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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大爷”、“粪大爷”

时间:2016/2/17 作者: 李海松 热度: 67129

“愤大爷”、“粪大爷”

                        李海松

其实,“愤大爷”开始叫“粪大爷”,大号叫李庸,,我们很小的时候,他就50多岁了,在我们那个偏僻的小村,人们似乎早忘了他的大号,叫他”愤大爷”、“粪大夜”或者“老愤”,“老粪”,他也习惯叫这两个名字了,乡亲们叫他“老愤”,是因为他敢于直言,尽管他人微言轻,但他在村里的大事小情上,无论是谁,无论是村里的还是各家各户的,他都是过问一下,对看不惯的事情他敢说敢骂,对好的事情他在村里四处宣扬,尽管人们左耳听右耳冒,他还是不停地说,不挺的夸赞,管不管事儿他不管,人家听不听,他也不管,反正他该说说,该管管,时间长了,村里的人就叫他“老愤”或“愤大爷”了……因为他对好的事情夸赞到底,对不好的事情愤怒到底。

 叫他”粪大爷”因为他对粪有着极深的感情,人民公社和生产队那阵子,他是我们大队和全公社出名的“积粪员”,一根光溜溜的榆木扁担两头钉上挂钩,挂钩上挂着两只大大的铁桶,一把大粪勺子,一个粪筐子,一把铁锹,一架手推车,就是他积粪的全部工具。每天清晨,他背起粪筐,沿着小村的街道,发现街道上狗、猪、牛羊拉下的粪便,就产到粪筐里,粪筐积满后,送到村东头的积粪场里,回来后再用扫帚把不宽的街道扫得干干净净。做好了这些事情,他挑起大粪桶,逐家逐户地把尿罐子(村里家家都有的尿罐子)里的尿倒到大粪桶里,也送到积粪场里沤肥。

积粪场离村中心大约有两华里,每天早晨他都挑着重重的尿桶往返住户和积粪场之间三四次。白天他又到学校,住户的厕所陶大粪,把大粪也送到积粪场堆积起来,盖上熟土进行发酵,变成农家肥后,到春天春耕时播撒在田地里,

 “愤大爷”、“粪大爷”没文化,嘴拙,不好表达,一辈子也没娶媳妇儿。每天陪伴他的是挂在墙上的纸片儿喇叭广播。国家省市县公社村的大事小事没有他不知道的。由于他多年担任积粪员,长时间积粪,积攒的农家肥质量好,品质高,我们村的粮食产量很高。他的事迹引起了公社书记老景的注意,把他树为全公社的积粪先进典型,有一天公社开大会要他在大会上介绍积粪造肥的经验,村干部专门找了村里的“秀才”为他咱们写了材料,村书记亲自教他怎么讲,他憨憨地答复说:中,让我讲我就讲。

开会那天,他走上主席台,对着麦克风,呼哧呼哧憋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台上的领导着急了,台下的会场社员指指点点了,我们的村书记难堪了,恨不得地下裂开一条缝儿钻进去。在那个个场合,谁也不敢催他,越催他越紧张,人们耐心的等待着,只见他脸憋得鲜红,头上呼呼地冒汗,人们开始笑,突然,公社书记老景带头鼓掌,人们也跟着鼓掌,鼓掌缓解了尴尬的场面,这时只见“愤大叔爷”、“粪大爷”站了起来,把动圈麦克风举了起来,高喊“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伟大的共产党万岁”。。。。。随着他的喊声,参加大会的广大社员也高喊起来,会场上一片欢呼。接着,他高声说:我攒粪的经验是:庄家一枝桂花,全靠粪当家,没有好粪,再好的地也长不出庄稼,以后我要好好攒粪,为毛主席,为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多打粮食。我的讲话完了。

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公社书记老景炸站了起来,走到麦克风前高声说,李庸讲的好不好?会场下的社员高声回答:好。老景又说,我们应不应该向他学习?社员们高声回答:应该!接着老景对大会作了总结,并要求公社广播放大站反复播放他的先进事迹,公社的业余通讯员还把他的事迹写成了长篇通讯,在县广播站做了专题广播,他的名字连同他的事迹通过乡村有线广播,传遍青龙大地。

