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惜
感知然·刘
题记:
小家小户烦些啥,
柴米油盐酱醋茶,
个中滋味自品呀,
浅唱生活度一家。
曾几何是,我们将繁华写在手上,将嘈杂删减于心底。而后,一路走一路丢弃。直到,一程心路走过,惟愿,待岁月静好之时,那一种悄然碾过心海的记忆,慢慢浮起-------- 珍藏于我的《且行且惜》里,请君品读。
一章
尚晴天上午来上班的时候,雾霾茫茫一片,浓浓一团,盘绕徘徊在天地间,给人一种窒息憋闷的感觉。虽已是上午第二节快要下课的时间,雾霾还是顽固地不肯散去。本应秋高气爽的季节,蓝天白云被污染的大气从人的视野里拽去,抛到到九霄云外,千呼万唤,才给人间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画面,太阳苍白地从烟云里露出圆圆的一圈,不甘不愿的样子。尚晴天无意识地看着窗外,今天的课讲完了,一点没看出轻松,反倒显示出心事重重的神情。
从事教学二十多年来,尚晴天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暑假过后,她接的新生还不到一个月。不知道是年龄越来越大的原因,还是现在的孩子个性太强,她从没有感觉上课像现在这样的疲惫,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让她有种不能释然的畅快感。她烦闷着,焦躁着,却又不知道根源在哪里,为什么?要说是更年期的表现,好像对晴天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尚早一点。
窗外一线阳光怯怯地照射到教室里,她一点也没有云开雾散的意思,心情灰灰地等着下课的铃声,她依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喘不过来的阻噎。
回到办公室,刚坐在凳子上,尚晴天的手机就响了,看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不想接。如果不是学生家长打来问孩子的学习成绩 ,就是某某同事说班里有他的一个亲戚或者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熟人的孩子想要照顾照顾。他们一个电话了事,老师也就随口应称,对方不上心,别人也懒得关心。再说,就是不打招呼,老师也会对学生尽心的。教师,教书育人,做的原本就是良心的事。手机又响了,晴天一看还是那个号,就礼貌性地接过来:“你好,我是尚晴天。有什么事?请讲。”
对面送过来一个很大的声音。唉,有人打电话就怕人家听不见,隔山隔海似的扯着嗓子喊:“终于找着你啦,打了几个同学的电话,才问到你。我是管熙,高中时候的班长,想起来了吧!”
晴天一听,语气立马热情起来,紧着说:“知道,知道。”其实他的样子晴天一点也想不起来,甚至连名字也只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班长啊,你好,你好。啥事?请指示。”
“是这样,上个星期去参加咱同学的一个葬礼,回来的路上,几个人一商量,这不快到国庆节放假了吗?想着凑这个机会,咱们同学聚聚,在一起说说话,多年不见了———”
“ 就是,就是,在哪里?”
“先统计一下,具体的再通知。”
“奥,知道了。谢你,班长,你操心。”
“客气,应该的,应该的。先挂了,我再通知别的同学。”
“好的,拜拜。”
挂上电话,晴天心情复杂地说给其他的同事,他们也跟着感慨起来。是啊,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原来只是一个一个的词语,现在想来,这样的词语对已是中年的人来说那是切切的身有体味,转眼即逝啊!高中毕业快三十年了,细细想想,现在能记起名字和模样的同学还真是不多。
上学的时候,尚晴天性格比较文静,应该算得上是现在所说的淑女一类,遵规守纪,除了学习不大和其他同学交往。毕业后,同学们各奔东西,上学时要好的同学也渐渐疏于联系。开始还打打电话,偶尔相约说说知心话,后来结婚生子,整天应付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就少了闲情逸致。再后来孩子了上学,年龄也大了,心自然收了些许。慢慢地再见面打个招呼而已,很少有机会长谈。不像男生早晚还有个酒场,来个老同学见面,舍命相陪,一醉方休。
