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许定国雎州杀高杰,李自成兵败走武昌
却说高杰急于北征,号令甚严。大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军民安堵。到了雎州,离城二十里下寨。见许定国未曾带兵前来会合,便派人前往催促。去人回报;‘许总兵夫人身患重病,所以不能按约前来会合。’高杰大怒道;‘身为领军大将,岂可因一妇人而误军国大事?待我亲自前往督促,明日一早,大军启程。’李成栋劝道;‘人说许定国存有二心,已秘送其子到清豫王处为质,带军降清,大帅不可轻往。’高杰道;‘此必清人离间之计,许定国与我乃是生死弟兄,岂能有他?待我进了雎州,便可真相大白。’高杰带了三百亲兵,赶赴雎州。许定国听说高杰亲自前来,不由得大惊道;‘莫不是降清一事走漏了风声,高杰前来问罪?’其弟许定邦道;‘高杰其人,深不可测,乃虎狼之心也。徐州程肖宇率部归降,高杰与其歃血为盟,结拜为兄弟。两下往来,无有虚日。半月之后,设下了伏兵,酒酣之时,将程肖宇及其部将六人全都杀死,并了其军。永城乡绅费无极,犒粮千石,高杰大喜,与其钻刀立誓,如若负人,定死于乱刀之下。谁知第三日,就将费无极屠了全家,籍没了家财。似这等反面无情之小人,难于共事,还是归顺豫王方可万全。’
许定国道;‘高杰勇猛非常,帐下亲兵都是虎狼之士,恐你我力不能敌。’定邦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妙选城内娼妓,留其过夜,即可图之。’许定国点头,由定邦先行安排。自带三十随从,出城五里,迎接高杰进城。
高杰见许定国对自己非常恭顺,不由得笑着说道;‘别人都把你看成了吃人的老虎,劝我别来。我看你还是一只小猫,怎么会有异图?’许定国道;‘在别人面前,我是哥哥前面抓耗子的猫,借哥哥虎威。在哥哥面前,永远是一只听话的猫。’此时许定国帐下千户张忠赶到,大声叫道;‘高帅切不可进城,许定国已送子降清,欲谋害大帅呢。’高杰大怒,命人将张忠捆了起来,厉声喝道;‘汝为清人反间我弟兄,该当何罪?拉下去,重责三十军棍,交由许总兵发落。’张忠大叫道;‘不纳忠言,死无葬身之处,只可惜坏了北伐大业。’许定国慌忙下拜道;‘众口烁金,兄弟无可表白。愿随哥哥回到大营,听候查处。’高杰道;‘我久闻此言,只是不信。你我二人随同高闯王起兵,身经百战,乃是生死之交。如今都是朝廷方镇大员,权重位高,岂能自残骨肉?此次前来是督促兄弟带军北伐,岂能空回?兄弟可前面带路,前往雎州便是。’许定国命人将张忠斩首,骑马前行,带高杰等人进了雎州。
许定邦早已备下了接风酒宴,三百名亲兵都有歌妓相陪。定邦选了两名绝色女子前来奉陪高杰,高杰拒绝道;‘自从我家夫人随我归顺朝廷,高杰再没碰过别的女色。兄弟若有此心,可助我平定中原,留此二女日后娱我之老。’许定国叹道;‘哥哥真是人杰也,兄弟自愧不如。’酒过三巡,高杰又问起出兵一事,许定国解释道;‘贱内病重,放心不下。哥哥可先行一步,兄弟随后就到。’高杰把酒杯一摔,厉声喝道;‘兄弟乃人中豪杰,岂可为一妇人耽误军国大事?大丈夫何患无妻?兄弟若下不了手,今日我代兄弟除之。’许定国大惊失色道;‘此非姬妾之流,乃是兄弟结发之妻,岂可轻杀?’高杰再三要去,许定国答应明早一定出兵,方才作罢。亲兵王二悄悄的对高杰道;‘此番酒宴与往常不同,许定国神魂不定,恐有异图。’高杰笑道;‘许定国向来胆小谨慎,今番逼其出兵,所以惊慌。帐外并无伏兵,大可放心,吩咐众将士节制一些,莫误了明日早行。’王二也没见到伏兵,自思是自家多疑,于是回去喝酒。当夜每名亲兵搂抱一妓,在帐中酣睡。许定邦带着将士一个一个的将其砍死,毫无声响。最后只剩下高杰一人尚未除掉。
高杰手下有两名十五岁的近侍,寸步不离。岂不知许定国托言探视,将高杰使用的铁棍偷了出来。当二人见有人杀了过来,慌忙唤起了高杰,许定邦已带兵杀入了帐内。高杰赤手空拳,将许定邦倒提起来,与众人对打。打到天明,被乱箭射倒。众将士一拥而上,将高杰乱刀砍死。
许定国见事已闹大,封锁消息,带领全军北行,归降了大清。大营内见高杰三日未归,派人前往打探;只见高杰与三百亲兵都被割了头颅,开膛破肚,死的惨不忍睹。高营将士大怒,从雎州城里杀起,城内外二百里鸡犬不留,人过三刀。大杀了十日方才封刀,为高杰发丧。
