好接受了招抚,全军归降了大清。
郑经处得知耿精忠已是兵微将寡,不再信守和议,挥兵杀向了福州。耿精忠已是山穷水尽,悔不当初。正在万般无奈之时,陆孔昭只带了五名随从,代表朝廷前来招抚耿精忠。耿精忠大喜,秘密将范承谟勒死,对招抚使解说道;‘本王本无反意,是范总督听信了小人的挑唆,欲谋害本王,鼓动将士们不遵号令,抢占关隘要塞,本王只好起兵自保,好有机会向朝廷加以解释。前方将士不知本王初衷,贪功妄进,进入江浙。本王再三勒令回师,有军情文书为证。郑经再三鼓动本王与其联手共抗大军,本王严词拒绝,与其争战数年,也是为的保住大清江山,不与前朝余孽同流合污,负了朝廷。如今大兵已到,本王正好卸肩,在康亲王麾下,共同讨伐叛逆,舍此再无别求了。’
陆孔昭道;‘靖南王祖孙受四代皇恩,乃是大清开国元勋,岂能与朝廷分心?皇帝也怀疑其中别有隐情,所以不准轻加大兵。既然误会解除,君臣一体,还是合兵同抗郑贼便是。我已布置黄梧之子黄芳度趁虚袭取漳州,郑贼知此,必然回军,我军可趁势追杀,收复靖南王藩封之地。’耿精忠大喜,整顿属下兵马,与清军联合作战,明军果然撤了回去,但仍然固守八郡,一时难以攻下。
却说黄芳度趁漳州空虚,先派人潜进城里,四下放火,城中乱成一团。守将黄鼎新,卢英正在指挥救火,黄芳度,黄蓝两路人马杀进城来。二将措手不及,都被叛军杀死,黄芳度占领了漳州,将郑军家眷不分老幼,全部做了无头之鬼。郑经得知此事,气得大叫一声,昏死了过去,悔不听从白豪子的劝告,先除掉这个身边的隐患。郑经回军围住了漳州,昼夜攻打,非活剥了黄芳度不可。黄芳度与守军心里都很清楚;城破之后,没有一个人能够活命。众将士抱着必死之心,拼命加以抵抗,同时向各路清军紧急求援。坚守了两个多月,已是十死七八,城墙倒塌了三十多丈,只剩下两三千疲卒还大部分有伤。城内天地会会首吴淑趁势聚众而起,攻下了城门将郑军引了进来。黄芳度率军巷战,寡不敌众,退到了开元寺,突围无望,投井而死。郑军搜遍了全城,凡是黄芳度的部下以及亲眷,全都被屠,黄氏一门三十余口都被残害,只有黄芳泰突围到了广东,前去求取救兵,算是留下了一根根苗。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形势起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陆孔昭已说服了尚之信反正,率兵十万,向郑军杀了过来。先前吴三桂令尚之信让给郑经惠州驻军,尚之信不肯,双方便已是交恶,。郑经登陆后凭借优势兵力攻下了惠州,并大举向广东进犯,尚之信坚壁清野,好不容易算是保住了五郡之地。傅弘烈神出鬼没,说不上啥时候就给他来一下,所以一直注重防守,并不出省与别处争夺地盘。
陆孔昭亲自前去说服了尚之信仍旧恢复平南王之位,傅弘烈就转入了广西,不再与尚之信为敌。尚之信也想以功补过,借此机会打败郑经,夺回自己的失地,所以聚起全部兵马,气势汹汹的向郑将何佑扑了过来。何佑驻军惠州只有一万兵马,兴化守将赵得胜有三万兵马,何佑向赵得胜求援,赵得胜以没有延平王军令为借口,不肯出兵相助。何佑是台湾明军而赵得胜是新降耿军,双方一向是面和心不和,何佑也不再勉强,带领四千兵马,分成两路,与惠州城内遥相呼应。
尚之信驱兵来到了惠州城下,天色已晚,安营扎寨,准备明日攻打惠州。后夜三更,两路兵马从后寨杀入,城里也出兵三千,直扑大营。尚军本来士气低落,经此一战,四散奔逃,尚之信吆喝不住,只好随着大军败回了广东。尚之信又羞又愧,斩了三员领军将领,这一次不打惠州,而是发兵围住了兴化。何佑记恨赵得胜,也不出兵相救。
此次尚之信携带了大炮,一顿猛轰,兴化城墙被轰倒五丈有余,尚之信亲自督战,哪个还敢向后退缩?十万大军一举攻下了兴化,惠州孤城就很难坚守得住了。何佑见势不妙,率军逃往泉州,惠州便不战而下。康亲王在北,耿精忠在东,尚之信在南,一齐向郑军压了过来。福建水师提督万正色联合荷兰水师从海路向厦门大举挺进,郑经四面受敌,又怕断了后路,连忙将八郡将士撤入海中,登上海船,退守厦门,金门。不到三个月,东南已控制在清军之手,清军由被动防守转成了主动进攻了。
却说广西孙延龄本是被逼而反,原指望吴三桂能够迅速平定天下,自己也能够割据一方,做个广西王。谁知形势越来越糟,孙延龄夫妻都有些后悔。傅弘烈多次动员他们夫妻莫负皇恩,还是及早反正,才是唯一出路。孙延龄连一个马雄都对付不了,更不用说有什么宏图大志了。于是便与朝廷私下往来,准备寻找机会,从后面给吴三桂来一下子。马雄探得清楚,便把孙延龄的举动密报给了吴三桂。吴三桂不动声色,假出兵收复广东之名,派从孙吴世综率兵十万,来到了桂林。孙延龄只好出城,虚与周旋。二人分手后,孙延岭未等进入城门,忽然跃起三四十苗兵,向孙延龄扑了过去。孙延龄奋力抗争,杀死了五六人,也被毒箭射进了胸口,跌于马下气绝身亡。
吴世综一声令下,大周将士占领了桂林全城,接下来把广西属郡攻下了七八个,吴三桂有了半个广西。吴世综把孙延龄的首级送到他的老对头马雄处,马雄打开盒子对孙延龄的头颅哈哈大笑道;‘延龄亦有今日乎?’那头忽睁目张口,跃将起来,直扑马雄之身。马雄大叫一声道;‘延龄杀我。’倒地吐血而死。孔四贞原本是吴三桂义女,被送到了大周皇帝身边,好言相慰,只能含悲忍痛,自怨自艾,任其所以了。
却说平凉地脊人稀,粮食缺乏,乃是边防屯军之地而非王霸建基立业理想之地,这一点谁都能看得出来。吴三桂建议王辅臣在平凉采取守势,而将主力出平凉,攻西安,控制函谷关,御清军援兵于关外,等攻下榆林后再回头对付张勇等部,满盘棋就全活了。
为了牵制清军,吴三桂命西蜀大将军吴之茂率大军攻入了甘肃,与王屏藩合兵打下了临鞏,驻师陇右,准备进军关中,与王辅臣会合,拿下三关,将四川,甘肃,宁夏,陕西联成一片,然后再大举东征,循李自成之路,夺取天下。但王辅臣既念吴三桂旧恩,又愧对皇恩浩荡,所以只是在西北方面采取行动而不是与朝廷撤底决裂,全力东征。
张勇属下多是王辅臣旧人,几番招降,都被张勇斩使毁书,严词拒绝。王辅臣首鼠两端,举棋不定,只在西北打转转,从无大的举动。倒是王屏藩屡次出奇兵,断清军粮道,捣毁驿站,隔绝秦燕,散布流言,称大周皇帝已进了北京,康熙已逃出关外等等。三秦军民不辨真伪,从乱之人甚多,几次将清军逼入绝境。张勇会同多罗贝勒,提督王进宝,巡抚华善坚守三关,将吴之茂,王屏藩阻挡在武关之下。四川郑蛟麟举兵从乱,将宁夏总兵陈福全家抓了起来,逼其从乱。陈福拒不从命,全家被屠。愤而率部攻打花马池,惠安,安定,定边,发兵围住了固原,被朝廷改任为陕西提督。
固原乃是平凉军马运送粮草必经之路,王辅臣派兵三万来援固原,城内外一起发作,把陈福大军杀得大败,陈福以临阵脱逃的罪名斩了贾从哲,张元经两员大将,让他们做了替罪羊。为了将功抵罪,陈福要求再次攻打固原,切断叛军粮道。皇帝并不清楚前方的实际情况,对此不置可否。陈福不待上命,催军向固原而来。
正是寒冬腊月,雪深没膝,大军顶风冒雪,长徒跋涉三四百里,来到了惠安。陈福下令道;‘明早五更会食,攻打固安,后期者斩。’部将熊虎抗议道;‘我军行进多日,将士们都筋疲力尽。固原叛军一万有余,岂能一战而下?应先休息几日,再行进取。’陈福大怒道;‘本督正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汝何乱我军心?给我推了出去,斩首示众。’副将刘德慌忙劝道;‘未曾临战,先杀大将,于军不祥,可先寄罪,待战后治罪不迟。’众将一齐跪下求情,陈福恨恨道;‘看在众人之面,暂且饶过于你。明日若是不肯尽力,两罪一并处罚,绝不宽恕。’熊虎羞愧满面,退了出去。
熊虎对刘德道;‘前番失利,这厮杀了贾,张二将为其顶罪。此次未等开战,便要杀我无罪之人为己立威。天寒地冻,将士们手脚全都冻裂。连武器都握不住了,岂能一举攻下固原重镇?待我先杀了这厮,全军降了王辅臣罢了。’二人商议妥当,半夜时分,率部冲进了中军大帐,将陈福一刀刺死。
张勇闻变,不待上命,令老将赵良栋带亲兵百名,火速前往惠安平定宁夏兵变。赵良栋急行三日,来到了惠安,守城将士原本都是赵良栋的部下,便开城迎其入内。届时宁夏将士人心慌慌,正不知如何是好?赵良栋对众将士道;‘陈福驭军无方,激成变故,朝廷不予追究。今后谨遵朝廷之命,还都是大清的忠良。’由此军心安定了下来。赵良栋秘密调查作乱之人,借议事之机,设下埋伏,将熊虎,刘德抓了起来。连同营兵阎国贤,陈进忠等六七人,斩首示众,余者一律不问。康熙大喜,便批准了张勇的推荐,任命赵良栋为宁夏提督,接替了陈福。赵良栋并不急于征战,而是整顿军纪,汰除侵饷冒占等陋习,选任称职的领军将领,加强训练。三年后成了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军,一举拿下了泰州,西和,礼县,雄视汉中,兴安,成了一把插入叛军腹部的钢刀。
王进宝原本是张勇部下的一员骁将,草原厄鲁特部落趁火打劫,王进宝带着三千骑兵,流动作战,屡败蒙古大军,立下了赫赫战功,张勇推举其为西宁总兵。王辅臣攻下了兰州,张勇命王进宝相机收复,两军隔着黄河,既无船只,又无浮桥,叛军不以为意。王进宝四下巡视,见沿河渔民有用牛皮扎成革囊,用之钓鱼的,心中有了主意。出重金秘密收了几十个革囊,选择没有月色之夜,将五百勇士渡过河去。到了龙尾山敌军大营,发一声喊,冲了进去。守将李廷玉喝得烂醉,稀里糊涂的当了俘虏。
缴获了船只后,将大军渡过了黄河,一举攻陷了安定,金县。趁大雪之夜,袭取了临洮,休息百日,四月整军攻打兰州。周将赵士升率军出城对阵,三万周军呼啸而来,王进宝执刀督战,命前军万箭齐发,周军攻击受阻,退了回去。在营外筑起了长围,坚守不下。王进宝知道兰州存粮不多,也筑起了长围,断了周军的粮道,过了六七十日,城里已是无粮,赵士升只好率部造筏欲渡黄河,弃城而走。王进宝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将其所造竹筏一把火烧个精光,沿河布下游骑,一兵一卒也休想逃过河去。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赵士升走投无路,只好打开城门,全军出降。