十月一号这天,他们定在母校一中集合。晴天早早地起来,虽说是初秋,骄阳高照,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热,晴天找出一身得体的干净夏装穿上,她平时不太讲究穿衣打扮,也没什么准备。但是,她知道分开三十年的老同学相聚,无疑会上演一场当今社会形形色色的迷你版。在这个商业化的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现实的大染缸里,摸爬滚打过的同学,再不会是当年那群天真懵懂的少年回归,定然是功成名就者炫耀的最好时机。
因为离学校不远,她走着就去了。路上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回到她上学的时候,路两边的建筑没有多大变化,因是老城区,改造很困难,居民大部分是多年的老户,有的还是居住过祖孙三代的祖宅,让他们搬迁不是简单的事。很多开发商宁可多花价钱买城外的耕地,也不想搅这些浑水,碰这些钉子,他们很明智地知难而退。在老城外,环城外,竖起一座座高楼大厦,威武气派地俯视着老城区。
路边的老屋不变,他们的商户却不断地更换着,不是盈利亏本,就是赚了钱到大超市赚更多的钱去了。那些地方顾客多,环境干净,交通方便。所以,老城区走 马灯似的更换也只能是生活用品的叫卖。虽说快三十年了,依然是很熟悉的感觉。路东那家卖文具的,尚晴天上学时不止一次地进去过,里面卖的钢笔,铅笔,本子,晴天用着完成了老师布置的各项作业,也伴随着她结束了学业,晴天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想给孩子买些啥?”晴天一惊,赶紧笑着说:“看看,看看。”右边的商铺多了两家网吧,晴天看着里面的孩子,有些惋惜。记得原来那是个小书屋,上学的时候晴天到里面偷看过人家的书,有一次人家还说别光看不买呀,她很不好意思地捡了本便宜的买走,好长时间不敢再进去。 可现在的孩子谁还看书?家里的电视,电脑,一打开里面的内容包罗万象,直观性强,又热闹又好看,很吸引孩子的眼球。他们被各种画面牵引着,让他们看纸质的书很难,就连课本恐怕不是上课的时候,也很少去看的。那些视角很强的东西牵制着孩子们的成长,身心受着伤害。
每每看到现在的孩子一天到晚的憋在屋里,不是看电视,就是玩电脑,让他们从屋里走出去,你得费很大劲。小时候,不记得谁家的孩子是一天到晚呆在家里的,一到吃饭的时候,庄前庄后,村东村西,大人喊孩子回家的声音此起彼伏。如果哪个小孩吃过饭不出来玩,要么是病了,要么是随大人走亲戚去了。那时候的一年四季,孩子都在欢乐中,缺吃少穿的年代里反倒多了小儿的嬉戏。不像现在的孩子,面对各式各样的玩具和花样繁多的零食,无精打采地张口闭口说着:无聊,没劲。那个时候我们玩的都是自创的游戏,玩具也都是自己动手做的。唉!哪像现在的孩子被动地接受着外界的输导,缺乏想象,更不用说创新了。这样发展下去,会毁了他们的一生啊。
不觉间,尚晴天来到学校的大门,因是假期,平日热闹的校园显得十分安静。里面已有几个同学站在那里说话,晴天笑着走过去,其中一个人招呼:“来了 。”“嗯,你们早。”晴天答应着,努力想这个人的名字,又看看那几个,也有些陌生。上学的时候,晴天的家离学校近,只和班里几个个别的同学结伴,上学就来,放学就走,两点一线,有规律,也很简单。平时在教室里除了下课和坐在自己周围的同学说说笑笑,也不可能和每个同学都熟,个别男生恐怕高中三年都没有说上几句话。这些同学,别说时隔这么多年,就是当年上学的时候,在晴天的印象里也不是很熟,更叫不出人家的名字。正在晴天为难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她,听声音就知道是吴悠。吴悠来的很是时候,解了晴天的尴尬。
吴悠是尚晴天的发小,她们两家住的近,上学一块来,放学一块走。吴悠性格外向,心直口快,消息灵通,好事又喜欢结交朋友,是班里比较活泼的学生。那时班上的好多事,都是她在路上说给晴天的:哪个同学的脾气好,哪个同学不认真学习,哪个男同学喜欢谁给人家写纸条,某某老师喜欢哪个学生等等等等。毕业后,她们又同在一个不大的城里住着,经常见面说话。去年,吴悠的儿子考上中国海洋大学,她恨不能找一切机会让认识她的人和她认识的人都知道,估计现在还沉浸在喜悦当中。