却说应廷吉密报史可法道;‘太乙在震,角坑司垣,击迫寿星,法当蹶上将军。’史可法让秘密此事,不令人知。授李际遇等义勇首领为总兵衔,策应北伐。十月一日,高杰誓师北伐,中军大旗被怪风折断,红夷大炮自行震裂。十月十四日,大军登船,应廷吉对史可法道;‘十月十四乃是十恶大败之日,高帅其不免乎?’史可法道;‘气可鼓,不可泄。方镇大员只有高杰先行北伐,我等只能为其叫好而不可以闲言乱其军心。’应廷吉只好不再言语。谁知果然不出所料,高杰没有死在北伐的战斗里,却惨死于内部的反叛。史可法痛心疾首,请求让高杰五岁的世子承继爵位,以表彰其死于王事。
正在此时,黄得功率领大军前来接收高杰的地盘与兵马,将高营团团围住,勒令其归顺。李成栋,李本深大怒,整顿高营旧部,严守城池大寨,不令黄得功染指。史可法见内乱已起,刘泽清,刘良佐也都跃跃欲试,争夺扬州,连忙来到黄营问黄得功此来何意?黄得功道;‘高杰不过是个降贼,却占据着扬州。我乃朝廷命官,多立大功,如何占不得扬州?看在高杰那厮死于王事份上,将高邮,宝应,江都留于他部养其妻子。如其不然,决不罢休。’史可法反复劝阻,皇帝也派了两个太监前来调解。黄得功见高营将士严阵以待,无机可乘,对峙了一个月,只好找了个台阶撤回了仪征。
黄军一撤,高营内部又争了起来。李成栋与李本深互争雄长,谁也不服谁。邢夫人此时孤儿寡母的没了靠山,有人出主意道;‘史阁部膝下无儿,可让世子认史阁部为义父,以后就有靠了。’史可法听说此事,说啥也不肯答应。史夫人无数次劝史可法纳妾留个香火,史可法叹道;‘国事如此,哪里顾得了那些?我已决心死国,只是想死得其所罢了。早年我曾去拜文天祥,在庙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梦中见文天祥对我说道;‘汝乃是我之后身,如何却来拜前身?’命已注定,明知不可为而强为之,只是为了这一点忠义罢了。’邢夫人再三相请,史可法无奈,前往瓜州祭奠高杰。邢夫人拜茶,两个小黄门一边一个将史可法把住,邢夫人领着世子跪下就磕头,管史可法叫义父。史可法无奈,只好勉强答应下来。为了此事,史可法多日闷闷不乐。
邢夫人请求道;‘李本深是高杰的亲外甥,可以领军。’史可法为了安抚李成栋,将他提升为徐州总兵,分了一半兵马。李本深为扬州提督,下面的部将也多有封赏,方把局面安定下来。此时刘泽清,刘良佐都私下派人与清廷联系归降一事,南明王朝,未及清军南下,就已是分崩离析了。
却说左良玉开府武昌,拥兵八十万,号称百万,常有不臣之心。因年老多病,所以迟迟不发。儿子左梦庚多次劝其自立为王,左良玉就是不肯点头。大军共分三十六营,每当演练,声震百里,尘土蔽天。平日里将士们歌舞达旦,左良玉只是独坐,不留姬妾。左良玉治军甚严,部下无人敢触其怒。但在朱仙镇一战,部下精锐宿将损失殆尽,又在许州被袭了老营,所以心情不畅,喜欢独处。左良玉原本是侯恂所荐举,所以与东林交好。马士英,阮大铖心怀疑忌,表面上对左良玉非常恭敬,却派军严防左良玉,筑板矶城西防。
监军御史黄澍对左良玉道;‘新皇即位,马,阮当政,我代大帅前往南京,看看是什么货色?’黄澍来到南京后,耳闻目睹的全是腐败现象。皇帝选秀中官们突入民宅,将秀女额上贴上黄封就成了宫内之人,直闹得江南,苏杭骚动不已。投水的,上吊的,比比皆是。就是这样皇帝也还没相中,选秀万人还要加选。阮大铖借机会上奏道;‘天下绝色美女无过于李香君,只可惜她不愿意为秀女,想直接做妃子呢。’弘光大喜道;‘速速为朕寻了来,只要是绝色女子,多册立个十个八个妃子也无妨。’得到了圣旨。阮大铖派吴德带人就去硬抬李香君进宫。李香君拔出剑来对来人说道;‘今日拼此一死,决不从乱命。’横颈一剑,鲜血四喷,连旁边的圆扇上都溅上了血点。吴德见闹出了人命,回身便走。人们将李香君救起,剑锋未开,故尔留得性命,已是出于意外了。王时敏见圆扇上斑斑血点,运用生花妙笔,居然将其连成了一树桃花,人们便将其称为桃花扇。
黄澍背后有左良玉撑腰,并不在乎马士英。在上殿晋见时,当廷就弹劾马士英擅权索贿,误国害民,残害忠良,把持朝政等项大罪。马士英以退为进,跪下向皇帝请求道;‘臣不愿担此恶名,愿辞官回乡,以让贤路。’黄澍在他身后用笏狠狠的砸下去骂道;‘今日我愿与权奸同死。’把马士英痛得嗷嗷直叫。众臣们把黄澍拉了开来,当下纷纷散朝。见了马士英递上的辞呈皇帝还同以往只批了个‘准奏’。太监田成等人慌忙拦阻道;‘这个折子不能批准奏,皇上全仗马士英拥戴上来的,没了马士英,谁还听皇上的?’
