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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大战[91-95]

时间:2006/9/12 作者: mingyuecheng 热度: 94583
               第九十一回,丁魁楚因财丧身,十三镇不战而逃
    却说永历有三个救命恩人,在衡州失陷时,他逃避不及,被贼兵关押起来,性命不保。小校焦琏半夜杀死了七个看守,将他救出牢狱,背着他走了三四十里山路,才逃避了追杀,将他送到了地方官员那里。怎奈这个城又被流贼攻破,无人照应他,只好随着难民逃出城外,四处流浪,连皇帝册封的金册也扔在了府衙,没顾得上带走。有个女真人,叫做马吉翔,是个风水先生,看到草堆上睡着一个小男孩。马吉翔定目一看,心中有些吃惊,知道此非寻常之人。人在醒时,众神在位。人一入睡,三尸神就飘移出来,显露出了元神。马吉翔透过水晶球一看;却是如龙般的五彩祥云在这个小男孩身上环绕。马吉翔算定这准是个龙子龙孙,而且将来有帝王之份。于是唤起了婆娘,把小男孩请到了屋里,好好的招待,果然不出所料,是桂王之子永明王,落难于此。马吉翔连忙以君臣之礼相见,将永明王藏在了家里,不敢让外人知道。
    要想证明王子的身份,这金册是非找到不可。正好太监王坤也逃难在此,马吉翔曾给他算过卦,知道此人虽是太监,可却见多识广,胆量不小。马吉翔找到了王坤,说明了情况,带着他来拜见了永明王,王坤一口答应前往城里去寻找金册。国破之后,流落民间的太监也有个几万。出宫入府的,也无人疑心。按永明王所提供的藏匿地方,还真的就把那金册给找到了。这时此地也乱成了一片,马吉翔与王坤打探到桂王,惠王等都逃到了广西,于是他们化装成了抬担架的贫民,永明王装成病人,声称是寻医看病,混出城去。寻了辆马车,风餐露宿的,来到了广西,找到了桂王,全家总算是团圆了。
    永明王不忘旧恩,即了皇位之后,就提拔王坤做了司礼太监,马吉翔也做了锦衣近侍。焦琏因为在军中效力,一时寻找不到,也就暗记在心,找机会报答于他。这王坤是个有胆有识,敢做敢为之人。当年一出京做为监军就弹劾了马士英挪用库银之事,很得崇祯的赏识,将马士英罢了官。其他太监们也都是学着王坤的样,才敢于在盘根错节的官场上向那些贪官们发动进攻。王坤弹劾下了马士英后又连续弹劾了几个大臣,让朝中一片恐慌。朝臣们不说王坤说的真假对错,而是对于太监干政,连连弹劾朝廷重臣这种有违祖制之举提出了抗议。崇祯也不想与下面闹得太僵所以也就糊涂过去了,但对王坤还是另眼相看。李自成占领北京后太监们都去趋奉新朝皇帝,只有王坤等极少数太监向南逃来,但马士英当权,王坤不敢露面,所以一直等到了今日。
    永历登基后,内阁大臣只有三人。那就是瞿式耜,丁魁楚,吕大器。那两位都在军中,只有丁魁楚每日里都推荐上来几十个官员让永历加以任命。王坤起初尚且忍耐,后来见把赃官一个个都举了上来,不由得大怒,将那些人名字全都勾掉,而添了一些海内外有名的贤人名流报给了永历,这一下子可翻了天。
    大臣们纷纷上奏;太监干政之风不可开,太监荐人更是不合规矩。王坤自知理亏,也就不敢坚持。但在私下里总在影响着皇帝,永历没有主意,也很欣赏于他,王坤在宫内还是显得很是霸道。
    广州一失,肇庆处境危险。王坤力主西走,瞿式耜不同意永历逃避,特意驾舟从前方回来劝阻道;‘皇上留此可稳定人心,肇庆三水随时可走,不可轻弃此地。’王坤反驳道;‘瞿先生峡口兵力微弱,丁魁楚不肯发兵勤王,郑鸿逵,朱成功远在福建,湖南百万大军远水不解近渴。形势如此,肇庆如何能守得住?崇祯皇帝不肯南行,无人勤王。弘光皇帝坐守南京,百万大军一到即降。隆武不走,百万大军无人护驾。江南一年换一个皇帝,如何能笼住天下人心?国君死社稷得看值得不值得,眼下保住了皇上就是保住了明祚,人心就可以不散。皇帝西走,方可保万全。调兵遣将,行军布阵乃是臣僚们的事,不应当拿皇帝做为盾牌。’
瞿式耜争不过王坤,于是说道;‘那我留守肇庆,抵抗清军。’王坤道;‘皇上身边现在只有先生一个重臣了,先生不护驾谁来护驾?皇室虽弱,还得料理朝政,先生必得与皇上在一起主持大局不可。’瞿式耜无奈,只好答应。但自己需要安排一下军政要务方可西行。王坤等人护着永历先走,随行护驾将士不足百人,文武大臣们都不见了踪影。
    丁魁楚原本就因为贪赃被免过职,自贿赂上了马士英后,被弘光皇帝任命为两广总督,带甲五岭,所以有拥立永历之功。两个月内,卖官就发了横财,家财巨万,十个金库都放不下了。越有钱越是贪生,清军一到了广州他就弃了永历来到了岑溪,准备投降清军。他就派了三个心腹,每人带了几千两金银珠宝,化装成为投靠人员来到了清营,营谋到了李成栋身边。三人见时机已到便对李成栋挑明了丁魁楚归降之意,并将那些珠宝送上。李成栋大喜道;‘如此甚好,可保有原职,仍旧总督两广,并可受爵位之封。’三人将此事回报了丁魁楚,丁魁楚见报,心中高兴,重赏了三人,带着四十艘大船,满载着财物与家眷顺流而下,来到了清营。李成栋迎接出五里之外,握手言欢,相见恨晚。当晚置酒相请,二人尽欢而散。
    丁魁楚有三个儿子,因财已丧其二,只剩下老三以及孙儿,妻妾三四百人,都随他来到了此处。得知富贵可长保,全家都很高兴。第二天一早,李成栋派军士来请丁魁楚与他的儿子前来说话,丁魁楚不敢不去。进了大营,只见李成栋正中而坐,并不起身相迎,满脸的杀气,刀斧手都给他预备上了。丁魁楚一见那阵势啥都明白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向李成栋哀求道;‘请留下我儿孙之命,给我丁氏留下个血脉。’李成栋道;‘你生的孽种,有什么可留的?先让你看看你儿子咋死的?’于是命人当着丁魁楚的面,将他的儿子零割了,然后才轮到丁魁楚的份。丁魁楚连连喊道;‘人为财死,人为财死。’被开肠破肚,至晚方才断气。
    李成栋来到了岸边,将男丁每营分拨一人为奴。女子不管丑俊,一五一十都收进李家大船。查点金银约为八十万两,珠宝约十倍,价值八百万两,丁魁楚荼毒江南所得,不曾走了一针一线,都成了李成栋的囊中之物。
    丁魁楚之幼孙在李家船上为奴,受尽了欺辱。因为说自己姓丁,又被家丁们一棍打在头上,弄个半死。妻妾们后来被分给营中将士栓在马桩上随意轮奸,没有一个活着走出清营。
    李成栋没曾想如此顺利,广东唾手而得。刚想趁胜发兵广西,却遇到了义勇们的激烈抵抗。其中最为骁勇的就是陈子壮,张家玉,陈邦彦这三路义军。陈子壮本是老臣,因不肯拥戴绍武,辞官回到了九江。渔民们拉起了抗清队伍,就请陈子壮出山主持大局。渔民们个个都是英雄好汉,连败清军,李成栋为之头痛。陈子壮曾监军芜湖,南京失陷时被镇将佟养甲逼着雉了发,引为奇耻大辱。他将各府县的大炮夺了来,训练渔民们使用火炮。先后杀死清军数万,是实力最强的义军。
    张家玉原本是明庶吉士,颇有侠气,好结交江湖好汉。李自成进北京后,他归顺了大顺,并向李自成推举刘宗周,黄道周等贤人,希望李自成能前去相请。李自成自认为是靠武功打下来的天下,对文人毫不在意,拒绝了他的建议。张家玉见李自成根本就成不了大事,寻机逃出了北京来到了南京。
    阮大铖见东林党总叼着逆案不放,便扬言道;‘他们整逆案,我就以顺案对之。’将降贼人员罪分六等,最重的是剐刑,最轻的是流放。张家玉破财免灾,才弄了个六等,算是保住了性命。有些降贼的花足了银子可以不论,有些轻罪重罚,总也不定案,随时更改,好勒索钱财。真正一等的都从贼而走,根本就抓不到。治罪的都是费尽千辛万苦,南逃的官员,从北京跑到南京下狱送死。张家玉对这一段经历感到羞辱,决心殉国,以表清白。他可以归顺李自成但绝不肯归顺满人,他在惠州,潮州之间,组织了数万义勇,打下了东莞城。
    陈邦彦是个秀才,隐居于高明山中。见国难当头,投笔从戎,说服了巨盗余龙,合兵两万,欲攻打广州。陈邦彦与张家玉,陈子壮歃血为盟,合兵攻打广州,要将清军赶出广东去。广州城里杨可观以及部下三千余人愿为内应,配合义军,恢复广州。李成栋对降军不放心,安设了眼线,探得此事,连忙报告了李成栋。李成栋设计将降军全部坑杀,绝了后患。知道此事乃是陈邦彦主谋,李成栋派了一队人马将陈邦彦的妻子何氏与两个儿子抓了起来,送书招降。陈邦彦在书尾批道;‘妻辱之,子杀之,身为忠臣,义不顾妻子。’成栋大怒,将其妻儿斩首将头颅给陈邦彦送了去,并急令水军马上回防广州,不入广西。
    定于七月十日攻打广州,陈子壮领兵先到,见内应已经暴露。陈子壮想要退兵,此时陈邦彦水军赶到,建议埋伏在禺珠洲,等清军水军回保广州,截住可纵火焚之。
    清水军驾着三百余艘海船来到了禺珠,天色已晚,阴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陈邦彦在上风头放出十几条火船,刹那间敌船起火,清军乱成了一团。前面的开船就逃,后面陈邦彦带兵追杀。清军驶到陈子壮伏兵处,被一阵炮火猛轰,清军又死伤不少。
    黑夜中分不出敌我,陈邦彦的追杀船只赶到,义军以为也是清军,就自相残杀起来。等到明白过来时,广州清军战船蜂拥而来,顺风追杀,义军大败亏输。陈邦彦率残兵退进了清远城,被清军团团围住。坚守了十余日,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城被攻破。清军劝降不从,绝食五日而死。
    陈子壮与清军在五羊驿大战,李成栋分军偷袭九江,陈子壮之子陈上庸力战而死,义军大败。退守高明城,清军围攻了两月有余,城内早已断粮多日。清军用炮将城轰破,陈子壮巷战而死。
    张家玉打下了东莞后,将降清的前尚书李觉斯等汉奸的家财全都没收,作为军用。率义军连续恢复新安,龙门,博罗,连平,长宁,归善,并围困了惠州。所到之处,从者如流,义军发展到六七万人。张家玉将义军分为龙,虎,犀,象四营,所向披靡,连胜清军。李觉斯等降官将他恨之入骨,将其祖母陈氏,母黎氏,妹石宝,妻彭氏,都抓了去,逼他们招降张家玉。家人们宁死不肯从命,都被折磨而死。只留下了张母黎氏做为诱饵,将其立枷在县衙前示众。汉奸们将张氏一族全部屠杀,家庙烧毁,祖坟刨出,村市成为废墟。张家玉悲痛欲绝,几番哭得昏死了过去。
    张家玉本是个有名的孝子,得知老母在县衙前示众,非要前往营救不可。张家玉喜欢击剑,会飞檐走壁。带了三个义士潜入城去,刚一冲进牢房,就被无数埋伏的清军射得如同刺猥一般。张家玉一死,群龙无首,广东抗清运动才被压了下来。
    却说永历西走梧州,等瞿式耜料理完了肇庆之事赶到梧州时,永历又逃往桂林,已经走了五日了。瞿式耜只好继续前行,赶往桂林。瞿式耜苦心安排的攻防战守其实毫无用处,清军一到,守军就开城投降。如果没有陈子壮等义勇牵制清军,永历早就被活捉了。梧州治下苍梧知县万思夔见明朝高官们都不战而降,恼怒非常,用木头做了个大王八,满梧州拉着走,高声喊道;‘谁降清谁就是大王八。’人们看了好笑,但又觉得心里痛快。
广西巡抚曹华,是因为熟读[春秋]被举荐于乡的,深明廉耻,春秋大义,平日里没少训斥品评别人。但礼义廉耻是虚的,荣华富贵才是实的。所以清军一到,曹华效仿春秋故事,抬着棺材,光着上身,用绳自缚,牵着只羊,如同国君出降一般,出城对李成栋道;‘华不知天命,不早事君,使君怀怒以及下邑,华之罪也。若以罪不赦,俘诸军,唯命。若惠邀天之幸,苟保首领,使得自新,君之惠也。’说罢,泪下如雨,不敢仰视。旁边有懂的将此仪式告诉了李成栋,成栋憋不住的笑。于是焚棺解缚,温语慰籍,这才打马进了梧州。
    只见大道正中端端正正的放着那只木王八,上书曹华之名,万思夔已逃得不知去向。众人哄堂大笑,曹华降清后还是广西巡抚,人们都叫他曹王八。
    降官报上北京,南京城降官除了赵之龙以外,一个也不留用。多尔袞对议政王们道;‘大清没有那么多的俸禄养活那些闲人,此一时,彼一时,汉人只可利用,不可重用。李成栋,吴三桂等人都属狼性,说不上啥时候就回过头来咬主人一口。耿献忠能给阮大铖当哈吧狗,也能听从大清的命令。让耿献忠做两广总督,曹华做广西巡抚,佟养甲进兵部尚书,安排两广地方官员,李成栋,吴三桂,山西姜瓖等人不可委以重任,须派人加以挟制,防止尾大不掉,拥兵自重。洪承畴是只好猎犬,可以授其特权。孔有德等三王归顺独早,虽属笨狗,但还忠心,但也不可让其过于坐大。’满人与蒙古人私下里都管汉人叫汉狗,是因为汉人只知服从主人,奴隶性太重之鄙称。满人与蒙古人一向是以抢夺财物,子女,土地才联合在一起的,刚进中原时谁占了地方就归谁掌管,财物子女也是谁抢谁有。多尔袞见诸亲王贝勒越来越强大,所以订下了缴获三分归朝廷,七分归各部的法令。但事实上很少有人服从。使用汉人,可以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下江南之军,还是使用的汉人。
