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回,疯婆子妙手饰美人,平南王恃功短家教
却说吴三桂在云南耀武扬威,独霸一方,每年向朝廷索要军费三百万两,内地几省的税赋都得添给三藩,朝廷觉得越来越吃力了。十几年过去了,残余的贼寇就是总也剿不灭,七八十万大军超过了内地绿营兵的总数,裁不了也撤不了。眼看着三藩年年坐大,朝廷无法可想,只能一年一年的往前推着走。吴三桂想要市恩,吏部任命的地方官吏他往往有不同意见,总向朝廷推荐自己认为合适的人选,各省官员谁都惹他不起,也都想巴结于他。于是西选官员几乎遍及天下,部选的硬着头皮上了任也会寸步难行,有人暗地里给他使绊子,寻其错处,将乌纱帽给他摘了去。吴三桂不臣之心天下共知,就是无人敢与他正面叫板。
康熙皇帝二十岁了,在汉人师傅的教诲下,英明神武,颇有帝王风度。对于驭臣术,驭民术比乃父乃祖都要高明许多。他重视汉文化,广揽前朝遗老遗少,凡是肯出来当官的,都给予高官厚禄,对其格外优待。这样一来,草间君子士大夫们纷纷出山,入朝为官,一时间朝廷上人才济济,满汉同堂,还真的就使汉人服了满人,接受大清皇帝是自己的主子,上奏的奏折都改臣为奴才了。
三藩是朝廷的一块心病,主要就在于云南。派了几个云南巡抚都不敢与吴三桂硬碰硬,反而都屈膝于他。康熙决定派朱国治这个干才前往云南去做巡抚,钳制吴三桂,尽可能的遏制住云南的发展势头,给朝廷讨来一个实底。
朱国治与前几任可是不同,没费什么手脚,就把实底探个大七大八了。他向皇帝密奏道;‘云南称每年赋税不及三十万两,实际上每年收入在三百万两之上,都被吴三桂用于军费上了。辽东的人参,江南的丝绸,闽浙的海盐,云南的矿产,凡是能出银子的,吴三桂全都控制上了,商人没有本钱由藩府来出本钱,敢于走私者杀无赦,云贵一带一切都由吴三桂说了算。吴三桂广招人才,培养诸将子弟与四方宾客资性颖敏者,授以黄石素书,武侯阵法,以备将帅之选。有数百飞檐走壁之游侠,作为死士。有数十参谋为其筹划,南扼黔粤,西控秦陇,连接巴蜀,窥视湖广。有四十万强兵猛将,数千万金银储备,铁骑三万,正在加紧筹备粮草,与各强镇勾结,谋叛只争早与晚。朝廷应趁其粮草未备先行撤藩,以绝其根本。再过两三年,势已养成,恐怕想撤也撤不下去了。’
康熙问户部;‘现在有粮多少?’户部报道;‘蓟州等处官仓都已装满,粮食可资十年之用。金之俊掌管漕运调度有方,天下民心稳定,不怕三藩轻举妄动。’康熙大喜,决定撤藩,只是不晓得应当如何起这个头?事有赶巧,广东平南王尚可喜上表主动要求撤藩,欲回原籍养老,以终天年。康熙会集众臣,商议应当如何答对?
原来尚可喜自镇守广东后,开府广州,修建王府,其奢侈不比吴三桂差出多少。尚可喜姬妾无数,有些个连自己也叫不出姓名来?生有子女一百三十多个,长子尚之信被封为安达公,次子尚之孝被封为平南将军。尚可喜从马上打的江山,所以对子女教育毫不在意,认为只要有权有钱,学不学认字没啥大用,有钱能买到一切,有权能办到一切。凭自己这个地位,那不是子子孙孙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高官任做,俊马任骑,财物美女,应有尽有,没什么再比这些个更实在了。
之信,之孝等公子王孙从小就养成了骄横的习惯,拿杀人当乐子,拿金钱当粪土。女人有的是,想抢哪个就抢哪个,没人敢于跟他们争辨。有了刀把子就是一方的土皇帝,尚家的命令就是王法,尚家就是广东的主子,说一不二。哪个活得不耐烦了给他一刀就是了,用不着多费口舌,讲什么道理?当年血洗广州,血洗桂林,杀人百万,哪个不冤?哪个没理?强权就是公理,谁有权就谁说了算,这没什么不应该的。麻烦的是;尚可喜的儿孙们自己斗起来了,而且谁也不让谁,一个比一个更横,这才使尚可喜感到了闹心,知道了没文化的短处。讲什么道理已经是没有用了,一个个都象个活牲口一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对和错?尚可喜按下葫芦起了瓢,长年累月总是内斗不断。最让他头痛的就是长子尚之信,简直就没有人的心肝。
尚之信自小长在军营,拿俘虏刺着开心已经养成了习惯。从十岁起就喜欢杀人,觉得比啥都刺激。到了十六七岁已经是个小魔王,一日不杀人就不开心,就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翻脸说杀就杀,毫不犹豫。长夜无事,喜欢酗酒,酒后见谁杀谁,近侍,爱姬杀死无数。尚可喜起初并不在意,后来把他的救命恩人王化绑在烈日中爆晒,从上午直到晚上,尚可喜派人怎么劝说也是不当用。临了把他惹烦了把那个王化零割了喂狗,气得尚可喜赶去给他重责了三十军棍,却是毫无改悔之意。没过上十天,见尚可喜派去传诏的太监肚子挺大,一时高兴,就把那太监的肚子豁开了,说是看一看那里面都装着些什么宝贝?这些人都是跟随尚可喜出生入死几十年的旧人了,如今天下太平却遭了尚之信的毒手。尚可喜又恼怒,又无可奈何,于是便存了废掉尚之信世子的意思。
次子尚之孝一直想要谋求世子之位,便在父亲面前添油加醋的怂恿此事。谋士金光也认为尚家日后准会败在尚之信手上,应当把他的世子名份拿下来。但后来发现之孝心地更加险恶,还不如之信直来直去,所以不再帮着之孝,而是想方设法把之信往正道上引导。对于金光的出尔反尔,之孝记恨在心,非得找机会把他除掉不可。
金光是个诸葛亮般的人物,可惜未遇明主,难以施展才华。过去的杀伐争战,他是尚可喜的主要谋士,所以助其成就了王业。在广东他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尚家父子全都是靠他支撑着,实力才日益壮大,能够雄踞广东,等候天时。他凿山开矿,下海煮盐,忙得不可开交,使得平南王之富,甲于天下。兵精粮足,财物充沛,正在打造海船,训练水师,准备以琼岛做为海上基地,将来成就一番霸业。
台湾郑经打探到金光正在组建水师,想与他们海上争霸。一琢磨不如先下手为强,先发制人比后发受制于人要强得多。于是派出水师突然袭击了东莞,将打造半截的海船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守将赵天元,谢觉夫带着水师无路可逃,只好俯首投降,愿为前锋,率领郑军攻打广东。
金光正在山上赶运木料,尚家父子可是慌了神。尚之孝对父亲说道;‘我们可把组建水师的罪名安在金光的头上,与郑军讲和,免得白白的损兵折将,与台湾结下了冤仇。’此时尚可喜已是老眼昏花,酒色将他淘虚成了一个空壳,只好听从之孝的主意,派员到郑军求和。去人对郑军主将刘国轩说道;‘我军不敢与大国相抗衡,以前的事都是金光的主意,平南王已是后悔不及。希望两下以和为贵,今后不再以兵戎相见。我处从此不再组建水师,请延平王不必担忧。’
刘国轩本来就没有进军广东的意思,见此情景便对来人说道;‘只要把金光的脑袋送了来,我军马上退兵,方见得平南王的讲和诚意。’来使回报后尚可喜于心不忍,尚之孝带着人马赶到山里,不由分说,把金光的脑袋砍了下来,送给了郑军。刘国轩大喜,带着新添的上百条海船,降兵五千,与金光的脑袋,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之信与众将闻听大怒,都骂平南王是老糊涂了,听信尚之孝那狼崽子的谗言,自断臂膀。由此尚可喜在广东的威望一下跌了下来,众将都怕无端被杀,对他们父子都尽可能绕着走。之信知道自己不为父亲所喜,早就风闻父亲想要上表皇上把世子之位转给之孝。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挡子事,之信想把人心抓到自己手里,就一下子做出个惊人之举,倒让众将士对他刮目相看了。
却说洛阳城郊有一个小酒馆,在里面经营的是一个七旬老妪,人称疯十八妪。这老妪专门招揽一帮恶少在酒店里赌博酗酒,她也参与其中,酒醉高歌浔阳荻花之曲,哀艳婉转,闻者凄然泪下。字字中律,句句合拍,无不曲尽其妙。恶少们虽说不通音律,也都狂呼叫好。这十八妪早年也是一朵名花,自称五载嫁过十一夫,二十二岁做贞妇,不再出去嫁人。专以开酒馆为业,当时已是六十七岁了。她常常责骂那些粉头们;‘看你们那股球相?倒退三十年,老娘还用得着你们?洛阳一带,最有名的名花与老娘相比也就是一根野草。’大家都说她吹牛,这疯十八妪憋着一股劲想要卖弄一回,堵堵众人之口。
疯十八妪对众人道;‘这女子不在于长的俊俏,主要在于打扮与风韵,夏姬,武后老而弥艳,女子美恶,全在情态,只要长的没有缺损的,无不可变之为美女,嫔妃之选,不足道也。’此时清豫王开府洛口,想要选十几个美人充入后宫。缙绅之家,千金小姐,王公大臣们哪个不争着抢着把女儿往豫王府里面送?豫王品味甚高,只选十七八岁的,不看出身,只看容貌。大家一哄声的鼓动疯十八妪把邻近的一个酒家女傭打扮下来,如能中选,那才叫做真本事。
疯十八妪道;‘留此绝技我是想从哪个大户人家得万金之赏呢,装扮此女并不费难,只是这赏银谁能给我?’众人笑道;‘说你是吹牛你还不认帐,大户人家自会找人打扮,谁肯找你?你若是真能把此女打扮入了选,我们众人聚个三五百两银子算是给你的赌头。’疯十八妪让众人僵上了,就让人把酒家女寻了来,众人一看,那女子身穿一件又粗又大的脏大褂,左眼微小,有几个雀斑,头发乱蓬蓬的象一个鸡窝,脖子与身上都是黑皴,到她跟前熏的要命,别说是与这样的亲近了。疯十八妪让她走几步,举手投足相看一遍。那女子羞得直往门后面躲,短约三寸的筒裤与脏污不堪的鞋袜无处可藏,在众人的哄笑里,像个小丑一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众人问疯十八妪道;‘这个美人如何?可以压过六宫粉黛乎?’疯十八妪好言劝说酒家傭女道;‘你父母不想给你寻个好人家么?你不想做个美人么?要想那样,就走两步给我看看。’女子无奈,就走了几步。疯十八妪道;‘毛病出在脚后跟上。’又让她倒退三步,看后说道;‘病在膝部。’让她端碗端锅,评论她道;‘病在腰部。’尔后对那女子道;‘你不想嫁一个千乘婿么?’女子低头脸红,面露微笑,眼垂衣带间,有些羞涩,不做回答。疯十八妪拍手道;‘成了成了,一个月后我领一个美人来见你们诸位,酒家那儿你们自去安排。’从此疯十八妪不知去向,众人当做个笑谈,静静等着看一场笑话。
一个月后,女子父母将女儿领回,报名选美。成千上万的美女选出了一个夫人,十二个嫔妃,疯十八妪打扮的酒家傭女拔了头筹,入选做了豫王夫人。进宫之日,万人空巷,都来观赏这名稀世美女,果然娇羞可人,微眇的左眼与那几个雀斑都成了美人特有的长处,风韵万千,流光溢彩,豫王为之心醉,下人们也都争着在那美人身边献殷勤。那女子一步登天,重谢了疯十八妪。从此疯十八妪成了名人,无数大户人家都重金相请,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洛阳美女,天下一流。
豫王有一个跟随,叫做王国栋,是一个战俘,原来是在旗田里为奴。这王国栋长的是眉清目秀,又兼伶牙利齿,深得豫王喜爱,就入宫做了一个娈童。豫王也有喜好男色的毛病,王国栋在王宫内进进出出,就如同豫王的家里人一样。豫王一死,小豫王对洛口不感兴趣,每年只是来征收旗地的银两,洛口王宫也就冷落下来。王国栋只好担负起照顾豫王妻妾的责任,一来二去就把夫人的肚子搞大了。二人见瞒不过去了,只好将能到手的金银席卷而走,找了个地方把孩子生出来送了人。耐不得乡村艰苦,就远走广东,投靠了尚之信。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子做为晋见礼,王国栋这个大舅哥算是当成了。不仅如此,一来二去哄得尚之信把兵权都交给王国栋来掌管,成了尚可信身边少不了的人物了。
使臣来到广东发现了王国栋逃在了此处,回去就报告了小豫王。小豫王拿逃人法相威胁,索取这两个逃人。正赶上金光被杀,众将士离心离德之时,尚之信一出手就是十万两白银,把这王国栋的命买了下来。至于那个夫人,小豫王也不感兴趣,尚之信一下子在众人心目中形象高大起来,对于平南王,众将视为无物,凡事都由尚之信来说了算。
尚之信也有一个娈童,名叫沈上达。家内事务都由沈上达说了算,与王国栋同气相求,经常在一起饮酒寻乐,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王府护卫张祯祥,也是王国栋提拔上来的,无形中王国栋就掌管了内外大权,成为了事实上的领兵人物。下面镇将还都是尚可喜的老班底,王国栋也不敢太过于揽权。谁知尚之信玩弄够了之后,把王国栋的妹子也一刀砍死,让那可怜的孩子没了娘,王国栋欲哭无泪,只好强颜欢笑,寻找机会,报此杀妻之仇。
得知平南王有意更换王世子,三人商量着还是多留条路子较为稳妥。于是便转过头去帮尚可喜,尚之孝出歪主意,想办法先除掉尚之信,然后再夺取兵权,将尚家父子连根拔掉,为朝廷除去一个隐患。
他们举报尚之信勾结贼寇,图谋不轨。欲投靠南明伪朝。有将军赵伯全,金挚为证,都是王国栋收买的死党。朝廷派兵部侍郎宜昌阿带着骁骑营五百将士,赶到了广州,王国栋大开城门将他们放入,直接收取了尚之信的大印,将他关押于五仙门,等着查明此案,按律定罪。之信一除,王国栋大权在握,把之璋也软禁起来,尚家内外不通声气,急得之信母亲万福金昼夜啼哭,找尚可喜来想办法,救之信孩儿一条活命。
王国栋早就派人把尚家围了起来,把他们都当做罪属来看待,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之信,之孝的妻妾想睡哪个就睡哪个。尚家的金银都让他做人情分与众将士,尚可喜此时后悔莫及,不知如何是好?派人把王国栋找了来,破口大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着我之信儿你早就被当做逃人抓了去,连那个小娼妇也得碎尸万段。你心比蛇蝎,反过口来咬你的主子,算是个什么东西?’