此时吴之茂已率部占领了西和凤凰山,王进宝率部前去堵截。两军对阵,吴之茂以长盾为阵,步步进逼,刀枪箭矢全不顶用,反被周军射死无数,王进宝折了一阵。败退了三十里,王进宝在党家山设下了埋伏。第二日周军大举进攻时,两路伏兵从侧后杀出,长盾兵无从躲闪,跌进山崖之下的不计其数,周军大败而逃。吴之茂占领了北山,切断了临洮,鞏昌的粮道。王进宝攻下了盐关,罗家堡,将北山敌军与周军主力隔绝,出奇兵从后山攻入,将周将徐大仁擒住。吴之茂只好领着败残人马退守铁叶硖,红山堡,筑起长垒,护以梅花桩,采取了守势。王进宝亲自带五百骑兵,设伏牡丹园,突然袭击了周军的运粮车队,将几百车粮食全都烧毁,周军就陷入了困境。
吴之茂向四川谭弘紧急求救,谭弘带着三万精兵一路破关斩将,向陕西杀了过来。满将赫叶带军前去堵截,被谭弘杀得大败。王进宝率部三千赶往通渭,正遇见赫叶逃了过来,对王进宝连连摇手道;‘贼兵势大,不但是谭弘精兵三万,土寇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万人马,漫山遍野,不计其数,将军还是退兵坚守要塞为益。’王进宝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东峡口只能容得十余骑并排行走,彼有精兵百万又能奈我何?将军可稍歇,请在山上作壁上观,看我将士如何破敌?若知此战胜负如何?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七回,罗刹鬼入侵北满州,南怀仁救助俄使臣
却说谭弘率大军前来援救王辅臣,将满将叶赫杀得大败,叶赫劝王进宝速速退兵,以避其锋,王进宝只是冷笑。传令将士们下马歇息,养精畜锐,而派出五十骑兵砍伐了树枝,将树枝栓在马后在东峡口内往返奔驰,以作疑兵,专等谭弘到来再作道理。谭弘带着兵马来到山前,只见得东峡口内马嘶人喊,尘土冲天,不知道山后究竟有多少兵马?谭弘怕遇到埋伏,连忙下令后撤。大军一动,埋伏在山脚下的王进宝大喝一声,率军凶猛杀出。谭弘心虚,且战且走,王进宝追杀了二三十里,方才鸣锣收兵。谭弘见势头不对,率领部下退回了四川,不再管王辅臣的死活了。王进宝再接再励,将静宁攻了下来,休整六十日,进军乐门,前往攻打吴之茂大军。
吴之茂见王进宝远道而来,分兵两路,夜晚来劫寨。王进宝行军总是车营在中,一安下营寨,先将兵车环绕在外。兵车都是外包铁皮,不惧水火,内装粮草弓箭枪炮。见敌军前来劫寨,王进宝并不慌张,命令弓箭手,火枪手在车后迎敌。吴之茂几番冲突也是攻打不进去,闹到了天亮,只好丢下了几百具尸体,鸣金收兵。
休息了五日后,得知满兵已切断了周军的粮道,攻下了通渭后山关隘,卡住了吴之茂退回四川的咽喉要道。王进宝下令每日营寨推进一里路,前营与后营轮换着往前进逼。周军攻打不入,只好步步后退。吴之茂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就是想要一战也是难求。两军相持了三个月有余,周军已是山穷水尽。吴之茂只带了十几名亲信,丢下数万大军,爬山越岭,逃回了四川。
军中无主,周军出营投降,王进宝命降军在前,清军在后,一举攻下了平原,固原,整个平凉就都落入了清军之手。康熙见报大喜,授王进宝奋威将军,提督平凉诸军,可相机采取行动。皇帝深有感触的叹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张勇举荐了赵良栋,就平定了宁夏。举荐了王进宝,就平定了平凉。文如汤斌,武如张勇,朕心何忧?此二人入贤良祠,当之无愧矣。’
此时礼部报上来俄罗斯国书,是用拉丁文书写,礼部无人认得。皇帝宣来南怀仁,命他将该国书翻译出来。南怀仁读了一遍对皇帝道;‘这是一封要求和谈,划定两国边界的国书,两国人员在尼布楚一带发生了一系列冲突,俄国沙皇希望有一个和约,建立一种和平共处的良好关系。’康熙不高兴的道;‘不就是那个罗刹国么?朕早已知晓了,在前朝万历年间入京进贡因使臣语多不恭被赶出京去。父皇在位时彼国曾派一使臣入京,居然狂妄的册封我大清皇帝为中国国主,欲我国奉其沙皇为正朔,受其藩封,也被赶了出去,差一点砍下了使臣的脑袋。从那以后罗刹国就经常袭我属民,掠我财物,朕因国势艰危,尚难以顾及,他们却找上门来了?’
南怀仁奏道;‘万岁息怒,据臣所知,罗刹与俄罗斯大有不同,皇帝切不可将其混之。俄罗斯乃是东斯拉夫人种,以打猎采蜜,刀耕火种为生。在唐朝末年,形成了基辅罗斯大公国,兼并了几十个部落,成为东欧地区的新兴国家。后来与拜占廷有了往来,学会了耕种,经商,有了文字,接受了东正基督教作为国教,逐步走向开化。自成吉思汗之孙拔都降伏了基辅,波兰,捷克,匈牙利,回师伏尔加河,建立了大金帐汗国,他们就成为了中国的藩属,奉元朝为宗主国。金帐汗本来是直接向各部落收取贡赋的,因为基辅王公们较为恭顺,所以后来就委托他们向属民收取贡赋,分其为特维尔,莫斯科,梁赞,莫拉姆等十个公国,对金帐汗负责。莫斯科伊凡-卡里达大公施展谄媚,贿赂的手段,骗取了金帐汗的信任,成功的谋取了弗拉基米尔大公的封号,利用统一征收贡赋的机会,大发横财,实力迅速增长,到了元末时期,已经形成了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度,有河北全省这么大,并有了自己的武装部队。‘
‘元顺帝被赶出中原之后,分裂成了喀山等五个汗国,伊凡三世以不知道应向谁贡赋为名,断然停止了向金帐汗贡赋,所得全归俄罗斯所有。元朝内争激烈,无力对付伊凡三世。阿合马汗率军征讨莫斯科,两军在乌格拉河两岸对峙,谁也不敢过河决战。到了冬季阿合马不得不退兵,后来由于内哄被杀于顿河,从此俄罗斯撤底脱离了金帐汗的统治,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国家了。伊凡三世自称为‘全罗斯的王’,自命为拜占廷皇位的继承者,用拜占廷的双头鹰皇徽作为莫斯科的国徽,并表示天下万国,都应臣服于拜占廷。他的儿子伊凡四世在万历元年正式即位,自命为沙皇,既为凯撒皇帝之意。要求天下万国都奉他为君主,不肯降伏的,便要进军讨伐。’
‘万历三年,出动十五万大军平定了喀山汗国。接着把阿斯特拉汗,失比尔汗,都加以降伏。金帐汗的五个汗国他平定了三个,打跑了两个,领土一下子扩充了十倍,已经要打到了西伯利亚地区了。在北方,伊凡四世同时与日耳曼人,瑞典人,波兰人,立陶宛人开战,一直打了二十五年之久,谁也没有打败了谁。因为国力衰退,曾被迫奉波兰王子弗拉基斯拉夫为沙皇,但后来又被俄罗斯贵族收买的哥萨克骑兵推翻,拥立了罗曼诺夫为沙皇,从此开始了新一轮的领土扩张。’
康熙说道;‘太祖高皇帝留有遗旨;任何人不准随意踏入龙兴之地,除非持有朝廷特许的采参,捕猎证明,越过柳条边的治以重罪。据太祖太后讲;是先祖曾接待过一位铁冠道人,善测风水。那时候我族还很弱小,幸亏神鸦相救,方才避免了灭族之祸。那铁冠道人指点了龙穴,嘱咐先祖道;‘不可在此一带伐树杀生,泄了元气。只要东北万物昌盛,满族就会兴起壮大。神龙喜欢长睡,一睡就是三五百年,切莫惊动于它,可保汝子孙后代长盛不衰。’后代子孙都谨守此命,不敢轻易动山上一草一木。入关之后,特别栽种了柳条边,严密盘查,不准满蒙汉人擅入,皇家特许与巡边除外。这些年来忙于进军中原,就有不知何方蛮夷擅入禁地,进行偷猎?土著蛮夷朕可姑息,大多是金帐汗余孽,已臣服于我。外来罗刹却是残暴贪婪,毁我林木,坏我风水,盗我金银矿产。更有甚者,食我子民,作为口粮。强迫未婚男子每人向其贡赋紫貂皮十张,已婚十五张。不交者吊打火灼,惨不忍睹。据宁古塔奏报;罗刹鬼掠去土著女子,进行轮奸。待其体瘦色衰,则分而食之。如此野蛮民族,与禽兽有何两样?朕一腾出手来,必加以铲除,不可故息养奸,贻祸于后人。’
南怀仁奏道;‘据臣所知,入侵者并非是沙皇官方人马,乃是一些在俄罗斯犯有重罪的歹徒,无处存身,避祸于大清国土。自从与西欧建立了商业通道后,俄罗斯的皮毛大受欢迎,价比黄金。在重利的驱使下,一些商人不避艰险,来到西伯利亚,用廉价收购土著的貂皮,狐狸皮毛,转手获利百倍。那些匪徒仗着手中的西洋枪械,闯到了皇家禁地。赶走了商人,霸占了货源,不用一文钱,以征收赋税的名义,抢夺土著居民的皮毛,并订出必交数量,否则便要烧房杀人,活吃女人小孩。土著都逃离故乡躲避这些罗刹鬼,但逃到哪里他们追到哪里,一直逃过了伏尔加河,那些匪徒也就追过了伏尔加河。罗刹鬼首领耶尔马克,科尔佐等人为了取得兽皮,改变了策略,只要是按他们的要求上交贡赋,就不再残害那些居民,而对不服从者则变本加利,更加残暴。就这么样,那些歹徒控制了广大的区域。金帐汗残部与他们的争战从来就没有中断过,但罗刹鬼武器精良,蒙古勇士很难把他们赶了出去。’
康熙道;‘既然都是些盗寇匪类,俄罗斯国主怎么又给了他们不应有的名号?’南怀仁道;‘这就是权术与政治,许多的地理发现与占有都是源自于无路可走的匪徒与冒险家,然后国家才予以承认,任命其为该地总督,代表了国家,台湾的麻苇郎不也是如此么?金帐汗的后人娶了俄罗斯女子,生儿取名为斯皮里迪昂,靠贩卖黑貂皮起家,招揽了一些逃犯与亡命之徒,将他所侵占的区域,修建了堡垒,安排三五名手下带着火枪与食物负责该地区的毛皮征收。他用金钱打通了贵族,买来了俄罗斯贵族头衔,然后公开的向东挺进。占领一处,把堡垒修建一处,十几年功夫,已挺进入西伯利亚。该家族是要建立从莫斯科到东海岸的皮毛通道,不需什么投入,只要将掠夺来的再投了进去,就成功的控制了整个北满区域,声明那些无主之地为沙皇的领地,不再承认大清皇帝的所有权益。后来西比尔曾雇用哥萨克争夺过该地的霸权,没有得逞。于是转而侵占北满其它的区域,无数歹徒与冒险家都来到西伯利亚,大肆掠夺,瓜分领地,皇家龙兴之地就没有一刻安宁了。’
康熙摇头道;‘父皇见罗刹鬼闹得太凶,也曾屡派大军前往驱赶。但大军一退罗刹鬼就又回去了,赶也赶不走。实在没办法就命令将土著居民都迁往内地,断绝其粮食,怎知罗刹竟然步步紧逼,在我黑龙江修起了一座城池,叫做‘雅克萨城’,真是令人忍无可忍了。’
南怀仁笑道;‘说起这雅克萨城城主,倒是有些来历。我耶苏会教士徐日升,曾与其打过交道,皇帝可宣他上殿一问。’康熙传旨徐日升进殿晋见,徐日升得此荣耀喜不自胜,连忙进殿,三拜九磕,见过了大清皇帝。康熙见他虽是西洋人士,长得却是眉清目秀,心中便有三分喜爱。于是向他说道;‘南怀仁说你曾与雅克萨城主打过交道,可有此事?’