 但是分“愤大爷”‘“粪大爷”还和原来那样,依然每天早晨挎着粪筐沿街拾粪、依然扫大街,依然挑尿和大粪,挨家挨户掏厕所,忙活在村里的积粪场里。

 我们这一帮孩子,看到他,尤其看到他挑着尿桶或大粪桶走过,躲得远远的,太臭了!即使他每天在青龙河里洗完澡后,不挑尿桶,粪桶,我们也感觉他的身上是臭的,为此大人没少骂我们,我的老爸骂我们说,没有你“粪大爷”,咱们哪来那么多粪苗庄稼,怎么能打更多的粮食支援社会主义革命呢?无论大人怎么说,我们反正是懵懵懂懂,见到“粪大爷”还是躲得远远的。有时粪大爷迎面走来,我们也是高声喊:老粪,你真臭,忒脑心(青龙把恶心叫做“脑心”)。他就反击我们说:小兔崽子们,你们嫌我臭可以,你们要是嫌粪丑,你们他妈地是忘了本,我告诉你们,没有大粪丑,哪来五谷香,没有大粪,咱们咋苗庄稼,没有庄稼,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吃啥,喝啥,臭美啥,骂我臭,你们才臭呢!没等他吼骂完,我们就捂着鼻子,“呼啦”地从他身边跑了。现在想起粪大爷的那些话,那些对农家肥的赞颂语言,多么生动,多么形象,怎么是我们在书本上学到的呀。

  我们也不知道“愤大爷”、“粪大爷”的那股子斜劲儿时从哪里来的,在我们那个村里,他“抗上” “爱小(小孩儿)”是出了名的,只要他看不惯的事儿,无论是村书记,村长还是村民兵连长,妇联主任,他都不放在眼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就是个大粪员,我怕啥?你们别嫌弃我们大粪员,毛主席都没嫌弃过大粪员,他老人家还和大粪员时传祥握手呢。

有一年秋天,公社书记老景到我们村里检查工作,到中午过了饭点儿了,没处吃派饭了,村书记找人在大队部做了几个菜,买了几两散白酒,几个村干部作陪,刚吃上没几分钟,“愤大爷”、“粪大爷”李庸就来到村部里,眼睛瞪的溜圆,喘着粗气,指着公社书记老景的鼻子:你还是公社书记呢,毛主席教导你都忘了,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你不吃派饭,你到这里大吃大喝。还没等村书记和公社书记老景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闯到桌前,把饭桌掀个底朝天,嘴里还叨叨着,我叫你们胡吃海喝。村书记指着“老粪”,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这时公社书记老景说话了:“老李,你今天做的对,都怪我糊涂,没吃派饭,到这里来吃饭喝酒,我错了,我要向你检讨,向全村的老百姓检讨,今天这顿饭我要按照上级的规定掏钱和粮票,并通过大喇叭公开检讨”,说完,他批评了村书记和那些村干部,让村文书打开村大喇叭广播面对全村的父老乡亲做了公开检查。

 从那次以后,“愤大爷”“粪大爷”的名字在全村乃至全公社更加响亮了,村里没人敢惹他,只要他看到不顺眼的事情,他都狠狠地抨击,驳斥。有一年我们几个孩子到果园摘了几个苹果,刚从果园出来,就被“愤大爷”、“粪大爷”碰见了,他把我们摘的苹果送到村部,对我们说,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真反了你们啦,这么小的年龄就偷拿集体财产,将来你们长大了不得上天呀,他又告诉村文书,让我们通过大喇叭做检查,没收了偷摘的苹果。自此我们再也不敢拿村里的和别人的东西了。

那年我毕业后,到市里的一家新闻单位工作,我一直想把“愤大爷”、“粪大爷”先进事迹做个专题,把他的行为、情操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只可惜,每天忙忙碌碌,一直也没有实现这个愿望。

 有一年春节我回家,专门为“愤大爷”、“粪大爷”买了他最喜欢抽的“官厅”牌香烟,小坯果子(一种点心),还有沧州白酒,到家后老妈告诉我,李庸你大叔癌症去世了,他没儿没女,但是村里的人给都去给他送行,人们都想起了他活着时的好,没有他当年给咱村里积粪造肥,咱们村哪能打那么多粮食呀,说着说着,老妈眼里闪出了泪花….

 来到“愤大叔”、“粪大叔”的孤零零坟茔前,摆上我给他买的礼品,跪下,烧纸,我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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