    洪承畴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在皇太极驾崩后,曾多次陪着孝庄皇太后度过漫漫长夜,所以对大清忠心不二,不听别人闲言碎语。对于摄政王喜欢玩弄权术,他只是一笑置之。而吴三桂,李成栋,江西的金声桓等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身边都被安插了一些满人的眼睛,一举一动,摄政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对于他们推举的汉官,也大多不予任命,而是用一些碌碌无为,将来容易摆布之人。但打江山还得依靠这些武人,豫王催促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合兵攻打长沙,拔下这个钉子。
    庐陵刘公绎抗清而死,女儿刘淑英自幼跟父亲学习剑术,精通司马兵法。父亲殉国之后,刘淑英散尽家财,招募义勇,组织了一千余人,抗击清兵。刘淑英探得清三王中军大帐,想要出奇兵突袭清营。因兵力不足,前往永新张先璧大营商量联合作战。先璧先说军饷不足,让刘淑英为其筹银三千。等筹到了又说得请示何腾蛟将令,方可出军。刘淑英到长沙请到了军令,先璧又要纳刘淑英为妾,然后方可出兵。刘淑英大怒道;‘将军拥兵三万,一年有余,不闻一战。如今乡亲们卖儿卖女,为大军筹集粮饷,指望恢复失地。现在又让本小姐以身相酬,是何心肝,还算是个人么?’拔出剑来,就要杀了先璧。先璧吓得抱头鼠窜,手下亲兵一拥而上,将刘淑英乱刀砍死。义军群龙无首,又无粮饷,只好散伙,各奔东西。
    长沙十三镇兵马各怀心腹事,何腾蛟哪一个也调动不了。四五十万大军干耗粮饷,百姓十室九空,相继逃去,粮食接济不上了。王进才率先发难,大掠湘阴,长沙外围。张先璧接着效仿,带兵突入衡州,将卢鼎的防区掠夺一空。卢鼎不敢对抗先璧,就又掠了永州。其他各营群起大掠,长沙属郡县全都遭灾,十三营都自为盗贼,无人抵抗清兵进攻。
    三王连续拿下了长沙,衡州,湘阴,黄朝宣开城投降。孔有德骂他道;‘汝纵兵作恶,经常活剥人皮。今日也让你尝一尝被活剥的滋味。’命受害者家属将黄朝宣活剥了,张悬于市,人们都拍手称快。何腾蛟先逃到辰州,后逃到白牙,与严起恒合军,招集乱兵,十三镇兵马各奔东西,整个湖南未经大战就已自行潰败了。
    湖南一败桂林又成了前线,永历奉太后之懿旨,移驾永州。此番瞿式耜坚决不肯从龙,一定要坚守桂林。瞿式耜道;‘桂林乃是广西咽喉要地,桂林不守,整个广西就无法保住。永州皇帝能去,清兵也能去。就这么一隅之地,还能躲到哪里去呢?桂林虽小,就大局来看,关系成败。恢复大业,就从这里开始。’瞿式耜手中即无兵又无粮,全仗着一腔忠烈,留在了桂林。其他各处援军都不见踪影,只有稗将焦琏,从黄沙镇涉水百里,带来了三百将士,来到了桂林。瞿式耜感动得老泪纵横,用手抚摸焦琏之背,夫人亲自为将士们做饭。粮食不足,只能熬些稀粥。
    饭还没等吃完,探子气急败坏的赶来报告;‘有五六万清军已经杀到桂林城下了。’瞿式耜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由得笑道;‘来就来吧,慌个什么?’正说话时,清军前哨已打马进城,登上了城楼。乱箭齐发,射到了瞿式耜的官帽上。瞿式耜一边拔箭一面骂道;‘鞑虏竟敢如此无礼?’焦琏拉弓射箭,一箭射倒一个,先进来的十几骑清兵倒下了六七个,剩下的纵马跳出城外,引领大军向城中杀了过来。焦琏一声令下,手下三百名将士紧跟着他就向大队清军杀了过去。若知这三百将士能否敌过数万清军?请容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回,焦琏大战桂林城,汉军反正危清廷
    却说清军耿仲明带兵五万来到了桂州城外,没想到焦琏带着手下三百骑杀了出来。焦琏轮起大刀直向清阵冲了过去。清将宋威上前拦截,被焦琏一刀砍成了两半。焦琏与三百将士如同猛虎下山一般,从清军阵前杀到阵后,又从阵后杀到阵前,杀了三个来回,清军死伤不知能有多少?耿仲明打马上前,未及三合,就虎口震裂,丢了武器,回身而逃。只见得人马到处,血肉横飞。焦琏在万军丛中,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纵横驰骋,无人可敌。清军仗着人多,几次合围,几次被杀得大败。从寅时杀到午时,清军潰败一哄而散,耿仲明只带着几十骑逃了回去。
    焦琏得胜回城,众人大喜,为勇士们大摆庆功宴,全城百姓都涌到了督军府,要一睹当代赵子龙的神采。焦琏胜而不骄,还是以稗将自居。军功报到了永历那里,永历新恩旧恩一起报,破例册封焦琏新兴侯。
    长沙失陷,刘承胤率军逃到了广西。得知永历皇帝移驾武岗,就带了部下前去勤王。丁魁楚一降,护驾无人,除二三百文武官员外,只有百余名锦衣卫随永历在武岗,粮银两缺,极其狼狈。众人见刘承胤兵精粮足,军容甚盛,都感到欣慰。刘承胤也对皇帝很是恭敬,君臣上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大臣们本来对司礼监王坤有些敌意,只因为搬不动他,所以一向忍耐。刘承胤一到,众人七嘴八舌,将王坤说成是刘谨,魏忠贤一类的人物,刘承胤大怒,当面弹劾王坤窃天子之权,有违祖制,应予杖死,众臣们齐声帮腔,王坤跪在地上,连连告罪。方以智出面营救道;‘王坤曾有旧功,几番从龙,历尽艰险,没有功劳尚有苦劳。大敌当前,可从轻发落。’刘承胤骂道;‘都是尔等奸佞小人,仰奄寺鼻息,为自己谋官,才败坏了朝纲。’方以智道;‘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哪里是仰谁的鼻息?这个官我可以不做,免得有此嫌疑。’于是不顾众臣劝阻,挂冠而去。
    永历下旨道;‘王坤发配到柳州营中监管,马吉翔入阁拟旨,司礼监另择贤良。’王坤磕头谢恩,拜辞而去。众臣们都推举刘承胤入朝当值,从此刘承胤大权在握,渐渐飞扬跋扈,一切朝政都得由他说了算。
    永历把武岗改名为奉天,几次下诏宣瞿式耜入朝,瞿式耜就是不肯,坚持请皇帝移驾桂林,主持恢复大业。刘承胤不愿意皇帝到桂林,便发兵五千,前往桂林协助城守。到了桂林,这些兵就闹着索饷,瞿式耜搜遍了库藏,勉强凑了万两银子,那些骄兵横将还是不足,瞿夫人将首饰都拿了出来,才勉勉强强回到营里,就是赖在城里不肯出去迎敌。
    耿仲明回去见了孔有德,尚可喜不由得放声大哭道;‘此番险些不能与二位相见了。’于是将败状哭诉了一番。孔有德大怒道;‘自南渡以来,百万明军,无人抗衡。我三人攻必克,战必胜。桂林区区几百残兵败将,待我等前去,一举踏平。’于是合兵十万,风驰电掣般的向桂林杀了过来。
    三王攻下了新安县,屠了新安。高州,雷州,廉州,都开城降了三王。清军趁胜直扑桂林,刘承胤所派的五千兵马,将桂林大抢了一通,然后弃城而去。
    焦琏大怒,要先杀乱兵,后敌清军,瞿式耜劝阻道;‘大敌当前,自相残杀,非社稷之福。还是等先退了清军,再去奉天与其理论。’焦琏只好咽下这口恶气,整顿军备,迎战清军。
    刘承胤得知清军十万兵马进逼桂林,心中大惊。他有金银百余万两,不想与永历同亡,于是派亲信前往联络降清条件。孔有德道;‘只要献出永明王,刘将军可永镇广西,爵位不变。’刘承胤大喜,调动兵马,准备活捉永历皇帝。
    武岗随驾的不单有文武百官,还有两位天主教耶苏会传教士,一个是瞿纱微,一个是卜尼格。王太后受洗教名为烈纳,马太后受洗教名为玛利亚,王皇后教名为亚纳,太子慈桓教名为当定。那二位传教士都是钦天监官员,一直随驾,为皇室与王公大臣们做礼拜。永明王同意即位他们也有一份功劳,认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名义,而是代表着一个国体的存在,一个民族不屈的精神。他们表示;‘神与你同在,光复祖国是一个神圣的使命。犹太民族已经失国一千余年,但他们终将复国,这是神的旨意。中华是个文明古国,有着五千余年的文化历史。汉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绝不可能永远在异族的统治之下。匈奴人曾经横跨欧亚大陆,铁蹄征服过俄罗斯,德意志,阿拉伯半岛。但由于他们是以抢掠杀戮为手段,最后都被那些民族赶了出去,没有站住脚跟。现在满人只允许信奉喇嘛教,排斥其它宗教,连孔孟的书版都毁掉了,想灭绝中华五千年的文化,搞愚民政策,用暴力统治汉民族,肯定会遭到汉民族长期的反抗,现在才不过是个开始。’永历正是听到了这些个鼓励,才没有丧失信心,继续支撑下去。
    闽粤总督庞天寿,也是个教徒,教名为亚基楼契利斯当。听到了刘承胤降清的消息,连忙跑过来告诉了两位传教士。二人大惊,当即进宫报告,永历带着皇太后等人从后面登上了船,趁着黑夜逃出了奉天,奔柳州而去。随驾之人除了两位传教士外,只有马吉翔一个人。既无银又无粮,饿了三天。马吉翔用官印做为抵押换来了一些鸡鸭米粮,总算是挣扎到了柳州。刘承胤没有抓到永历只好献出了武岗,归降了大清。
    连日大雨,桂林城墙被雨水冲塌,三王大喜,冒雨前来攻城。焦琏大吼一声,冲出城外,杀入清军阵里,横贯敌阵,锐不可当。尚可喜抽出箭来瞄准一射,正射在焦琏的臂膀上。焦琏用牙拔出箭来,不顾血流满身,奋战不已。从清辰一直杀到中午,清军死伤近万。回城之后,瞿式耜亲自给将士们盛饭,激以忠义。下午又出城大战,直到晚上才收军回城。
    瞿式耜将大炮移到了文昌门,第二天清军蜂拥而来,想仗着人多势众,杀进城里。瞿式耜命令将士们连连放炮,清军阵脚大乱。焦琏带着将士们开城杀出,城上百姓击鼓呐喊助威。清军昨日已经领教过厉害,见了就逃,全军乱成了一团。三王抵挡不住,只好率军而走。明军随后追杀,尸体遍及二十里山路。瞿式耜先前埋伏下马之骥五百人在栗木岭以作疑兵,见清军大败,潰不成军,五百明军从山中突然杀出。马之骥挥钺连毙三员清将,清军转身逃命,又追杀了一阵。孔有德望虞山树木,不由得大惊道;‘遍地明军,怎么说桂林无明军重兵?’三王逃回全州,再也不敢窥视桂林。
    征蛮将军陈邦傅,防守平乐,见了清军不战而逃。如今清军一败,他趁势攻下了梧州,将功折罪。焦琏,陈龙友先后收复了阳朔,平乐,滨柳,浔州,清巡抚耿献忠逃之夭夭。何腾蛟,严起恒,郝永忠,卢鼎,赵印选,来到了桂林,明军一下子增兵十万有余。郝军军纪不佳,与焦军发生了冲突,瞿式耜将众人邀请在岳飞神庙,激以忠义,与众人在神灵前歃血为盟,焦琏,郝永忠握手言和。郝永忠道;‘并非焦将军一人能杀敌,且看我拿下全州,俘获三王。’瞿式耜大喜,由何腾蛟调动各路兵马,郝永忠做为先锋,十万明军,杀向了全州。
    三王正在烦恼,得知明军十万杀了过来,令刘承胤带兵前去抵敌,刘承胤胆怯,不肯前往,支吾着道;‘贼人对我恨之入骨,我若前去,适激其怒。’耿仲明大怒道;‘你那条狗命就那么值钱?谁不知道你做贼寇时是赫赫有名的刘铁棍?你怕死我偏让你死。’上前一刀将他砍翻,就割下了头颅。孔有德大惊道;‘杀降不祥,何必如此?’耿仲明道;‘似这般猪狗不如的人物,留他何用?他抢来的财物怕不有个三二百万两?我三人分之,作为军用,强似留与这些个小人。’三人商定,兵发青龙桥与明军大战,郝永忠大展神威,独战三王,毫无怯色。何腾蛟率大队杀了上来,三王不支,弃了全州,回军长沙,不与明军硬拼。郝永忠顺利拿下了全州,将城里富户抢掠一空,妻妾子女都惨遭奸淫。
    福建方面郑鸿逵,成功驾着上千艘海船,攻打福州。叛将张应梦带水军袭明军后路,总兵陈国祚前往追杀,被诱到清军炮台处,人船俱丧。成功大怒,连破龙门,连江,高公岛。福清陈新裕从北门逃走,漳平也被攻了下来。清军四处告急,连连惨败,洪承畴急得连饭都吃不下,连连向朝廷请兵,要求把吴三桂大军从秦中调到湖南。
    南昌降将金声桓树起了反清大旗,奉永历为正朔。旬月之间,整个江西都归了大明。广东李成栋也数起了反清大旗,归顺了永历皇帝。山西大同姜瓖也改换了汉人服饰,打出了‘驱逐鞑虏,还我中华’的大旗,一时间全国沸腾,大清江山,几乎不保。摄政王连忙改变对汉人态度,封赏有加,减税赈灾,禁止殉葬男奴女奴,不再将孔孟学说毁版焚烧,并将逃人法暂时搁置不用。调集精锐满蒙八旗,前往江西,湖广剿贼。
    金声桓本是左良玉部将,随同左梦庚降清后总觉得心有不甘。摄政王为了有效的挟制降官们,把地方官员都换上了自己信得过的人。江西巡抚章于天,是个即贪婪,又残暴的人。阴险狡诈,喜欢告密。摄政王正需要这样的人,于是便破格提拔,委以重任。章于天为了表白自己的忠诚,在江西雉发一事上,毫不手软。有那老书呆子敢于护发者,一刀割下头来,连亲属都得关入大牢。江西官吏的任免由他一手说了算,用的都是与他一样的无耻小人,心甘情愿的做满人的鹰犬。金声桓与他的部下早就对这些贪官们看不惯,但受制于人,只好凡事忍耐一些。
    章于天觉得金声桓过于危险,江西九郡都是他的旧部,有些尾大不掉。他借着上面的势力,频频往里掺砂子,暗中夺权,二人的矛盾越来越激化,有些水火不相容了。明臣姜曰广,学者万翔都动员金声桓举兵反正,金声桓有些心动。在与部将们商量此事时,将士们都表示愿意归汉,不愿为满奴。章于天假称祝寿,大收财礼,请了个戏班子大唱三日,江西众文武都前来祝寿。金声桓酒后失言,看着台上叹道;‘还是我中华衣冠好看。’这话被章于天恰好听见,冷笑着说道;‘那我一定代公上奏,恢复中华衣冠。’金声桓再三谢罪,章于天只是摇头。