徐日升奏道;‘确有其事,并非妄言。因海上风险太大,传教士十死七八,方能来到天朝与印度,罗马教会欲寻求一陆路,我等即是探路之人。途经莫斯科,请求通行文书,一路跋山涉水,误入歧途,进入了西伯利亚,沿黑龙江走到了雅克萨城,曾被其城主扣留了多日。’
康熙问道;‘该城主是何等人物?徐日升答道;‘他俄文名字叫做尼基福,车尼高夫斯基,因为抢劫罪,被投入了伊利姆斯克监狱。他鼓动罪犯们杀死了看守及长官拉弗兰提,奥布克夫,率八十四名罪犯亡命于黑龙江,专靠抢劫为生。后来将土著村寨阿尔巴萨占领下来,掠土人为奴,修筑了城堡,安装了重炮,成了当地的霸主,就是如今的雅克萨城。他大肆招收匪徒与罪犯,为己所用。用金钱收买了沙皇的宠臣,赦免了他的死罪,并当上了新地区的行政长官。沙皇干脆把罪犯都流放到了西伯利亚,成了雅克萨的俄罗斯武装力量。沙皇得到的是金银与土地,罪犯们得到的是奴隶与皮毛,还有掌管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就这么着满人祖先的发祥之地已逐步被俄罗斯所侵占,从顺治元年到现在,短短的三十年中,俄罗斯以不同形式移民约两万余人,掠夺黑貂,狐狸,虎豹,野鹿等毛皮不计其数。仅西历公元1594年就付给奥地利三十三万七千九百五十件,每件毛皮约十张左右。当年阿尔汉格尔斯克还出口了灰鼠皮三十五万六千件,每件二十张。近些年来野兽急剧减少,冒险家们就一步步的深入。接下来恐怕就要逼近长城,越过柳条边了。’
康熙听得来气,猛的将桌子一拍,厉声喝道;‘大胆罗刹,将我满人之元气毁坏殆尽。如不早日将他们驱赶出去,恐怕不等朕传位子孙,我大清的龙脉就已完结了。等叛贼平定,朕必亲征,将罗刹都赶了出去。’南怀仁与徐日升吓得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康熙醒过神来道;‘两位爱卿,不必惊慌,朕并非对汝等生气。传旨奏乐,为二位压惊。’宫廷乐队连忙奏其鼓乐,康熙听得手舞足蹈,就把罗刹一事扔在脑后了。
等演奏完毕,康熙问徐日升道;‘蛮夷西僻之地可有如此美乐?’徐日升奏道;‘西洋乐曲与天朝大不相同,臣略通一二,愿为万岁献上一曲。’说罢取出小提琴,拉了一段圆舞曲。康熙刚想评论一番,徐日升转弦将方才宫廷乐师所奏之曲一毫不差的演奏出来,康熙惊得瞪大了眼睛道;‘爱卿真是神人,听过一遍就可丝毫不差的演奏出来,若是早生几百年,广陵散,霓裳羽衣仙乐都不致于失传了。’
徐日升道;‘臣不过私下将曲谱速记了下来,像我这样的在西洋车载斗量,无可胜计。让臣就地取材,再为陛下献一献丑。’于是吩咐取来饭碗与清水,摆开十几个装水之碗。徐日生用筷子击打出各种轻快美妙的西洋乐曲,康熙听得如醉如痴,连声叫好。当下就传旨将徐日升留在礼部,专门侍候皇家宫廷演奏。康熙不待传教士门开口,便已放宽了对西洋天主教,基督教的封闭政策。康熙也知道南怀仁等传教士的良苦用心,并不是来华为官,而是为天主作工的。只要传教士们为朝廷立一功,康熙就相应的予以恩赐,放一放手。就这样耶苏会在此期间内在中国有了一个转机的机会。
康熙对俄罗斯很是不满,连国书也不肯复,这一来可把使臣尼古拉陷入了尴尬的地步。尼古拉来找南怀仁,求他帮帮忙,南怀仁说道;‘中国很少与外面世界接触,对国际之间的交往礼仪是完全不懂得的。因为他的周边国家都是一些弱小的国家,有史以来几乎都是他的属国,所以中国把自己视为天下的中心,把其他的国家都视作蛮夷,认为不过是一些饮毛茹血,只知道放牧打猎,无知无识的野蛮人,与禽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各国使臣前来中国,在他们的眼里都是贡使,是前来承认中国的宗主国地位,归于王化的。除了贡使之外,他们不接待其他的外国使臣,更不要说以对等身份平等的递交国书了。英吉利,西班牙,法兰西与贵国曾多次派来使者要求通商,互有往来,但由于不肯按中国的礼仪向皇帝三拜九磕,俯首称臣,所以都是无功而返,没作成任何事。葡萄牙商人跪拜了中国皇帝,并答应每年进贡,所以得到了澳门作为晒货栈,才使得各国商人有了立足之处。葡萄牙与西班牙私下里瓜分了势力范围,东方归葡萄牙所属,各国是不予承认的。但想要打开中国的大门,没有中国皇帝的点头,那是根本办不到的。贵国以前的使臣带了中国的国书回去就没了下文,也是这一次皇帝不肯再回国书的原因。’
尼古拉道;‘我国没有人会翻译汉文,更不用说写了,再说通商无望也不可能万里迢迢来中国回复国书。我这次什么也拿不到手,回去怎么对沙皇交待?来一次可是不容易,也是国库的一项大开支。希望神父能帮我这个忙,事办不成有封国书阐明中国政府的态度也是好的。’
南怀仁道;‘不用打听,我也清楚的知道中国皇帝能怎么答复。无非是;天朝物产丰富,应有尽有,天朝无须到尔处荒僻之国求取什么。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朝不阻远人向化之心,汝王恭顺,可封其为俄罗斯国主,永镇北疆,为天朝藩属。三年一贡,以沐皇恩,等等套话。中国人妄自尊大,闭眼不看外面的世界,总认为自己是天下的中心,一切都是最好,最为先进的。对于各国,只有恩赐,从无平等交换。你不承认他比你高一等,就将你拒之门外,干脆不与你打交道。中国是个文明古国,有着五千余年的文明史,传下来一套非常严谨繁琐的礼仪程序,对于礼仪的重视,已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要说是君臣之间,就是平民之间的礼仪也是西方人难以学会的。利玛窦神父钻研了二十年的汉学,才打开了这扇神秘的大门,又被罗马教庭那些无知的上层给关上了。为了能够在中国留下来,不使天主的声音从这块土地上沉寂,我们正在一点一滴的作工,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恢复神殿。在中国作事必须得服从中国人的习俗,这是留传了五千年,根深蒂固的习俗,比贵国的历史还要久远。中国是一个特别的民族,我们先得了解他,才能很好的与他打交道。’
尼古拉道;‘这些多神异教徒,是一些怪物。西洋所传说的‘震旦’,难道就是这个中国么?’南怀仁答道;‘也许有些误传,在耶路撒冷圣殿被毁后,是有一些犹太人逃到了中国,开封等处都有一些犹太人,信奉的犹太教。但年代久远,已经与汉人同化,很难称其为一个国家,连一个自治领地都不存在。利玛窦神父说西方所传的震旦国,大概指的就是中国。’
尼古拉道;‘不管怎么样,总得给我一纸回书,回去对沙皇有个答复。对于西洋传教士,沙皇一向是以礼相待,从不加以刁难的。若不是那些野蛮的蒙古人残暴的对斯拉夫人进行压榨,也许俄罗斯能跟得上西方前进的脚步。我们都是欧洲人种,有什么事情还是相互多照应一些才是。’
南怀仁道;‘我一向对俄罗斯抱有好感,况且贵国也是信奉上帝基督的,有机会我是愿意为俄罗斯沙皇效力的。但钦天监是个闲职,此事说不上话去。等我做一些工作,哪怕从礼部弄一纸回文,也算是大人不虚此行。’尼古拉大喜,连连致谢。
南怀仁经过一番斡旋,由自己起草,盖上了礼部大印,总算是把此事圆了过去。康熙让使臣给沙皇捎去了口信;‘尔国必须禁止匪徒擅入天朝禁区,为非作歹。也不许接纳我方逃人,挑起事端。如不从速退出天朝属地,天兵一到,玉石俱焚,届时休怪本皇帝言之不预也。’尼古拉此时更有何想?只好收拾行李,狼狈而去。
徐日升神父很快的就成了宫廷里的红人,康熙不仅仅是听他的演奏,更多的是询问一些外国的事务。由此懂得了什么是国界,什么是国际之间的交往,国际法以及边界的和谈等等。康熙是个聪明人,虽然有些事情似懂非懂,依旧改变不了中国皇帝是天下共主之观念。徐日升也怕触及忌讳,不敢深说,但由此奠定了中俄两国选择边界作为谈判解决领土争端的基础,而不是必须来北京接受皇帝的恩赐。
徐日升发现,那些满汉大员们不仅是无知,浅薄,狂妄,而且出奇的固执,接受不了任何外界新鲜的事物,认为都是邪门歪道。他们对西洋知识与书籍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满人大员只相信武力,还沉迷于祖先北尽极荒,南到大海,西到天山的丰功伟绩,只要铁蹄可到之处,都是他们的臣仆。他们既是鞑靼的后人,又是大金,大元的继承者,蒙古各汗不过是他们争夺天下的潜在敌手。对于俄罗斯,他们更是将其视为野蛮人,根本就不懂得道义,只能用铁骑刀箭来与他们对话。也知道罗刹鬼修建了城池,并备有威力强大的枪炮,兵力少了难以打败他们。但从心里还是倾向于武力驱逐,而不是劳民伤财,费时费力的两国谈判。在他们看起来,只要拿出全国一半的兵力就可以将俄罗斯以及一切不服天朝的争霸对手一个个分而歼之,达到天下的大一统,由各个王公大臣,王子王孙成为各大汗国的主宰,大清皇帝才能够真正的君临天下。
他们信奉远交近攻,想要先平定内外蒙古,西藏,吐鲁番,尼泊尔,安南,缅甸,南洋诸国,进而臣服日本,俄罗斯,西洋各国。在这些个大员们看来,什么国界不国界的,全看力量如何?只要有实力,尽可以纵横天下,臣服万国,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的。对于边界的划分不过是权宜之计,就象是南宋与金元盟约一样,不过是势力均衡状态下双方暂时的妥协。一旦哪一方有了实力,这种盟约就是废纸一张。天下无公理,强权就是公理。当务之急是先平定了南方之乱,腾出手来就让罗刹蛮夷知道一下大清国的厉害。他们从来就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天朝更为强大,更为进步的国家。更不相信什么国际法,国与国之间的盟约。在有能力之时天朝可加以重兵进行征讨,逼其向天朝俯首称臣,就如同秦王平定六国一样。在没能力之时便运用权术,以夷治夷,令其自相残杀,不得不争相向天朝称臣,以取得较为优势的军事地位。驾重驭轻还是驾轻驭重,全凭天朝皇帝的英明神武,再加上众臣们的辅佐。君临天下,万国来朝,是历朝历代天朝皇帝的最大心愿。
康熙处在一个极其关键的历史时期,这一点他本人是非常清楚的。稍有不慎就会失去中原,如同元朝一般被汉人赶到草原沙漠中去。有史以来,异族统治中原没有超过百年的,有的不过是十几年,几十年,最后都被汉人同化或是回到了草原。鞑靼民族历史悠长但文化短暂,几乎没有几本本民族的书籍,与汉文化相比,真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所以康熙不想压制汉文化,而是取其菁华,为我所用。以正统承继孔孟之道的身份以取得汉人的认可,巩固满人的统治地位,确保皇位能够有效的继承下去。他比满人大臣们要学得多,眼界心胸也开阔的多,皇帝圣明不仅仅是一种奉承,而是发自于大臣们的内心。皇帝的高瞻远瞩,远见卓识,确实令众臣难以望其项背。
汉人大臣们都是八股出身,离开了[四书五经],便会无所适从。文字的查禁更使他们战战兢兢,如履深渊,如履薄冰,唯恐反清复明的重罪落到自己的脑袋上。康熙运用驭臣术,驭民术,逐步的收揽天下人心,习惯成自然,时间一长,传了两代,三代,四代,汉人自然而然的就会习惯于自己的奴才地位,形成皇家所需要的奴隶性。‘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人一读书,思想就会变得复杂,好胡思乱想。所以除了官宦子弟,培养其为大清王朝效力的以外,小民最好是无知无识,混沌愚昧,这才是大清朝所需要的臣民。皇帝让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有了这些百姓做大清的子民,不就是江山永固,可流传千古了?