王国栋反唇相讥道;‘你平南王倒好,生出了一二百个活牲口,男的杀人放火,淫暴无度。你的子女有多少个都是儿子帮的忙?儿偷父妾,父夺儿媳,兄妹乱伦,女子养好几个面首。似尔等都是人渣,早就该从这个世界上清除了,还自以为有多高贵,多了不起呢?我现在就是要报杀妻之仇,夺妻之恨,将你尚氏千刀万剐,无论老少,一个不留。你尚可喜留下的孽种,传到多少代也是个孽种,不如现在就断了这罪恶之根,也是给天下被汝父子所坑害的出一口恶气。’尚可喜气得昏死过去,此时后悔啥也是来不及了。王国栋将王府内外把得水泄不通,就等着朝廷的旨意,就要大开杀戒。
尚可喜帐下总兵李天植一向看王国栋不太顺眼,找来了几个弟兄对他们说道;‘王国栋卖主求荣,必不得好死。我等跟随大帅二三十年,大帅有难,无一人出头,也被天下人所耻笑。王国栋一个娈童逃人尔,我等日后岂可在他的帐下听从调动?’众人也以为然,便与尚老王妃设下计策,假作请王国栋来府交待善后事务,王国栋并没疑心,带着五百军士来到了王府。老王妃对他道;‘之信儿一向待你不薄,何苦下此狠手?如能放我尚家一马,日后定当有所重谢。’王国栋道;‘汝尚家乃是虎狼之家,安能放过我等?还是早早的将财物都交出来,兴许可免尔等女眷不死。’老王妃大怒,将茶杯一摔,李天植等人从帐后冲了出来,一顿乱刀将王国栋砍死。门外的士兵发一声喊,一哄而散。乱兵把王国栋一伙杀散,将尚之信父子放了出来,尚之信又掌握了兵权。宜昌阿见势头不对,带着骁骑营逃出了广州,走又走不得。留又留不得,弄得十分尴尬,只好暂住湖南等着看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到了此时尚可喜是心灰意冷,真的希望能够撤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能回辽东做个富家翁也就心满意足了,于是上表主动要求撤藩,尚之信心中大怒,对将领们道;‘我等在广东哪一个不是杀人如麻?要按大清律灭族十次也足够了。在广东朝廷奈何不了我等,一进入内地,满人为刀斧,我等为鱼肉,随意寻个罪名,不过两个差人就能置我等于死地。平南王是老糊涂了,以为真的能在辽东当上老太爷呢?朝廷如不撤藩再做商量,如果撤藩只好以刀兵相见,死中求活,绝不能自投罗网,去受别人摆布。’众人也都这么看。
尚之信与吴三桂取得了联系,决定共同起兵。福建靖南王耿精忠闻听平南王主动上表要求撤藩,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了摸摸朝廷的底,也上表要求撤藩,吴三桂接着也上了要求撤藩之表。三王都是在演戏给朝廷看,谁知康熙真的就下了撤藩的旨意,让这三个藩王也觉得有些意外。吴三桂找出种种借口拖延撤藩的时日,耿精忠与吴三桂达成了一致,联合台湾与各地汉人将领共同起兵,将满人赶出中原,重新由汉人掌管江山。只有尚可喜是真心想要撤藩,却是没有号召力,连子女都不肯听从于他。福建耿精忠也想做皇帝,术士们都称其有帝王之相,气宇魁伟,龙眉凤目,两手过膝,双耳垂肩,待人接物,礼贤下士,深得军民之心。
渔民在海里捕捉到了一只海龟,龟甲上古文书写‘天子分身在火耳’,正应在靖南王身上。靖南王镇守八闽,开府福州,有精兵二十八万,海船五百余艘。别的不怕,就怕台湾郑经袭其后路,令其首尾不能兼顾。靖南王与郑经是老对手了,双方大战三回,小战无数,十几年来是势均力敌的老冤家了。这一次反抗大清双方能否联合作战尚未可知?吴三桂出面给两方面讲和,尚不知台湾方面是何态度?若问台湾与耿精忠有何宿怨不愿意讲和?且容下回从头道来。
第一百七回,出内奸清军屠两岛,麻苇郎筹划去美洲
话说自永历十六年,康熙元年郑成功死后,长子郑经接替延平王之位,率领大明将士浴血奋战,欲光复大明。郑经以台湾作为基地,以金门,厦门作为跳板,不断的袭击大清王朝的占领区域,曾攻入温州,占领平阳,瑞安。并占踞南安欲攻福州,闹得朝廷焦头烂额,难以抵抗。沿海五省,不知啥时,不知何处出现复明大军?郑氏降将施琅,黄梧率领大清水师东堵西截,还是难于应付,于是便请求朝廷速派大军沿海驻防,将沿海五省居民内迁三十里,坚壁清野,让郑家军野无所掠,无从取食。台湾路途遥远,难以供应大军所需,只要坚守不战,便可得十分胜算。朝中是鼇拜主政,当下调遣耿继茂大军,李率泰大军,赵国祚大军,江宁满洲郎赛大军,重金礼聘荷兰原台湾总督麻苇郎组建西洋水军,加上泉州马得功以及施琅,黄梧水军,共约五十余万,气势汹汹,决心一举荡平台湾,消除这个隐患。
百万沿海居民不愿意搬迁,鼇拜大怒道;‘台湾贼寇都是沿海壮丁,那么这些人就是贼属,欲图里应外合,颠覆我大清。凡是敢于抗拒不搬的,全部斩首示众。’闽浙总督李率泰道;‘眼下还是以收买人心为主,奴才已派人打入了郑军内部,不久就可大见成效。这些人亲属也都在漳,泉一带,千万不可因小失大,坏了收复台湾大计。’
范承谟道;‘万民动荡非社稷之福,就是禁海也当有一个禁的办法。朝廷不如出些银两妥善安置内迁移民,使之安居乐业,方为长治久安之本。’孝庄也认为范承谟说的在理,李率泰请下了三百万安民费用,回到福建,与各路大帅商量禁海迁民一事。
见了三百万银两,各镇帅不禁有些眼热,耿继茂道;‘有这三百万军饷能把台湾收复了,何必脱裤子放屁,费二回事?’赵国祚道;‘把这三百万交与我,保证半月内搬迁完毕,沿海三十里内不会见到一个活人。’郎赛道;‘沿海哪里来的百姓?上岸就是民,下海就是贼,台湾贼寇哪一个不是沿海出去的?要按大清律这些人都应当作为贼属加以严惩。还给他们银子?干脆分给旗民为奴,这三百万留做军费,由我满人驻军负责沿海防务。’麻苇郎道;‘我荷兰夹板船可载二十四门大炮,现在因为缺少银两,每艘船只装上了六门大炮。要是把这三百万交给我来处置,可以增加百艘夹板船,装备上二十四门双层铜炮,一举把我荷兰的福摩萨再收回来,可以按例向大清皇帝进贡。’马得功张罗着增加军饷,按满八旗与水师例,反正没有一个人赞同将此巨银用于沿海百姓的搬迁上面。
施琅一言不发,等众人吵闹得差不多了起身说道;‘我赞同这笔巨银用在军费上,但不是在座的各位如何分银?而是这笔银两应当如何使用?我与黄将军都是从郑成功那边归顺朝廷的人,熟知郑军内部情况。郑军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什么人都有,其中想要归顺朝廷的大有人在,只是看招降条件能否达到他们满意就是?郑军从南京败退之时,内地的南明伪军都随之去了厦门,现在驻守于厦门的唐邦杰,叶禄就是黄得功手下的大将,他们与郑将陈斌如同水火,主帅洪复也镇不住他们这些骄兵悍将。只要答应归顺之将领每人赏重金十万,并授其总兵之职,彼名利双收,没有不归顺的道理。兵法云;攻心为上,兵次之。这三百万如能运用得好,收降几万贼寇不是什么太大问题。’
李率泰闻言拍手叫道;‘这才是金玉良言,正合我意。只要能收买过来贼寇首领,金门,厦门能够打下,台湾翅膀已断,孤守海岛,无铁无丝绸,连生计都难以维持,数十万大军坐以待毙,谁还跟从郑经那厮在台湾那儿活遭罪?朝廷禁海之令可以加以变通,凡是原无居民的可先行报了上去,算我等执行了朝廷的旨意。居民稀少的,可直接加以驱赶,定其通贼之名,发往旗人处为奴。人口密集的城镇,可重加赋税,逼其自动往内地逃避。不须三二年,禁海大局已成,收降又有了银两,我等功载史册,流芳百世,岂不是皆大欢喜之事?’众人也无话可说,就按李率泰所定,派旧人潜入金门,厦门悄悄的招降。许多明军原本是被迫流落到了海上,金门,厦门人烟稀少,郑经治军甚严,抢劫强奸严惩不怠,内地将士叫苦连天,都不愿意孤守于海岛上,一进兵内地烧杀淫掠,如同多年的和尚下了山一般,军风纪极坏。洪复杀了一些罪大恶极者,方才勉强镇压住兵痞们的势头,联系了内地天地会,由他们供应丝麻铜铁,瓷器军械,运往台湾,以维持台湾的经济运转。
李率泰知道;要想斩断台湾与内地的联系就得先清除掉沿海天地会的势力,闽浙一带天地会的会首是王铁佛,与天下各地天地会及其他抗清组织都有往来,许多前明的宗室,遗老遗少,不肯归顺大清的文武官吏们都是通过王铁佛私送到了金门,厦门,浯屿,然后去了台湾。台湾是一个大本营,天地会就是伸入大清腹心的魔爪,而王铁佛就是台湾与内地天地会的一个联系纽带。想要打下金门,厦门,先得消灭王铁佛。于是便调集建宁,延平,邵武三处官兵,加上福建剿匪大军,共计十万兵马将王铁佛梁山山寨团团围住,昼夜攻打,将山上炸得草木皆无,王铁佛带着死党们坚守四十日,就是不肯下山归降。
郑经派大将杨宣,周全斌各带五千兵马前往梁山救援,耿继茂,马得功带大军堵住了杨宣,杨宣势单力薄,抗不住十万大军,只好带着将士们退回了厦门,无功而返。周全斌一路过关斩将,直杀到了梁山附近。李率泰早已设下了埋伏,刚刚进入山谷,一声炮响,大将王进加带着五千兵马从左路杀出,折光秋也带兵五千从右路杀出。李率泰带着精兵三万,将明军后路截住,周全斌拼死冲杀,将士们死伤无数。直杀了三日三夜,方才冲了出去,只带着三四十个残兵败将从山野小路逃到了海边,寻出了掩藏着的海船,回到了金门,再也不敢轻易的出兵攻打内地。
这一来王铁佛可是无法可想了,又坚守了二十余日,粮水俱断,无路可逃,一百余人趁夜杀下山来,落入了陷阱之中。一声梆子响,万箭齐发,王铁佛与他的手下都惨死于陷阱之中。
剿灭了天地会之后,满清大军就把金门,厦门的物资来源给断绝了。施琅,黄梧策反了厦门守将唐邦杰,金门守将叶禄,他二人又威逼利诱属下林俊奇,陈辉,何义,魏明等三百余黄帅旧人,与清军约定于康熙三年八月中秋起兵反叛,擒住前来犒军的延平王郑经作为晋见之礼。