    第二日,章于天果然起草了奏疏,密报金声桓谋反。金声桓也防他这一手,派人监视着巡抚府。见有人快马赶往北京,派了十个亲兵日夜追赶,将那奏疏截了下来。金声桓与将士们设下圈套,也自称祝寿,遍请江西文武百官。章于天假做没事,与众人一同前来应酬。酒过三巡,金声桓把杯一摔,伏兵一拥而入。章于天厉声喝道;‘汝欲谋反也?’金声桓骂道;‘我乃汉人,岂可为满奴?今日就让你给大清主子做一回忠烈之臣。’一声令下,将那些贪官污吏全都斩首,选用了一些清廉的官员,担当职务。军民百姓,一律换成汉服,奉明朝为正朔,采用永历年号。
    檄文一发,江西纷纷反正,只有赣州高进库,没有响应。高进库降清时全家都被云南官员砍了头,怀恨在心,所以负固不下。赣州三面环山,只有正面一条路。金声桓发兵赣州,高进库严密防守,一面派人行缓兵之计,对金声桓道;‘人心不死,谁无汉思?只是赣州控东西要害,为东粤门户。摄政王多有亲信在城,急切难图。可容我时日,寻机下手。’金声桓知道高进库智勇双全,也想服其心为己所用。于是围而不攻,等着城里粮草断绝,主动开城投降。
    广东李成栋受制于佟养甲,心中忿忿不平。陈子壮虽死,他的儿子乔生带领义军继续抗清,李成栋也弄得焦头烂额,难于支持。乔生知道李成栋是个反复无常之人,便通过关系,说动了李成栋的养子李元胤,军师袁彭年,谋士李绮,放弃家仇,一同抗清。
    李成栋被袁彭年请到楼上,撤了梯子,元胤跪地哭诉道;‘我等因国难去顺归清,实非得已。中华自少康至今,已是三千多年历史。大汉民族,向居正统。虽有衰败之时,必有继起振兴者。本朝深仁厚泽,远过唐宋。北京之变,乃是我中华内部改朝换代,非关外族之事。满人趁我内乱,趁火打劫。运用权术,令我汉人自相残杀,彼坐收渔人之利。眼下我军虽号称五十万,实数为十五万。而明军湖南十三镇以及各处反清武装不下百万,仅广东就有四五十万。人心向汉,不忘先祖,金声桓义旗一举,归者如潮,所向无前。焦琏二矢复粤七郡,可见人心向背,非比寻常。我若反正,事成则封侯,事败亦不失为忠烈之臣,名垂千古,载于史册,不强似于做为满奴汉奸,遗臭万年乎?’
李成栋道;‘降清之后,我杀人无数,明朝君臣能饶过我么?’元胤道;‘永历皇帝宽厚贤明,不计旧恶,有帝王之胸怀。他曾表示过;归顺之后,可封义父为东安伯,统领旧部,永镇岭南,绝不食言。皇帝准备来广州检阅我全体将士,以示诚信。’
李成栋大喜道;‘即如此,我等归了大明就是。金声桓被册封为豫国公,我岂可在他之下?可封我惠国公,此事就算定了。’众人大喜,与明廷联系,果然如愿。李成栋将佟养甲骗到军中,胁迫他一同反正。佟养甲虎落平阳,只好从命。李成栋大兴土木,修建皇宫,准备将皇帝请到广州,建立京都。
    形势一片大好,永历回陛桂林,王坤回来拜见,君臣劫后余生,相对大哭。桂林残破,钱粮两缺,李成栋之请,还真的令永历动了心。瞿式耜道;‘桂林虽说残破,但地处中枢。前是湖南,背靠两广,云贵相连,川闽皆可遥相呼应,有利于恢复大业。以我军现在实力,只要攻下长沙,两湖可传檄而定。河南,河北,陕西,四川,各地抗清力量不下百万。拥立朱姓藩王以为号召者,不下十几处。趁此大好形势,可进军湖南,攻打长沙。可令李赤心率部从云南进入四川,牵制吴三桂大军。如此一来,大局可定。广州地处一隅,过于闭塞,而且众心疑惑李成栋有挟天子而令诸侯之意,使天下分心。’
李成栋得知此意,也就不再修建宫殿,布置了三百余里的彩灯彩旗,迎驾大军,候在路边,迎接皇帝亲临广州,检阅归顺大军。一路上鼓乐喧天,人如潮涌,自甲申以来从无这样的盛举。
    降官洪天擢在拥立之后,自已讨要担当高,雷,廉,琼四府军门,以副都御史开府高州。他打着恢复之名,大肆勒索敲诈地方钱财,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等清军一打过来,他闻风而逃,从高州逃到了雷州,将雷州抢掠一空后,烧毁了所有的海船,又带着妻儿老小逃到了琼州。清军无船过海,洪天擢就借机在琼州大刮地皮,乱安罪名,屠杀无辜军民五六千人。等清军备下了船只想要渡海攻打琼州时,洪天擢这个口口声声以抗清大业为己任的四府军门主动过海,来到李成栋大营跪地求降,得到了原职留用。此番李成栋反正,洪天濯率先前来向皇帝请罪。皇帝既往不问,都按原职录用,勉励其为国尽忠,名载青史,其他降官见洪天擢尚可留任,都放下了疑虑,愿意回归大明。李成栋也谨守臣节,对皇帝非常恭顺。永历大喜,传旨李元胤入朝辅政,荣升为吏部尚书。
    李成栋用绣着‘驱除鞑虏,还我中华。’‘光复大明,靖难安民’两面大旗取代了佟养甲的兵部尚书,两广巡抚的牌子,将佟养甲任命的伪官全都罢免,自己选官重新任命。永历也放权于元胤,随他所为。渐渐的朝政大权都归了元胤,奸佞们也都前往攀附,为虎做伥,借着元胤,谋取私利,排斥异己,朝廷事实上已是军阀政治了。
    洪天擢又举荐了哈吧狗耿献忠,大王八曹华,都被委以高官。降官们纷纷蓄发易服,一转身又成了大明的文武官员了。洪天擢与耿献忠,曹华,佟养甲,李绮,袁彭年等人同气相求,相互标榜,风流倜傥,酒宴不断。席中吟诗作赋,挟妓佐酒,金莲传盅,全都是当代人杰,士子名流。
李绮是个出了名的清廉官员,见了人张口先是‘没饭吃。’然后大表自己出污泥而不染,见钱不取,勤政爱民等等光辉业绩,是清官中的清官。洪天擢自比为陶渊明,淡泊名利,气度不凡,极为超脱。有一次宴请李成栋,各人自言其志,洪天擢感慨的道;‘富贵于我如浮云,我不愿意做官,如有一千两银子可养得老母,便辞了官职,找个山青水秀之处,去当和尚也。’李成栋闻言连声叫道;‘好,好,里面快抬出一千两银子来,送给洪和尚,速速找人给洪和尚剃度了。’下面连忙抬出了银子,剃头的也来了,按下洪天擢之头就将一头的毛发,连眉毛都给他剃光了,在座的哪个敢放个屁?
    第二日,洪天擢既不敢戴和尚帽又不敢穿官服,只好躲在府里不敢露面。慢慢的请人先表示不敢领银,将银子退了回来。寻找各种机会,讨李成栋的欢心。李成栋是个直肠子人,经人讨饶,也就算了。过了四个多月,洪天擢才到肇庆入朝,就是为了蓄眉蓄发。
    姜瓖当初是恼怒于朝政败坏,百姓流离失所,对大明失望,主动归顺的李自成。后来见大顺君臣所行非义,心中后悔,所以唯求保境安民,不许大顺军染指自己的防区。吴三桂效秦庭之哭,请来了清军为君父报仇,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过错。可是满人下了雉发令,才让姜瓖明白过来,满人真正的狼子野心,是征服中华,长久占领中原,成为汉人之主宰。届时清朝任命官员已遍布了整个山西,满蒙八旗虎视眈眈,姜瓖只好违心的雉发易服,但面服心不服,总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圈地时就有很多的亲朋故旧家园被强占,财物被抢,流落荒野,无处谋生,只好前来投奔姜瓖,让他帮着说说情。满人哪里把姜瓖放在眼里?以朝廷法度一句话就把姜瓖顶了回来,无人管那些难民的闲事,姜瓖只好收留他们,妥为安置,寻找机会,再向清帝进言。
    逃人法颁布后,中产之家十室九破。恶奴与满人无赖相勾结,假做逃人,诬陷富户,以谋人妻妾钱财。竟有大胆狂徒,打上了姜瓖的主意,让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摄政王不露声色,釜底抽薪,架空汉军大员,逐步将其取代,这是尽人皆知之事。恶奴们想借此机会,既取悦了摄政王,又可以大捞一把,将姜瓖治罪,于是便有上告刑部的,说姜瓖广收逃人,图谋不轨,必得绳之以国法。姜瓖大怒,举旗反正,率部攻打清军。
    李赤心自从败于清军后,难于恢复元气。长沙一败,退到了湘黔边界,会同高必正,党守素,贺锦,占山为王,与桂林遥相呼应。焦琏两胜清三王,天下举旗,共抗满清,李赤心等人也欢欣鼓舞,上疏请战。永历命他们从黔进蜀,收复四川。
    永历赐孙可望为景国公,孙可望大怒道;‘我占有云贵两省,尽可自立为王,岂可与李过,李成栋,金声桓相比?不封我为王,决不受命。’严起恒认为异姓从无王封,不可开此先例。元胤也强烈反对册封孙可望为王。孙可望见明朝君臣不肯让步,便恶意相向。李赤心忠贞营取道贵州,想要入川,孙可望伏兵三十万,将忠贞营打得潰不成军,四下奔逃。孙可望收降了三四万人马,得意洋洋的回到了云南。
    李赤心收拾残部,尚有三四万人。投降孙可望的忠贞营将士逐步逃回,就在巴,归群山之中,建立了营寨。一面屯田自耕自食,一面与当地百姓交易些盐油铁器。当地有王光兴义军起兵抗清,有兵三五万人,与忠贞营相互配合,打退了不少次清军的围剿。忠贞营以九莲坪做为根据地,经常出山配合明军作战。
    湖南地区有明军数十万,只要长沙一下,两湖即可光复。豫亲王得知各处败报,惊悸而死。南京的降官们都寻求门路想要反正,钱谦益通过黄毓祺,也与陈邦傅取得了联系,有朝一日可再立曲线救国之功。
    形势逼人,北京城里人心慌慌,议政亲王们纷纷提议与永历讲和,以长江为界,江北归属满清所有,江南归属南明统辖。摄政王坚决反对此提议,对众亲王们道;‘汉人立国五千年,其民族性非同寻常。因明朝腐败,流贼蜂起,天下大乱,我满清才有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入主中原。汉人喜欢的是窝里斗,表面上强大,但却是一片散沙。他们以往的失败是出于内耗,以后也必然如此。汉人文化有一种士大夫精神,最可怕的就是其傲骨精神,‘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可是这种文化精神几十年来已被明朝当政者自己给摧毁了,重视的是名和利,追求的是权和钱。小人在朝,君子在野,官员们无廉耻之心,文官爱钱,武将怕死。腐化堕落,是我大清最好的同盟军,已将明朝上上下下都腐蚀得面目全非,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如果缓其时日,让这个巨人醒悟过来,我等将陷入泥潭之中,死无葬身之地。我们现在只有倾尽全力,用铁和血,将汉人抵抗的意志撤底摧毁。把有傲骨的君子士大夫从精神上,肉体上,加以消灭。逼迫其歌颂我大清的文治武功,为我大清服务。在甲申后,私修明史,诽谤我朝的士子数不胜数,这些人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汉人的真正核心。那些统领大军的武夫们不过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动物罢了。谁扔肉喂他,谁就是他的主子,不足为虑。欲征服汉人,以攻心为主。可由大学士刚林,范文程,洪承畴,李建华,冯铨做为主修明史的总裁,钱谦益,詹图赖等文化名流做为副总裁。严绳孙,侯方域等布衣名流也不可缺少。明史怎么样写,这些人比咱们还明白。凡是民间有私撰明史,以记录史实诽谤本朝者,予以灭族,谁看过就杀谁的头,书版必须毁了,书籍必须全部焚烧,不可令其流传于世。可开科取士,培养效忠我大清的歌德人才,高官厚禄,加以养贤,以正世风。在军事上,倾尽全部力量,发步兵三十万,水军十万,骑兵十万,加上各地军队,约合八十余万。以泰山压顶之势,先消灭金声桓,再打李成栋。此次出兵与以往不同,必得由满蒙将领统领大军。由敬谨亲王尼堪做为主帅,带八贝勒,三固山,做为副帅,攻其所必救,大军直取南昌。山西方面由我亲自出马,率京营正黄,正白旗前往剿灭姜瓖,以保京畿安全。此番乃是决定大清命运的生死之战,切不可稍有差池。’
众亲王听令,各自回去安排。欲知南明方面如何对敌?且容下回分解。
               第九十三回,鹬蚌相争龙虎关,冰河淹死李成栋
    却说焦琏以三百勇士,两败清军。杀得三王十万大军丢盔卸甲,大败而逃。明军各部士气大振,在何腾蛟的指挥下,焦琏,卢鼎,赵印选,曹志建四路诸侯,围攻永州。永州李绍祖与瞿式耜本是同窗好友,文武双全,才气过人。只因其才高见妒,难于升迁。久居下僚,对朝廷颇为不满。瞿式耜本是他瞧不起的庸才,却做了阁臣首辅。他常对别人道;‘自古才大难为用,上司绝不愿意用一个见识超过自己的人,显出自己的愚蠢。人才可用但不可重用,人才都有自己的那一套,容易给你惹祸。庸才无用但最听话,所以可以利用,没有任何危险,对上司也不会有所危胁。这就是人才难于在官场上出头,而庸才却往往平步青云的原因。虽然如此,但我也不能因此非得把自己变成一个蠢才呀?’他对朝官们的所作所为非常的瞧不起,尤其对瞿式耜心有不服。清军一到,处处都降。他也不想为一个毫无希望的王朝而殉葬,便也开城降了大清。摄政王对每一个降官都了解的很清楚,所以对李绍祖格外重视,提升他为湖南巡抚,既管军,又管民,好不春风得意。
    明军攻打永州,李绍祖大显身手,以五千守军,抗明军得胜之军十万,明军攻打三个多月,大小三十六战,最后调来大炮,才将永州攻破。永州城内早已断粮,先吃小孩女人,然后是老弱男子,后来是平民百姓,连军中伤员都吃光了,还是坚守不降。何腾蛟抓到了永州守将马廷鸾的儿子,饶其不死,所以城内情况,全都知晓。最后还是马廷鸾将李绍祖捉住,城里才算是投了降。由于永州的坚守才给了清廷喘息之机,得以调集全国部队攻打南昌。否则湖南湖北,顺势而下,河南告急,南京告急,其胜负就难以预料了?