此时王绎来到宫里,对皇帝道;‘左良玉咱们惹不起,马士英也惹不起,还是让黄澍早点回武昌,免得麻烦。’皇帝一听有理,于是便温语慰留马士英,而令黄澍回武昌。马士英吃了这个大亏如何肯答应?非要找茬治黄澍之罪不可。黄澍可不是在朝没后台的大臣们,左良玉一面抗旨不遵,将黄澍藏于营内,一面调动大军扬言索饷欲发兵南京。马士英见事情闹大了,既供不起百万大军的粮饷又抵挡不住左军,只好收回成命,不了了之。
南京城内的官员们见两下顶上牛了,很是幸灾乐祸。凡是马士英,阮大铖想要整治的人,只要能逃得出去,都躲进了武昌,鼓动左良玉起兵清君侧。那一边高营将士只敬服史可法,可马士英特意让监军卫胤文掌管高营全军,不让史可法插手。卫胤文升帐之时高营将士一个也不肯前来听令,史可法也知道马士英之意,只是淡而为之,什么也不说。
史可法因为饷粮不足将士们半饥半饱的,就张罗着屯田。应廷吉劝史可法道;‘阁部明明知道事已不可为了,何必还苦着自己?为筹粮饷大人昼夜奔忙,自己半年未尝到肉味。昔日郭汾阳美酒舞妓不绝于军营,照样建功立业。江左上下都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大人就是把自己苦死又能当得了什么用?’史可法听了只是摇头苦笑,并不解释。
却说吴三桂主动请缨,愿为前锋,讨伐顺贼,以报君父之仇。摄政王大喜,当下准奏。命英亲王阿济格率中军二十万,作为接应。摄政王私下里嘱咐阿济格道;‘我满人不足十万,收降汉军二百余万,必得以权术笼络之。凡是大战,均令汉军去打头阵,我满人在后面起督促作用。但不可令汉军有所察觉,免生不测。’阿济格会意。满人并不读兵书,只读[三国演义],效仿其中的谋略。皇太极就是靠着一部三国建立的功业。
吴三桂带着强兵猛将,进入了山西。打破了固关,平阳关,顺军连连败退,阻拦不住吴军。吴军势如破竹,直打到潼关,在关下耀武扬威。李自成大怒,集合精兵六十万,以马世耀为主帅,前来对敌。两下摆开了阵势,顺军纵横六十里,鼓声震天。大军方阵前进,锐不可挡。
吴三桂命施放炮火,怎奈死伤一片又补上缺口,前面以盾牌遮挡,阵势不乱。吴军势单力薄,眼瞅着就要被顺军包裹起来,吴三桂唤来爱将王辅臣道;‘形势逼人,非将军不能冲破此阵。’王辅臣领命。吴军集合起三千铁骑,均是人披铁甲,马裹牛皮,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乃是吴三桂的杀手锏。王辅臣一马当先,冲出阵去,铁骑呼啸,杀声震天。如同一把利剑,直插入顺军阵营之中。刘宗敏前来阻挡,大刀砍在王辅臣盔甲上叮铛作响。王辅臣抖动精神,轮起铁棒,将刘宗敏一棒横扫于马下。三千铁蹄一拥而过,将刘宗敏踩死在马蹄之下。
王辅臣率领铁骑八进八出,将顺军冲得大乱,自相践踏。吴军趁势反扑,六十万顺军当下潰败,如同山崩。王辅臣直扑中军,将主帅马世耀打得脑浆崩裂,顺军没了主帅各自奔逃,有名的将领被杀被擒的一百余员,顺军死伤十五六万,跪地投降的七八万。吴三桂令降军在前面打头阵,直扑西安。李自成见西安把守不住,就弃了西安,走武关,从龙驹寨,武岗奔襄阳而来。
自从李岩被杀,牛金星叛逃,宋献策下落不明后,李自成性情暴燥,谁的话也不想听,整日里心烦。大顺军所占的陕西,山西,湖广地区,连年战乱,连年大旱,所剩人口,不及千万,而大顺军马就达百万,粮食严重不足。前方连连失利,官员们都讲究享乐,无人肯出死力。就连郝摇旗,高一功等人也摆出一付新贵的架子,建造府第,广纳姬妾,李过干脆装病不上朝,只在家中纵酒歌舞享乐。政局混乱,治国无方,军民越来越离心,草寇蜂拥而起,千里荒原,无人耕种。李岩被杀后,君子士大夫都裹足不前,无人敢去向李自成献策。李自成觉得干什么都不顺手,经常向属下大骂道;‘原先你们背后总是骂李岩不会干啥,就会玩玩嘴皮子,糊弄糊弄老百姓。现在你们给我再找一个李岩去?上百万人,连一个有头脑的也没有,整天就知道杀杀杀,就没有一星半点的治国之道?’公侯将相们原本就是一些粗人,如今有钱有势,只想着享受享受,没人操那个心。