厦门主将为总兵洪复,金门主将为总兵华栋,二人均是延平王信得过的人物,台湾的军事行动与物资供应都得经二人之手方得以实行。洪复治军严谨,眼中不揉砂子,违反军纪绝不轻饶。尤其对奸淫妇女者,杀无赦。华栋为人豪爽,治军大度,军纪要求不是很严,但手下人都很是服气于他。这两名主帅各有千秋,行军打仗都善于用兵,所以搅得清廷头疼不已,调集大军,非得拔掉这两个钉子不可。八月节之前,洪复总觉得岛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却查不出差错出在何处?只好派兵严加戒备,防止清军突然偷袭,要确保延平王来厦门万无一失。
黄梧先行潜入了金门,告诉叶禄等叛将道;‘朝廷已密令靖南王带大军随同满帅郎赛从泉州出发,马得功从同安出发,施将军从漳州出发,荷兰麻苇郎从澎湖出发,定于康熙三年八月中秋后夜三更两处一齐发作,配合官军,擒住延平王,大军随后就直取台湾,十月中旬将南明余孽全部剿灭。’众叛将摩拳擦掌,暗做准备,华栋却全不知晓。
延平王郑经带着百条战船,先来到了金门岛。给众将士发放了犒赏银两,留下美酒千坛,牛羊若干,勉励一番众将就带着船只向厦门驶去。黄梧见时机已到,潜入了大营,由叶禄等叛将带着谎称有紧急军情秉报,走进了主帅府中。华栋万没曾想所来之人竟是叛人黄梧,不由得大吃一惊。刚想招呼来人,已被叛将们按倒在地,绑了个结实。黄梧对他道;‘郑经此时在厦门已是被擒,台湾指日可下。大帅若是归顺大清,不失侯封之赏。’华栋骂道;‘汝等卑鄙小人,延平王解衣推食,厚待尔等,不思报效故国,反而认贼为父,卖国求荣,尚有何脸面苟活于人世?’黄梧见其心如铁石,命众叛将押解着华栋招降明军。华栋挣扎着对将士们喊道;‘休要听这些贼人胡说,延平王大军马上就到,这些叛贼一个也逃不出本岛。’事出突然,明军们不知所措,乱成一团。叛军两千余人早已把武器丢进了大海,围住其他明军,胁迫其归顺大清。此时麻苇郎,施琅水师已到,明军有不少原先都是施琅,黄梧的部下,见大势已去,只好不做抵抗,全岛三万将士,五六百条战船都落入了清军之手。
副将陈斌假作投降,到了第三日,带了五六百部下杀入了府中,将叶禄砍死,救出了华栋。随同华栋出营而走的约有三千余人,占踞了罗星塔,想要由此出海。麻苇郎一顿重炮将明军轰得四下逃散,华栋长叹一声道;‘众将士随我徒死无益,还是各奔生路去吧。’对着大海高声唱道;’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身葬此海中,不负此海水。’唱罢一跃跳入海中,自尽而死。
陈斌等将士被活捉,黄梧下令将他们都点了天灯。归降的将士哭声震天,个个都有反意。黄梧见人心不服,下令屠了全岛。无论军民人等,除了先前归降的三百人外,金门男女老少一个不留,都被砍死丢进了海里。荷兰人见了都感到吃惊,连连呼叫‘这是些野蛮人。’麻苇郎不敢在金门留下,带着船队先回了澎湖,等着厦门方面一擒获郑经就随同清军大队前往收复台湾。
却说郑经来到了厦门,见洪复治军严谨心中大喜,便赏赐了众将留在了厦门,准备一过中秋就对泉州,漳州发起进攻。厦门有水军五万,都是能征惯战之士,多年来一直是对清作战的主力。见延平王亲自前来,全军士气振奋,憋着一股劲要再打几场漂亮仗,给满人点颜色看看。唐邦杰假做勤快,掌管了全军酒肉发放之事。他暗令属下将酒肉里都放进了麻药,将士们哪里想到这些?一个个开怀畅饮,共度中秋。洪复有些不放心,到船上查看海上有什么动静没有?见当日风浪挺大,看不仔细,就爬到了塔楼上用望远镜向四处暸望。
这一看可让他大惊失色,原来不知有多少艘战船已经逼近了厦门,海面上白帆一望无际,是清军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洪复拉响了警报,刺耳之声,惊动了每一个将士。可悲的是数万将士都头重脚轻,跌倒在地,挣扎不起。船上值勤的前往迎战,怎禁得成千上万艘清军船队,一阵巨炮,就毁了四五百艘。洪复情知不妙,带着三百将士前来营救延平王,正看到延平王卫队与唐邦杰的叛军打得正凶。洪复奋不顾身冲了进去,边打边走,将延平王护送到了海船上。此时清军已围了上来,延平王带着十几条船先行一步,洪复等将士与数万清军搅杀在一起。看看延平王已是安全撤离,洪复且战且走退到了一个悬崖绝壁处,纵身跳入了大海,从此不知下落。
金门处派船拦截,谁知延平王的海船行走如飞,不管顺风逆风,清军都难以追上。没有捉到郑经,清军只好再做准备,全力攻取台湾。台湾出动了千条新式海船,行走如飞,将荷兰式先进海船打得懵头转向,根本就不是郑军的对手。清军攻台战役大败而归,回去将厦门的俘虏以及岛上的贼属全部杀死,屠了厦门,才算是报了台湾惨败之仇。麻苇郎见多识广,并不一味的杀戮,而是挑选了一千战俘作为苦力,为其当划浆奴隶,荷兰海船是双层甲板,底层是奴隶,被鞭子抽打着摇动浆橹,中层是炮台,上层是招募来的水手与士兵。麻苇郎已组成了拥有二十艘海船,四百二十名西洋冒险家与流浪汉所组成的船队。在大清王朝的资助下,船上火力威猛,资金充裕,这就是他想要再度占领台湾的军事力量。
对于大清朝的腐败愚昧,麻苇郎心里清清楚楚。攻台失败后施琅等台湾降将被调到了京城,当上了啥也不管的内大臣,显然是对其多加防备,何时攻打台湾却是再也不提起了。朝廷派蔡毓荣来到漳州,负责招安郑经,兴化知府慕天颜亲自前往台湾,表达朝廷的诚意。慕天颜道;‘只要延平王肯归顺大清,可以世守台湾,并拨五闽漳,泉归延平王掌管。但必须得雉发易服,不用永历年号而改用康熙年号。台湾与大陆两位一体,不可启外夷觊觎之心。’
延平王道;‘承认大清朝可以,但不雉发,不易服,不登岸,自行管理,仿朝鲜,安南例。’慕天颜回奏,朝廷内争正乱,只要台湾不来攻打也就把此事放在了一边,不再操那份闲心。麻苇郎又失望又怨恨又无可奈何,认为自己是被清廷巧使唤了。他来到了香山澳,拜见了荷兰商务总办阿也虎,阿也虎对他道;‘你的台湾总督之职早被撤销了,现在不过是流浪汉一个。荷兰女王只奖赏成功者,不承认失败者,在美州新近任命了不少总督,那才是一个冒险家的乐园,有为之士都能在那里干出名堂来。英吉利,葡萄牙先走了一步,最先发现美洲大陆的西班牙反而落在各国之后。我荷兰正需要你们这样的勇士去开辟新的市场,何不带着你的船队远赴美洲大陆,再创新的辉煌?’麻苇郎心中猛然一动,便在香山澳搜集了航海图以及远航所需要的全部仪器,回去动员属下跟随他远赴美洲大陆,去寻求新的发展机会。
船队里哪一国籍人都有,有的愿意前去冒险有的宁可留在中国,不愿意远涉重洋,到一个尚未曾开发的蛮荒之地。在这些海员中间有一个西班牙籍青年,名字叫做约翰,他很是赞同前往美洲大陆,并动员其他人道;‘我们在中国只是一个冒险家,流浪汉,说不上啥时候就会命丧黄泉,这条贱命可以说是一钱不值。但如果到了美洲大陆,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我们将成为历史人物,并可以创造历史,其辉煌是在座的诸位永远也不会想到过的。公元1492年发现美洲大陆的哥伦布大家都知道吧?他原来不过是个织工的儿子。英国手工业工厂兴旺之后,作为纺织业主原料羊毛价格飞涨,大农场主们纷纷把地从佃户手中夺了回来,让其长草,在田野上放羊,形成了‘羊吃人’的历史时期。纺织业促进了海外商业贸易,中国,印度,非洲航线成了西洋各国的黄金水道。中国的瓷器,丝绸,到了西洋各国就可有百倍的利润,贵妇人如果能有一方中国丝绸的手帕,那都会在社交场合上引起轰动。哥伦布的弟弟巴索洛谟是个海员,哥伦布又读过托斯堪纳给葡萄牙国王写过的一封信。早在三千多年前,中国哲人就提出‘天地如卵’,‘万物皆太极,宇宙一太极,天地一太极,人亦一太极,草末灰尘亦是一太极。’这与公元前西方哲人们提出的‘万物都是原子组成的,太阳只不过是个放大了的原子’之说,不谋而合。可见东西方哲人们都得到过神的启示,知道地球是圆的这个道理。自从土耳其人占领了君士坦丁堡与近东各国,非洲航线受到了阻挠。哥伦布根本就没出过海,却先向葡萄牙国王约翰二世,后向英国国王亨利七世请求资助,寻找往西行驶的路线,以代替东行路线,他估计只需一千公里就会到达中国,比非洲路线要近得多。十几年后他才得到西班牙国王的资助,购买了一大两小的三条船,带了九十个手水,开始了历史性的航程。其中最大的‘圣玛利亚号’也不及我们现在海船的三分之一,‘宾他号’与‘尼雅号’就如同我们的救生船一般。西行三十三天,十月十二日发现了新大陆,这就是历史,一个大胆想象创造出来的历史。’
马克拦住他道;‘我们对这些事没有兴趣,你这个大学者还是讲一讲那儿有没有传说中的黄金?’约翰道;‘当然有了,土著印地安人不知铁器,但会铸造白金,黄金,善于使用青铜器与石器。在古巴,遍地都是黄金,只可惜被后来的葡萄牙给占了。哥伦布一直到死都认为自己已经到了印度,再往前就是中国了。可惜他财力不足,船员们也发生了叛乱,只好回到了西班牙,作为胜利者受到了隆重的欢迎。尔后西班牙几乎占领了整个美洲大陆,葡萄牙随后也进入了美洲大陆,双方展开了争夺。后来葡萄牙处于下风,只好同意只保留古巴,其余的地区均归西班牙所有,但东方世界划归于葡萄牙,西,葡两大海上强国就这么着把世界给分完了。’
麻苇郎叫道;‘那我们荷兰帝国的利益呢?’马克也嚷道;‘我大英帝国是日不落帝国,殖民地遍布全世界,没我们的可是不行。’约翰接着说道;‘这是当然了,英国与荷兰不甘示弱,都来到了美洲大陆建立了殖民点。英国国内有着大量丧失了土地又找不到工作的贫民,大商人们便以契约的形式,负责他们来到美洲的费用,也许是五英镑,也许是七英镑,为此这些个契约奴就得给那些个黑心的主人干上五年到七年重活以抵偿这笔费用。因为失业的人太多,现在英国约有十五万契约奴在一万左右的主人皮鞭下作苦工,后来运去一些黑人奴隶,抓了一些印地安奴隶,白人奴隶才少了一些。’