    李绍祖被押到桂林后,瞿式耜来看望他,哭着说他道;‘汝素受国恩,奈何生为背叛之人,死为不义之鬼?如今尚有何言?’李绍祖道;‘天下人皆降清,岂独绍祖耶?’瞿式耜道;‘天下人皆不为绍祖,清人能奈我何?’绍祖语塞,无言以对。被判剐刑,凌迟处死。他的儿子李伟年方十三岁,乃是个孝子,决心要报杀父之仇。于是密切监视着明军的动向,随时将军情报告给清军。
    马进忠等部又攻下了宝庆,衡州,常德。湖南清军,已是朝不保夕了。李赤心,高必正也走出深山,攻下了桃源,临武,荆门等处,与恢复大军,遥相呼应。何腾蛟命堵胤锡调集忠贞营会同大军攻打长沙,李赤心想在常德驻兵。常德是马进忠打下来的,马进忠做流贼时名号为混十万,曾与李自成部发生过争斗,结下了宿怨。马进忠不肯让忠贞营进城。何腾蛟下令马进忠必须得让出,不要误了攻打长沙的大事。马进忠大怒,将常德烧成了一片火海,然后弃城而去。忠贞营无食,只好弃城西行。其他明军将领也对忠贞营抱有敌意,见城就烧,忠贞营所到之处,全是一片废墟,湖南所复州县,为之一空。何腾蛟见众将不肯容纳忠贞营,只好命堵胤锡带他们前往江西。自己带着马进忠等部,攻打长沙。
    忠贞营想去江西,必得取道龙虎关。龙虎关乃是永国公曹志建的防区,驻军十万,有楚粤二十余郡县。曹志建家住北京,清军进京后,掠其家为奴,男的为旗人耕种,女的为奴婢。不到二年时间,全家死了九十三口。曹志建与清人誓不两立,不共戴天。带领部下,打出一片抗清根据地,甚得军心民心,是湖南抗清的主要力量。江西藩王朱谋烈,一直拉拢曹志建拥立他为帝,曹志建一直不肯答应。朱谋烈就联合了一些少数民族首领与散兵游勇,寻找机会,逼迫曹志建为己所用。
    曹志建与堵胤锡一向交好,所以何腾蛟令堵为忠贞营开道。朱谋烈见有了机会,就对曹志建道;‘流贼李过想占领将军的封地,假做借路,欲趁机袭取龙虎关,吞并曹营。堵胤锡与李过合谋,将军不可不防。’曹志建对忠贞营本无好感,忠贞营流窜多年,改不了兵痞流贼的毛病,所到之处,抢掠奸淫,军纪不整。曹志建听了朱谋烈之言,不能不信。于是派重兵把守龙虎关,不准忠贞营进关。
    堵胤锡百般劝说,都不当用。曹志建只让堵胤锡带兵入关,将忠贞营关在外面。过了一个多月,李赤心粮草断绝,又恼又怒,下令攻关,两军就打了起来。朱谋烈派人密报曹志建道;‘堵胤锡要里应外合,趁虚袭取关门,已联系我军助其一臂之力。’曹志建大怒,发兵三万,将堵营围住,一顿砍杀,两三千人莫名其妙的死于曹军之手。
    朱谋烈早已安排下了内线,将堵胤锡带到自己营里,鼓动堵胤锡出面拥立他为帝,先取曹营二十郡县做为基业。堵胤锡不敢答应,朱谋烈就将其送到富川瑶寨,扬言堵胤锡联合瑶人,要攻打曹军。曹志建大怒,一面攻打瑶人,一面与忠贞营拼命。李赤心见攻打不下,只好转道宾州,横州,不再参与明军的会战。曹志建经过激战,精锐已大部死伤,朱谋烈趁机出兵占了龙虎关,将曹志建压缩在几个小县城内。到了此时曹志建方才恍然大悟,闻听因为自己误了恢复大业,痛悔不已。每当人提及此事他都悔恨得痛哭流涕,发誓非杀了朱谋烈那个奸贼不可。可是朱谋烈已由猫变成了虎,自立为帝,欲与永历皇帝分庭抗礼了。
    桂林方面粮饷两缺,瞿式耜想尽了办法,呕心沥血,还是供应不上。郝永忠得知桂林城里只有陈龙友一军驻守,便把陈龙友请到营中,假做请客。酒过三巡,把杯一摔,就将猛将陈龙友以及五十亲兵乱刀砍死。然后兵发桂林,进城大抢,连文武百官以及瞿式耜都未能幸免。瞿式耜全身衣服都被剥光,裸着身子坐在府中闭口无言。乱兵们在桂林城里烧杀抢掠,无恶不做。永历逃出了桂林,瞿式耜被家人救出了桂林,居住在一个小舟里,身心疲惫,心冷如冰。焦琏带兵从阳朔赶到,周金,汤兆熊等兵马也来到了桂林城外,焦琏怒不可遏,大声喝道;‘可将桂林围住,乱兵无粮,必得出城。届时诸军合围将其剿灭,不过三日,便可平定。’瞿式耜摇头道;‘大敌当前,不可自起纷争,由他去吧。’焦琏无奈,只好遵命,郝永忠部见抢无可抢,便弃桂林而去。
    得知桂林内乱,清乌金王带兵五万,欲趁势拿下桂林。乌金王见北门大开,用鞭梢一指道;‘蛮子已是胆破,桂林已在我掌握之中了。’正在此时,城中三声炮响,胡一清从文昌门杀出,周金,汤兆熊从榕树门杀出,何腾蛟与焦琏从北门杀出。清军大惊,用箭矢阻挡明军。焦琏一马当先,突入敌阵。如同蛟龙入水一般,横扫过去,清军大乱。乌金王将清军变成圆阵,把焦琏困在阵中,箭飞如雨,四面射来。焦琏拨开箭雨,几进几出,圆阵随之而走,焦琏无法冲出。
    刘起蛟见焦琏陷入阵中,大吼一声,挥矛杀入,将焦琏救出阵来。此时胡一清杀到,何腾蛟手抚其背鼓励道;‘将军为我破敌。’胡一清好剪马鬃,清军都以为他骑的是牛。清军见了喊道;‘这个骑牛蛮子不好惹。’纷纷逃避。焦琏以及诸军四下攻入,清军阵势大乱。焦琏一箭射中了清军帅旗,清军全面潰退。焦琏打马直奔清军主帅乌金王,乌金王一面下令放箭一面打马便逃。明军追杀了二十余里,清军死伤数万,军械千万,都被明军缴获。乌金王苦心训练的天魔兵经此一战,再也没有恢复元气。
    永历先逃到柳州,又走到南宁,瞿式耜请他回到桂林,永历心有余悸,不肯回去。几经周转,还是回到了发祥之地肇庆。那儿离广州较近,李成栋兵精粮足,元胤也想靠着广东势力把持朝政。众臣们只要离清军远一些,就是好地方。一时间,肇庆又成了南明的权力中心,各派势力,你争我夺,新的朋党大战,又在南明爆发了。
    气势最盛的就是以元胤为首的反正派,他们有成栋做靠山,几乎把皇帝当做傀儡了。曹华,耿献忠,洪天擢,李绮等人自称反正大功,气凌朝士。而从广西护驾的旧臣朱天麟,严起恒,王化澄,吴贞毓等人,瞧不起那些反复无常的奸佞小人。但这些清流君子也分成吴,楚两派,吴党主要人物为朱天麟,堵胤锡,王化澄,吴贞毓等人,他们内结马吉翔,外结陈邦傅,争夺朝政大权。楚党主要是人称五虎的虎头袁彭年,虎尾丁时魁,虎脚蒙正发,虎爪金堡,虎皮刘湘客。楚党外结瞿式耜,内结李元胤,连永历皇帝也不在眼里。
    瞿式耜在外镇守,多次上奏皇帝应乾纲独断,勿令皇权下移,永历又何尝不想如此?刚一提及此话,袁彭年就坚决反对。声称皇帝只要主持大局,政务应由各部视情况而定。永历与其争执,袁彭年毫不退让。永历责以君臣大义,袁彭年则搬出李成栋对皇帝威胁道;‘昔日若惠国公以五千铁骑鼓行而西,君臣之义安在?’永历闻言大惊失色,只好不了了之。
    虎头袁彭年之父是东林党人,袁以此做为资本,以正人君子自居。虽有降清经历又有动员李成栋反正大功,所以仗着李成栋,腰比皇帝还粗,是五虎的领军人物。虎尾丁时魁有钱,刘湘客,金堡穷,二人有什么需求就找丁时魁,丁时魁想整谁也利用这两人为自己打头阵,自己并不出头,是个狗头军师。虎皮刘湘客是以布衣被众人推举上来的,目为当代凤雏,天下名流,是五虎的门面。虎爪金堡为官清廉,又是有名的才子,敢做敢为,一矢中的,所以五人的奏疏大多是他来执笔。虎脚蒙正发是金堡的同乡,同气相求,紧随金堡之后,专门落井下石,将对方打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每当五虎有所行动时,总是金堡先发,石破天惊,引发一个大地震。吴贞毓向李成栋推举了一个县官,索要了八百两银子,让李成栋很是瞧他不起,将此事告诉了五虎。金堡将此事端了出来,二人对金堡恨之入骨。金堡对徐娘半老的王太后产生了兴趣,吴贞毓就弹劾金堡总找机会窥视太后,非人臣之礼。双方闹得如同水火,就是没人关心恢复大业。
    陈邦傅上疏弹劾五虎曾降流贼,不可在朝,朱天麟也上疏,驱逐五虎。袁彭年与十六名大臣在殿上大闹,将官印往地上一扔,全都弃官而去。永历大惊,哭着对朱天麟道;‘这些人都是李成栋的死党,祸事不远,爱卿还是避祸为是。’朱天麟不得不辞了官,五虎大获全胜,回朝继续主政。
    李元胤逐步将异己份子清除出去,安排自己的人。就是地方官员,李成栋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宝昌知县潘名世,是个清官。李成栋部下一卒受伤在那儿养病,因索要女人,未能如愿。回去就对李成栋道;‘那狗县官说你不会杀清兵,就会杀老百姓。’成栋大怒,立刻派人以通敌罪名将其杀死。广州士绅卫某,倡议联户自保,防备贼寇。有仇家密告李成栋说他们想要起兵谋反,以内衣短半尺为记号。李成栋全城大搜,内衣短半尺的就杀。人们至死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何事?因盗贼遍地,百姓们往往结寨自保。广州有一寨子临河,李成栋乘舟路过,对部将田起凤道;‘你去攻一下,看看能不能攻下来?’田起凤带兵就去攻打。寨子里一炮将田起凤轰死,李成栋大怒,挥动大军将此寨攻破,老幼不留,屠了全寨。
地方官员只要一得罪这些个兵痞,准会人头落地,无人为他伸冤。领兵大将绝大多数都不识字,天下乱了二十多年,部下的士兵也是在动乱中生长起来的,耳濡目染的都是强者为王,钱神开道。只信奉暴力与金钱,没有任何是非观念。军营中的生活就是杀人抢掠,奸淫酗酒,玩马叶子牌赌钱。什么礼义廉耻,忠君爱国,对他们而言,那不过是一些没有用的废话,只有傻子才相信那一套。圣贤之书唯一的作用就是当开腚纸,军中除了淫秽故事与下流话,如何升官发财之外,根本就不存在别的文化。而这些武人左右着四海万民的命运,是天下的主宰。无论清军还是明军,官军还是流贼,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李赤心率兵攻下了湘潭,将城里人全都杀死以泄其忿。长沙人听说此事,都起兵助清军防守,长沙难以攻下。何腾蛟知道,没有忠贞营参战,攻打长沙兵力根本不够,于是便不顾众将的反对,带着三十骑亲兵,亲自前往忠贞营,说服李赤心参加攻打长沙的战役。
    来到了湘潭,见已是一座空城,忠贞营已是弃城而走了。天色已晚,只好在湘潭过夜,准备明日一早,再行赶路。李绍祖之子李伟探得何腾蛟住在了湘潭,身边只有三十骑亲兵,连忙去报告了清军。清总兵徐勇乃是何腾蛟旧日的部下,得到密报,立刻赶往湘潭,将何腾蛟堵在了屋里。何腾蛟猛然惊醒,见亲兵们都已被杀被俘。徐勇与众将士环跪于床下,乞求何腾蛟投降,大可封王,小可封侯。何腾蛟大骂,宁死不降。徐勇将何腾蛟押到南京,旧日好友百般劝降,都遭痛斥。绝食十日,被清人斩首示众。
    却说清兵采用围魏救赵之计,不去救援赣州而是直取南昌。固山谭泰与刘良佐领兵十万作为先锋,声势浩大。王得仁对金声桓道;‘赣州并不知清军队已到,我军应严加保密,全力攻打赣州。不过三日,赣州必下。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只要赣州一下,粤西必然崩潰。我军西通西粤,右守岭表,南昌固守,派重兵把守九江,断敌粮道。不过旬月之间,数十万强敌可破,恢复中原,指日可待。’
金声桓道;‘全军老小,都在南昌。南昌乃是我之根本,不可有失。姜曰广已连连求救告急,南昌不保,即便攻下赣州又有何用?’王得仁再三苦劝,只是不听。第二日一早,拔寨而起,回军南昌。王得仁部下见金声桓撤退,也一哄而走。王得仁砍了数人也制止不住潰军。赣州城里高进库挥师杀出,明军自相践踏,死伤数千。不几日,江西郡县又都落入清军之手。只剩下南昌与九江两处孤城,王得仁带着残兵两万来到了九江。
    姜曰广见清军越聚越多,心中惧怕,一连发了十余道军令,令王得仁放弃九江,退保南昌。王得仁争执道;‘九江据长江要津,乃清军转运粮饷必经之路。我闻出兵十万,日费千金,何况清军有数十万众,粮草乃是清军的命脉。如此一来,清军必得分兵攻我,兵分则势弱,南昌守军方能有机可乘。九江四面临山,城小而固。我军守之,清军无可奈何。我军东西而出,内外夹击,成犄角之势。清军虽众,可计日而破。’