李自成虽说统兵百万,却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为了安定人心,李自成仿造历代帝王,也有什么祥瑞出世,天人感应,代天承命等等,追封了七代先祖,修建了太庙。当他前往祭拜,案下刮起了一阵怪风,眼前一黑,两条腿就软了下去。将养了数月,病情方见好转。为了杀鸡给猴看,李自成把贪赃枉法的吏部尚书张第元,户部尚书耿始然定了死罪。但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朝中腐败日甚一日,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将士们恶习不改,强抢民财,奸淫烧杀,屡屡不断。李自成制订了严刑峻法,盗一只鸡也是杀头之罪。但军中都是粗人出身,谁又重视那些个法令?所以虽然兵马众多,战斗力反倒大不如前。到了襄阳后,吴三桂与阿济格两路追杀,大战八次,每一次都是顺军大败亏输。百万顺军,散的散,逃的逃,顺军丢失了邓州,承天,德安,到了武昌,却是座空城,左良玉大军已经东去,攻打南京。李自成大喜,集合残余兵马,尚有五十余万众,驻军武昌,以做喘息。将江夏改为瑞符县,整顿兵马,以求东山再起。
却说高梦其的跟班穆虎声到镇江办事,猛然发现太子来到了镇江,不由得大吃一惊。穆虎声连忙上前拜见道;‘太子如何脱离虎口,逃至此处?’那少年道;‘我并非是什么太子,我是王昺之孙王之明,前往南京祭奠列祖列宗的。’穆虎声道;‘太子休要隐瞒,我随主人曾在京城看到过太子,绝无差错。太子既已到此,就应当会见众臣,方是正理。’少年道;‘我谨遵先皇嘱咐,不露形迹。前次在京险遭毒手,岂可重蹈覆辙?汝休要害我。’说罢,匆匆而去。穆虎声悄悄的跟着,就寻到了太子的住处。
穆虎声一回到南京,就将此事告诉了主人。高梦其大喜道;‘这回可好了,太子南来,后继有人。今上正好无子,可收先皇太子为子,岂不两全其美?’于是会同一些大臣前往镇江拜见太子。
此事传到宫中弘光皇帝大惊,连忙由王绎亲自带领五百勇卫营,将那个不知真假的太子带到了南京,软禁在兴善寺,不准任何人与其接触。第二日,皇帝在武英殿传旨;命太监李承芳,卢九德前往辨认。这两个太监回来报道;‘此人比太子个头高一些,也粗了一些。就连嗓音也变厚,依奴婢们来看,多半是假冒。’皇帝令太子讲官方拱乾,刘正宗,李景濂前往辨认,那少年一见到方拱乾就称方先生,方拱乾不敢应声。
那二人问一些过去都讲了些什么章节?所答均不对头。二人对皇帝道;‘太子有龅齿而此人没有,看来是假冒的。’问及方拱乾就是不表态,让他在证词上签名也不肯签。王绎厉声喝道;‘这是假太子,押进大狱里去。’于是不由分说,将那少年关入了大牢。
这一来可翻了天,刘泽清,刘良佐,黄得功纷纷上奏,要求保留太子,以辨真伪。民间哄传马士英,王绎欲图谋太子,以保权位。黄澍在武昌鼓动道;‘如果太子是假,如何能认得皇宫大内各处名号?又如何能将先皇,定王,永王生辰八字说得一清二楚?如何知晓宫中制度?讲官只有方拱乾一人,即便太子所答皆对方拱乾说不对又有谁来判定?况且从一开始王绎就扬言是假太子,杨维垣朝中扬言此是驸马都尉王昺之孙王之明,不过是貌类太子而已。王家本是富户,高阳并未遭灾,怎么会只让其不成年孙儿远赴南京,祭奠先皇?王昺并非皇亲国戚,王之明何从进宫?真要想弄清楚潞王近在咫尺,再寻一些宫中老人方能确定。现在马士英,王绎等奸党取悦于皇上,想方设法欲谋害太子。我等做臣子的不可坐视不救。’众人都鼓动左良玉起兵清君侧,救太子。左良玉年老多病,懒得动弹,于是上奏道;
‘自先帝之变,士英利灾擅权,事时代气息为难。逆案先帝手定,士英首翻之。要典先帝手焚,士英复修之。越其杰贪婪谴戍,滥授节钺。张孙振赃污绞犯,骤为京卿。他如袁弘勋,黄鼎等,或行如猪狗,或罪等叛逆,皆用之当路。己为首辅,用腹心阮大铖为添注尚书。又伏死士伏皇城,诡名禁军,动曰废立由我。陛下即位之初,恭俭明仁,士英百计诱惑,进优童艳女,伤损圣德。复引用大铖,睚眦杀人。锻炼周内,株连蔓引。尤其甚者,借三案为题,凡生平不快意之人,一网打尽。令天下士民,重足解体。目今皇太子至,授受分明。大铖一手握定抹杀认识之方拱乾,而信朋谋之刘正宗。忍以十七年嗣君,付诸幽囚。凡有血气,皆欲寸剐士英,大铖等,以谢先帝。乞立肆市朝,传首抒愤。’