麻苇郎问道;‘我们要是运去中国奴隶能卖多少钱一头?’约翰答道;‘我是反对存在奴隶的,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现在荷兰人在美洲大陆约有一万人,是在英国殖民地中间,与英国人混居的。他们主要是做毛皮生意,并不愿意象英国人那样开垦土地,种植作物,开矿淘金,而且不欢迎新到的人,怕抢他们的生意。’
麻苇郎狞笑道;‘以我们的海上力量,到了美洲就可以称霸一方,谁敢不给我让路?’约翰道;‘也别这么说,英国海盗在几内亚掠了一些黑人到西班牙控制区去卖,被西班牙当局给判了死罪,以警效尤。英国女王伊丽萨白闻听大怒,派了海盗船队‘海狗’做为指挥官,将西班牙殖民地洗劫一空,被女王授予了骑士爵号。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非常震怒,作出了‘从地球上把英国抹掉’的决定,派出了‘无敌舰队’去征服英国,结果舰队被英国全部歼灭,西班牙从此便被列强从美洲赶了出去,法国趁虚而入,也建立了许多殖民点。’
麻苇郎问道;‘那么说现在是英国最为强大了?我们可改造一下现在的夹板船,学一下中国人,如能造出郑经乘坐的快船,那么就能海上无敌,前往美洲大陆去与英国海军一较高下。’众人七嘴八舌乱扯一通,都对美洲发生了兴趣。水手们与麻苇郎约定;‘不许参与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去美洲只是为了钱财,其他的都不重要。’麻苇郎知道自己离不开这些人,对于国家他也没有什么义务。于是便答应了众人的条件,共同前去夺取财富。眼下最重要的是改造一下夹板船,能够像台湾郑经所乘的船只方好进行远航。约翰微微笑道;‘这个人才我早就准备下了。’若知约翰说的却是何人?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回,刘翰林空修新韵谱,轩辕图再现北美洲
却说约翰自称有人会造台湾快船,麻苇郎连忙问道;‘这个人现在哪里?不拘多少钱,都给我请来,他就是我们今后的希望。’约翰答道;‘此非别人,就是我在马克刀下救出的汉人。’马克猛然醒悟道;‘你说的就是那个别的俘虏都下跪,只有他不肯下跪的汉人?’约翰答道;‘正是此人,攻下了厦门之后,总督窝着台湾投降一股气,命令战俘都跪在荷兰国旗下向国旗磕头谢罪,其中只有一人不肯跪,厉声喝道;‘我中华君子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仰然挺立,不肯屈膝。当时马克用荷兰话对我说道;‘这头中国猪还想要尊严呢?’岂知那汉人竟然反唇回骂道;‘你才是荷兰猪,是一头荷兰野猪。’马克大怒,挥刀就砍。我一见此人懂荷兰语,准不是寻常人物。劝住了马克,把他要了来做了我的奴役,现在此人就在我的海船上。’
麻苇郎问道;‘就是你要了过去并不支使他,反而侍候于他,恭敬于他的那一个?我看他倒像是个主人,而你却像个奴役,他哪方面值得你那么恭敬?’约翰答道;‘我一向喜欢汉学,把那人请到舱内仔细一问,原来他是鲁王以海属下的翰林编修,相当于西洋各国的皇家院士。原是顺天大兴县人,姓刘名献庭,字君贤,士林送他雅号‘继庄’,就是庄子的真正传人。我问他何以懂得荷兰语言?他回答道;‘岂止荷兰语?只要能出声的万国语言我没有一样听不懂的。我之所著[新韵谱]穷天地造化之奥妙,百代而不惑,只可惜被无知野人丢入海中,枉费了我多年的心血。’我一听大惊,翻检财物时见是一堆乱书,是纽约把那一兜子没用的东西丢进了海里的,谁知却是刘翰林的心血之作。我一细问,刘翰林对我解说道;‘我所著的[新韵谱]乃是以华严字母为主体,参以天竺,陀罗尼,泰西,腊顶,小西天,梵语,天方,蒙古,女直等母音,参证辽人林益长所著的音韵学说,汇聚而成的。名儒吴修龄为之作序,赞为‘仓颉以后第一人。’音韵之法先立鼻音二,以鼻音为韵本,有开有合,各转阴阳上去入五音。阴阳既上下二平,共十声。不历喉腭舌唇齿有七位,故有横转,无直送,则等韵重叠可分矣。次定喉音四,为诸韵之宗,如此便可尽通泰西,腊顶,女直,梵语各国语言了。如有不通者,以四者为正喉音,而从此得半音,转音,伏音,送音,变喉音。用二鼻音加以区分,一为东北韵宗,一为西南韵宗,八韵立而四海之音可齐。于是以喉音互相合,凡得音十七,喉音与鼻音互相合,凡得音十。又以有余不尽者三合之,凡得音五,共三十二音为韵父,而韵历二十二位为韵母,横转各有五子,而万国历代语言,尽皆汇于此中矣。’刘翰林不但精通于音韵学,历史,占卜,海船建造,海外经商,无所不通,无所不晓。鲁王在舟山之时,大军全部款项都是靠着刘翰林带着商船走西欧,下南洋,到日本,估计也到过美洲大陆,那儿曾有汉人直接到殖民点去进行过贸易,中国的瓷器,丝绸已在美洲大陆出现了。’
麻苇郎大喜道;‘有这么一个人比一千一万个粗人还有用,马上请他过来,向他请教一下台湾的快船是如何造法?’约翰把刘翰林请了来,麻苇郎对他非常热情,请其上座,对刘翰林道;‘鄙人来到中国主要是想经商,根本就不想参与中国的内争。对于满人屠杀金门,厦门两处战俘一事深感震惊,尽最大可能挽救了一千条生命,在我船上暂时服役,以免遭到满人的杀戮。现在我们准备离开中国到美洲大陆去开辟事业,希望刘先生能帮助我们改造一下海船,最好能象台湾海船一样,才能尽快的到达美洲大陆。’
刘翰林答道;‘改造海船可以,但有一个条件,就是放了我那一千位同胞。至于我本人已是无颜再见延平王,可以随你们到天涯海角,生死并不在意。’麻苇郎连连摇头道;‘那可不行,每条船上最少也得五十名划浆水手,你让我倒哪儿找这么多人去?’刘翰林哈哈大笑道;‘汝等蛮夷,见识浅薄,没见过中国的水车么?一个人蹬着小轮就可带动大轮,结合了水井的轱碌把,用绳索齿轮相互咬合,只须一头牲口蒙上眼睛就能令海船行走如飞,何须那么多人?两千年前中国就用上了桔槔,两三丈长的圆木,中间选一支点,可轻而易举的将数百斤重的石块从深沟里吊出,送上城头。这三样相结合就是台湾海船行动迅速的奥妙所在。这些造船技术从宋元时就已达到了成熟,西洋人等来大唐学艺,学得些毛皮,加以改进,就成了你们现在的夹板船了。中国航海从来不用夹板船,而是分舱船,免得一触礁或是遇到海寇一处漏水,整条船都得下沉。郑和七下南洋,一条船也未曾沉没,就是因为用的是分舱船,所以能抵御意外变故。若是将我同胞放了出去,只须四五十头牲畜就可以抵上一千水手,还能省下许多淡水与食物,多装载一些货物。’麻苇郎半信半疑道;‘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就可以答应你。如果你要是骗了我,不但是你将被五马分尸,那一千人都别想活着离开这二十条海船。你可带着工匠马上改造这二十条海船,越早完工越好,我可不想在这个地方再浪费时间了。’
刘翰林用兵法安排了各道工序,几十处改造同时进行,未及四十天,已将新船组装完毕。下海一试,果然不用人来划浆,畜力在底舱内将水轮摇得飞转,海船两侧各安了五组水轮,逆风行船,速度不减。麻苇郎大喜,将一千摇船的苦役如约释放,愿意随船的可按船员待遇加以雇用。有五六十人无处可去,愿意跟随刘翰林去闯荡一下新大陆,麻苇郎带着新改造的船队驶离了中国,乘风破浪,直奔美洲大陆而去。
在航行了七个月后麻苇郎船队驶进了新亚姆斯特丹,原来是荷兰殖民点聚集的地方。没曾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是一顿猛烈的炮火,英国海军向他们打旗语道;‘美洲大陆是大英日不落帝国的领土,荷兰人从美洲滚出去。’到了许多的港口,都是抱有敌意的英国人与法国人,麻苇郎此时已是明白了;荷兰与西班牙,葡萄牙都被英法挤了出去,现在船队连一个立足之地也是找不到了。
在海上漂流了一个多月,食物与淡水全都告竭了。愤怒的船员要将麻苇郎扔进海里喂鲨鱼,约翰阻拦道;‘不可自相残杀,否则我们谁也活不了。刘先生曾在曼哈顿岛建立过商栈,我们先到那个岛上补充些淡水,寻些野果野菜,兴许能打到些猎物,以解眼下饥渴。’众船员大喜,便掉转船头,驶向了曼哈顿岛,来到了汉人所设立的商栈,求取帮助。
商栈汉人见到了荷兰船有些吃惊,当见到刘翰林大家才放下心来,将船引入了港口,安排这些远来的客人居住了下来。留守官员是龙华英,龙华中,他们问刘翰林道;‘延平王的商船没有来,怎么红毛番的船队却随先生到了此处?’刘翰林叹道;‘金门与厦门全部失陷,两处官兵百姓都遭到了毒手,我也险些不能与诸位见面了。如今货源已断,婆罗洲商栈还不知道呢?台湾孤悬海外,不经商难以支持下去。我欲借助荷兰人势力,开辟南洋,东印度,美洲大陆的贸易路线,所以不避艰险远道而来。你们可回去向延平王报告这些个情况,可利用香山澳,荷兰人套取大陆出产,发展海外商业,舍此再无别路可走了。’兄弟二人与刘翰林洒泪而别,带着留守人员驶离了曼哈顿岛,回台湾向延平王复命。
延平王正在发愁,知道了情况后马上安排商队,开展海上贸易。西行婆罗洲,与南洋各国,东印度公司,西洋各国都直接经商,向北与日本,朝鲜,琉球等国也开展了贸易。在两岸停战的八九年里,台湾经济不但未垮,反而实力越来越强,郑经便跃跃欲试,要与满清争雄于天下了。
却说麻苇郎缺少粮食,岛上住了一个印地安部落,约有四百余人口。印地安人见白人们饿得皮包骨,便送来了一些粮食,蔬菜救了这些落难的客人。刘翰林很快的就能与印地安人沟通了,他告诉西洋人;‘这是玉蜀黎,比粟麦高产五倍。这叫做马铃薯,六十天成熟,既可当饭又可当菜。’众人大喜,请来了印地安人学会了如何种植农作物,很快的就度过了饥饿难关,有了一定的粮食储备。麻苇郎可不是前来种地的,一添饱了肚皮马上就急不可耐的打听哪儿盛产黄金?部落首领辛茨也不太清楚?但八月月圆之时,正是各部落十个春秋一大祭祭天的时候,届时三千大小部落首领都要不辞遥远,赶来聚会,兴许有的首领知道哪个地方盛产黄金?