金声桓,姜曰广都反对如此安排,非要王得仁退守南昌不可。部下都是金声桓的旧部,王得仁拗不过二人,只好弃了九江,回军南昌。王得仁对着九江城大哭道;‘此回一走,恐怕再也无缘活着看到九江了。’王得仁从外杀入,城内出兵接应,全军便都进入了南昌,困守孤城,派人向永历求援。李成栋带兵来到了赣州,被高进库堵截,难以通过。攻了几次,都遭失败,便转道前去攻打郴州。清军屠了九江,分出大军前往南昌将其包围。数十万清军在南昌城外安营扎寨,南昌城里人心慌慌。
    正在此时,一个道人飘然而至。见了金声桓对他说道;‘贫道路经此地,见南昌城内百万生灵有血光之灾。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可略施法术,只须做一百零八日道场,请下天兵天将,就可将百万强敌一举歼灭。’金声桓有些半信半疑,那道士闭目凝神,不大一会儿,只见十几个粮袋无脚而走,来到了庭院之中。果真有驱鬼运粟,撒豆成兵之术。金声桓大喜,安排人筑坛布置六丁六甲,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请这位云水真人登坛施法,全城一百零八日内全都食素,不许饮酒,不许杀生。金声桓亲自带人日夜巡逻,监督军民百姓严守戒令,违者处死。王得仁几番劝阻都遭到了斥责。眼看着清军在城外筑起了一道道壁垒,人躲于壁垒后面,城里的弓箭火炮都失去了作用。南昌三门傍山,清人都掘壕筑墙,防止冲突。三门沿江,清人都用漕船连接,将江南隔断,城里一只船也休想过去。因为不能杀生,只能任凭清军在城外布置。
    百日之后,云水真人开口对金声桓道;‘上天有旨,南昌城如不出降,将血流成河,全城人都得死。’金声桓大怒道;‘你请的天兵天将现在何处?’云水真人道;‘我本是大清朝云水法师,特来军中助我大军攻取南昌城的。如今已是铁壁合围,怕你这个叛贼能逃到天上去?’说罢哈哈大笑。气得金声桓将他五马分尸,众人分而食之。南昌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由夏到冬,粮食马匹早已吃尽。城里易子而食,析骨而炊,人人皆知必死无疑。清军日夜攻城,调集红夷大炮集中猛轰。连旬大雨,城砖毁烂,清军专门炮击这些破损之处。金声桓知道南昌肯定不保,做了棺材,全家聚于一处,换上汉装,自焚而死。
    王得仁见城已守不住了,带了三百将士,杀出了詹台门,从此再无下落。清军进了南昌,大开杀戒。血洗南昌,军民不留。百万生灵,鲜有幸免。南昌本是学子聚集之处,滕王阁聚会,天下名流,来到南昌参加盛会的就有一百七十二人。正逢战乱,无一逃出,都入了劫数,成了大明的忠烈之臣。
    南昌一下,就该轮到李成栋了。佟养甲见李成栋败归,联系旧部想要里应外合,献出广州。李成栋早就防着他这一手,未等佟养甲动手,他就指派元胤将佟养甲杀掉。太监李元培,曾通过养甲献银三万被永历留用。成栋出兵之日当着永历之面,不由分说,将李元培一把拎了起来,象拖只羊一般出外一刀砍死,以绝后患。永历吓得胆战心惊,不敢拦阻。路遇王承恩,知道他与佟养甲甚好。假意留他饮酒。借着酒疯,一刀将王承恩杀死,然后回营,发布军令,再打赣州。
    李成栋部下大将如今都已是封侯封伯,坐镇一方,安享富贵。接到出兵之令,都借口拖延,不肯从行。李成栋又恼又怒又无可奈何,便率领手下先行出征,心情烦躁。到了赣州,天色已晚,将士们又饿又累,李成栋却不准休息,非要一鼓作气,将赣州攻下,进城休息不可。众将士对他惧怕,无人敢于劝阻。大军连番猛攻,都被打退。城里炮火密集,明军死伤累累。高进库见时机已到,带着精锐从城中杀出,明军不敌,全军败退。李成栋且战且退,在后面压阵。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清军得胜回城,设宴庆贺。李成栋一人一骑来到江边,不知深浅,打马过江。成栋本来体重,又穿了一身的铁甲。那匹战马一日未曾进食,早已支持不住。一个急浪就将马匹冲倒,成栋落到了江里浮不起来。过了三日,士兵们才在江中寻找到成栋的尸体,副将杜永和收拾起残军,回到了广东。
    明军见金声桓,何腾蛟,李成栋全都败死,军心涣散。清军一到了衡州,郴州,弃城就走,清军一直追杀到龙虎关,方才罢手。此时主要武臣就属堵胤锡了,永历征胤锡入朝主理军务。堵胤锡想要各镇联兵再打长沙,无人肯听他的调动。堵胤锡见这些部队指望不上,便想起了孙可望来。若知孙可望能否为明朝君臣所用?且容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回,败元胤清军屠广州,听天命二忠殉桂林
    却说李成栋败死,肇庆震动。元胤几番哭得昏死过去,五虎也灰心丧气,而吴党却有些幸灾乐祸。永历特赠何腾蛟为中湘王,李成栋为宁夏王,金声桓为南昌伯,设坛祭奠。封元胤为南阳伯,主理广东军务。瞿式耜总督天下兵马,还是留守桂林。元胤悲痛之余,上奏皇帝道;‘军心不稳,臣当亲往广州,力挽危局。’永历准奏。届时杜永和已带着败兵退到了海口,元胤急令其率军回驻广州,自己随后就到。南雄地处咽喉要道,命罗成耀前往南雄,协助把守,罗成耀心中胆怯,率军行进到韶州,离南雄只有十里路,就不再前进。南雄守将杨大甫见兵力微弱,弃了南雄,烧了大营,带军东逃。城中只剩下了稗将润可义与三百名老弱守军,粮草皆无。李元胤严令罗成耀前去当道下寨,为南雄屏障。罗成耀无奈,只好从命。
    润可义集合守军对大家道;‘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临阵脱逃,非男子大丈夫所为。我誓于南雄共存亡,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绝不屈膝投降于鞑虏。’润可义截指自誓,将士们都感动不已。由此军心稳定,整顿防务,准备迎战清军。
    孔有德对尚可喜,耿仲明道;‘我军连败数阵,徒为众人所耻笑。如今明军人心慌慌,我等可兵分两路,我带一营攻打桂林,你们二营攻打广州,两广一下,大局可定,此乃千秋之功业。’二人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洪承畴见三王欲雪前耻,大加鼓励。为其补充人马器械,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孔有德主攻桂林,那二位主攻广州。
    耿,尚二人来到了赣州,高进库愿为前锋,先下南雄。大军进驻吉安,高进库命部下将路边的枯树放火点着,数百里路,火光冲天,明军见了大为恐慌。高进库见有明军当道下寨,两边都是大山,难以通行,于是传令就在此处扎营,明日与敌军交战。高进库带了五名亲兵前往查看明军动静,见明军旗帜不整,营中混乱。高进库大吼一声,直扑明军大营。
    明军原本就无战意,天色漆黑,看不出清军究竟有多少人马?见清军前来劫营,罗成耀打马先逃。一万明军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争相奔走,自相践踏而死的就有二三百人。高进库并不追赶,回去对二王说道;‘明军士气如此,明日即可进入南雄。’耿仲明道;‘将军先进南雄,当献四千金为我祝寿。’高进库冷笑不应,第二日一早就带着部下回兵赣州。
    元胤见罗成耀不战而逃,勃然大怒,将其斩首,号令三军。命杜永和速派五千兵马,增援南雄。耿,尚二王带军攻打南雄,五万大军,蜂拥而上。润可义领着三百守军,顽强拼搏,打退了清军十几次进攻,毙敌数千,箭矢火药用尽,将士们也死伤殆尽。坚守三日,援兵未到,润可义与三百壮士全都力战而死,无一人投降。
    耿,尚二王攻下了南雄,损失惨重,下令屠城。南雄城内,鸡犬不留。清军攻打韶州,明军闻风而逃。元胤命杜永和带兵前去把守清远峡,自己坐镇广州,誓与清军一决雌雄。清军进兵清远峡,明军守将张道瀛,张善,覃养志都不战而降。杜永和见军心已散,带着残卒逃往海口,避敌于琼州。李元胤急令各镇人马火速救援广州,李成栋一死,各镇将更是我行我素,哪一个肯舍生忘死,保卫什么大明?都拥兵自重,将部队作为降清的筹码。元胤焦头烂额,几十万大军就是不听指挥。万般无奈,只好领着两万余人坚守广州。清军从八月一直攻打到十一月,清军越聚越多,江西清军也都赶赴广东,广东大部已归属于清军。清军调来了红夷大炮,不分昼夜,轮番攻城。明军支持不住,广州沦陷,元胤带着败军杀出了一条血路,逃往钦州。
    摄政王有令;凡是敢于抗拒者,杀无赦。清军一入广州,首先屠城。广州本是商业中心,四乡逃难的又有不少,人口约有百万。元胤军令严明,将城门都用大石头堵死,谁也逃不出去。广州一破,百万无辜,都入了劫数。城内尸体堆成了山,血流成了河。南都繁华之地,变成了人间地狱。
    自从南雄告急之后,永历就把皇室迁移到了船上,准备随时出逃。元胤一走,五虎失势,吴党趁机推举陈邦傅前来护驾。陈邦傅一到,就把五虎抓了起来,专门设立了东厂,锦衣卫,大加刑讯,逼他们承认贪赃之罪,追索赃款,以作军用。五虎虽横,但并非巨贪,也没有那么多贪赃受贿的条件。折腾了许多日子,也没折腾出多少银两来。充没五家家财,也有个几十万两,算做赃款,加以没收。五人都被免官流放,差一点就送了性命。陈邦傅趁火打劫,非要永历封他永镇粤西,称霸一方不可。严起恒道;‘朝廷只有粤西一隅之地,都封给了你,其他几十万大军到何处征用饷粮去?’陈邦傅大言道;‘只要册封于我,马上就可看我十万铁蹄,扫清湖广。’众人都摇头冷笑,无人相信。陈邦傅有三个女儿,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托人说合与焦琏,马进忠结成了儿女亲家。虽无战功,但家财甚多,总想找机会入朝主政。此次十四名大臣合疏弹劾五虎,正是他出头露面的机会。
    金堡写信向瞿式耜求救,瞿见其言词可悲,其情可悯,并无大逆大恶之罪,七次上疏,为五虎说情,认为国事艰危,不应自相残害,伤朝廷元气。可是大臣们并不这么认为,反而认为瞿式耜与五虎是一党,对瞿式耜产生了敌意。从此之后镇帅有所请求,朝上夕下。而瞿式耜所请,则拖着不办,叫他寸步难行。桂林方面,瞿式耜调兵调不动,调钱粮调不动,四面掣肘,八方刁难。各镇帅索饷索粮整日里吵闹,自相争斗,无有宁日。不等清军来攻,已是分崩离析,难以维持下去了。瞿式耜身心两竭,无力回天,只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往前对付。每当来了故人,谈及时局,瞿式耜都泪流满面,叹息不止。镇将们唯有焦琏是赤胆忠心,但也只是一介武夫,没有将略。曹志建虽有将略,但心眼小,好争不让。因为点小事,焦,曹二军起了纷争。
    曹志建属下骁将刘成玉,见广西巡抚鲁可藻押解税银从营前路过,贪心顿起,杀了鲁可藻,劫了税银。焦琏属下骁将赵兴大怒,出兵追杀,将刘成玉杀死,夺回了税银,交给了瞿式耜。曹志建大怒,发兵攻打赵兴,两军激战,各有死伤,几成誓不两立之势。瞿式耜大惊,出面两下协调,曹志建不肯罢休,非逼着让赵兴为刘成玉偿命,方肯收兵。赵兴屡立大功,乃是焦琏部下的猛将,瞿式耜晓之以大义,赵兴自刎而死。将头颅送到曹营,两下才各自退兵。焦琏部下主要是白贵,赵兴,刘起蛟三员猛将,所以无往不胜。白贵战死,赵,刘二将都因为细过而杀身,焦军回兵阳朔,从此军威不振。
    忠贞营未等来到江西,金声桓已是败亡,李赤心只好回军庆州,再做计议。李赤心命程珣领兵三百,护卫老营船只,顺水路而行。明将杨弘远将船拦截,见船内财物甚多,一声令下,将程珣等三百人杀死,女人遭奸,财物被抢,老营男女大多被杀,抛入江中喂鱼。李赤心大怒,率军攻打。击沉杨军战船三百余艘,杀死四五千人。杨弘远率领残兵一溜烟的逃走,降了清军。李赤心见一家老少全都被杀,毒火攻心,吐血而死。堵胤锡在浔州得到凶信,也一夜暴死。高必正领着忠贞营,来到了梧州,拜见了永历。