焚书坑儒自有焚书坑儒的道理,全国已毁掉了几十万卷禁书,还得加强这种查禁,让异端思想无处藏身,即焚其书,又消灭其人,坚持个一百年,二百年,就不信训练不出唯上命是从的忠心臣民。满蒙大员背后都称汉人为汉狗,就得把这些有狗性的愚民降伏其认识新的主人。这条路很长,有一些臭文人还不肯认可狗一样的活着,他们的思想就是对大清王朝最大的威胁,对这类危险人物绝不可心慈手软。
对于吴三桂这样的野心家康熙并不太担心,那不过是一条恶狼,主人是降伏不了他的。但其胃口越来越大,主人也是供应不起的。这条恶狼越是强壮对主人的统治地位威胁就越大。但一吃饱这条恶狼也会懒惰,安于现状的。事实证明皇帝的判断是准确的,吴三桂并没有向北进军而是停于洞庭湖南,骄奢淫逸,当起他的大周皇帝来了。东南与西北基本平定,下一步就是倾尽全国之兵力,将吴三桂击败,加以歼灭了。若知吴三桂如何对付清军的征讨?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八回,群魔大战两湖间,图海平定察哈尔
却说吴三桂起兵之后,天下群起响应,前来投靠联盟者不计其数。少则二三百人,多则三五千人,都是天地会,白莲教或是各地反清武装。这些人几乎都建议吴三桂立明室之后,以为号召。吴三桂虚做应酬,心中不以为然,也不肯接济这些人粮饷,甚至于连个空头职衔也不肯给。各处义勇无奈,只好自己想办法。没有营帐,盖一些草棚。没有粮饷,攻掠清军小股驻军或是抢夺清朝官员的家财,没收敌产,勉强往前维持。
吴三桂称帝后,这些义勇大部分散了去,只留下了一些在故乡闹得太凶,没法子或是无颜面回去的义勇,专门骚扰攻打清军。吴三桂任凭他们自生自灭,并不以那些人的死活为意。清军却不这么认为,在朝廷眼里这些个‘棚寇’比三藩之乱还要危险,所以先调集大军围剿棚寇。杨玉泰,朱益吾等棚寇都是各占一处,从湖广到闽浙,约有三五百股。清军断其粮草,将他们各个击破。三四年后,棚寇已是烟消云散,不足为虑了。
吴三桂表面上重视人才,凡是举旗跟从他的旧将都委以显赫爵位,但在骨子里还是认为只有自己家里的人用着放心。云南是皇太孙吴世璠领兵镇守,四川是侄儿吴之茂作为西蜀大将军。吴应麒领兵十万,吴世斌领兵十万,女婿胡国柱领兵十万,吴世璠亲舅舅夏国相领兵十万。这几路兵马攻长沙,下岳州,入袁州,进江西,起初都是一战而下,后来则与清军形成了拉锯局面,攻守不断,各有胜负,吴三桂对前方的军情战报也看得淡了。
由于吴应麒聪明过度,辖区内的粮食都被清军高价套购了去。加之滇蜀大旱,两广湖南战乱不已,五六十万大军粮饷成了问题。粮价翻了三四倍,百姓手中的粮食都被搜刮干净。往往不等周军来到,百姓就逃得没了踪影。面对无人无粮的空城,除了弃城而外,别无他想。周军夺得城池无数也丢掉无数,全是由于粮食供应不上。
为了维持大军所需,吴三桂只好在云南想办法。抓了数万苗民,逼着他们入山开采金矿银矿。矿区内死尸无数,不堪虐待者经常奋起反抗,各苗寨都结寨自保,不再服从大周皇帝的旨意。
吴世斌骁勇善战,敢做敢为。正因为如此,吴三桂对他多有挟制,怕其功高震主,将来同室操戈,谋夺皇太孙之位。吴应麒鬼心眼多,生性多疑,但不会使用权术,吴三桂因其并无大志,也不甚重用于他,用之守城守关罢了。胡国柱英俊潇洒,美容仪,才思敏捷,很得吴三桂的欢心。在女婿身上能找到自己过去的影子。吴三桂任命其为武英殿大学士,亲军金吾卫大将军,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皇家的御林禁军大将。大周皇帝把一些日常政务都委托给胡国柱处理,胡国柱不辱君命,事事都办得正合皇帝之意。
吴三桂也是七旬老翁,有八面观音,四面观音,连儿等绝色女子陪着,哪里还顾得上前方的战事?在吴三桂看起来,清廷就如同当年的元顺帝一样,已是强弦之末,没什么大底气了。但人生短暂,应及时行乐,方不负为人一生。要是迅速的平定天下,就不知道该出现多少个新起的霸主,要与大周皇帝争夺天下?最好是以黄河为界或以长江为界,北方是大清王朝,南方是大周王朝,各路诸侯除了臣服这两个王朝之外,没有别的选择。要是逐鹿中原,别说是各路诸侯,就是自己属下的大将们也会由猫变成了虎,掉过头来想要吞吃自己的主人。
耿精忠,尚之信,王辅臣,郑经等人的狼子野心吴三桂不是不清楚。若无张勇等人在西凉为清朝卖力,王辅臣早就割据一方,称王称霸了。对于耿精忠吴三桂也没想与其有太多的合作,进军江西只不过是做个姿态罢了,并没想倾尽全力,引火上身,把清军主力吸引到了自己这方面来。最好是清军与耿精忠两败俱伤,王辅臣也是那样,这样就逼得这些举旗反清的各路诸侯不得不聚在大周的旗帜之下,奉大周皇帝为正统。清廷曾多次派人与吴三桂讲和,让他回去就藩,永镇云南。吴三桂清楚;这不过是清廷的分化瓦解之策,不可上那个当。等其他反清武装被一个个被消灭了,清军不发大兵攻打云南那就出了鬼了。
吴三桂命李本深这个杂牌部队出贵州攻打湖南诸郡,胡国柱在后面接收。李本深作战并不用力,没有半点当年高营或是李成栋的气魄。对此吴三桂也不太苛责,反正你不打仗就没有粮饷,抢到粮食你就吃,抢不到你就饿着。弄得李本深部下怨声载道,吴三桂只装作啥也听不到。
较为卖力的主要是国舅夏国相,东征西杀,立功无数。猛将马宝手握双斧,有万夫不当之勇。每当临敌,大喝一声,当先冲向敌阵。无论多么有名气的武将,不须三斧,就会大败而逃。马宝冲入敌阵,所过之处,都是残肢断臂,哪儿人多向哪儿冲杀,把清军头颅挨排儿砍去,死于斧下的不知能有几万?是个生来的煞星,杀人魔王,一闻其名就令人胆寒。
夏国相很清楚,只有自己多立大功方能保住外甥的皇位,也就是保住自己全家。吴应麒对他心怀嫉妒,总是扣住大军粮饷不能及时发放。胡国柱也是不阴不阳的,夏国相难于施展,只能尽人事而后听天命,与吴世斌,吴应麒暗地里较劲。吴世斌多次想要出兵攻打清军前线大本营,顺承郡王勒尔锦开府的荆州。攻敌所必救便可打乱清军的部署,寻找战机,进军湖北,策应川陕。但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总以大军粮饷供应不上为由,不准其进军。一转眼三四年过去了,大周军队还是在老地方打转转,看起来神龟所测还真的是很准确的。
清军情况可是大不一样,不但是粮饷供应充足,而且凡是参战的汉军一律按月饷四两发放饷银,行粮在外。砍敌首级赏银五十两或是升职一级,当下就可兑现,所以全军士气高昂。不仅如此,就连傅弘烈,张勇等部不待上命,先颁发的虚衔都予以追加实授,补发俸银。这一下子汉军更是人人奋勇,个个争战,根本不考虑满将出力还是不出力了。
满八旗是最为骁勇的部队,但多数时候是备而不战,除非汉军攻不下来的才出动铁骑,铁甲军,一显风采。汉军将领也知其意,所以并不攀他们。当兵吃粮,立功受奖,而且这一份军功可长保富贵,衣食无忧。既尽忠于皇帝,又名利双得,何乐而不为?在平定三藩之乱中,绿营兵出力占十之八九,满八旗所立军功是极其有限的。莽依图将军总想把傅弘烈的军功窃为己有,康熙看得明白,对下面说道;‘傅弘烈不要军饷,屡立大功,你们还有什么可挑剔的?满八旗并未受亏待,就不要再抢夺不是自己的军功了。’傅弘烈等汉人将帅对皇帝感激不尽,都决心以死来报效皇上的知遇之恩。
扬威将军和硕亲王在吉安被夏国相先锋大将韩大任所败,周军趁胜攻取了吉安,萍乡。萍乡城南有座小山,唤作七星台,俯瞰城中,地势险要。夏国相将中军大营扎于七星台上,分左中右三营,据险而守。清军主帅方云鹤,副将李子受,高起龙,兵分三路日夜攻打。两军交战几十个回合,各有胜负。方云鹤见月边有晕,对二将道;‘月晕而风,可备下柴草,明日火攻。’第二日果然刮起了大风,清军点燃了柴草,大火顺风而上,浓烈的黑烟熏得周军睁不开眼睛。清军敢死队口捂湿毛巾,奋勇杀入。后面大队,一涌而上。周军抵抗不住,败下山去。清军顺势收复了萍乡,在七星台上扎下了大营。马宝从岳州来援,见七星台已失。勃然大怒,与夏国相合兵再来争夺七星台。
清军见周军败而复来,只用枪炮箭矢加强防守,并不出战。马宝攻打了五日,粮草已是断绝,只好撤兵,不再继续攻打。三将随后追赶,并不敢过于逼近。来到了长沙,只见七个城门都大敞四开,城中一个人影也没有。三将惊疑,不敢入城,退兵五十里,打探周军的动向。
夏国相见清军不敢进城,便回到了长沙,拆除了火药,布置兵力,加强防守。满帅昌平王沙纳哈见绿营兵屡胜,挥动大军围住了长沙,连攻三日,也没有攻进城去。昌平王大怒,身穿金甲飞身而上,连杀十几员周将,清军随着攻上了城头。双方争斗,周军渐渐不支。正在此时马宝拎着双斧杀了过来,交手三五合,便将昌平王一斧砍倒,跌于城下。满兵们抢夺昌平王的尸体,死伤了五六百人,满军营内哭声震天。马宝借机杀入敌寨,满军败退五十余里,到了七里山阿弥岭方才止住了脚步。
龙泉天地会首领郭公子起兵夺得了龙泉,太和,安福,吉安四城,夏国相以联合抗清为由,派韩大任前去进行谈判。郭公子来到了周军大营,韩大任取出一道圣旨,对郭公子道;‘奉大周皇帝之命,册封汝为招讨大将军,率军前去讨伐清贼方云鹤。这四座城池留于本将在此驻守。’
郭公子厉声道;‘我非吴三桂之臣,如何强行封我?这四城都是子弟兵打下来的,岂可将弟兄们的身家性命都交付于你?’韩大任把杯一摔,刀斧手一拥而上,郭公子以及四五十位随从都被砍成肉酱。韩大任趁城中不备,发兵攻下了龙泉,将城里抢个精光,男子被屠,女人遭淫,龙泉成了人间地狱。那三座城池闻听此变,纷纷逃离,变成了几座空城。周军见无粮草也存身不住,只好收军再回长沙,四下打劫,解决大军粮饷问题。
大周四年,清帅扬威将军和硕亲王率满汉大军八万前来攻打长沙。吴三桂御驾亲征,出兵十万,从常德,沣州来援长沙。三月初一,两军会战于官山。吴三桂头戴冲天冠,龙袍玉带,出阵对和硕亲王道;‘朕身经百战,所向无敌。汝乃初出茅芦,还是及早退兵,可保住性命。’
和硕亲王冷笑道;‘汝打的不过是草寇流贼而已,天兵之神威,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和硕亲王早已在阵中布下了蟹爪铁骑,一声令下,两翼如同离弦之箭,向大周御林军冲杀过去。吴三桂并不慌张,前军闪开,阵内涌出上百头巨象,向清军铁骑踏了过去。铁骑再猛也抗不住大象的脚踩,阵前血肉模糊,一派狼籍,清军大败而逃,吴三桂令旗一指,十万御林吾卫亲兵如同虎豹一般冲杀过去。清军大败,死伤近半,和硕亲王带着残兵败将逃进了湘阴,浏阳山中,方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兵部急调多罗贝勒出江西,穆占出陕西,与湖广清军合兵会攻长沙。龙泉[慈恩寺]熊和尚来到了清军大营对穆占道;‘贼兵屠了龙泉,乡亲们欲报此仇。贫僧熟悉本地区山路,可引汝等破了贼兵。’穆占大喜道;‘如能破贼,可不再追究以往反叛之罪。高僧可前面带路,本帅亲自带兵前往。’熊和尚带着清军从荒僻山路,出永兴,过东北十八都。取道郴州与廖江城之间万寿山百丈峡,一路连下都桥口,秧溪田,梯子岭,皂角树,苏仙桥等险要处,突然出现在郴州城下。周将大惊,弃城而逃。醴陵,茶陵,攸县,安仁,都一战而下。吴三桂急忙派重兵把守观音崖,才止住了清军的进攻。