麻苇郎再三央求刘翰林探出各部落在哪儿祭天?辛茨指着北面说是‘腓力普王’,麻苇郎便带着刘翰林等三十名水手向北而行,寻找腓力普王的部落领地。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三五百人,最多的是一二千人的部落,他们都是一个宗族,每年的春季与相隔三百里以外的部落换亲,分为八方,周而复始,从不与附近的部落有任何往来。私人没有土地,都是公社制,到了秋收由部落首领按人口分配,猎物也是这样的分法。无论是什么食物都取出十分之一用于祭天。每一个部落都有一个祭坛,每一个部落都有一个族徽,有的似熊,有的似鸟,还有似龙,似羊,似虎,似虫的,都各守疆界,猎取的动物若逃过了界也丢下不取,似乎从无任何争执?刘翰林一路叹道;‘古人七十而助,百亩而井,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此言不虚也。’
寻找了三个多月,终于来到了腓力普王的领地。只见方方整整整的井田丰收在望,人们在田里集体劳动着,不时传来集体和唱的歌声。刘翰林侧耳倾听道;‘这是有韵律的诗歌,是歌颂劳动,歌颂上天,乞求年年获得好收成的组歌。怎么与我中华的诗经有些韵律相似?’见到了腓力普王,国王是在一个能容纳上千人的宽敞公堂内接见了这些远方的使者。腓力普王显然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以一个君主的身份接受了使者的敬礼,麻苇郎送给了腓力普王一串珍珠项链,一把精制匕首,腓力普王很是高兴。命令下面给客人倒了一种叫做‘可可’的饮料,喝着略苦,却余香在口,使人精神振作。麻苇郎眼睛当时一亮,把带来的全部商品都拿了出来,要求与腓力普王换这种叫做‘可可’的饮料,腓力普王派人取来了十大包,使臣们带来的马匹都驮上了这种东西。麻苇郎要求等到腓力普王与众首领祭完天再走,腓力普王一口答应了。给使臣们安排下了舒适的住所,用鹿肉,黄羊肉等珍贵的食物加以款待。
祭天临近的日子,前来聚会的部落首领约有三千名,有四方大首领掌管东西南北各一方,尊卑有序,有谦有让,语言各不相同,刘翰林发现,只有三四个部落首领似乎会写文字,有随从记录祭天的全过程,其他的都是结绳记事,绳节各不相同,只有本部落掌管祭天的巫师能弄得懂那些绳节都是什么意思?
祭天开始时,令刘翰林大吃了一惊。原来腓力普王命人牵来了一头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的公牛外,同时取出了一个长三尺六寸,宽二尺四寸,厚一尺二寸的金匣子。麻苇郎一见到金子两眼发亮,拔出枪来就想上前去抢,被约翰强扭着给拦住了。烧完香木后,腓力普王打开了金匣子,取出了两张鹿皮,悬挂在了祭坛上。众首领一齐下拜,高呼着一种神密的语言,如痴如醉,伸手向上天乞福。
刘翰林侧耳听了多半时,悄悄对约翰道;‘他们呼喊的是中国上古语言;意思为;‘熏,薪,嗣,燃’四个字,这四个字在[尚书][尧典]一篇出现过,炎帝与黄帝,蚩尤,华字都是火的意思,难道五千年以前的祭典与今日的美洲印地安人不谋而和?’刚说到这里,刘翰林一下子站了起来,约翰看见刘翰林激动得全身发抖,脸涨得通红,几乎是变了一个人,两只眼睛紧盯着那两张展开的鹿皮,如同冒出火来一般。约翰仔细一瞅,原来是两幅彩色的鹿皮画,似乎没有什么稀奇。
刘翰林很快的就抑制住了失态,忍不住激动的对约翰道;‘这是两幅地地道道的中华上古祭天图。左面的那是[轩辕酋长礼天祈年图],画的上方是位于二十八宿星空中央的填星,也叫土星,是上古轩辕星。这个轩辕星是轩辕氏的图腾徽帜-----天黿龟,也既是帝龟黄竜。它头对天山,尾向东南,四足定四方。轩辕以十七种星主雷雨,有十四种与云雷雨电有关的天象都由轩辕帝星掌管,这十七星既是黄龙体,又呈龟形。黄帝所姓的‘姬’字从侧面看象个龟形,而‘黄’字是正面的龟形。鳏是黄帝之孙,死后化为三足鳖,为熊形,正是出此。你看那雷精龟下面就是太阳,虹霓,彗星,星空,雷雨。那位酷宵华北人的轩辕酋长仰首向天,双臂高擎,直视苍天,雨露围绕其身,胸前左有三矢示狩猎,右有三犁,一耙一镰示农耕。颈部有日从禺谷归虚升上汤谷大放光芒纹,腹部为龟腹甲,表示其为地地道道的天黿族人。身左为桧木扶桑,也就是中华桧柏。陵山有直杉木穹桑,向日葵,粟,金铃花,藿菜花,玉米都是与上古祭天所用之物相类。你看那左上方向右画有黑熊,狼,猫头鹰,梅花鹿,松鼠,山雀,仙鹤,天牛,蜥蜴,沙门鱼,长尾狐,长角鹿,野鸡,花斑蛇,各种植物,都是中华所有的。’
刘翰林指着那龟形物道;‘你查一下那龟甲,正好是六十甲,世界上只有华夏讲究六十花甲子,背甲十三,代表十三重天。腹甲九,为内九重天。边缘甲二十四,表示二十四节气。龟背朝上,是说十三重天最高。轩辕居其上中天,周围环绕二十八宿,为至尊。腹甲朝下,九重天在下,所以太阳,虹霓,彗星在天黿雷星下方。这图只能来自于中国,不可能来自其它别的国家。’
约翰道;‘那一幅妖魔鬼怪总不是中国来的吧?你看他人不人,蛇不蛇的,好像西洋传说中的老巫婆。’
刘翰林道;‘这不是什么老巫婆,而是上古传说中的[蚩尤风后归虚扶桑值夜图]。蚩尤部落的图腾乃是灵蛇,他们也自认为是灵蛇的后人,这画画的是蚩尤主持辰更的意思。你看那蚩尤的头上是炎帝的椎形五联冠,冠上为篦形的轩辕日历轮,上面有两个蛙[龟]形人,其下又有两个菱形符号,象征着四时八节。又有两个‘执手’,由风后由右向左推动,于是蚩尤奔跑起来,足下是日落的红色禺谷,右臂下垂,有两只阳鸟坠落,代表二更天已过。左臂高举,指向月亮,月亮中天,说明是三更子夜。双臂成s形太极曲线,由右向左旋,为先天太极图,与天黿图那个先天八卦方位一致。看起来这是已出现了伏羲八卦后,黄帝炎帝已融合在一起后方能出现的祭天图。黄帝,蚩尤,夸父当年大战距现在已有六千年的历史了,而先天八卦太阳历,是早于黄帝,炎帝就存在着的。看起来这是炎黄继承了伏羲太昊文化后才有了伏羲占日,常羲占月的出现。轩辕氏原本是女姓掌管着的,所以应当出现女主。可见这美洲大陆的土著居民,都是炎黄的子孙,他们都是龙的传人。’
约翰对此有不同意见,反驳说道;‘难道说人类从你们中华开始出现,繁殖分散到了世界各地,那么全世界就都是你们中国的不成?你们把西洋人地方也称之为荒服,是蛮夷不开化之地,事实上已比你们中国要进步得多。就算是印地安人是通过欧亚大陆,渡过白令海峡来到的美洲,他们也早已与中华文化断了联系。你看他们现在不懂得使用马车,不懂得使用铁器,聚族而居,还是落后的公社制,不懂得私有制,毫无进步,走向文明的愿望。他们不懂得维护家园,把我们这些入侵者赶了出去,反而帮助我们这些落难之人,毫无对人的戒备之心。他们不会争斗,不喜欢杀人,不善于使用心计,再过五千年他们还会是这个样子,属于人类发展史的幼年阶段,这么富饶的美洲大陆让他们做主人实在是有些太可惜了。这是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你不吃人人就会吃你,落后的劣等民族就应当被历史所淘汰,让强者主宰这个世界。’
刘翰林道;‘那是一种强盗理论,尧,舜,禹都是以平和导蛮夷以开化,帮助他们走向进步,走向文明。舜命鳏,禹治水近二十年,从没听说过屠戮降伏蛮夷之事。放四凶,征九苗,都是因为那些人不肯向化而是恃强凌弱,剥别人以自肥,就像现在你们西洋各国所行的一样。天之道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而人之道却是损不足而肥有余,人是在逆天而行,早晚必遭天报。’
约翰笑道;‘只有财富的高度集中才能促进人类的进步,俗话说;不杀穷人不富。哪一笔金钱的积聚上面不沾满穷人与弱者的鲜血?奥斯曼帝国靠着强大的武装力量占领了整个南亚,掠来的财宝堆成了山,谁又能把他怎么样?英国殖民地遍布全世界,已决定将来月球也要归属大英帝国所有。金钱是世界的主宰,有了金钱你就有了权力,有了强大的武装力量,有了支配一切的权力,驱使弱者为强者的增加金钱而服务。金钱代表着什么?金钱就是物资,就是权杖,就是永不失效的力量。就如同禽兽占有食物,占有配偶,占有最佳巢穴,占有统治区域,主宰同类的命运一样。大英帝国就是靠着强大的武装,谁不服就打谁。荷兰也罢,奥斯曼帝国也罢,法国也罢,葡萄牙也罢,你们中国也是一样。强者不断的依仗强力从弱者身上吸血,弱者越来越弱而强者越来越强,强权即是公理,不服者必死,这就是当今的世界。我们现在都处于弱者地位,必须要磨利牙齿,窥视比我们更弱者,吸干他们的血使自己变得强壮起来,在这个世界上才有说话的权力。’
刘翰林苦笑着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就不再与他讨论这些了。谁知祭天大典后麻苇郎却整个人变得楞傻起来,根本就无法上路。刘翰林请求巫师帮着给看一下,究竟是得了什么毛病?巫师端祥一阵,闭目凝神,与上天交合,过了一会儿,睁眼说道;‘在祭天之时,此人逆天,心神离位,乱了乾坤。必得使心神复归正位,方能使身体平和,康健如初。’刘翰林乞求巫师救一救麻苇郎。若知巫师肯不肯出手相救?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回,谋美洲白人施诡诈,范承谟无力阻逆谋
却说麻苇郎得了楞傻怪病,刘翰林请来巫师,确定是因为逆天,心神离了位。刘翰林请求巫师道;‘这个人来自于遥远的地方,家里的亲人们都在盼望他平安的归来,希望大师想办法救他一救,等他病好之后定会感恩图报。’
巫师为难的道;‘他这病害得太重,接下来就要发疯杀人吃人了,恐怕治也去不了根。在天地之间有神有魔,神是正气,魔是邪气,病人的体内是正不压邪,邪气越来越壮,几乎要泯灭了正气,在他体内,神是混乱无序的。’
刘翰林请教道;‘神是无所不能的,怎么会压不住心中之魔呢?’巫师道;‘并非如此,神是天道,无所不在,但却从不用强力驱魔的。万物皆有神,天有天神,地有地神,风有风神,雨有雨神。山有山神,水有水神,树有树神,草有草神。人是混天地之气而生,体内万神皆备。心神,脾神,肝神,肠神等各司其职,不离其位。顺神则万物昌盛,逆神则发生混乱。所以春季不杀有孕之生灵,夏季不杀强盛之生命,秋季不灭万物之种类,冬季不绝生命之延续。祭天正是祈祷万神在位平和之意。如今此病人心神上冲,直入脑部太极之中使阴阳错乱,邪魔趁虚驱赶走了众神,由邪魔主掌身内众神之位,恐怕非我能力所能救治得了的。’
刘翰林问道;‘那你们有了病却是如何医治?’巫师答道;‘天之道是损有余而补不足,祖先传下来的[黄帝内经]是采用天地万物补足调整于天地之间万物。万物皆可入药,分君臣佐使四部。以君为主,镇住其神。臣为辅,拘住其神。佐为静,安定众神。使为引路之药,使其神复归正位。若是心神已失,必定疯狂。不用异物,难以奏效。我看其双目发光,定是被金所迷,所以害了失心疯。你们只要弄到金子在他眼前一晃,说不上就能收到意外之效果。’众人无奈,把身上的所有金子都合到了一处,在麻苇郎眼前一晃动,他似疯了一般直向金子扑了过去,不大一会儿,果然恢复了常态,但手里的金子却抓得紧紧的,谁要是想从他手中拿回金子,他就马上变得疯狂,得与那个人拼命。
麻苇郎一把揪住巫师,拔出手枪,厉声喝问;‘你快说;金子现在何处?’众人好不容易把他拉开,把枪给缴下了,刘翰林向巫师赔礼道;‘他是疯了,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巫师答道;‘不是我不说,是真的不知道哪儿有金子。我们并不看重金子,只是拿它来祭天,祭祖,送给女人做装饰用。我们是各司其职,别人的职责我并不清楚。我掌管的是记录传递历代事件,祭神,祭天,传递上天的声音,其他的不归我管。’
刘翰林道;‘那你们的记录是放在哪里了呢?’巫师答道;‘我们巫师是世代相传的,如果没有儿子也必得收养一个,在任职的同时,就开始向下一代传授历代发生的事件,口耳相传再加上结绳记事,凡属大事就是几千个草木荣枯也是不会有所遗漏的。’刘翰林大喜过望,央求一见那条记史之绳。巫师把他领到了一个密封着的神坛上,念动咒语,取出了史绳,教给刘翰林如何读史,刘翰林一面摸着史绳,一面激动得双泪直流,选着与中华有关的颤声解说道;‘天上九日,荣枯三十六次减一日,扶桑托住一日,祈天不灭。周王代商,宣示蛮荒。天现亮鸟,头东尾西,一行九万里。汉皇即位,昭示万国。唐僧慧深,来觅金刚。’