袁继咸也随之上奏,希望妥善处理此事。朝中众人都认为袁继咸与左良玉串通一气,想要谋反。皇帝下诏再三表白,就是没有人信。左梦庚与众人商量起兵,怕左良玉不肯,悄悄的令全军上船,然后骗左良玉道;‘将士们听说父亲病重,军心不稳。请勉强登船,与将士们一见。’左良玉拗不过众人,刚一登船,侯府就被众人放火焚毁,左梦庚下令开船,全军直发南京。左良玉大惊道;‘尔等这是为何?’众人道;‘袁继咸已在前面起兵,与大帅一同进京清君侧,救太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左良玉无奈,只好随众。二百里江面,战船遮江而下。百万大军,倾巢出动。
却说袁继咸听说李自成兵败南下,连忙派部将郝效忠等前去把守九江,自统大军赶赴袁州,防止顺军进入江西。刚要出行,闻听左军到来,慌忙返回九江,问左良玉此来何意?左良玉一向最为敬服袁继咸,见袁未反,有些吃惊。于是便对袁继咸道;‘今为救太子,甘冒万死,特来与君握手一别。’袁继咸道;‘太子真假未明,岂可擅动干戈?’左良玉闻言,犹豫着道;‘既然如此,我先不破城,等候旨意。’谁知郝效忠等早就与左梦庚有约,突然起兵将左军放进城里,大肆杀掠,袁继咸也被捉了起来。左良玉见城中火起,不由得大哭道;‘我对不起袁公。’吐血数升,气绝身死。
左梦庚秘不发丧,率领全军,猛攻各个城池,彭泽,建德,东流,安庆都被攻破。此时左军也伤亡惨重,尚有重镇池州攻不下来。惠登相原本是降贼,率领后军。左梦庚对他道;‘留着池州让将军立功。’惠登相此时已知晓原委,严词拒绝道;‘我若从乱,还不如就做流贼呢。’率领全军,掉头西去。
南京危急,而黄得功以有病为由,卧床不起。马士英连忙宣召各镇出兵勤王。众臣劝道;‘清军指日南下,江北之兵不可撤。’马士英把眼一瞪道;‘你们这些个东林,借口防江,欲纵左军进京么?清兵来了尚可议和,左军一到,你们照做高官,我君臣独死也。’众人再不敢言语。马士英知道黄得功吃软不吃硬,与几个大臣来到黄府,跪于床下苦苦哀求黄得功出兵相救。黄得功叹道;‘我也早知左良玉并非良善,此是国家大事,我岂忍心袖手旁观?’于是起身出营,料理军务,整顿船只,兵发采石,迎战左军。若知战况如何?且容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扬州十日大屠杀,南明百官大拜降
却说黄得功兵发采石,与左军水军相遇。黄得功见左军老营在后,多载粮草马匹,密令部将田雄带五十战船,从铜陵进入灰河,袭其后部。令马得功使用强弓硬驽挡住左军,自领中军,准备冲杀。田雄悄悄的来到了灰河,突然杀入左军老营,将船只点燃,左军前方由此大乱。黄得功见时机已到,率领生力军奋勇杀出。左军虽众,但军心不稳,一见黄军来势凶猛,连忙放箭阻拦。黄得功臂上中了一箭全然不顾,身先士卒杀入敌阵,连沉左军战船三十余艘,左军大乱,全线潰退。黄军一直追杀到九江,方才鸣金收兵。
却说清豫亲王早已率领大军兵驻孟津,只是等待南下的机会。多尔袞派人给史可法送达檄文道;
‘晓喻河南,南京,浙江,江西,湖广等处文武官员军民人等知道;尔南方诸臣,当明朝崇祯皇帝遭难,陵阙焚毁,国破家亡,不遣一兵,不发一矢,不见流贼一面,如虎藏穴,其罪一也。及我兵进剿,流贼西奔,尔南方尚未知京城确信,又无遗诏,擅立福王,其罪二也。流贼为尔大仇,不思征讨,而诸将各自拥众,扰害良民,自生反侧,以启兵端,其罪三也。唯此三罪,天下所共愤,王法所不赦。予是以恭承天命,爰整六师,问罪征讨。凡各处文武官员率先以城池地方投顺者,论功大小,各升一级。梗命不服者,本身受戮,妻子为俘。倘福王悔罪前非,自投军前,与明朝诸王一体优待。其福王亲信诸臣,早知改过归诚,亦论功次大小。檄到之处,民人勿得惊慌奔窜,农商照常安业,城市秋毫无犯,乡村安堵如故云云。’