大周皇帝败了满帅,志得意满,驻陛衡阳。顺承郡王命满将石固山,易将军率兵五万,攻打衡阳,擒拿贼首吴三桂。吴三桂密令马宝伏兵盐沙岭,这盐沙岭在永兴六十里处,形如蟹螯。满将自恃兵马众多,哪里怕什么埋伏?大军一路长驱直入,直奔衡阳杀了过来。
等进了谷口,石固山方猛然醒悟,为时已晚,马宝已将谷口用乱石堵死。前后都是死路,周军乱扔草木,放箭火攻,清军死伤遍野,在火中四下奔逃。石固山整顿铁骑,选了一处缓坡,带军向上猛冲。周军搬出马拒,铁骑就跳不过去。易将军喊道;‘大帅休慌,末将在前面开道。’命将士们丢下马匹,徒步前进。这些铁骑都是全身铁甲,刀枪不入,马宝砍死了易将军,却没挡住石固山的逃跑。这一战清军主力全军覆没,石固山只带着数骑逃进了鸡公山,再也不敢出来了。清军虽败,郴州却是对衡阳的最大威胁。吴三桂屡次派兵前往攻取,都是大败而归。有了郴州的牵制,周军不敢分兵北上。
南方局势相对平稳,川陕方面却屡传败报,吴三桂抖擞精神,带着五万金吾亲兵移驾来到了成都。定西大将军贝勒董额因征战不力,被康熙免了职,改任原中和殿大学士,礼部尚书兼摄户部督饷大员图海,总督西北,为抚远大将军,满汉各路大军一律归他指挥调遣。这图海是满人大员中较有头脑之人,深受皇帝赏识。忠贞营李来亨,刘体纯,郝摇旗等十三家,四五十万人马,祸乱郧,襄之间,无人可敌,全凭图海的步步为营之策,才将乱贼加以平定。虽说时间长了一些,但效果显著,横行天下三十年的流贼余孽,最终是败在了图海的手里。三藩之乱兴起,京城禁军都开赴前线,京畿空虚,只留下一些个空营盘,吓唬不知情者。不知怎么?这个底细让察哈尔汗王子布尔尼给打探到了,布尔尼再三鼓动父王趁机袭了北京,统一内外蒙古,号令天下,成为察哈尔大皇帝。怎知父王安于现状,不肯发兵,布尔尼知道机会只在呼吸之间,于是劫了父王,将其软禁了起来,号召各部落出兵,杀进关内,共图天下。
没有察哈尔汗的命令,各部落都有些惊疑不定。首领们要求见一见汗王,议一下军事行动计划与所掠财物子女分配事宜,布尔尼托词拒绝,首领们更是疑神疑鬼的,不敢随其轻举妄动。张罗了多日,三十六部藩属没有一家肯来与之合兵的,布尔尼骑虎难下,只好率领自己属下的五千勇士向北京杀了过去。
警报传来,京城大乱。康熙较为镇定,命人侦察叛人有多少兵马?得知只有布尔尼一支,约五千人马,康熙心中大喜。把信郡王鄂扎,大将军图海宣到宫内,对他们二人道;‘察酋作乱,京畿危急。各部都在观望布尔尼之胜败。倘若布尔尼得志,不须十日,各部落就会群起响应。察哈尔一起,套部,准部都将趁机而起。如此一来,大清休矣。京城如破,八旗谁家能够保全?朕命汝二人率八旗家奴前往平叛,只要能压住这一头,采用什手段都可以。’
图海奏道;‘家奴们生性贪婪,必以财色诱之,方可为我所用。只要任其所为,微臣就有办法平定布尔尼。’康熙龙颜大悦,准许便宜从事。图海聚起了三万家奴,信郡王挂抚远将军印,图海副之,出了京城,就纵兵大肆淫掠。把掠到的大车,财物,粮食做为军需,女子作为军用品,一路上见城掠城,见镇掠镇,浩浩荡荡,杀出了关外。
到了达禄,遇见了布尔尼大军,两军各自扎下了营寨。图海对八骑家奴们道;‘察哈尔汗在元朝时期就已是大汗,几百年来积聚金银珍宝不可计量。察部牛羊比海边的沙子还要多,只要打败了他们,财物牲畜,美貌女子,谁抢到手就可以归谁。’这些家奴们一向是主子脚下的一条狗,哪里享受过这些?一路上肥吃肥喝,美女尽情享受。挥刀杀人就如同宰一只鸡,没有人来过问。家奴们觉得如今就是死了也值,总算是姿情畅意了一回。此次如能获胜,名利双收,为什么不拼力一战?于是群情振奋,士气高昂,把军中的女子都杀死,以绝后路。胜了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败了也不能留给那些察哈尔奴才。第二日一早,全军整装待发,三万家奴一步步向布尔尼骑兵压了过去。
布尔尼万万没有想到满人还能聚起三万大军,心中不安觉有些胆怯。于是将三千骑兵设伏于山谷,自己带着两千人马前去挑战。图海挥动大军杀了过去,布尔尼回马便走,把清军引入了山谷。四下里伏兵呼啸而起,无数火把向谷内扔下来,清军乱做一团,乱冲乱撞,不知如何是好?
图海是见过世面之人,连忙吆喝家奴们不要混乱,按队列布阵。此时布尔尼率大军杀了过来,清军抵敌不住,连连败退。图海高声叫道;‘不可退却,再退了没一人可活。’于是身先士卒,向布尔尼杀了过去。主将向前,家奴们都缓过神来,顶烟冒火,杀向了冲来的察哈尔人。布尔尼什么都料到了,就是没有料到应当给清军留下一条败逃之路。困兽犹斗,况且是三万不斗必死的八旗家奴?既然逃路都给堵死了,除了拼死一战家奴们没有其他可想。两万多家奴蜂拥而上,三四个人围住一个察哈尔人,杀到了黄昏,察哈尔人已是支持不住,布尔尼只带了三十余骑杀了出去,向本部落败逃。
图海对众将士道;‘大家不可休息,趁此破竹之势,拿下察哈尔汗,分金银财宝,分女人去。’家奴们一片欢呼,连夜前进,布尔尼逃回第三日,清军已是追杀过来。草原上成年男子都是战士,出征之后,哪里还剩下几个男人?布尔尼情知抵抗不住,自己惹下了塌天大祸,无颜与老父相见,带着几十名亲随,奔向科尔沁部落,向其首领沙律请求援兵。
八旗家奴一进了察哈尔汗领地,就如同恶狼一般。老人小孩一律砍死,年轻女子都遭到了强暴,察哈尔汗的牲畜财物谁抢了归谁,信郡王与图海抢到了最肥的一部分,就是老汗王与布尔尼的王帐以及嫔妃儿女们。大军在察哈尔逗留了半年有余,家奴们还是乐不思蜀。在此期间科尔沁首领又将布尔尼的首级送了来,远征大军算是大功告成,凯旋而归。康熙特别安排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在南苑大红门行郊劳礼,论功封赏,诏告天下。被害百姓无处申冤,除了忍耐,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察哈尔汗经此一劫,也缓不过来元气了。老汗王勉强保住了性命,已是丧家之犬,没有首领肯再服从于他了。
对于撤藩一事,图海是坚决反对的,事后证明他的估计是对的。吴三桂一反,带动了全国半数以上的汉人起了反心。若是朝廷一旦处于劣势,那可真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乱人捶’了。别看现在张勇等人还忠于朝廷,那是被激的。那几位都是吴三桂的旧部,吴三桂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张勇,王进宝,赵良栋,孙思克等领兵大将的招降。如果西北方面一旦败阵,汉人将领都得归顺吴三桂,川陕危急,湖广也难以保住。康熙不等图海休息过来,就再三催促他前往西北领军平叛。在八旗内每佐领抽调二员大将,随他前去西北督战。这一回图海一反往常,对众将士道;‘欲要平叛,先得降伏人心,不使百姓跟随叛军。朝廷天兵应是仁义之师,不许擅取民间一物,违者军法处之。所到之处,先招抚,后征伐,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之策。’图海腰包早就装满了,朝廷粮饷供应又很充足。图海治军严谨,令行禁止,果然一路顺利,来到了西北前线。
出京之时,图海特别请来了当代诸葛,声震朝野的荆门名士周昌周培公,请其随军赞助。周培公学识渊博,善用奇计,六韬三略,孙吴兵法,诸葛阵法,百战奇略,天文地理,诸子百家,无不通晓,正是他劝说图海整肃军纪,收买民心,方才有了王者之师的西北征战。
大军来到了庆阳,王进宝派长子王用予前来会合,向图海汇报庆阳敌军情况。王用予对图海道;‘伪周守将名叫袁本秀,手使一柄七十二斤重的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城里贼兵约有两万,连杀我大将鄂泰,岳奇多,官军屡战屡败,难以进取,只好在此长期驻守,寻找战机。庆阳城墙高且坚固,非十万大军四下攻打,难以攻下此城。’周培公微微笑道;‘一勇之夫,何足为虑?待我略施小计,便可轻取庆阳。’若知周培公有何奇谋妙计?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九回,周培公妙计破强敌,延平王带病再举兵
却说周培公得知庆阳袁本秀勇猛无敌,命前锋骁将夏逢龙带了二三百善骂的士兵前往骂阵。夏逢龙其貌不扬,形如猿猴,但身手敏捷,善于飞腾跳跃,尤喜骂人,能将对方骂得七魂出壳,吐出血来,而他却更加得意,趁对方盛怒之时寻出空隙,将其打倒在地。奉命之后,夏逢龙带着他的虾兵蟹将们衣冠不整,队伍散乱,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庆阳城下。夏逢龙指名道姓的骂道;‘袁本秀那个狗杂种逞什么威风?没撞上老子,若是我早点来,现在他已变成狗肚子里的大粪,不知道死了多少日了?今天老子就是来取他的狗头,若是害怕就钻进裤裆里,不要再装什么英雄,只要跪下来磕三百个响头,老子可以留他一条狗命。’下面的士兵们扯开喉咙跳着脚骂,把袁本秀骂得七窍生烟,拍马舞刀,就向夏逢龙杀了过来。
夏逢龙左闪右跳,袁本秀砍了十几下也没有伤其一根毫毛。袁本秀是马战,夏逢龙是步战,且战且走,渐渐的就把袁本秀引到了山林小路中来。袁本秀想要回城,夏逢龙拾起一块石头向袁本秀后背打了过去。一边骂道;‘老子就想在这儿结果了你,如今你想往哪里逃?’袁本秀性情暴烈,拨转马头恨恨的道;‘你这猴子且不要走,本将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二人又斗了一阵子,夏逢龙在前面摔了一跤,爬不起来,袁本秀拍马上前举刀就砍。只听得‘轰隆’一声袁本秀连人带马跌入了陷阱之内。埋伏的弓箭手一齐涌出,将袁本秀射死在坑内,割下了头颅。
败军逃回了城里,副将周养民大惊失色,连忙紧闭城门,把城内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都赶上了城头,协助周军守城,伪造了清军的军令;‘凡属从乱之城池,城破之后,大兵放假十日,任其所为。’周培公命人喊话道;‘城内军民只要放下武器,还是大清的子民,绝不妄杀一人。大兵所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为了不祸及无辜,所以先抚后剿,以彰示皇上的爱民之心。’城里半信半疑,还是不肯出城投降。
周培公命人砍伐树木,打造了几十付飞石车。他并不用之飞石,而是把焦油等燃火物用绢包上,飞上城头炸裂开来。尔后火箭,火把,火炮一齐发作,南门楼上一派火海,几十丈远近空无一人。城门烧成半焦后,用火炮抵近一顿轰击,城门洞开,城里哭声震天,都知道已是没有了活路。此时清军又竖起了招降旗,再三声明只要放下武器,绝不妄杀一人。城内军民大喜过望,纷纷放下了武器,出城投降。