刘翰林不解其意?问巫师道;‘唐僧来此荒服觅什么金刚?此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应该是一千年以前发生的事情了。’巫师说道;‘这神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就是能再现一切。你可闭目凝神,专门想这一个事情。我帮你与神交合,就会得到答案。’
刘翰林也是有慧根之人,很快的入定,似乎灵魂已离开了肉体,飞升上天,与太极中的灵性交合在了一起。那慧深之灵也逸入了刘翰林的灵魂之内,刘翰林感同身受,有了一种强烈的使命感,要寻找到大师的金刚不坏之身,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轻易放弃。刘翰林得到了答案,很快的就灵魂归体,醒了过来,对巫师再三致谢。知道那金刚不坏之身还没有下落,巫师也答应帮忙打探着。
腓力普王下面有四岳掌管四方,‘蜥’掌管历法,‘葵’掌管祭礼之乐,‘龟’掌管卜占,‘扶桑’托日,数十位王臣各司其职,都用着不同的记录方式,彼此并不通气。巫师解释道;‘祖先是怕人心变得诡诈起来,变得贪婪,所以不许万民窥视王臣的秘密。你是客人,无关紧要,但出去也不要乱说,免得给我引出罪来。’刘翰林问道;‘王位是子孙世袭么?’巫师答道;‘王位不是世袭,众臣推举贤者任之。在新王即位时就开始挑选继承人,得为王臣三十年,为众臣所服者,老王到时举行盛大的禅让仪式,祭天祭祖,得到上天与祖先的准许方可以立为新王。这种传位方式已历三百六十代了,已为满盈之数,不知是福还是祸呢?’二人又谈了一气,相互友好的分手。
众人不再打听金子的事情,带着可可豆原路返回,一路上麻苇郎精神格外的振奋,反应敏捷,动作迅速,无论遇到何事都见识高人一等。他具有了异乎寻常的超凡能力,只要是牵涉到金钱方面的,他就是一个万事通,一个敢于大胆冒险的赌徒。在归途中,一个大胆而狂妄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他狞笑着,自己都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赞叹不已。他是一个超人,是一个新世界正在上升的耀眼明星。
回到驻地后,麻苇郎将可可豆直接卖给了邻近的法国人,换得了大量的黄金,是所付出十倍的利润。马克建议道;‘法国人用三根针就能从印地安人那里换来一张狐狸皮,用一串玻璃球就能换来一张豹皮,用一把刀就能换来一张虎皮,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咱们也可以这么做。’约翰建议道;‘英国人占了大片土地,用契约奴与黑奴发展种植业,也能获利十倍,这项投资没有风险。’麻苇郎笑着摇头,啥也不说。给水手们发下了饷银后,麻苇郎就带着黄金前往普利茅斯英国人的殖民点换来了大量的烧酒,还有十八个女人。驻地上一片欢呼,麻苇郎很快的就把水手们腰包里的金子又弄了回来。
麻苇郎喜欢与印地安人交朋友了,每次前往辛茨的家里都会带上一大瓶烧酒,将辛茨灌得烂醉,用半生不熟的印地安话讨好着辛茨。刘翰林多次警告印地安人;‘不要相信这些白人,不要接受他们的礼物。’辛茨摇头道;‘有朋友来自远方,能不高兴么?’对那些劝告毫不在意。这个小部落只有巫觋阿罗约懂得一些知识,利用天神来警告辛茨道;‘天神乱了,地神乱了,人神乱了。人神乱了人有灾,地神乱了地有灾,天神乱了天有灾。你的神灵已离开了脑盖,被魔鬼骗去了。你要远离魔鬼,远离那魔鬼的毒药,不要让魔鬼买去了你的神灵。’
辛茨已是酒精中毒离不开烧酒了,一嗅到酒气就难以控制,不由自主的就被灌个烂醉。麻苇郎拿出了十把钢刀,三串串珠,还有玩具车,大方的送给了辛茨做为礼物,对辛茨道;‘今天是我女儿十八岁生日,心里高兴,送老朋友一些礼物,以示庆祝。’辛茨说道;‘我怎么能白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呢?我这儿有一张珍贵的白鹿皮,拿去送给你女儿,就算是一个远方的祝福吧。’麻苇郎大喜道;‘我女儿会乐疯的,但她怎么会知道是酋长送给他的呢?请你按上你们的族徽,还有你的手印,做为标识,我题几句祝福的语言,这份礼品会百倍珍贵的。’辛茨并不多想,就按麻苇郎的要求按上了族徽与手印,尔后喝得烂醉,睡死过去。
回到了驻地,麻苇郎拿出了那张白鹿皮给大家看,只见上面用荷兰文写道;
‘卖地契约,荷兰籍船主麻苇郎与印地安首领辛茨达成如下契约;辛茨代表全族同意把曼哈顿岛出售给麻苇郎,以商品作为交换,价值六十古尔敦。‘
马克一下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什么什么?你用价值二十四元的破烂东西就把整个曼哈顿岛买下来了?’麻苇郎确定不疑的点头,对众人道;‘这就叫生意,赚钱的技巧,你们还太嫩,得跟我学着点。这只是个开头,还有更大的计划在后面。马上把我这契约在公证处备案,通报荷兰,英国,法国,西班牙等国政府,这是桩具有法律效果的合法契约,是双方当事人自觉自愿签订的。’
刘翰林讽刺道;‘再加上不择手段,陷阱欺诈。’麻苇郎冷冷的道;‘做生意只认得利益,不讲别的。你们中国人要是不想呆了可以离开,我拨出一条船来送你们回台湾。你知道中国人为什么落后么?就是因为太讲究人情,缺少进取精神。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成功者与失败者,没有其他。我们可以与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也包括你们中国人合作,但必须在能获得利益的基础上,这种合作才有意义。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就是我们文明国家的信条。’刘翰林鄙夷的看着麻苇郎,也不想再对牛弹琴,退了出去,赶往印地安部落处,问一问倒底是真还是假?
巫觋一听大惊,来到了辛茨住处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浇了些冷水,辛茨才勉强有些知觉。巫觋问他出售曼哈顿岛一事辛茨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此时英国籍水手纽约来到了部落,是受曼哈顿岛的新主人麻苇郎的委托,通知岛上的印地安人限期离岛。印地安人愤怒了,把纽约抓住乱枪刺死,割下他的脑盖骨把其神灵压在了神坛下,不让他再能为害岛上的居民。刘翰林见事态越闹越大,便约合中国水手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再参与西洋人与土著印地安人之间的争斗。在他们准备期间,麻苇郎已带着复仇的队伍包围了印地安部落,用火枪把四百余名印地安人全都杀死,割下了脑盖骨,祭奠死去的英雄纽约。在纽约的埋葬处将其命名为[纽约],成立了以纽约为名的第一个殖民点,麻苇郎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海外英雄了,被荷兰授予了爵士称号,成为了曼哈顿岛的第一任总督。
麻苇郎对众人宣讲道;‘我们刚刚迈出了第一步,有更为重要的工作在等着我们。我们要进军美洲大陆,灭绝印地安人,占领整个美洲,把这些个落后的野蛮人从地球上清除掉。不用把他们看作是同我们一样的人类,而是看作野兽,割白人头盖骨的野蛮人。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异教徒,是专门使用巫术的人。我已经与法国,英国殖民者达成了一致,在美洲大陆上撤底消灭巫术与巫觋。已发行了如何辨认巫觋的手册,文明人要人手一册,先把能蛊惑印地安人的巫觋消灭干净,下一步就好办了。我们将要占领整个美洲大陆,建立美国,我来当美国国王,你们都可能当上总督,将军,大商人,建立一个文明的国家,将来领导整个世界。金钱与大炮就是我们最好的武器,我们只要成为金元帝国,全世界都得拜伏于我们的脚下。下一步我们将会同英国人,法国人,进攻腓力普王,凡是男人都得拿起武器,为开辟一个民主,自由,富强,有着人类进取精神的新美国而战斗。我们正在创造历史,在东方没办到的在美洲办到了,为了上帝与人民,勇敢的战斗吧。’
刘翰林对中国水手们说道;‘我们的先人曾无数次来到过美洲大陆,这就是[山海经][十洲记]里面所说的扶桑国。但我们是寻求友谊,抱着与海外万国交流而来,不是来夺人财宝,占人国土而来。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重义轻利。若不得已而去之,是先去兵,尔后是食,绝不能丢弃了信字。没有了忠孝仁义礼智信,无廉无耻,就连盗贼也不如,如何能够立国?我们难与豺狼共处,还是回到我们苦难深重的国家吧。’
众人都一致同意,于是便驾船离开了美洲,向台湾方向驶去。麻苇郎让刘翰林带话给延平王;‘我一定要再回去的,台湾是我的,永远是我的。’马克也喊道;‘台湾宝岛应当国际共管,国际共管。’刘翰林也不理睬他们,知道都是些见利忘义之徒,其中只有约翰等少数人还留有一些人性。
回到台湾后,听说耿继茂已死,由其儿子耿精忠承继了王位。延平王对刘翰林道;‘幸亏先生开辟了海外商路,台湾才得以自立,军事力量已是足以与满清抗衡了。现在吴三桂,耿精忠正在与我方谈判共同起兵抗清,我要求耿精忠将泉州,漳州让出来供我水师屯驻,从那儿可以直取南京,沿江震动五省,牵动天下。天地会等抗清组织也都准备好了,先不用急着做海外生意,全部兵力财力都集中在收复故土上面,此番乃是一场生死之战。’刘翰林道;‘吴三桂,耿精忠都是虎狼之辈,大王与他们打交道可得多加小心。’延平王道;‘我也知不是好伴,但不与其合作,反过手来他们帮着满人,与我为敌,不是更加危险?将士们怒于耿精忠参与屠我金门,厦门数万弟兄,也想寻找机会报此大仇。不与其联合,连大陆都靠近不了,无驻军之处,先假作与其合作,等大军进入了内地再作商议。’
刘翰林想起了八年前的那场惨痛,也就不加劝阻,一切都看发展,先能登上大陆才有可能走下一步。延平王是既想反清,也想削平耿精忠,对于吴三桂也没啥好印像。明宗室与不肯归顺满清的人士都逃到了台湾,也希望能尽快的收复大陆,先与吴三桂合作。耿精忠在台湾与吴三桂的双重压力下不得不同意把厦门让出来,让台湾水师能够登陆。
却说范承谟守孝三年,哀毁过度,身体就垮了下来,经常在家养病,几度辞官皇帝就是不准。康熙七年浙江遍地水灾,范承谟只好抱病出京,任浙江巡抚,以安定一方百姓,到了地方后,见荒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而朝廷赋税却是未减,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是地方官员一面征收重税,一面报灾请赈,赈济的银两都进了各级官员的腰包,而将这些荒田的税赋都加到了平民百姓头上,以便从中徇私舞弊,大分其肥。范承谟实际勘查了真正受灾地区与荒田的亩数,报了上去,减免了水灾荒田三十一万五千五百余亩,并拿出库银八万余两购买粮食,救活了无数的灾民。范承谟把许多贪官污吏撤了下去,百姓不再担忧,纷纷回乡,开荒种地,第二年就获得了大丰收,浙江地区军民百姓都安定了下来。范承谟治理浙江三年,爱民如子,从不接受一文馈赠,不吃一次宴请。巨贪大猾,相继落网。范承谟告病,浙江全省骚动,各府州县上了万民表一百五十多份,请求皇帝开恩,再留范承谟三年。皇帝无奈,只好允万民所请,续留浙江一年。
此时福建已是千疮百孔,民不聊生了。康熙把范承谟召到了京城,对他说道;‘闽海寇氛未靖,地方困苦已极,为天下第一烦剧要地。卿廉能素著,亦为天下最,故特倚任爱卿为朕分忧。’范承谟身体虽说衰弱,也不得不勉为其难,接受了福建总督一职。皇帝传旨太医为范承谟诊治,并御赐龙马一匹,脱下了内衣,赐于范承谟道;‘此朕时刻所御之服,解以以尔,见衣如见朕也。’范承谟对皇帝的恩典感激涕泠,誓以死报。赶往福建的途中,龙马却突然倒毙,范承谟就感觉不是个吉兆。