史可法看罢,不置一词,重赏来人打发回去。应廷吉道;‘清人已下战表,朝廷全不在意,如何料理此事?’史可法道;‘我已屡次上奏,出兵讨贼,报君父大仇。怎奈朝廷全无反应,反而将粮饷卡住,不令我有所举措。我已接诏带兵勤王,不知将来做如何收场呢?’史可法将军务都交付于应廷吉,让其相机处置,然后率军前往勤王。刘泽清趁史可法出行,强逼着应廷吉发放军需器械,应廷吉抗住不发。
许定国对豫亲王道;‘明军内乱,千里江防无人。我愿带领大军做为前部,直取扬州。扬州一下,南明势必土崩瓦解,可传檄而定。’豫亲王大喜,命许定国做为前锋,挥军南征。盱眙守将,不战而降。泗州侯方岩,全军崩溃。史可法冒着大雨,狼狈赶到扬州。高营将士大掠城中,斩关而出,逃往泰州。扬州前面已无驻军。
史可法传令各镇来援扬州,竟不见一兵一卒。应廷吉道;‘骄兵悍将,只知残民,从无战斗力,古来如此。阁部不如弃了扬州,以图后举。’史可法道;‘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未得其死所也。先生可前往泗州催饷,不可留在此处。’应廷吉道;‘阁部不怕死,难道廷吉怕死么?’史可法道;‘非也,泗州尚存饷银二十万,火药十万石,如先生将其保留住,以后兴许能派上大用场。’应廷吉无奈,只好遵命而行。
守将李栖凤,高奇凤私下商议道;‘扬州守军不及万人,清军二三十万,锐不可当。不如劫史阁部前往受降,可免全城之祸。’二人商量已定,来见史可法,对他说道;‘军心已变,阁部早自为计。如归顺北朝,阁部不失王侯之封。’史可法道;‘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我就死在扬州,哪儿也不去。’二将一向敬重史可法,也不想做的太过份,于是便带着部下的四五千兵马,出城迎降。
史可法传齐众将道;‘我誓与扬州共存亡,但仓惶之中,此头不可落于敌手,谁为我临期成此大节也?’众将垂泪,都不言声。副将史德威慨然道;‘末将愿成全阁部。’史可法大喜道;‘我一生无后,汝可继为我子,上书太夫人,将汝书入家谱。’四月二十五日,清军调来红夷大炮,一顿猛轰,守城将士逃得精光。史可法带着几百名将士血战多时,见势不支,高声喊道;‘史德威何在?’史德威泪流满面,下不得手。众人保护史可法欲从东门杀出,正遇豫亲王带领大军蜂拥而来。一顿拼杀,明军都血战而死。史德威将史可法推入了一个民宅里,力战而死。
史可法来到豫王驻地向卫兵说道;‘我乃是史阁部史可法,特来求死。’豫王大喜,亲自出门来迎,对史可法道;‘先生乃是千古一人,我朝思贤若渴。先生如能归顺本朝,不失王侯之封,可名列开国元勋,荣耀无比。’史可法道;‘我非是前来归降,而是求得死个明白。只求豫王善待扬州军民百姓,我愿已足。’豫王再三相劝,史可法只是不应。于是便赐其全尸,妥为安葬。人们寻找不到史可法的尸体,将其衣冠葬于梅花岭,以彰其忠。
扬州百姓见清军进了城,相约焚香送茶,门书‘大清顺民’,迎接清军。起初进城的虽索金银,但并不太贪。后进扬州的则如狼似虎,横刀相向。扬州乃是商贾聚集之处,南北贩运黄金水道。仅是盐税每年就上百万。江南蘩华,顶数扬州。这些清兵见了人就大喝一声;‘蛮子拿银子来。’如果献银,则放你过去。如没有,连砍三刀,直等你拿出银子买命,方才作罢。满城被杀死的人都伤痕累累,不知被砍了多少刀?人们四下逃命,就是侥幸逃出城的,也躲不过城外的乱民抢掠追杀,尸横遍野。躲于坟墓的,躲在草丛中的,人人如鬼一般,只顾得逃命,连妻儿都顾不得了。年老貌丑的女子见了就杀,年青貌美的抢过来当街就奸淫,轮奸,毫无顾忌。三五个清兵就可像赶牛羊一般的赶着四五十个男男女女,不顺心了挨个砍头,只听见求饶之声,无人敢于反抗。有的女子不肯受辱的则双手被钉在木板上,照样奸污,尔后一刀砍死。自杀上吊的不知道能有多少?财物被抢,家人被杀,不到十日,和尚们的焚尸录上就记载焚尸八十余万具,总死亡人数约有一百三十万左右。进扬州杀人抢掠的,十个倒有八个是降清的明军。