    滇军赵印选,王一清从江西败退,路遇高进库老营,趁其不备,屠了老营,高进库父老兄弟全都被杀。赵,王二将马不停蹄,赶赴桂林。瞿式耜大喜,将他们安置在全州,护卫桂林。
    明将王永祚率三万大军攻打永州,清将李东斗坚守五个多月,食尽兵疲,还是不肯投降。孔有德探知,亲率三千精兵夜袭王永祚老营,明军大乱,一哄而走逃往全州。有德率军来到兴安,守军早已逃走。全州赵印选,胡一清,王永祚约七万大军见清兵杀到,假称索饷,一哄走往桂林,城中无一人把守。榕江城杨国栋,马养麟都弃城而走,十万大军,不战而败,桂林已是危在旦夕了。瞿式耜得知败报,仰天长叹道;‘三年心血,不堪一战。竭尽民财国力,养此骄兵悍将。人事已尽,只好听从天命了。’
明军一路劫掠,涌进了桂林城中。十余万乱兵,将桂林所有抢掠一空。孔有德率军追杀,一路无阻,杀进了桂林。乱兵们夺路而逃,无一人抗敌。属下劝瞿式耜出逃,瞿式耜道;‘我乃是钦命留守,只可死于桂林,哪儿也不去了。’胡一清路过,高声对瞿式耜喊道;‘清军到了,留守速速上马,随我杀出城外?’瞿式耜正在饮酒,举杯对胡一清道;‘将军能否陪我饮上一杯?’胡一清道;‘这是什么时候,还能顾得上饮酒?’说罢打马逃去。
    张居正之子,广西总督张同敞自灵川归来,未及回家,来到留守府寻找瞿式耜,瞿式耜一见张同敞,心中大喜道;‘敞至,我死不孤矣。’张同敞问道;‘公将何行?’瞿式耜道;‘封疆之臣,知有封疆,封疆既失,更复何去?’张同敞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先出此城,以图后举。’将军戚良勋牵来了三匹马跪着劝道;‘公为国之元老,一身关系国之安危,如出此城,可再号召各镇,以图恢复。’瞿式耜答道;‘我忍死四年,其意何在?身为大臣,既不能御敌于外,又不能和众将于内。数十万大军,不战而逃。我即便出城,又有何面目拜见皇上,号召于各镇将士?’张同敞道;‘留守之心已是凉透,用不着再劝。我愿在此陪留守共赴国难,汝等可去。’家人道;‘大公子从海上奔波三千里,欲见大人一面,何不等上一两日?’瞿式耜叹道;‘我上负天子重托,下负万民之望,时至今日,焉有心思顾及儿女私情?’众人劝说不动,只好含泪离去。
    瞿,张二人摆上酒菜,且饮且乐,谈天说地,说今论古,旁若无人。清军来到府内见二人南面而坐,所言之事,恍如天语,视之为神。围了一夜,谁也不敢上前,直等到孔有德前来,方才上厅问话。
    孔有德见了瞿式耜讽刺道;‘你不是瞿阁部么?好一个瞿阁部。’瞿式耜笑道;‘你不是满清王子么?好一个满清王子。’孔有德坐于地上,唤瞿式耜也坐,瞿式耜道;‘我乃是中华人士,不习惯胡人的坐法。’孔有德面红耳赤,站起身来,对瞿式耜很是敬重。此时清兵将张同敞押了过来,清兵令张同敞跪下,张同敞对着孔有德大骂道;‘你不是我毛姻家之贱奴么?当年你提尿壶时,谁曾跪拜过你?’
孔有德大怒道;‘我乃孔圣人之后,如何为下贱?’张同敞道;‘你休要侮辱孔圣人,孔夫子何曾为夷狄开路,攻打父母之邦?’孔有德一下子噎得说不出话来,走上前去,大耳光一个劲的打,清兵们用枪扎张同敞之膝,逼其跪下。张同敞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无论如何,就是不肯跪。孔有德下令推出斩首,瞿式耜道;‘士可杀而不可辱,张公乃是国之大臣,不可无礼。我二人已约定同死,可前面引路,不须多言。’
孔有德命下面放开张同敞,劝说瞿式耜道;‘我从二十岁那年,起兵海上,横行山东,南面称孤,后为清将,封为定南王,拥众数万,任以南方之事。功名富贵,位极人臣,公今日降,明日即可在我之上。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清自甲申趁闯贼之变,纵横中原,不到五年,天下一统。至一县则一县破,攻一州则一州亡,天时人事,意可知也。公以桂林一城捍天下数年,屡挫强兵,能力已见证于天下。舍公以外,谁能如此?不及时转祸为福,建立非常,以事明之心来事大清,不但可得富贵,且可青史留名,为大清开国元勋,世代受人敬仰。如徒以身葬荒野,谁人可知?’
瞿式耜道;‘汝自称为大丈夫,既不能尽忠于本朝,又不能自起逐鹿中原,称王未几,甘为敌人鹰犬,俊杰难道如此行事乎?汝喻以人事天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满人入关,征服汉人,将汉人视为劣等民族,等比三类,任人宰割。无辜之人,被掠为旗奴的数不胜数。不堪忍受者,每年投河上吊者数以千计。本阁部无功德异能,受累朝大德,位列三公,封为侯伯。常愿殚精竭力,扫清中原,驱除鞑虏。今大志不就,自痛负国,虽水里火里,百死莫赎。岂能舔颜蒙羞在腥膻之中逐臭乎?一死足矣,勿再多言。’
孔有德活了四十年,从来也未曾听到过这样的高论,不由得肃然起敬。于是对二人以礼相待,分拨一处干净的房屋,供帐饮食,如待上宾。寻了一些诗书供二人浏览。二人每日里唱答酬和,如同没事人一般。
    越是如此,孔有德对二人越是敬重。找了许多旧人,劝二人归顺大清。后来见二人心如铁石便对二人道;‘国家兴亡,何代无之?人生如朝露,何必自苦如此?公可雉发为僧,自当了悟。’瞿式耜道;‘僧者,降者之别名也。佛即圣人,所谓圣人者,人伦之至也。未识人伦,何谓了悟?’孔有德见二人至诚,不禁叹道;‘仁者必定有勇,勇者不必有仁。此是天地间唯存的正人,不可于我手害之。’于是将二人长期软禁,善加款待。
    瞿式耜见清军人马不多,军容不整,说动了一个看守,写了密信,让他到阳朔交给焦琏,速速发兵,收复桂林。信中叮嘱;‘中兴大计,无以我为念。’此人潜出桂林,却让逻兵捉到。孔有德大惊,将二人提出,秘密处死。瞿式耜笑道;‘我二人多活了四十一日,今日事毕矣。’张同敞道;‘快哉行也,今日死得其所。’看守将士都为之泪下,默默送行。二人如同平时,神色不变。张同敞藏有一白网巾,罩在头上说;‘此是为先帝服孝尔。’来到了独秀岩下,瞿式耜止步道;‘我一生只爱泉石,愿死于此。’于是伸首就刃。张同敞道;‘我可为公开道。’争着就死。清兵不忍行刑,全都泪下。二人被杀时,日色无光,冬天响起了大雷,天地为之悲伤。当日愿随二人同死的还有明朝文武二三十人,都随之升天为神。
    滇将张三因为索饷,曾与张同敞留有宿怨。见张同敞被杀,将其心挖出,做了下酒菜。孔有德大怒,将其斩首示众。瞿式耜门人姚端,杨艺恳求为二人收尸,孔有德恩准。二人收敛瞿式耜时见瞿公双目圆睁,就是不肯闭上,二人哭道;‘忠魂不灭,是有未了之事乎?’瞿式耜双目见光,若有所视。杨艺道;‘二公子已来过了,孙公子不知所终。’瞿式耜还是不肯闭眼。姚端道;‘我知师心矣,天子已幸南宁,师徒云集,焦侯等将领均安好。’听罢此话,瞿式耜双目才慢慢合上。
    金堡已出家为僧,法名性因,上书孔有德欲为瞿公收葬,知道有人已做了此事,方才放下心来。姚端,杨艺二人将二公浅葬于风洞山前开阔之地,二人筑室于旁,为之守墓。瞿式耜之孙昌文,从梧州赶往桂林,想要为祖父祭奠守灵。大学士方以智已出家为僧,对清将马蛟麟道;‘瞿阁部精忠,古今无双。如今他的孙儿前来祭拜,将军如能善待也可流芳于青史。’马蛟麟待昌文如同上宾。降官魏元翼一向嫉妒瞿式耜,便对清将进谗言道;‘瞿昌文已袭爵临桂伯,乃是我大清之敌,不可放纵。’清将闻听此言,带了三百满兵,将昌文捉了起来,要按大清律问罪。
    魏元翼刚一进家门,猛然看到瞿式耜,张同敞带着三四十随从坐在他家的中堂,不由得心中大惊,慌忙跪倒在地。瞿式耜道;‘你这不忠不义之徒,竟敢害我元孙?’魏元翼磕头请罪,乞求容其三日,处理家事。张同敞道;‘如此无耻之徒,不必留以情面。’上前猛的一击,魏元翼七窍流血而死。那清将途经城隍庙,猛然看到瞿,张二公在庙中显灵,大惊失色,连连告饶。回去就将昌文释放,昌文便昼夜兼程赶赴桂林。
    孔有德见瞿,张二公神灵屡现,心中惧怕。便于铁佛寺供了二人之灵位,率领全体文武,前去祭拜。当日昌文恰巧赶到,似有神助。孔有德对昌文非常恭敬,待以上宾,向其谢罪。昌文把瞿式耜灵柩移到了明月洞,长期在那里为之守灵。张妻闻讯上吊自尽,张同敞门人已出家,法名清凝上人,将张同敞与夫人合葬一处。安葬之日,正好张同敞唯一的爱女从外地赶到,说是父母给她托梦,要见最后一面。桂林军民百姓,无不叹息二公忠烈,愤恨那些骄兵悍将们毫无心肝,徒然耗尽忠良之心血。焦琏听到凶信,泪泣出血,发誓定报此仇,收复桂林。
    此时永历与大臣们以船为殿,挂上[水殿]的牌子飘泊在江河上,随时准备逃跑。八月十五中秋节,君臣们苦中寻乐,在船上歌舞,刚进行到了一半,传来了清远峡失守的消息,众人惊慌,连忙开船向西而逃。陈邦傅兵不足万,无粮无饷,根本就不听约束。一路抢掠,连大臣们的子女妻妾也照抢不误,两岸乱兵夹杂着船舶,一路西逃。有的主张退进安南避难者,有的主张走海路到福建依靠郑成功者。清军追到梧州,陈邦傅见大势已去,弃了永历,带兵而走。忠贞营赶到,还是一样的情况。
马吉翔,庞天寿力主进云南依靠孙可望,因为孙可望已占有云贵两省,有雄兵百万,近在咫尺,足已抗衡清军。李成栋死于王事已经封王,异姓封王先例已开,可以给予孙可望以王封。高必正坚决反对,但又想不出什么办法。陈邦傅为了取悦于孙可望,以抗衡忠贞营,指使持有空诏之臣矫旨封孙可望为秦王。万般无奈,永历下诏封孙可望为澄江王,后改为冀王,孙可望都不肯答应,非要真封秦王不可。孙可望扬言;‘如不能如愿,则带兵杀出。’阁臣严起恒坚决反对,此事一拖再脱,孙可望秦王之封,未能如愿。
    高必正见朝廷已是名存实亡,引兵回到九莲坪,在那里屯田,不再勤王。李自成养子李来亨,刘体淳,郝永忠等部也从湖南来到了这里,作为大顺军的根据地,供奉先帝李自成灵位,尊高夫人为太后。高必正病死,就由李来亨主领大顺军,还奉明永历为正朔,经常出兵郧,襄,荆,夔,攻城掠县,袭击清军。洪承畴见他们并无大志,所以只让镇将们牢守城池,并不真正围剿。忠贞营得已休养生息,聚兵三十余万,请来明大学士文安之作为永历的钦命大臣,占据夔东,割据一方。
    在此危机四伏之日,大臣们还是忘不了内争。高必正晋见永历时,吴贞毓就怂恿他道;‘朝事坏于五虎,主之者,起恒也。公入见,请除君侧奸,数言决矣。’高必正向人一打听,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见了皇帝上奏道;‘五虎屡次颠覆严起恒,而众臣们欲置五虎于死地,严起恒跪在殿外力救,此是忠厚长者,所以被小人所妒。眼下即便一致对外,力尚有不足。再自相残害,还有何希望?’永历只是摇头叹气,对于这些大臣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瞿纱微,卜祢格上奏道;‘我们与安南国王交情很深,安南是大明的属国,我二人愿意前往安南,请他们起兵勤王。’永历道;‘二位神父是我宫中的主心骨,引领我们渡过一个又一个艰难险阻。安南路途遥远,吉凶莫测,二位还是随驾为宜。’瞿纱微道;‘我们手中持有罗马教皇的授权书,教徒随处都有。我们一面传播神的福音一面前往安南,有神的指引,不会迷路的。’永历见二人执意要去,便亲笔写了求援诏书,请二位神父带给安南国王。二人不带一文钱,起身而去。留下了两部圣经供皇太后等信徒做礼拜用。
    马吉翔对永历道;‘清军离此不远,朝廷一无钱粮,二无勤王兵马,除了云南,还能走到哪里去?皇位尚且不保,秦王虚名,何必吝惜?依臣之见,不但孙可望可以封王,就是李定国,刘文秀这些领兵大将皆可封王。清人封王数百,所以汉人归顺者甚多。爵位不过是用以笼络人心罢了,如果拘于祖制,大明没了,王位又有何用?孙可望已对外扬言;不封秦王就要带兵杀出。百万虎狼之兵,何人能够阻挡?’