到了福建后,发现其腐败已达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了。地方官员每日里宴请不断,专门在城里修建了豪华公馆,说是驿馆,里面却是吃喝嫖赌一条龙,进进出出的都是地方大员,挪用的都是赈灾款与军费,每年消耗百万两巨银,还总喊着不足,继续向朝廷申请赈银,并对百姓加以横征暴敛。对于福建,与浙江情况大不相同。巡抚刘秉政与耿精忠同恶相济,把持各级官吏的任免。所用之文武都是他们的私人,贪赃枉法,骄奢淫逸,已成了习惯,就连各司帐薄都混乱不堪,错字连篇,驴头不对马嘴。
每年的乡试所有的举子都是这些贪官们的子弟中选,真正有才学者一个也上不来,国法在福建形同虚设,竟然没有一个合格的官员在福建任职。提督王进功脾气暴躁,不但大吃空饷而且对将士们非打即骂,视其为奴隶,恨不得那些吃饷的都逃走了才好,自己才能大捞特捞。在福建一切官职都有价格,有钱当大官,无钱当小官。当上了官再捞钱,捞了钱再买更大的官。百姓们都知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吏治之坏,已难于整治,上下左右都是耿精忠或是这些贪官的私人,范承谟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监视,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整治。
此时撤藩令已下,康熙密令范承谟想办法拖住耿精忠,尽可能劝告他不要谋反。等收拾了吴三桂以后,再对耿精忠下手。范承谟也知道皇上的良苦用心,于是便与耿精忠虚于周旋,用君臣大义开导于他,希望他不要轻举妄动。耿精忠也假做忠心不二,对于撤藩旨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找一些借口,尽可能往后拖延,背地里暗做准备。
范承谟与刘秉政,王进功商量先调出一两营,不动声色,逐步削弱耿精忠的实力。那两人都推说欠饷三四个月,将士们恐怕不能从命。范承谟四处筹措银两,想先把欠饷补上,再予发两个月饷银,军心就可以稳住。对于逃兵与归降的台湾将士也不必苛责,将其补充到绿营,增强朝廷驻防军的兵力。那两位文武哪里把这些闲事放在心上?整日里吃花酒,拉拉扯扯,醉生梦死,奢侈无度,范承谟心急如焚却独木难支。想要到海口巡视,耿精忠,刘秉政,王进功如临大敌,再三阻拦就是不让范承谟看到实际情况。范承谟想要编练乡勇也阻挠重重,不得不加以放弃。
侄儿留山劝告他道;‘现在是上下一气,皆心怀叵测,俗话说;‘宁为良臣,莫为忠臣’,还是想一个退步的办法吧。’门人王天佑等人也劝他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大人只要让那些小人摸不清大人的底细,就可震慑一下他们的逆谋。’范承谟叹道;‘我岂不知彼心怀不轨乎?我以孤危之身,处此艰难之际,当疑忌之秋,唯示以诚。使小人无能乘其隙,稍以缓彼之谋,图济我事。至于死生祸福,诚不暇计也。既委身事主,父母之身既君之身。古人云;君忧臣辱,君辱臣死。我非不知徒死无益,但时事如此,百无一备,焉能以力阻其逆谋乎?’此时范承谟已报必死之心,只是希望能缓以时日,将兵饷发放下去,安定将士之心。
此时云南方面却已加快了谋反的脚步,吴三桂万事俱备,只是不想在云贵起事,怕遭到朝廷险关驻军的拦截,想到了湖南再开始动手。若知吴三桂如何策动全军随其谋反?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回,平西王居心叵测,天地会京城设谋
却说平西王吴三桂在康熙十一年已是六十八岁,但其心理年令却非如此,还是保留着他那争胜好强的性格。吴三桂从不甘居人下,这在少年时期就已是如此了。当年世家子弟有祖荫在,用不着象平民家子女一样,用心苦读书,好能挣出个功名,出人头地。只要在官学中混事,长大了自然而然就是朝廷命官,这类升迁不是看其为官的政绩,而是要看其老子官有多大,能在哪一方面说了算?不用约会,彼此心照不宣,你重点提拔我的子女,我也重点提拔你的子女。理由都是因为其本人能力超群,多有功绩。只要寻找机会让属下多几次立功的机会并不是什么难事。下面的各级官吏也清楚的知道谁是谁的公子,怎么个来头,谁又敢在老虎嘴边拔毛,惹恼上司,只会摘掉自家的乌纱帽,而对这些腐败,不会触动一根毫毛。吴三桂从小就看惯了父亲的骄奢淫逸,也习以为常,长大了只能是下一个吴瓖,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天生一个纨绔子弟。但偶尔听到过的一次宣讲,震撼了他的心灵,使他由此振作了起来。
那是在国子监的一次文人聚会,到场的都是京城内有名气的人物,老师钱谦益一时高兴也把吴三桂带上了,去听江南名士袁宗道的公开讲演,是由钱龙锡组织的。钱谦益虽说刚刚三十岁,诗文却很有名气。吴襄聘请钱谦益作为吴三桂的课外老师也是对这孩子寄以厚望的。袁宗道那酣洒淋漓的演说博得了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在场的人们无不被其所折服,就象在平静的湖水中扔下了一块巨石一般,国子监内久久的不能平静下来。众人争相提问,有些吴三桂能听出个一二,有的则一点也听不明白。但有一个问答他却是听得明明白白的,那就是他一向引以自豪的贵族出身,也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共同引以为自豪的资本。
会场有人问道;‘对于世家贵族你是怎么看的?’袁宗道鼻子哼了一声道;‘那是些行如猪狗,一无是处的人间废物,是一些只会吸人血的寄生虫罢了。’国子监内掌声大作,作为世家子弟的吴三桂,羞愧得无处藏身,觉得袁宗道说的一点也没错。
从那以后,吴三桂就一改以往,开始发愤图强,学文学武都在学堂内拔头筹,成为了吴家当之无愧的千里马。十八岁那年,拿了武状元,勇冠三军,成了大明王朝的一颗耀眼的明星。他拒绝了父亲给他在兵部谋到的好职务,主动要求前往战事最多,最为危险的辽东,在那儿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成为了镇守辽东的一员重将。
吴三桂也好色,但品味极高,陈圆圆是他一生中最为倾心之人,一直到老这种感情也没有多少改变。当年京城告急他并非完全不清楚,但一想到京城里面那些平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贵族们,心里就发冷。他一直在军中,深深知道将士们的心理,没有人会跟随他拼命去拯救一个丧尽了人心的末落王朝的。所以他驱赶着百姓,日行三十里,并不急于前往京城与流贼们去争胜负。对于父亲与家人,也没有太多的顾惜,从心里面他还有些鄙视他那只会吃喝玩乐,不知忠义为何物的父亲,真正使他冲天一怒的确实是那位他最为惦念的红颜知己。
他象发疯了的豹子一般把李自成杀得潰不成军,追赶到了山西境内也不肯止步,当听说陈圆圆已经脱险,而那时候李自成已成了惊弓之鸟,吴三桂可以势如破竹,将其一举击垮。当得知了陈圆圆的下落后,他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杀父之仇远没有思念红颜知己来得强烈,他也无意帮大清扫平天下。于是立刻回师,主要是想早一时见到心爱的女人。但世俗的议论还是要顾及的,那就是先拜祭明烈帝陵寝,再拜哭父亲亡灵,只有忠孝先意思意思,才能与陈圆圆名正言顺的相见,让天下人说不出啥来。
吴三桂在当时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京城告急,只有山海关兵马最为强壮而且离京最近。只要辽东兵马一到,京畿军民人心都会安定,绝不会流贼一到就开城投降,不做任何抵抗。只要能抗击李自成一个月,天下勤王兵马就都会赶到,百万大军内外夹击,谁胜谁负还没有个一定。
北京失陷后,满清方面国丧在身,自顾不暇,根本就无力进军中原,吴三桂要是归降了李自成,山海关还是个铜墙铁壁,满人想要入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一个陈圆圆改变了这一切,吴三桂几次战败,不向满清求救,只能被仇人李自成歼灭,而父亲全家以及陈圆圆都没有保住的可能。当时他确实是抱着吴子胥入吴之心的,只要能打败李自成,付出什么代价他也是认可的。
见到陈圆圆之后,得知陈圆圆用半面妆羞辱于李自成,居然保住了清白,更加珍视这份感情。陈圆圆与吴三桂彼此知心,对于肉体方面并不那么看重,而是看重陈圆圆的见识,比那些粗蠢的男子们高出许多。在打入四川后,只差一着棋就败于刘文秀之手,看起来四川不是适合于王霸之地,人都被张献忠给杀光了,到处都是荒草,征兵与军粮都很困难。到了云南情况可是大不一样,随着永历南逃的军民百姓一二百万,云南土著军民二三百万,那些土司都归顺了平西王,金银粮食都有了保证,李定国,孙可望的余部都是些骁勇善战之士,纷纷来降。吴三桂知道如何恩结其心,为己所用。他在军营中几乎住了五十年,这些武将们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啥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吴三桂招收了一些死士,都是些力挽猛虎,身手敏捷,飞檐走壁之人。其中有一位陈魁虎,武艺超群,可谓是万人敌。吴三桂对他恩遇有加,只是不知其人心中何思何想?有一次酒酣陈魁虎当众大言道;‘吾欲杀无义之人,未曾选定。当年专诸不能刺杀王僚,未成侠名。如果我遇其事,定可成就千古功名。’吴三桂闻言心中不快,鼻中黑线隐约。不过旬日,忽传出陈魁虎深夜闯入府苑,欲奸宫女,被押赴刑曹,判斩弃市。临刑时陈魁虎极口喊冤,临死也不知所为何事?其他壮士私下里传闻是吴三桂设计诱之,加以恶名,免得有人为之求情。从那以后,侠客们相继离去,不肯再为吴三桂所用。
撤藩诏下,吴三桂发现是自己钻进了瓮中,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在云南称王,天高皇帝远,什么事都是自己说了算。爵位已是平西亲王,再进一步只能是当皇帝了。吴三桂从来就没瞧得起那些粗野的满蒙大员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到了地方除了要银子之外,整日里花街柳巷,宴请不断,就是一些什么也不懂的武夫。听说年青皇帝是汉人老师,很会笼络人心,对汉人大臣与将领都加以恩遇,但毕竟是异族,吴三桂也从来没与小皇帝见过面。在鼇拜垮台后,朝中有旨;平西王可以按需要安置云南的地方官员,不必请示吏部。这也是皇帝的一种恩遇。但吴三桂把这种恩遇用得太过了,不但是云贵地区,而是全国到处安插自己的人,俗称‘西选’。吏部只好把部选的撤消,追加任命西选官员。
吴三桂瞧不起那些朝臣们,后来连朝中的六部官员的任免也要参与意见,这才使皇帝下了撤藩的决心,这猫已变成了虎,下一步就该做龙了。陈圆圆赞同吴三桂在云南称王,并不同意吴三桂上表主动要求撤藩。但吴三桂争强好胜的心理鼓动他试上一试,就此探明一下朝廷究竟对自己是什么个态度?他是希望皇帝知道我平西王的份量,不要动那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心思。如果朝廷由此令其世守云南,他也就割踞一方,尊奉大清为宗主国,当他的云南王就是了。但皇帝把朱国治等官吏派到了云南,着实令他大反胃口,事事都有些掣肘。
这朱国治与历任巡抚不同,不是专门来当官的,而是专门来与平西王找麻烦的。巡抚一职在前明并不是个常设官职,而是十三道监察御史作为钦差大臣,出巡各省,监察各地方官员政绩,盐道,税道的临时任命官员。因为其职权甚重,上可弹劾全省总督,下可直接罢免各处失职官吏,只要一到了地方,事实上就成了当地最高级别的朝廷官员了。由于流贼的兴起,为了增强地方的统一指挥,巡抚便成了常设机购。清随明例,还是设地方巡抚一职,其职责与明朝没有什么不一样。