周养民交出了兵符官印后,周培公命人用兵符文书假造了调兵军令,飞马传递于西河,清水,礼县,成县。四城周军将领辨不出真假,领军出城援救庆阳。清军早就潜伏在城外,趁虚袭了四城。周军进退无路,只好都降了清军。图海命京城带来的八旗佐领率降军作为先锋,大军且剿且抚,连破延安,绥德,陇州,宝鸡,王辅臣连连败退,坚守平凉,不再迎战。周培公相看地形,对图海道;‘平凉城北有一座高山,名唤虎山墩,乃是西凉转运部队粮饷的咽喉要道。只要攻下了虎山墩,就切断了川陕贼兵的最后联系。王辅臣虽猛,也插翅难飞。大军久围,城中必定有变。’
图海亲带三万精兵,来攻虎山墩。山上周军精兵一万,枪炮凶猛,几次进攻都大败而归。无奈何,请周培公来到山下亲临指挥。周培公命两路佯攻,从清晨直打到午后,估计周军火药已是不多了。于是集中全部炮火,猛烈轰击,炮火刚一停熄,大军随之而上。周军拼死抵抗,清兵轮番进攻,一浪强似一浪。连续攻打八次,周军已是难于抵敌,被突破了防线。清军涌上山来,周军降的降,逃的逃,虎山墩落入了清军之手。
图海命将士们掉转炮口,向平凉城里发射,城内人心大乱。图海发布檄文道;‘天兵乃仁义之师,所到之处,先招抚,后攻伐,所以百战百胜,无坚不摧。今奉天威以讨叛竖,无虑不克,顾念城中生灵数十万,覆巢之下,杀戮必多。本将体圣上好生之德,暂缓进兵。还望伪周将领早归王化,洗心革面,朝廷不咎既往,仍以原职任用。’
周培公派降将潜入城内,游说下面将领。周军总兵黄九畴,布政使龚荣遇都被降将们说动了心。二人劝说王辅臣道;‘如今我军困守平凉,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虎山墩已落入清军之手,居高临下,平凉必不可守。与其玉石俱焚,不如暂且归顺。朝廷已是答应既往不咎,还按原职任用。将士们随大帅多年,也希望有一个好的结果。’王辅臣已抱必死之心,七位妻妾,都已自尽。他亲自出城,连胜几阵,但改变不了平凉的绝望处境。想到将士们随自己出生入死,千里转战,到了最后,还得几万性命随自己殉葬,却是心有不忍。便派黄九畴前往清军大营,商量出降事宜。
周培公见王辅臣有心归顺,经再三请求,随同黄九畴进入了平凉。王辅臣对周培公道;‘不知归顺之后,朝廷欲何以处置我西凉兵马?’周培公答道;‘庆阳等处归顺将士都已改编为朝廷绿营,饷银优厚,行粮充足。从前之事,既往不咎。随军立功,另有封赏。将军与部下均以原职委任,可随大军一起入川南征。将军被逼而反,皇上心中早已有数,不要多有疑虑。’
王辅臣道;‘皇上所赐蟠龙豹尾枪,从来不离我身。虽为下属所逼,却不敢率兵东指。众将皆劝我出潼关,入山西,循闯贼之路,问鼎中原。吴三桂出松滋,下荆州,就可控制天下大局。我非不知用兵之道,只因为皇恩浩荡,难以下此狠手。’
周培公道;‘夏国相在洞庭湖与朝廷激战多年,至今也未能进取寸土。天时地利人心,缺一不可。吴三桂自认为善于用兵,其实不过是小可之才,只为自己身家计尔,非是为的天下苍生百姓。战乱兴起,三藩所行均是盗寇行径而大兵爱民护民,秋毫无犯。顺逆之势,已是分明。将军乃是仁义之人,何不顺应天命,除暴安良,给平凉将士寻一条光明大道?’
王辅臣还是有些担心,疑惑的说道;‘先生乃是汉人,岂能尽知满人之心?归顺倒可,若再辱则生不如死。’周培公道;‘这一点尽管放心,行前抚远大将军图海已是答应下来,可当众与将军钻刀设誓,可保无它。’王辅臣大喜,约定了良辰吉日,会同两军将士在城外设坛钻刀设誓,歃血为盟,十万大军接受改编,易服雉发,再为大清绿营将士。
王进宝,夏逢龙作为先头部队向吴之茂残军,王屏藩大军杀了过去,吴之茂弃了秦州,逃往西和北山,被王进宝困住,不愿意投降,拔剑自刎而死。王屏藩已成孤军,被几路清军包抄堵截,先败阵于乐门,又败阵于红崖,汉中,兴安连连丢失。周将陈彭,王好问等相继出降。王屏藩整军益门镇,与清军决战,周培公设下了八路伏兵,将周军截成了九段,王屏藩这一回可是遇到了克星。无论怎么用兵,都逃不出周培公的神机妙算。攻坚也罢,野战也罢,王屏藩是百战百败,将士们纷纷逃散,不再跟随他作战。王屏藩见大势已去,给大周皇帝留下了一份遗表,就在山上找了棵歪脖树,吊死在了上面。
吴三桂昼夜兼程,来到了成都,整训各处,严守险关。蜀道多山,吴三桂用重金招募了一些苗兵,都是出身于猎户,善投飞枪。百步之内,无论你身穿多厚重的盔甲,都一枪贯胸而死。蜀道险关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清军纵有百万雄师,却是难于通过这些个隘口。周培公对图海道;‘吴逆坚守不战,数十万大军粮饷供应不上,乃是取败之道也。大将军可带领三万兵马在此虚修栈道,做出进取的姿态。我带众将赶往荆州与顺承郡王会合,取道湖广,去抄吴逆的老巢。’图海连连称妙,于是留下三万兵马以及足够的粮草,在此大张旗鼓的整修栈道,招抚周军,周培公与顺承郡王合满汉大军四十余万,向湖南方向杀了过来。
吴三桂临行之时将衡阳等处兵马指挥大权交给了女婿胡国柱,胡国柱大权在握,洋洋得意,根本不把下面的将士放在眼里。每当出师,一切服用玩好,奇花异石,精美桌几,茶具博具,一应俱全,都要随军而行。未等扎营,先安排自己的大帐。歌舞诗酒,享用不尽,哪里过问将士们的饥寒疲惫?大周皇帝一走他就成了监国之君,最高的主宰。一切都仿造大周皇帝的标准,穷奢极欲,弄得下面离心离德,怨声载道。胡国柱充耳不闻,还是我行我素,当他的临时皇帝。夏国相等处连连告急,胡国柱反有些兴灾乐祸,并不以前方的败报为意。周培公会同顺承郡王,川湖总督蔡毓荣,满帅安亲王,简亲王,赖塔等部,连破十几处重镇,夏国相,吴世斌连连求援,胡国柱就是不肯发兵。
要说胡国柱在吴三桂身边时间最长,对于这位老泰山没有人比胡国柱更为了解的了。平日里吴三桂是喜怒不形于色,威严如神,下面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吴三桂也很清楚;近侍太监们时间一长,不用主子说出来,就能摸清楚主子的所思所想,如同你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十拿十准,与外臣里勾外连,大事往往就坏在这些奴才的手里。要想保住皇帝的威严,重要的在于天威难测,让下面莫测高深,而且分而治之,防备尾大不掉,才能总揽全局,处驭重驾轻之势。所以宫内的近侍太监一年一换,谁也休想打大周皇帝的主意。对于吴应麒,大周皇帝是不以为然的。既螨顸又愚蠢,生性多疑,刚愎武断,父皇的短处他全都具备,而长处却一样也没有学到手。为贪小利把粮食折腾出去不少,前方将士谁也不肯服他。万般无奈,只好用其把守后方门户,统领十八处关隘,毕竟是自家子弟,用着比较放心。
对于吴世斌则需要压制一些,他总想当李世民,夺皇太孙之位。大周皇帝觉得对不起太子吴应熊,所以立了皇太孙吴世璠,吴世斌倚仗着军功总是不太服气。在吴世斌鼓动下面为其求封蜀王时,大周皇帝看出了危险。自己毕竟是七十三四的老人了,说不上啥时候就倒了下去。吴三桂并不想让后人骨肉相残,如袁绍的子弟们一样。所以不动声色的把一队队人马调开,有意的削弱吴世斌的实力。这些胡国柱比谁都清楚,他也就假装公事公办,配合着大周皇帝实现了这些意图,让夏国相的兵力不断的壮大了起来。
太监近侍能换而女婿是不能随便换的,正因为胡国柱不涉及争抢皇位之隐患,所以有些事情大周皇帝得借用胡国柱之手,才能够顺利的办成。吴世斌大骂胡国柱,却不敢对皇帝说三道四。吴三桂入蜀之前也派人前往郑经处,鼓动他再度进兵,由夏国相出兵全力加以策应。安亲王岳乐围住了长沙,简亲王喇布攻下了吉安,吴三桂急令马宝带兵三万坚守岳麓山,前往迎战。马宝设下了铁蒺藜,清军铁骑便难以驰骋。两位亲王督促步兵轮番进攻,马宝出动象阵把清军踩得血肉模糊,周军随后追杀,两位亲王差一点就丢了性命。
湖广总督蔡毓荣奉周培公为军师,来到了岳麓山下。周培公笑道;‘铁蒺藜对步兵不起作用,大象怕火,何不采用火攻?’蔡毓荣大喜道;‘正合我意。’于是悬重赏选出五百敢死队,大部队在后,大刀阔斧的向山上杀了过去。
马宝出来迎战,清军排枪齐发,被迫退了回去。见清军涌了上来,出动象阵,向清军扑了过来。清军早有准备,无数火团向大象投去,大象回头便跑,反把周军人马踩死不少。马宝大败亏输,逃回了衡州。清军兵分两路,一路攻打衡阳,一路攻打常德。衡阳是周军的大本营,常德是大周的伪都,胡国柱紧急向吴世斌,夏国相求救,两处都称正在抵抗清军,根本就抽不出援兵来。在此期间,周培公已施用巧计,将道州,常宁,新田,永明,江华,东安等处都拿了下来。胡国柱合兵六万攻打永兴,简亲王属下骁将宜理布,哈克三都被马宝砍死。周军昼夜攻城,激战了二三十日,简亲王向蔡毓荣紧急求救,周培公道;‘我军若奔永兴,胜负难以预料。不如攻打永州,攻敌所必救,可解永兴之围。’蔡军不去援救永兴,反向永州杀了过去。胡国柱大惊道;‘永州一失,断了大军回滇之路,不可不救。’于是分兵二万,命骁将吴国贵昼夜兼程,回援永州。
周培公密令夏逢龙带三百将士打着周军旗号奔永兴而来,路上正遇吴国贵带兵回援。夏逢龙假做大喜道;‘这一回永州有救了。’打马上前递上了求救文书。吴国贵插枪在地,打开一看,却是一张白纸。夏逢龙趁其不备,一枪将吴国贵刺死,清军大队已是杀到,周军降的降,逃的逃,二万人马顷刻之间已化为了乌有。
得知吴国贵已死,胡国柱连忙下令撤军。城内外清军追杀了一路,胡国柱好不容易逃回了衡阳。清军合兵二十余万,将衡阳,常德团团围住,轮番攻打,眼看着周军已是难以支持下去了。吴三桂派出使臣请求延平王速速发兵,以拯危局。
延平王身患重病已是两眼昏花,只是不肯回台湾治病。接到求救信后延平王对众将们说道;‘我辈在台湾卧薪尝胆垂三十余年,好不容易获此良机,但有一线希望也要做十倍的努力,方能对得起先人。吴三桂利欲熏心,不顾大局,称皇称帝,致使大好形势毁之一旦,实令天下痛心疾首。事已至此,望诸位代我拼死一战。胜负暂且别论,主要是令天下人知道我延平王光复故国之情愫,绝非如田横一般海外称雄也。’众将士无不垂泪,愿与清军决一死战。
延平王任命刘国轩为全军主帅,率领水师战船七千艘,将士十万。陆军八万,护送水师,顺水而上。群情振奋,势不可挡,连败清军大小三十余阵,攻陷了海澄,截断江东,万安二桥,长泰,同安等处关隘都被明军攻占,南北援绝,泉州危在旦夕。清军想要从长泰救援,江水涨高一丈,大军无从过江。明军围着泉州昼夜攻打,守军知道泉州一破,延平王只要头颅,不要俘虏。所以都拼力守城,明军一时难以攻下。
侍读学士李光地,密派人来到了清军大营,对主将拉哈逊道;‘从山路走南靖道,绕过漳平,安溪两处,就可到达泉州城下。’来人前面带路,清军随后跟随。果然没遇见过一个明军,就来到了泉州城外。刘国轩见清军突然从后面出现,不由得大吃一惊。前有坚城,后有敌兵,不由刘国轩不领军后撤。只差一步泉州就要不保,明军无后顾之忧,可以大军直向西指,战局就不可逆料了。天地会也趁势而起,福建又复大乱。漳泉一带数百学子都换上了汉服,聚会于孔庙。谁也不知道下一步出现什么情况?