随声望去,晴天看见吴悠穿着一条海蓝的连衣裙,脚上一双白色高跟半靴凉鞋,看上去大方成熟。晴天很羡慕她的魔鬼身材,标准的模特架子,什么衣服到她身上都显得那么合体好看,四十多岁依然风韵当年。晴天略显肥胖的身体早和连衣裙无缘了,更不敢把超重的身体磊在一对小高跟上。今天,尚晴天上穿一件短袖织花线衣,下着一条七分短裤,脚上一双休闲运动鞋。晴天现在只图舒服不求时尚,和吴悠一比,晴天显得朴素多了。吴悠和其他同学一一打着招呼,喊着人家的名字。晴天一惊一惊地诧异着:吴悠,她怎么会记得住这么多同学的名字。晴天不知道,生活称心如意的吴悠,丈夫对她体贴照顾,儿子也不用太操心,闲暇空余的时间就召集几个同学小聚,或者出去旅游,在同学之间很活跃。开始的时候,吴悠喊过晴天几次,晴天正好有事不能参加,后来,吴悠也不再通知她了,这些晴天到现在都是局外人。
说笑着同学到齐了,大家请来班主任和其他任课老师,在当年的教室前照了合影,又参观了一遍学校。同学们你争我抢地和别人留着合影,私底下都想让别人记住自己,自己也趁机和当年偷偷喜欢而不敢说出来的那位同学留个照片,回去寂寞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回味少年青涩的初恋,一切恍若梦景。学校变化很大,变化大的还有当年的这群学生,如今这群已到中年的人,脱去昔日身着一色的学生服,穿着标志身份的服装,看牌子就知道荣辱得失,是显赫还是平庸。老师过去表扬的是高分的学霸,现在,簇拥老师的是各路土豪。晴天像上学时一样,安安静静,只是普通一分子,成不了主角,成不了关注的焦点,就像自己的职业一样,排行老九。
中午,在学校附近的饭店聚餐,班主任一一点名,叫到谁谁就站起来,向老师问好致敬。老师很高兴也有些激动,看着当年的这群孩子现在都成了各行各业的中梁砥柱,有的还小有名气。老师一定觉得自己很有沧桑感,也很有成就感,也像家长一样很有一种幸福满足感吧.!
席间,同学们相互劝酒,取笑打闹,放下初见的矜持,肆无忌惮地释放出自己的情感,借碰杯的机会或真或假地说着当年没有说出的话,夸张地表示着遗憾,无奈,还有的同学借着酒兴偷偷窃语着其他人的隐私。毕业后,尚晴天疏于和同学的联系,知道的事少,也不想闲谈别人是非,静静地坐着吃东西,听着他们说,看着他们闹,也知道了班长说的那个葬礼,是班上一个叫甄英宝的同学,身患癌症,医治不愈而亡。
大家不清楚甄英宝在外面做什么生意,他赚了很多钱,回来租了一个废弃的厂房,改办成化工厂。开业剪彩的时候,请同学们助阵,晴天也去了,厂子效益很好,在同学之间传为佳话。他财大气粗,上过电视,被评为成功楷模,同学们每每提及都羡慕着。不几年他工厂的锅炉爆炸,还炸死了他一个远房表姐的丈夫。不知啥原因,他把厂子挪到离城十几里外的农村。后来,村庄小河的水变黑了,庄稼不长了,村民联名上告。河水不黑了,可庄稼还是不长,听说他把废水用管子倒灌到地下,污染了地下水。
有一次坐车,晴天路过那里,车外面是雾气一样的朦胧,刺鼻难闻,一个同车的人说,他半夜骑车回家,正赶上他们厂放毒气,煞的眼睁不开直流泪,不敢张嘴喘气,差点闷了过去。还说这种只顾眼前利益缺阴德的人比日本人都坏,净干些断子绝孙的屙血事,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骂他咒他。晴天不迷信,但是相信因果。
同学们各自寻找着说话的机会和要说话的对象:张三现在可有钱了,李四日子不好过,王二闹分居,马五已经离婚了。尚晴天听着别人的故事,想着自己的生活也不比人家如意多少,虽说不上要离婚,可和离婚也没有两样。晴天低着头默默地想心事,虽身处其间,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也是冲耳不闻,视而不见。闺蜜仝好喊她去给老师敬酒,晴天才回过神来。仝好是尚晴天上学时的同位,两人都喜欢看书,有一次自习课上,尚晴天偷偷给同位讲看过的小说,说到情节生动处,两人竟然忘形地笑起来,老师罚她们站了一节课。一直到现在她们还是无话不说的最要好的朋友,想想可能和那次的罚站也有一定的干系,患难之交,见真情吧。敬酒的时候尚晴天看见老师对面的麦由,一丝慌乱掠过,她赶紧镇定自己。仝好只顾着和老师、同学碰杯,也没有注意到晴天的不自然。晴天不看麦由,也能感觉到他关心询问的目光。晴天若无其事的回来,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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