十日后封刀,开仓赈济,劫后余生之人都饿得疯了一般,抢夺不已。老弱被踩死的,抢不上去饿死的,比比皆是,就连亲属也不肯相让半分。扬州一破,高营将士都想往南京跑,马士英下令;‘凡是想过江的来一个杀一个。’郑鸿魁把守京口向逃兵猛轰,高营被炮火炸死万人,高营将士就降了清军,反过手来进攻南京。
清军每天夜里将竹筐,木板上面放上灯笼,随水飘流,郑鸿魁认为是清军的船队,下令放炮轰击。从四月二十五日到五月初七天天都报大捷,皇帝赏赐不断,百姓为其立生祠,立石碑以彰功德。郑鸿魁在军中大摆酒宴,歌舞庆贺。清兵趁其无备,从上游七星港潜渡过了一二百人,拉起了幔子吹螺击鼓。郑鸿魁大惊,认为清军主力已经渡河,带着部下,扬帆而去,回到了福建。
江防无人,南京不保,弘光也有些发慌,问马士英如何是好?马士英只写了个‘避’字放于龙案,然后退去。此时清军已进驻了镇江,太监韩赞周出主意道;‘皇帝可御驾亲征,胜则保住江山社稷,败了也好保住全身。’弘光点头。初十日二更天,弘光带着亲随逃出了通济门来到了黄得功水军大营,黄得功一见大惊道;‘皇上如镇守南京,方镇们还可以起兵勤王。如今臣保护了陛下就顾不上南京,如此大势去矣。’弘光道;‘这是马士英的主意,马士英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此时马士英收拾了财物,带着四百亲兵,托言保护太后,离南京而去,阮大铖早就安排了退路,从太平逃往了浙东,投奔了金华的朱大典。南京城中大乱,马士英,阮大铖,王绎等贪官的家财被哄抢一空,王绎被百姓们捉住将头发胡子拔了个精光,百般羞辱,责骂他为取悦于皇帝,欲害太子。十一日,城内大小官员争相逃命,乱成了一团。许多富户家的千金小姐扭动着三寸金莲找不到人抬,欲行不能,欲退无路,可怜之至。无处可逃的官员们都把官封洗刷干净,等着迎接清军进城。此时,传来清豫王公示道;
‘喻南京等处文武官员军民人等知悉;余率圣旨,统领大军,勘定祸乱,顺者招抚,逆者剿除。大兵到处,兵不血刃。官员捧印来降者,不次录用,照常供职。民间秋毫无犯,产业安堵如故。昨大兵至维扬,城内官员军民攖城固守。予痛惜民命,不忍加兵,先将祸福谆谆晓喻。迟延数日,官员终于抗命,然后攻城屠戮,妻子为俘,是岂余之本怀,盖不得已而行之。嗣后大兵到处,官员军民抗拒不降,维扬可见。夫人皆天地所升,逆命之徒,欲死则宜自尽,何得贻累生灵?本朝承天之眷,遇战必胜,攻城必克,谅尔等闻之熟矣。虽然,耀德必观兵,仁义招抚,天时人事,洞然可鉴。今福王僭称尊号,沉湎酒色,信任奸佞,生民日瘁。文臣弄权,只知作恶纳贿。武臣要君,唯思假威跋扈。上下离心,生民荼炭极矣。予念至此,感叹不已,故奉天伐罪,救民水火,合行晓喻。’
百姓见了公示七嘴八舌的议论道;‘这恶狼吃羊还满有理由的呢,我中华之事自有汉人料理,关你犬羊鞑虏何事?如没你们多次进犯,也没有派辽饷,加间架等事。扬州一攻即下,照样屠城,不过是想为纵兵抢劫财物,奸淫烧杀寻找借口罢了。国君昏庸可推倒再立,社稷为重,君为轻,岂有因此而被邻国吞并的道理?明太子在此,咱们救出太子,拥立新君,保住江南半壁江山。’百姓一哄而起,数千人涌到狱中,将太子扶上马,从西华门入宫,坐了皇位。太监们见弘光已逃,纷纷掠些宫内财物也逃之夭夭了,宫内几乎无人。百姓们几番相请,文武百官一个也不肯出面,闹哄了两三日,奸民们抢了一些宫中的财物,也溜之大吉。太子对外发布公告道;
‘泣予先皇帝丕承大鼎,克壮前猷,凡诸臣庶同苦,播著中外,罔不宣知。胡天不弔,惨遭奇祸,凡有血气,裂眦痛泣。予小子分宜殉国,思以君父大仇,不共戴天,皇祖基业,血汗非易,忍耻奔避,图雪国耻。予唯先帝之哀,奔投南都,实欲哭陈大义,身先士卒。不意巨奸蔽障,致攖桎梏。予虽幽城狱,每念先帝,无一日不三痛三绝也。如今者闻兵远避,先为民望,如其高皇帝之陵寝,亿万百姓之性命何?泣予小子,将历请勋旧文武诸先生,念予高皇帝三百年之鸿烈,先皇帝十七载之旧恩,助予振旅,扶此颠沛,何其父老人民,围抱出狱,拥入皇宫。予见宫殿披靡,踉跄祖业,不胜悲泣。奈诸父老焉知予负重冤,岂称尊面南之日乎?谨此布告在京文武勋旧诸先生,士庶人等,念此痛怀,勿惜会议,予当恭听,共抒皇猷,勿以前日有不识予之嫌,惜尔经纶之兆也。不念旧恶,垂诸训典,非敢云赦,唯愿即临,匡予不逮,谨此。’