李光地家就在福建安溪,所以对此地非常熟悉。因回乡侍奉老母,正赶上三藩之乱,无法回京,只好带着老母随同难民们躲进深山,寻找机会好报效朝廷。吴三桂与耿精忠都派人请过他,李光地誓死不从。见贼兵势大,官军屡战屡败,不由得心急如焚,封蜡书派人才送往京城向康熙密报道;‘闽疆偏小,自二贼割据,诛求敲扑,民力已尽,贼势亦弱。南来大兵宜急攻,不可假以岁月,恐生他变。方今精忠悉力于仙霞,杉关,郑经并命于漳,潮之界,唯汀州小路与赣州接壤,贼所置守御不过千百疲卒。窃闻大兵南来,皆于贼兵多处鏖战,而不知出奇以捣其虚,此计之失也。宜因贼防之疏,选精兵万人或五六千人,诈为入广,由赣达汀,为程七八日尔。二贼闻急趋救,非月余不至,则我军入闽久矣。贼方悉兵外拒,内地空虚,大军果从汀州小路横贯其腹,则三路之贼不战自潰,随机进取,可保必胜无疑。’
康熙读罢大惊道;‘此计若是贼兵所用,湖广江西休矣。’用八百里快报,密令康亲王按此计行事。康亲王用此计进入了赣州,南安,转衢州攻破了仙霞岭,建宁,延平都被后面攻破,耿精忠无险可守,只好归顺了朝廷。
同安天地会首蔡寅聚众万余人,头包白巾,打着明军恢复军旗号,配合郑经大军,攻下了安溪,惠安,同安,气焰十分嚣张。李光地全家共赴国难,老父捐出了全部家财,招募了三千义勇。在石珠岭江水狭窄之处,搭建了绳索浮桥,把清军接应过来,具牛酒犒军。又令二弟光坧,三弟光壌,引乡兵一千,渡白鸽岭,把巡抚吴兴祚大军接到了永春。清军两路出兵,解了泉州之围,李光地也会合清军把天地会包围起来,断了他们的粮源,水源。蔡寅一伙本是乌合之众,全靠打劫为生,数万官军一围,当下就逃了大半。蔡寅等十几个头目不肯出降,都被官军砍下了脑袋。
正在两军相持之时,衡州传来了败报,夏国相的接应大军也慌忙后撤,顾不得台湾明军的死活了。清军实行坚壁清野政策,明军所到之处,粮草皆无,百姓都被赶上山去,二十万大军粮饷接济不上,双方僵持了九个多月,刘国轩只好下令全军后退,以便就食。
从永历二十八年台湾明军反攻大陆,到永历三十年已是断了粮饷,勉强维持了。延平王见大军掠的财物堆积成山,请来刘翰林与其商量道;‘二三十万大军粮饷供应不上,望先生能用这些战利品换些金银回来,也好用于购买军粮。可拨五十艘海船,三千名水手供先生指挥,希望先生莫辞劳苦,为孤王解决燃眉之急。’
刘翰林摸着那些均瓷,祭红不由得眼中垂泪道;‘这都是中华之宝,落入西洋人之手,岂不可惜?’延平王道;‘战乱以来,毁掉国宝无可胜计,就是这些能否保留下来也未可知?这些宝物落入洋人之手,毕竟还可留存于人间,也解决一下将士们的温饱问题。事出无奈,只能割爱以顾全大局了。’刘翰林无话可说,只好从命,领着五十条海船重新开辟海上航道,就近向南洋诸岛驶了过来。若知刘翰林经商能否如愿?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回,摩尔中亚寻祖根,德川大骂刘翰林
却说刘翰林带着商船,装满了各种战利品躲避着广东沿海的清军水师,就近奔南洋诸岛而来。南洋诸岛早在殷商时期就是闽粤渔民以及商人活动的场所,岛上土著居民不多,也都是从大陆流落到了那儿,无力返乡,只好世代留在岛上,当一个治外之民,没有战乱,不交赋税,虽说艰苦一些,倒也自得其乐。他们对陶朱公,吕不韦,石崇等富商巨贾记忆犹新,都是祖辈口耳流传下来的传奇故事。随着大陆战乱的增多,来南洋避难的也就一代多于一代。到了明末已有了三十余万人口,没有官府,没有强盗,也就没有什么帝王首领等等。如同传说里的桃花源一般,是个祥和安定的世界。
自从西班牙与葡萄牙海上争霸之后,争夺中国的市场份额,两国达到了白热化。这两个海上强国都起源于北欧海盗,先是彼此抢劫,逐步增强海上力量与改进战船的性能。等双方发现,如果决战只会两败俱伤,一起覆灭。于是便握手言和,停止相互抢劫杀戮,而是把目标指向了周边弱小民族。随着抢劫的规模与范围越来越大,两国的船队经常发生利益冲突。在罗马教皇的协调下,两国瓜分了世界霸权,按协定中国以及中亚大陆应当是葡萄牙的势力范围。
葡萄牙发现,中国不是个可以任意抢掠的弱小部落,而是一个实力极其强大的国家。草原雄鹰成吉思汗的后人们正在陆地进行着与他们同样的事业,只要马蹄所到之处,就要进行抢劫,杀戮,进行血腥的征服,而且比两国海上的力量要大出千倍,有数以百万计的强兵猛将,纵横欧亚大陆,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这些野蛮的鞑靼人控制了东起爪哇,朝鲜,西到波兰,日尔曼,北到北冰洋,南到波斯,土耳其,阿拉伯大陆。如果没有高山沙漠,浩繁大海的阻隔,只要假以时日,整个世界都得臣服于鞑靼人的铁骑之下,连自己国家的那个半岛也不会幸免。鞑靼王位的争夺放慢了进军的脚步,拯救了西欧北欧。当时世界上只存在了三个大国,印度,罗马与中国。印度是一个落后而软弱的国家,全仗着难以逾越的高山,才能在中国身边幸存下来。罗马帝国环地中海,幅员辽阔,分而治之,除了收税以外,罗马大帝并不干预各部落的内部事务。五百余年的罗马和平,是一个繁荣昌盛的时期,中国商人开辟了丝绸之路,把精美的丝绸与中国瓷器贩运到了西欧北欧,并传去了中国的文明,耕种冶炼技术,使得罗马帝国成为了容纳接受外来文明最多的一个国家。
强者对于弱者只有征服而不用讲什么道理,但在强者与强者之间必须得学会妥协。唯利是图的葡萄牙海盗发现在中国进行抢掠远没有经商来得实惠,只要把中国瓷器与丝绸运到了西洋,转手就获利百倍,而且货源充足,无争战风险,所以按中国的规矩,承认中国皇帝的宗主地位,愿归王化,俯首称臣,行三拜九磕君臣之礼。在商人们与海盗看来,这不过是一些虚文,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重要的是这么做能获得金钱,能获得一个永远倒不尽的聚宝盆。这些葡萄牙人如愿以偿了,在澳门求得一块晒货栈,用贿赂买通了当地的官员把那块地方逐步的扩大。无数的海盗发现了这个奥秘,纷纷涌向了中国,海上经商之路,就这么着迅猛的发展起来了。
西班牙人发现自己吃了亏,就是全世界的沿海都抢光了,也赶不上葡萄牙人在中国大陆一年中所赚的金钱。西班牙人以修改协议为名,前来争夺澳门,没有得逞。于是转而占领了南洋一处港湾,称其为‘菲律宾’,以这儿做为基地,与广东的中国商人开展了贸易。
中国商人头脑反应快,发现这些西班牙人只在海中诸岛收取珊瑚,海味,乳香,没药,胡椒等物运到大陆,就能换取十倍的金银。在中国采购了产品后,再卖给西洋商船,转手又获利十倍。利润虽说比葡萄牙人低了些,但周转迅速,无战乱困扰,无官府干预,是一处黄金宝地。中国商人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不到三年,菲律宾中国商号一处连一处,把西班牙商人挤得叫苦连天,无法支撑下去了。
葡萄牙国王做出了决定;动用武力保证国家的海外利益。出动了海军,远征菲律宾,把南洋的中国商家杀死了两万余人,留下了七千小商人,用于中国大陆与菲律宾之间的海上运输。那时候是万历三十年,正是中国皇帝百事不问的时候。对于远在海外的荒服,更是无心过问了。两年后又杀了一批想要死灰复燃的中国商人,从那以后就没有人敢于来到菲律宾与西班牙商人争夺海上贸易了。
中国商人在南洋其他地区又开了许多商家,这是西班牙人势力暂时达不到的地方。在郑成功收复台湾后,宣布了对南洋诸岛的宗主权,要求南洋各商家都得给台湾大明延平王上交商税。婆罗洲等处中国商家都按规矩交了税,而西班牙商人拒绝交纳,并要求国王派来海军,加以保护。得知延平王去世的消息,西班牙大喜,出动海军,血洗了南洋中国商家,杀死了四五万人,抢夺财物无数。郑经无力出兵征讨,只好运去了两万水师,前往婆罗洲加强防守,确保海上商业路线的畅通。
刘翰林曾多次与西班牙人进行交涉,‘弱国无外交’,一切都是白费功夫。新兴起的西欧海盗大不列颠与荷兰人在建立国家之后,迅速的转向了海外,与葡萄牙与西班牙争夺海上霸权。经过多次较量,英吉利,荷兰,法兰西这几个高卢勇士的后人,也由海盗转向了商业贸易,这主要是中国这个取之不尽的聚宝盆所发挥的诱惑力。
刘翰林发现,最难打交道的就是英吉利人,其挑剔,讨价还价,精明程度,已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可是有一样,只要双方议定,英吉利人就严格的遵照协议来办,从来不会不守信用,而且识货,大概这就是西洋人讲的绅士风度。刘翰林取之所长,把这批珍贵的战利品运到了英吉利人的商栈,果然换得了一个好价钱,双方都很高兴。有位从英格兰远道而来的人类学家摩尔希望搭船前往福建,进入中国内地,考查中亚人类发展史。刘翰林与摩尔一见如故,很快的就引为了知己。这一日海上风平浪静,摩尔站在了船尾,一动不动的向海中追赶船只的鲨鱼张望。刘翰林也闲着无事,也跺了过来,问摩尔道;‘博士在思考些什么?’