马吉翔密报孙可望;‘阻碍秦王之封者,主要是严起恒。现在护驾无人,可速速发兵接驾。’孙可望派部将贺九仪,张胜带着五千骑兵来到了南宁,直接上了严起恒的船上,厉声问道;‘你怎敢阻碍秦王之封?’严起恒道;‘君迎主上,其功甚伟。但若问此事,是挟封,非迎主上也。’二人大怒,一刀将严起恒砍落下水。永历见势头不对,只好颁诏册封孙可望为秦王,李定国为西宁王,刘文秀为蜀王。二将押着永历以及随行的文武百官们,按孙可望之意,驻陛安隆。
    洪承畴见大西军五十余万兵马归顺了明廷,连忙令吴三桂从四川向南进攻,孔有德由桂林向西攻打云贵,耿,尚二王与尼堪亲王从广州,梧州方面大举进攻。明三王势力最大,掌握全局的是孙可望,孙可望不用谁推举,就自行坐了第一把交椅,向李定国,刘文秀发号施令。大敌当前,二人谁也不与孙可望一般见识,联合作战,共同对外。
刘文秀会合明将张先璧,由永宁出叙州,主攻四川,迎战吴三桂。李定国会同明将马进忠,从镇远出沅州,会师于武岗,先攻桂林,出兵广西,迎战尼堪。进而分兵收复湘,桂,粤,武汉。孙可望坐镇指挥,控制全局,把永历派出的册封使臣拦下,将册封忠贞营的诏书全都撕得粉碎。孙可望收买了马吉翔,庞天寿,安隆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孙可望自比为曹操,司马昭,根本就没有把永历放在眼里,只是暂时利用一下罢了。刘文秀率先出征,与吴三桂在蜀中展开了大战。若知后事如何?且容下回分解。 
   
   
               第九十五回,陈邦傅降敌杀焦琏,李定国逞威杀尼堪
    却说李元胤几经苦战,手下兵马不足千人。来到了钦州欲纠合旧部东山再起,被部下王胜常带着几十个叛兵,将他抓了起来,押送到了广州。清人让他招降杜永和以及其他旧部,元胤死也不肯。尚可喜假作元胤笔体去信招降杜永和,杜永和见大势已去,便开城出降,献了琼州。元胤得知此事,大哭三日,水米不进,只求早死。李成栋无后,收了元胤,杜永和,周彩,李建捷,做为养子,他们几个也誓同生死,曾对天盟誓。得知元胤不降,绝食求死,周彩,李建捷从海上专程赶到了广州,与其一同受死。
    陈邦傅见明朝无望,为身家性命计,便对焦琏说道;‘清军已占有两广,皇帝下落不明,大明已是无望,你我还是寻一条出路为宜。’焦琏道;‘国之不存,何必求生?我已决心拼此一身,再复桂林,为留守报仇雪恨。’陈邦傅见说不动焦琏,便派儿子陈曾禹到清营递了降表。尼堪亲王道;‘如果真降,可将焦琏之首送到军前,否则不准归降。’陈邦傅见清军势大,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把焦琏骗到营中,用酒灌醉,砍了首级,作为降清晋见之礼。
    刘文秀在川中甚得军心民心,而吴三桂进川的清军十分淫暴,蜀人见刘文秀入川,群起响应,重庆,叙州,成都,夔州,绥安,潼川等郡县,顺势而下。吴三桂率军几番苦战,损兵折将五六万,被刘文秀杀得大败。吴三桂只好收拢残兵,退守保宁,坚守不战。副将王复臣劝告刘文秀道;‘吴三桂乃是劲敌,善于用兵。我军屡胜而骄,众将轻敌,难免有失。可集中大军,专攻一面。保宁粮草有限,清军为弱,我军为强。等清军弃城而走之时,我军随后追杀,蜀中可一战而定。’刘文秀道;别人看吴三桂是个龙,我看他不过是一条虫。如放其出城,蜀道险阻,必然得大费手脚。我军是清军的五倍,将保宁围住,乃瓮中捉鳖尔。’于是不听王复臣劝告,率大军四面围住,日夜攻打,保宁城小而固,清军又有必死之心,所以连日猛攻,也未能得手。刘文秀见将士们疲惫不堪,下令休整十日,将保宁围得个水泄不通。
    吴三桂在城上四下张望,见张先璧大军驻于西南,心中大喜。暗暗传令,全军结扎整齐。到了午夜,开了城门,领着敢死队,向张先璧大营杀了过去。张营本是配合刘文秀的明军,因胜而骄,未曾防备。清军一到,全营潰逃,清军随后追杀,败军将王复臣大营也冲乱。王复臣手斩几人,还是阻挡不住。全军退到河边,无路可走。淹死河中的不计其数,王复臣长叹一声道;‘大丈夫不能生擒名王,岂可为敌所辱?’拔剑自刎而死。
    刘文秀见军心已散,只好下令退兵。吴三桂叹道;‘平生未见如此恶战,如此对手,胜负只差一着,若如王复臣之言,我军休矣。’于是不敢追赶,收复失城,确保蜀中。
    刘文秀率军攻下了建昌,全军休整。刘文秀心中烦恼,经常轻装简从,出城打猎,以为消愁。这一日追赶一只獐鹿,进到了深山。猛然看到一片开阔地,乃是世外桃源,男耕女织,安乐如同太平光景。刘文秀心中感慨万端,跳下马来,信步走进村寨内。人们见了外来人,很是惊讶。争着打听外界之事,刘文秀见到这儿的人们依旧是汉人服饰。 
    刘文秀听到孩童读书之声,很是惊异。十几年来,天下残破,根本就无人读书,在此深山之中,竟然存有这么一处学堂?乡人们不无骄傲的对刘文秀道;‘休要小视我处,来此教书授童者,乃是大明唯一的女将军沈云英。自夺父尸之后,因孝义感天,被皇帝特旨封为将军。后来弃官不做,扶父亲灵柩回籍,流落到此。此女子通晓胡氏春秋,四书五经,论语,孝经,唐诗宋词,古文观止无不精通。动员我等送童子就读,已是开馆三年了。’
刘文秀大惊道;‘莫不是道州守备沈至绪之女?寻访多年,原来却在这里。’于是通报姓名,坚请一见。沈云英虽已二十有三,却是孤身一人。见了刘文秀,沈云英道;‘蜀王弃暗投明,实乃义举。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将军一经回头,便可流芳千古了。’刘文秀道;‘早年屈身为贼,无颜与小姐会面。如今都是大明臣子,望能常常瞻仰,以慰在下多年仰慕之心。’
沈云英拒绝道;‘妾虽未嫁,却曾许字于贾家。夫君为国尽忠,我为夫君守节,各取其义,不可有负于亡灵。从今往后,蜀王不可再来,以免有损于清白。清人一到,我即殉国,绝不苟活。只想在有生之年,留下点读书的种子。一个没有文化的民族是一个毫无希望的民族,连年战乱,斯文丧尽,人无廉耻之心,民无善恶之心,士无忠孝仁义之心,唯知名利,不知其他。妾虽为女子,却以忠贞自许。村东清潭,既是我殉死之处,将军可自重。‘说罢转身进入室内,刘文秀感叹不已,只好怏怏而回。
    闻听清军绕山道而行,欲袭建昌。路过山村,欲无礼于沈云英。沈云英奋起反抗,杀死十几个清兵。且战且退,来到了清潭前,纵身一跃,跳水自尽。清兵将山村屠戮,村落烧光,刘文秀大叫一声,吐出几大口鲜血。自知难活,写了遗表,上奏给永历。没过几日,也气绝身死。
    却说李定国命白文选从遵义攻打武汉,自领大军,攻打黎平。清军不敌,黎平收复。清将张国柱镇守靖州,两军大战,清军死伤五千余人,清军败走,李定国趁胜又攻下了武岗,宝庆,永州。定南王孔有德带兵二十万前来迎战,两军相会于柳州。李定国见清军势大,牢守营寨,并不出战,亲自带五千精锐,轻骑奔袭,一举拿下了全州。李定国用全州军令调开了严关清军,一举占领了严关,将孔有德与桂林拦腰截断,清军粮草不继,连忙回师争夺严关。
    孔有德率军取道平乐府,李定国设下了象阵。两军一对阵,明军驾着大象直扑清军,清军不敌,连连败退。孔有德道;‘大象鼻子脆,用箭专射敌人大象鼻子。’清军集中放箭,大象转身奔回,反将明军阵营冲得大乱。李定国大怒,将败退的骑象将士砍首示众,换了新人,重新向清军发起了进攻。此时狂风大作,飞砂走石,清军都睁不开眼睛。孔有德看到在空中有无数神兵在瞿式耜,张同敞的率领下,向清军杀了过来,清军大乱,潰不成军。孔有德心胆俱裂,夺路而走。明军紧追不舍,一路追杀。这一场恶战,杀死清军八万有余,降者无数。孔有德只带了两万左右残兵败将逃回了桂林。
    李定国率军随后赶到,明军直扑桂林,清军神魂未定,桂林危在旦夕。孔有德亲自上城督战,怎奈清军见明军有神灵相助,都不愿逆天而行,寻找机会,只想归顺明军。清将王允成对众将士道;‘天佑大明,光复我汉人家国。我等不可逆天,可擒了孔有德,献了此城。’众人一齐愿降,于是蜂拥而至,将孔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呼啸杀进,欲活擒孔有德,将功折罪。
    孔有德见军心已变,自知定无活理,流泪对夫人道;‘我生不幸,少入军中,漂泊转战于铁山,鸭绿江之间,冀立寸功,垂名竹帛。自从毛大将军以忠受戮,归命本朝,受两朝恩遇,爵以亲王,锡之藩社,荣宠已极。我受国深恩,誓以死殉,夫人可早自为计。’夫人道;‘妾死何难?孩儿何罪,却遭此劫?’于是命老家人带着两位王子,乳母带着幼女从后门逃命。夫人哭着对老家人道;‘孩儿如能逃过此劫,长大之后,千万勿效乃父,一生驰骋南北,作孽无数。可送入庙里,度为沙弥,为其父诵经消罪尔。’送走家人后,孔有德将一家老小聚于府中,点起了大火,合府一百二十余人,全都烧死。
    家人与乳母被乱兵抓住,二儿一女都没有逃出,被送到李定国军前,乞求受降。李定国道;‘尔等今日降清,明日反正,反复无常,如同风标。能战则战,不能战则死,我却是不肯让尔等投降。’城内慌张,只好上城死守。李定国率领的滇,黔将士肉薄登城,将桂林一举攻破。进城之后,见清兵就杀,不容招降。陈邦傅父子,耿献忠,曹华等反复无常之人都遭碎割,祭奠瞿,张二公亡灵。李定国下令道;‘清军两次屠戮桂,粤,今其报仇之日也。’明军总共杀死桂林清军二十余万,堆尸成山,清军把李定国所部称之为蛮军,见了就逃,以其善战嗜杀,不容投降尔。孔有德两个王子早被仇家所杀,幼女孔四娘尚在吃奶,李定国不忍杀害,养在军中,后来得以脱难,为清孝庄太后收为养女。
    捷报传到安隆,永历大喜过望,特派大学士吴贞毓到桂林劳师,颁诏表彰曰;‘自清兵入关以来,所未有之创举也。公之功于国家大矣哉。’李定国分兵广西其他郡县,浔州,玉林,梧州,柳州等处清军都弃城而逃,整个广西,一举收复。
    李定国家本云南,是贫家子弟。自从跟了张献忠后,屡立奇功,被封为安西将军。李定国体干长大,眉目修伟,举动有仪度,在群雄之中独以宽厚仁义著称。他国最为崇拜之人乃是汉关羽,随处效仿,喜读[春秋],[资治通鉴],敬礼文士,颇有古人之风。他最为痛恨者就是反复无常的势利小人,认为其所作所为禽兽不如,根本就不配披一身人皮。有许多明臣清人来了降清,明军来了反正。反复三五次,只是为了保住身家性命,毫无廉耻之心。对这类人,李定国从不手软,见了就杀,不计后果。蛮兵之名,震动大江南北,清军无不为之胆寒。