朱国治一上任就开始履行起云南巡抚的职责来了,首先是把云南的军费收支抓在了手里,由他亲自监督军饷的发放,这一点最令平西王感到愤怒。平西王没有自己的军队,所有的将士都是属于大清王朝的,分驻云南各地,都得归巡抚进行监察。历届巡抚并不想得罪平西王,也知道几乎所有的镇将都是平西王的老部下。十三太保过去就是平西王的拳头部队,现在还是只遵从平西王之命,朝廷的调令他们根本就不予理睬。所以只要朝廷军费拨下来,便如数交与平西王,由他进行调配,也算是相安无事。朱国治可不一样,眼里没有平西王,而是把军费抓在手里,下面得报了上来,先由他监察后再行一营一镇的发放,把平西王与各镇的权力都给剥夺了。发饷之时,朱国治特意当众宣布将士名额,饷银数量,进行公开交割,朝廷是不欠士兵们的饷银,而当官的也就无法作弊,断了许多人的财路,也断了吴三桂直接统辖驻军的权力。
再就是整顿税赋,他把云南全省各州府的田地,商家,矿业都查了一遍,按朝廷的规矩进行收税。这一来平西王与下面将领们的田地商家都得按律上税,税收从每年的三十万两一下子增加到了一百三十万两,但那一百万两都是从平西王以及他的属下腰包里掏出来的。朱国治有大清律在手,平西王及其属下干生气也没有办法。有的将官闹事,朱国治直接找到了平西王,要求将其查处,平西王也难以袒护,弄得很是被动。早就想杀了朱国治,又担心危及那个名为皇家额驸,实为人质的平西王世子吴应熊。吴应熊是最为平西王喜欢的一个公子,不想因为朱国治这样的阴险小人,害了京城里的吴世子。吴应熊也曾多次要求省亲,都被皇帝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彼此谁都明白,吴世子只要一回云南,吴三桂就会无所顾忌,大清朝根本就制服不了云南的四十万强兵猛将。
整顿完了税赋后,朱国治又开始向官吏的任免下手了。只要他盯上了谁,查谁谁就得下去。但要是给他送上了重礼,他也会手下留情,这样既得了钱,又收了门生,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就这样,上任不到三年就把云南的地方官员通过软硬兼施,拉过去了一半,现在又开始向平西王的幕僚们下手了。
吴三桂喜欢与学士们交往,云贵地方的名流都拢到了他的府中,常常举行一些聚会,颇有魏武之风。名士王余佑曾著了[乾坤大略]十卷,约六万字,论述了兵起先知所向,兵进必有奇道,初起之兵遇地以决战为上,决战之道在于出奇设伏,乘胜略地莫过于招降,攻取必于要害,据守必审形势,立国在有规模,兵聚必资屯田,克敌在勿欲速,十个战略问题。他本是抗清首领王延善之子,王延善被官军剿灭后,王余佑躲进了五公山,绕道来到了云南,投奔了吴三桂,想要等待时机,反清复明,以报父仇。除了[乾坤大略]外,他还著了[居诸篇],[万胜车图说],[兵民经络图],[诸葛八阵图],[十三刀法],[涌幢草],[文集]三十二卷,被誉为当今的诸葛亮。可是其所著为朱国治所得,查出了他反清之底细,又在文字中找出了不少的大逆不道之处,上奏了朝廷,公开把王余佑抓了起来,开刀问斩,平西王竟然无法营救。不少谋士见吴三桂非令世之主,纷纷离他而去,留下的都是一些只会顺情说好话的势利之徒。
吴三桂为人猜忌,常作出一些令人意外之举。因谋士胡连君曾拜访过朱国治,便在他的酒里下了毒,使其肚痛而死。吴三桂自认为当今天下行军布阵无出其右者,所以只留王余佑之书,不必一定留下其人,以免异日为郑经等人所用。吴三桂从来就没有想过反清复明,他想的是由自己当皇帝,就像李渊代隋,朱温代唐,在有生之年成就一番伟业。‘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志不已。’这就是他的心理写照。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他义旗一举,川陕,湖广,闽粤,云贵马上就会群起呼应,郑经水师可直捣江苏,耿精忠可迅速拿下浙江,大清王朝只能在山东,山西,河南,河北有所周旋,天下将四分五裂,满人在中原根本就无法立足。问题是天下人都想着反清复明,而明永历死在自己手里,引清军入关,也是难以向天下人交代。若是立明之后无异于自己打自己嘴巴,而且还得受制于一向以大明正统自居的延平王,这是吴三桂并不愿意看到的。
吴三桂心里很清楚,延平王为什么宁可使用已故去的永历年号也不愿意拥立新皇帝。因为一旦拥立明裔,赴台的皇室宗亲就得册封一大群藩王。再加上六部大员等任命,小小的台湾别说养几十万军队,连这些皇室与官员都养活不起。不立君王郑经就是事实上的君王,可以奉大明正朔号令天下。郑经一旦上了岸,那就是出山的猛虎,入海的蛟龙,将来与自己争夺天下的也许就是那个延平王。
耿精忠他也很清楚,是个乳毛未干的狂妄之徒,对于这些出身于名门世家的子弟吴三桂是过于了解了。自大,自负,狂妄,具有野心,不计后果,但又是草包一个,啥也不懂。耿家父子喜爱美色,所以耿精忠生得一表人才,以周郎自许,文韬武略,小视天下。相信讖语,自以为有九五之命,统精兵二十八万,将领分为二十八宿,各按方位驻兵,福建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牢牢的掌握在他的手上,连范承谟去了也是白瞪眼睛,无法下手。
贵州提督李本深本是高杰亲侄,为邢红玉一案,早就憋了一股劲。陕西王辅臣感吴三桂旧恩,定然起兵相助。四川,湖广镇将大多是平西王的旧部,对于满人镇将并无好感。吴三桂并不担心兵力问题,只是考虑如何起兵,方可以服众,又能给自己称帝创造了条件。在云南称帝肯定是不妥的,那样就会被朝廷派出大军,卡住各道关隘,想要向北进军那就太难了。最好是假借撤藩,名正言顺的到了湖广,处于天下的中心,四通八达之地,想入川则入川,想北上则北上,想东征则东征,与各方面势力联合作战,只要一反,都没了退路。届时不拥自己为帝还能拥谁人为帝?
陈圆圆劝他不妨先立朱姓藩王,号令天下,事成之后方可取而代之。吴三桂担心道;‘早年项梁借用楚怀王名义,不过是个放羊的野孩子。君臣名份一定,就可剥夺项家的军权,任命宋义统领全军,项羽成了一个偏稗将领,连说话的地方也没有。后来杀了楚怀王引起了诸侯群而讨之,命丧乌江,留下了千古骂名。我已经杀过了一个永历,将来再杀一个朱姓皇帝,后人将视我为何等人物?成者王侯败者寇,只要我做了开国皇帝,号令天下,史书是由我的子孙来写,谁敢说我一个不字?’陈圆圆见劝他不动,也不再勉强。以修道为名,避进了深山,吴三桂之乱平定之后谁也没有发现过她的影踪。
吴三桂曾微服私访河南各处,各处关隘军事布置都了如指掌。他携金十万,没曾想竟然花得一文不剩。因欠店费被店主所辱,扣住了所有所购之物,不拿店钱来,绝不让他轻动一物。吴三桂命材官回云南取银,又被店主赶了出来,怕他携物偷着逃走。官妓桐花见其貌不凡,动了恻隐之心,将吴三桂领到了住处,尽心尽力的供养了一个多月,从来不过问吴三桂的来历。当材官将银子送到,吴三桂第一件事就是命人买下了桐花曾经大为赞叹的大秦夜明珠作为送给桐花的生日礼物,这夜明珠价值一万二千金,吓得桐花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店主人闻讯赶来再三道歉恭请大贵人再到小店一住,吴三桂到店里把字画等取出,在壁上题诗道;
‘走马张弓二十年,归藩无路且朝天。梧桐雨后芭蕉雨,注到阴符第几篇?’
写罢飘然而去。不过一月,店主就被人取走了脑袋。
昆明北城搂角鸱吻冒出白烟,高五丈许,直冲云天,望气者说其形为蛟。众人都为吴三桂致贺,此时八旬高僧大错高声说道;‘似龙非龙,有名无实,何贺之有?’属下想要杀了大错和尚,吴三桂笑道;‘此乃狂僧,欲借我刀兵解以成其名也,可放之。’于是众人将大错和尚赶了出去,照常庆贺不题。
西寺塔顶铜凤昼夜哀鸣,其声甚惨。怎么治也治不住。后来干脆把凤头砍去方才止住,人言此凤哀鸣将血流三尺,大起刀兵。为了镇邪吴三桂命大军征讨水西土酋安坤,因其一直奉明正朔,其帅乃是前明永历所封的匡国公罗联芳,是江西人,一直率领残部顽强拼搏,就是不肯出山投降。吴三桂原来并不是剿灭不了这些南明余孽,而是特意留着好有理由长驻云南,不放下手里的兵权归藩。五万大军没费太大的劲就击潰了明军,罗联芳被活捉,已是八十多岁了。押到了平西王府,吴三桂得意的问道;‘知道我之手段否?想留尔既可留尔,想剿灭应手可下。如尔等归顺于我,明日可富贵共之。’
罗联芳厉声道;‘汝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为政不仁,待友不义,我乃堂堂大丈夫,岂能与尔禽兽共事?先皇待汝父子恩重如山,世享大明俸禄,却以怨报德,不避艰险,深入不毛,断绝明祚,以取悦于满人。如今又心怀叵测,杀我忠义健儿,天下谁人能心服于你?’
吴三桂劝道;‘郑经有什么好?不过是虚晃着前明的旗号罢了。汝等若能归顺于我,均为开国元勋,子孙后代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罗汝芳执意不肯,吴三桂也不再勉强,把他关押起来,逼其供出天地会同党。罗联芳在狱中绝食十五日,不屈饥渴而死。
天地会虽说不降于吴三桂,却私下里与其保持着联络。有些行动都是通过吴应熊在北京传递的信息,再由下面安排具体行动方案。归庄,顾炎武等人上下串联,鼓动旗奴们策应起事。约定于甲寅元旦庆贺子时,京城内外一起发作,以举火为号。旗奴凡是能杀其主者,其主之财物妻妾都归起事人所有,能杀多人者,论功授职。暗授各路指挥三十六名,总兵官七十二名,掌管着举义人员花名册。总兵官每人执掌兵符,调兵木印一,锡印一,都结有红布暗记。总兵官以下负责者,只有兵符与红布结,在册无职者,只发红布两块作为记号。到时候家内留守旗奴聚起柴草在府内放火,无红布结的一律杀死。随主子入宫者,骑上主子之马匹,夺取起兵器,见外面火起,一起杀入宫中,腰缠红布为号,无红布者一律杀死。汉人相互传说将要起刀兵,无红布者死,不少人家不知所以,都预备下了红布,准备大难临头之时好用。归庄赶赴蓟州李进士处,寻找朱三太子这个中心人物进京准备起事。进到山里,却不见人影,于是敲起木鱼高声唱起[万古愁]来;
‘可怜那崇伯子,股无毛,平水土,克勤劳,他家落得贤郎好,却不道转眼儿,早被寒家小嘎得了头标,更找一场没下梢的桀,禁死在南巢。小子履,真无道,听一个老农夫,开口便把君王剿,只道三宗享国能长久,七圣风流正可标,谁知道六百年来梦一觉,冤家到,不相饶。瑶台万焰青燐冷,纣首孤悬太白摇,方信到因果难逃。仗黄钺,阵云高,逞鹰扬,血流漂,谁知有同室鸱鸮,破斧兴嘲,天显挥刀,这一椿儿早早被商家笑,纵然有干蛊的宣王,也救不得驪山一劫周宗僚,秦嬴夜半催兵到,泗滨顷刻沦神宝,试听那悠悠行迈黍离歌,依稀似麦尽伤殷操,关中正气豪。鸟雀归巢,瑯琊碑撰不尽秦宫号,绿云鬂妆不了阿房俏,童男女采不迭长生料,人鱼膏照不见三泉菽。谁知那赤帝子,斩蛇当道,重瞳兴,邯郸戈倒,轵道旁,婴则导,若不是咸阳三月撤天红,怎消得六王泉下心头恼。更有那莽亭长,唱大风一套,便做了汉家天子压群豪。更有那小秦王,下残棋几道,便做了唐家天子拥神尧。还有那香孩儿,结相知几个,便向那陈桥古驿换黄袍。当日将相萧曹,文学卢姚,共道是金瓯无缺,玉烛长调。谁知那丑巨君,早摩塌下金藤稿,小曹瞒套写定了山阳表,渔阳鼓惊破了霓裳调,砀山贼凿开了九龙诏,五国城欲图着双昏赵,高亭山明欺那孤儿藐。试看那未央春老,华清秋早,六朝梅香,一抹子鬼迹狐踪,荒烟蔓草,何处觅前朝?’
有人高声喝道;‘哪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诽谤历代君王,就不怕被朝廷砍了头去?’归庄一见,哈哈大笑。若知此系何人?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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