摩尔答道;‘我在想动物的起源,是来自于水中还是起源于陆地?一处深沟,没有生命,只有泥土与石块。但如果有水变成了一个湖泊,一个浩瀚的湖泊,不须几十年就会有了许多种鱼类。过几百年就会出现巨形哺乳动物。作为植物类的人参得经千年方成为人形,陆地上的猿猴等人形动物也存在了数万年,而海里传说中的人鱼却不见了踪影。人分泌的汗水泪水都是咸的,血中也含有大量的盐分,人不食盐就会全身无力,皮毛变色,身上生出白毛,而猿猴等动物就没有关系。水中的生命进化之快,超过了人类的想像。人头顶有毛,腋窝等处有毛,还不像来自于水中,对此我深感烦恼。’
刘翰林道;‘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千年的谷种,万年的鱼种’,只要有水有土有石块,上面就会出现生命。女娲是以土为人的,上帝也是以土为人的,但都离不开水与阳光空气。圣经中所说的‘诺亚方舟’,就是上帝留给地球上的生命种子。地球上的生命一次次毁灭又一次次复生,都是源于这些神的创造。伏羲是人面龙身,代表着阳刚。女娲是人面蛇身,代表着阴柔。中华民族是起源于黄河流域,后稷教会百姓农耕,才使得生产生活有了保障,人们才能够定居,出现文明。定居下来衣食无忧的人类繁殖力是强大的。一对成年男女,几代后就会增加六七十倍人口。再过几代就是数千人口,不得不分散迁徙,沿两河流域不断的发展。这些迁徙的人们把耕钟冶练烧陶技艺传播于各地,先进入中亚希腊,阿拉伯地区,再传播到北方寒冷地区,播及北欧,西欧,使得原来只懂得狩猎的蛮荒民族进入了文明,实现了定居。家禽家畜的饲养是在农耕定居后才能实现的,北方寒冷,不利于作物的生长,又经常出现干旱,所以北方是以游牧为主,这也是环境所决定的。’
摩尔道;‘西欧北欧原来没有马匹,人们也不懂得加以使用,是中亚移民带去了马匹,西洋才学会了驾驭,也就有了运输工具。中国文明促进了希腊文明,希腊人又修建了欧州第一座城市,有了马赛,有了后来的一系列城镇,有了罗马帝国。但从始至终罗马帝国都是一个松散的国家,不像中国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统一强大的国家。十三个行省只是个纳税的行政区划,每省只有一千名左右的士兵用于征税。没有强暴,没有战乱,有的只是贫困与饥寒,奢侈与堕落。你们中国所称的贼寇在西洋是自称为‘雅利安人’的,意思为勇敢与高贵的人们。日耳曼蛮族与海上强盗迅速崛起,夺得了皇帝之位。把一向按中国上古时代的公共推举变成了世袭,首领们各霸一方,将罗马帝国分成了几十个大小国家,相互争战,争夺土地与金钱,这就是当今的西洋诸国。’
刘翰林问道;‘西洋各国大多数都是信奉基督教的国家,怎么还会自相争斗不已呢?’
摩尔答道;‘自从三世纪基督教就传入了罗马帝国,但是受到了多神教的抵制。后来蛮族首领夺取了罗马皇帝之位,君士坦丁大皇帝接受了基督教并将其立为国教,不许各族信奉别的宗教,由此奠定了希腊基督教在西洋的统治地位。蛮族的武士与将军们毁掉了学校,只许教士们开办神学。希腊东正教传入了东西罗斯,俄罗斯也成为了基督教国家。基督教是排斥其他宗教的,提倡征战与民族大迁徙。传播基督教与消灭异教徒是每一个教徒的神圣使命。无数次的征战,极大的提高了西洋各国的战争武器,并使得先进的科学技术得以迅速的推广。金钱与权力的争夺加速了进步的脚步,这五百年来,西洋各国已从学习吸取阶段发展到了创造传播阶段,中国的五千年文明史,已落后于西洋发达国家了。’
刘翰林道;‘中国人乡土观念特别的强烈,寻根意识与宗法意识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厚重的乡土文化。君臣父子都有着严密的礼法约束,这也是农耕民族必然走向的历史阶段。人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孔孟之道作为中华民族的道德基础,并不奇怪。孔孟之道是以仁爱,互敬互让,民为重,君为轻,民为主,君为客做为其核心思想的。民本思想是孔孟之道的核心思想,后人胡乱发挥,把其僵化,迎合统治阶层的需要,才使孔孟之道变了模样。正因为如此,重义轻利,舍身取义才成为了全民族的共识。这个文化实在是过于久远了,沉淀了无数渣滓,衍生出了违背人性的节烈观,愚忠愚孝观,纯净血统观,男尊女卑观,上智下愚观,君贵民贱观。大一统培养了势利眼,奴隶性,嫉妒心,庸俗性,诡诈性,贪婪性,奢华性,浅薄自大性,狂妄无知性,唯我独尊性,伪君子性。这些衍生物是与原始的孔孟之道背道而驰的,是孔孟二位哲人当年也是极力反对的。孔子不知父之葬所,有儿子思犹周游列国,呼唤和平与正义。孟子是民本主义的坚定倡导者,绝不会认同愚忠愚孝。他们体现的是天道,是民心,是适合于当时的社会发展现状的。富者田连阡陌而贫者身无立锥之地,呼喊井田制,号召恢复周礼,正是想为贫民争取到一块可以解决温饱的土地。人心不古,大道不行,两位哲人四处碰壁。这不能说他们落后于历史进程,而应当谴责那些为富不仁者与贪婪的占有者。上天给人类以智慧与灵魂,绝不是想让他们与动物一样,弱肉强食,相互残杀的。’
摩尔笑道;‘看起来你们的孔孟比耶和华还要仁慈,耶和华不反对杀戮奴役异教徒,不反对存在奴隶,不反对使用暴力夺取弱小民族的家园,迫其为奴,胜利者夺取大片的土地。而孔孟提倡‘有教无类’,专门采用和平手段开导蛮夷,使其归于王化,这就是恩抚远人的出发点。但现在世界已不是二三千年以前的世界了,现在是强者为王,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国人不学会磨利自己的爪牙,将来非得被强者吞吃了不可。我曾解剖过各类动物的脑部,基本形状大同小异,差别只在于脑容量。人脑与动物的大脑就是一个个缩小了的宇宙,每个脑细胞就如同一颗星星,它们每时每刻生也每时每刻死亡。宇宙间的时间都是相对的,而生与死是绝对的。我想在有限的生命中探寻人类的发生与发展,不白活一次。中亚是人类产生的摇篮,黄河极有可能是人类的诞生地。刘先生学识超人,见识渊博,希望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刘翰林摇头道;‘国家多难,恐怕是力不从心了。但我可以提示你一点;在上古一万二千年左右,天上出现九日,溶化了地球上的冰山。许多平原都沉入了大海,形成了今日的一个个隔绝的大陆与海岛。黄河流域活动着中华民族,他们开始了长达二十八年的治水经历。大禹率领数十万中华儿女开山浚河,用火烧水浇,热涨冷缩的土法开凿岩石,用龙马进行运输,方才奠定了九州四海的华夏中原五千载的文明历史。周穆王西游见到了西王母,就是西洋各国的母系首领,当时还处于蒙昧时代,是周穆王留下了麦种,留下了工匠,一面开采金银宝石,一面开启土著的智慧,才使得欧洲大陆产生了文明,告别了狩猎的原始时期,实现了定居,人口迅速增长,并有了本地区的历史。中国重视家族血统的纯化而西洋各国无一例外的都是杂种。民族的迁徙,战争的扩大,海盗蛮族的侵入,加速了杂种的进化。而中国则抗拒外来势力,就是暂时被对方所征服,最后被同化的无一例外都是落后野蛮的入侵者而不是中华民族。五胡乱华也罢,金元占领也罢,就是现在的满人蒙古人也是一样,他们无法消灭中华文化,也不可能用他们仅有几十年的文化来取代中原文化。不须百年,我敢断言;被同化的不是中原的汉人而是现在处于统治地位的满人。就因为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内涵广泛,这种土生土长的中原文化是来自于中国人脚下的黄土之中,有着无限的生命力。‘
‘你们西洋人尊崇的是海洋文化,我们中国人尊崇的是陆地文化。一个是不断迁移,不断更新的文化。一个是植根于故土,不断呼唤恢复上古纯朴高尚的文化。西洋重在进取而东方重在保存,西洋重在金钱而东方重在道义。金钱不断的压迫人性,扭曲人性,东方也陷入了金钱的迷阵,道义越来越被人们所鄙视。司马迁曾痛心的哀叹;‘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寓褒贬于笔墨之中,是司马迁的写作方式。唐代大诗人李青莲也写诗讽刺道;‘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他们生活于重视诗词的时代,尚且如此,后代更是每况愈下,人心鄙薄了。杜甫天下有名,也得‘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金钱这个魔鬼已成功的击败了道义,我等小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呢?’摩尔听罢也是叹息不止。
回到了厦门后,延平王看到了满船的金银非常高兴,有了金银就不愁买不到充足的粮食。听说日本排斥葡萄牙人,把在日本的传教士活活烧死了二三十人,而且将葡萄牙商人吊死在了港口,货物丢进大海,但不拒绝与中国商人作生意。刘翰林大喜,选择了一些在日本受欢迎的商品,乘风破浪,前往日本换金银。
自朝鲜之战后,江户幕府实行闭关锁国政策,是不准西洋人登上日本传播基督教与兜售商品的。在厚利的诱惑下,葡萄牙与西班牙商人还是偷偷的进行着这种贸易,传教士也不顾警告,上岛传教,结果全都死于非命。对于中国与朝鲜江户幕府是没有什么想法的,而且还很欢迎中国商人前去贸易,尤其是欢迎商人们所带去的大量铜钱。
刘翰林越驶近日本头脑中的愿望越加强烈,每当闭上眼睛都能清楚的看到一位高僧坐于蒲团,不吃不喝,每天只是饮用一种用多种草药熬制的药水,那水芳香无比,连刘翰林在梦中都能嗅到那股神奇的香气。二三十日过去了,高僧全身红润,精神涣发,佛性大增,在预定的时日里坐化了。奇怪的是高僧的遗体已变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几百年来容貌如生,是一尊不折不扣的肉身佛。刘翰林在梦中清楚的看到;几个日本武士在一个日本僧人的指挥下,趁中国战乱将这尊无比珍贵的肉身佛偷运到日本,藏了起来。慧深就是想要寻回佛身寻到了北美大陆,日本不承认有这码事,慧深已寻遍了全世界,最后还是没有完成夙愿,抱恨而终。在冥冥之中,慧深把这一宏愿传给了刘翰林,刘翰林也不知道自己有无可能,完成这个使命?
在日本的交易是很顺利的,双方都很满意。当刘翰林提出想见一见日本的佛教界人士,打探一下唐代肉身佛的下落时,德川将军勃然大怒,对中国使臣说道;‘你们中国人良心大大的坏了的,就是有那尊肉身佛也是我大日本的,怎么变成了你中国人的了?’一顿‘八格牙路’把明朝使臣骂了出去,宣布刘翰林是不受欢迎的人,以后不准接近日本领土。
回到厦门后,刘翰林见到延平王已是病入膏肓了。将士们都劝延平王暂时撤回台湾,以后再寻良机。延平王见战局并不顺利,台湾继承人之事也没安排妥当。万般无奈,下令搬师回台。五千战船载着十万将士陆续向台湾驶去。
延平王一撤,清军开始了大举进攻,刘国轩奋力抗战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若知福建战事进展情况?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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