    定国平定云南之后,严肃军纪,于民秋毫无犯。每日里与谋士刘远生,朱昌时等人商讨恢复大计,驱逐鞑虏,光复中原。十五赏月,置酒七星岩,酒酣耳热,问刘远生道;‘君读史谓曹操,司马昭何等样人?是愚还是奸?’远生不知其意,难以回答。李定国道;‘曹操,司马昭皆有堪乱之才,身历百战,摧大敌,扶弱主,垂名青史如探囊取物。一经篡逆,则声名俱损,徒受万世笑骂,其所为乃是用黄金而换锈铁,虽农夫而不为也。二人为之,非至愚而何?’刘远生道;‘公之高义,非常人可比。’
李定国叹道;‘方今之世,如同宋末之时,君等羡慕文天祥,张世杰,陆定夫诸前哲乎?’远生笑而不答。定国道;‘诸公之精忠浩气,固足以光昭青史,为天地生色,然我辈为国家生灵计,却不愿得此结果也。’二人相对下泪。远生道;‘自金元以来,胡骑入主中原,初期虽为强盛,立国不足百年。满人趁中原内乱,崛起于东北,摧枯拉朽,横扫中原。人不忘汉,只因为强力所制也。光武中兴,太祖高皇帝再造,皆是起于微末,终成大业。以公之才,未尝不能如此。’二人当夜大醉,尽欢而散。
    陈子壮,张家玉留下的义勇前来投靠,要求出兵广东,收复失地。定国命马宝做为前锋,从怀庆进入广东,攻打平乐。在义军的策应下,平乐,肇庆,高州,廉州,雷州,南雄,连州,韶州,连平等处,没等明军杀到,义军就已将城拿下,驱逐了清兵,杀死了清朝官员。广东清军都不战而逃,只要让明军捉到。准保没命。只有辰州徐勇,因为害死了何腾蛟,被义军困住,不令其潜逃。李定国派白文选率轻骑赶到了辰州,将城池攻破。守军出降,徐勇被千刀万剐,祭奠了何腾蛟。
    明军连连大捷,挥师湖南,马进忠,冯双礼北取长沙,张光翠出兵宁乡,攻打常德。所到之处,义军蜂起配合恢复大军,无不顺风而下。马进忠略地岳州,嘉鱼,咸宁。李定国恢复袁州,瑞州,临江,永新,安福,围困吉安,进驻衡州。出兵七个月,收复名郡十九,州五座,辟地三千里,军威大振,无坚不摧。李定国洒扫衡州桂王旧宫,为永历移驾行宫。永历诞辰之日,李定国率文武百官前往跪拜朝贺。南明王朝从来没有如此兴旺局面,君臣同欢,安隆成了不夜之城。永历将安隆改为安龙府,随时准备移驾衡州。
    清廷连接败报,北京震动。急令尼堪亲王调集全部兵马,前往迎战李定国。尼堪率四十万大军直扑湖南,在岳州击败马进忠,长沙击败张鹤松。清军气势汹汹,直逼衡州,要与明军决一雌雄。
    李定国接到败报,不住的冷笑。置明军不用,令白文选带领一军埋伏于蒸水之左,李承爵领一军,埋伏于蒸水之右。命部将祁三升带兵一万前去诱敌,准败不准胜。尼堪见了明军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当是什么天兵天将呢?原来是一伙毛贼,怎能敌我满请大军?’说罢将鞭梢一指,两翼铁蹄,率先杀出,直扑明军阵营。清军人与马都披着铁甲,明军回身便跑。尼堪叫道;‘全军追赶上去,勿令蛮兵得以脱逃。’清军如同潮水一般,漫山遍野,追杀过去。
    四十万大军,合聚一处,尼堪根本就不怕什么埋伏。正在追杀之时,只见对面丛林中燃起了大火,火借风势,风借火势,一时间,烟雾弥漫,四十万清军,都陷入了火海,争相向后逃窜。逃到了蒸水,清军都去喝水。上游将沙袋移开,河水奔腾而下,清军被冲走淹死的,不知能有多少?尼堪焦头烂额,率残军奔逃,白文选从左路杀出,李承爵从右路杀出,清军无心迎战,都夺路而逃,互不相让。
尼堪正逃之间,李定国带五千精锐斜刺里杀出,将尼堪一刀劈于马下。部下夺得七宝金兜,牟揭金顶,交龙绣中军大旗,将尼堪首级送往安龙,告捷于太庙。永历大喜,册封定国为晋王,威武大将军。此一战,杀死清军三十余万,侥幸逃出性命的,也大都带伤,肝胆俱裂。清廷大惊,无不为之胆寒。   
议政亲王大臣,文武官员,都要求与明朝讲和,以粤,湘,桂,赣,川,滇,黔七省归属大明,余六省归大清。李定国一口回绝道;‘中原十三省,一个也不可放弃。我百万大军,势如破竹,满人退出关外,方可与之议和。各保疆界,互不侵犯。舍此之外,别无商量。’清廷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调集兵马,与明军对抗。
    李定国命白文选从辰州赶赴武岗,商讨进军武汉,会师应天,接通七闽之策。孙可望见李定国擒斩两王,连复楚粤诸郡,兵力强盛,功居己上,不由得心生妒意。托言约定国来沅州议事,设下伏兵,欲加害于李定国。三日内连请七次,定国安排了军务,便起身前去。正行走之间,刘文秀之子刘波,从草丛中钻出,拦住了去路。刘波刚满十三岁,探得孙可望欲加害于晋王,连夜从水洞潜出城来,伏路报信。
李定国涕泣叹道;‘盗贼终不可共事也,彼虽不仁,我不可不义,当责以大义,令其悔改。’于是倚马而书,派人送到沅州。孙可望接到书信命人念道;‘天下为我辈扰乱之,自吾辈恢复之,已功不抵罪。今虽大局稍有转机,胜负尚难以预料也?公不可听信谗言,自相残害以败坏国事,愿明公深长思之,耿耿寸心,指天为誓。’孙可望听罢大怒道;‘滇蛮以忠臣义士自居,而致我于何地也?’于是整顿兵马,准备向李定国大举进攻。
    自刘文秀死后,蜀中群龙无首,袁韜占着重庆,于大海占着云阳,李占春据涪州,谭诣占着巫山,谭文占着万县,谭弘占据天字城,侯天锡据永宁,马应试据芦苇,王祥据遵义,杨展据嘉定,朱化龙,曹勋各占一处,忠贞营占据夔东为十三家,互不统属,割据自雄,虽然奉明正朔但并不受约束。永历任命的官员多如牛毛,官比民还多,各自开署,拉拢镇将,以壮声势。朱容藩自称楚世子,游说各镇,称永历已成了孙可望的傀儡,应立他为监国,封官许愿,大造声势。孙可望正在无处下蛆,以讨逆为名,突然出兵吞并了王祥等部二十余万,打下了重庆,遵义,嘉定等处,众镇将降的降,走的走。忠贞营有众三四十万,互不侵犯,占春,大海投降了大清。
    孙可望五六十万大军随时准备吞并李定国,李定国前后受敌,只好放弃恢复大业,全力迎战孙可望。清廷趁机派出贝勒齐吞来到湖南,令吴三桂率军南下,遏制了李定国的攻势。自永历六年起,明军,清军,孙可望,李定国,郑成功,与其他各路义军形成了混战的局面,如同拉锯一般,相持了六年之久,难分高下。在这六年期间里,满清统治区域越来越巩固而明军已丧失了恢复全国最佳时机,内耗已耗尽了汉人的最后一点元气。郑成功在福建沿海与清军苦战,鲁王以海在舟山也屡次联系鼓动郑成功拥立他来监国,都被郑成功严词拒绝。清廷命郑芝龙写信与郑成功议和,欲割出漳州,泉州,惠州,潮州四郡令郑氏永镇此地,但须雉发奉清为正朔,郑成功道;‘我军未败,何言招抚?如清人有意言和,可退出江南,留与我汉人立国,奉明正朔,方可休战。’清人大怒,将郑芝龙关押起来,以示惩治。
    却说多尔袞虽不是皇帝,却比皇帝还要威风。原来只是偷奸皇嫂,后来干脆明目张胆的令孝庄皇太后下嫁于他,可以随时进宫予以临幸了。太祖太宗有令;汉女不准进宫,以免乱了满人血统。汉人是劣等种族,不可通婚。所以多尔袞把目光都盯在满族女人身上,只要是他相中的,没有一个能逃得掉的。多铎之妻妾都成了他的外宅,肃亲王豪格的妻妾也被他所占有,亲王大臣们的妻女只要有些颜色的,他都要品尝一下。多尔袞常对门下人道;‘汉人礼仪过繁,已成了虚套。男女交合只要两情相悦,就是好事,哪来的那些个规矩?在草原时,只要兴之所至,见了女人随时随处都可交合。上盖蓝天,下铺青草。牛羊为媒,白云为证。其畅快淋漓,难于言表。交合之后,女人往往还有感激之意,邀请下次路过再来,相互洒泪而别,天各一方,何等潇洒?兄死嫁弟,姐妹同嫁一人,舅甥相配,兄妹交合,生出子女,一样健壮。哪里象这些汉人,拿五捏六的,把贞节看得比命还金贵。都是那些三纲五常的书坏了人心,令汉人越来越衰落。等天下平定之后,让我满人文化逐步取代汉人文化,才能让这个劣等民族重获新生。’话虽如此,多尔袞还是尽可能拉拢汉人学者为己所用,这也是从[三国演义]中学来的驭臣驭民之术。多尔袞一辈子就看一部[三国演义],看懂了这部书就可无往而不胜。
    多尔袞好淫成性,体格健壮,阳具肥大,没有女人能够拒绝于他。没曾想外甥女前来拜见,却大难临头。原来齐齐格格自小就常见多尔袞以探视表妹的名义与母亲交合,她暗自怀疑自己乃是多尔袞之女,只是名份上谁也不捅破罢了。不料多尔袞见齐齐年已十八,出落得水仙花一般,禁不住淫兴大发,将其拖进房内,一顿撕扯,就要强奸。齐齐长在北京,略通礼仪,拼死挣扎,就是不肯从命。越是挣扎,越激起多尔袞的性欲,他把齐齐下衣撕破,露出私处,强行挺入,从来没有那么亢奋,浑身燥热,头脑昏昏,两只眼睛如同冒火一般,要将这只嫩羊一口吞吃下去。齐齐下体冒血,高呼神佛苍天,昏死过去。只听得晴天响起了五声巨雷,多尔袞一下子挺直了身子,中风在地,口眼歪斜,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众人将齐齐救起送回家中,多尔袞重病在床,太医来了无数,都摇头难以救治。大臣们上奏顺治皇帝应当亲自前往探视,顺治只是冷笑,并不肯赏这个脸。王妃侍妾们起初还前去请安侍奉,后来见没有起色,谁也不愿意再来,交给了奴婢们,炕上拉,炕上尿,几个月也不见任何好转的迹象。
    多尔袞无后,原先让多铎之子多尔博承继为后。但妃子们并不想让多尔博前来分肥,到宫里又哭又闹,多尔博只好避嫌,只是循例探视而已。久而久之,奴婢们看出了门道;原来躺着的是一个啥都明白但说不出话来,只会嚎叫的病老虎,已被拔去了虎牙,没能力咬人了。奴婢们欲报前仇,先是偷偷的用针扎,后来则大打出手,多尔袞只会嚎叫,却无人理睬,心里明白,就是动弹不得。奴才们变着花样折磨他,喂饭之前,灌屎灌尿,把牙都敲碎了,强行让他喝下这些污秽。后来被奸的女宾们也都加入了这个行列,多尔袞那个阳具被打得血肉模糊,折腾了八个月,好不容易才寿终正寝。发丧不多时日,就有无数弹劾的折子报到了顺治那里,多尔袞被治罪剥夺爵位,他的那一伙人全都随着下狱治罪,朝廷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多尔袞死后顺治才敢喘出一口长气,这回总算是真正的当上几天皇帝了。谁知无事生非,平地又起狂波巨澜,皇宫大内为此闹得不得安宁。若知却为何事?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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