众勋臣找到忻城伯赵之龙对他道;‘一帮要饭的把那个假太子扶上了宝座,收拾人心。可看这篇公示并非出于常人之笔。这假太子并不怕当众审查,可见是心中有数。我等应如何是好?’赵之龙道;‘别说这个太子是假的,就连那个弘光也不知道是不是恭皇帝之后呢?当初福王遇难,逃出来的就那么几个。马士英是在一个赌徒手里看到了福王之印,才让他找到了卖主,认他为福王世子。起初世子说啥也不肯承认,是马士英想谋拥戴之功,楞将他推上了皇帝的宝座。你们没见到他只会准奏,其他的啥也不会么?那王绎托言是旧跟随,有七品在身。没到半年,成了一品大员,连字都不认得,就知道搂银子,保住权位。你我勋臣,只要归顺清朝,高官照做,俊马照骑,管他谁当皇帝呢。如果这个假太子成了气候,要饭的都成了拥戴功臣,咱们还往哪儿摆?干脆不予理睬罢了。’
于是赵之龙也以京营总督名义贴出告示道;‘大驾播迁,本府誓死守本土,已致大清帅自有裁酌,尔民不必惊慌徙避云云。’
杨维垣也出告示道;‘天子出巡,乃古今常有暂避之理,本院唯有尽忠殉国一死云云。’其他各部均有告示,但就是没有一个文武官员表示拥立新君,如何把守南京城的。
马士英,阮大铖,王绎等府第被抢一空,其他贪官污吏之府也都遭到了抢劫。赵之龙带着京营兵四处镇压,当众处死了乱兵三四十人,奸民十几人,城内治安才稳定下来。贡生徐瑜,萧长青代表万民向赵之龙请求立太子为主,赵之龙当下喝令将二人斩首示众。
十四日,赵之龙代表南京勋臣与文武百官来到了扬州,向清豫王请降,豫王大喜,提升赵之龙为兴国公。爵分五等,公,侯,伯,子,男,均是世职,非功臣不得封赏,赵之龙心中大喜,在新朝还可以安享荣华富贵。豫亲王责令赵之龙献出明太子,赵之龙一回南京就带兵将太子捉了起来,驱散了乱民,第二天一大早,押送到了豫王大营。乞丐们护驾不及,被杀的杀,赶的赶,有不少冲着太子被押送的方向自杀而死。南京城内的百姓们都叹道;‘这些个文武官员尚不及乞丐们有忠义之心,北京失陷他们先是降贼,然后降清,殉国的没有几人。南京上万文武大臣,五六十万大军,有几人是忠心保国的?可惜大明养士三百年落了个这样的结果。元人定八娼九儒十丐看起来有误,这些儒家门生,势利之徒,既不如娼妓也不如乞丐。’
此时刘良佐带兵十万来守南京,听说众臣归降也来到清营,全军归顺。豫王命他前往黄得功处劝降,押解福王来见,刘良佐领命。带着十万水陆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了芜湖。
却说黄得功见事已至此,想要护着弘光奔浙江而行,令方国安在前面开道,田雄,在中军保护着皇帝,自领大军断后,全军开拔,离开芜湖。正在此时,刘良佐率军围了上来,刘良佐对黄得功喊道;‘南京城里文武百官都归顺了大清,明朝气数已尽,可速将福王献给豫王,不失侯伯之赏。’
黄得功骂道;‘平日里你满口忠义,索粮索饷。敌军一到,不战而降,算是个什么东西?我黄得功虽是一介武夫,但投敌叛国,卖主求荣之事,却是做不出来的。’刘良佐指挥水军就围了上来,黄得功臂上负有箭伤,拉不开弓,下令部下放箭。部下见刘军势大,都变了颜色,并不出力。黄得功独力难支,被乱军杀死。
中军田雄对道;‘如此昏君,保他何用?不如献了出去,作为你我进身之阶。’众人提着刀将弘光,太妃像拎狗一般的拎了出来,对刘军喊道;‘我等愿意归顺,昏君在此,可一同前往拜见豫王。’刘良佐见弘光已是被捉,便会同田雄一同回到京口。方国安前军趁机逃往浙江。
十五日,太子被赵之龙押解到清军大营,豫王请其上座,对其很是恭敬。豫王对太子道;‘现在难分真伪,须到了北京,再做定夺。’十六日,礼部尚书钱谦益领着文武百官,奔波二百余里,来到清军大营,拜谒豫王。当日大雨倾盆,众臣都如落汤鸡一般。豫王骑马而来,文武百官跪于泥水之中哪个敢抬一抬头?豫王过后,众臣们站起,钱谦益率先带路,引着两名清将,五百清兵进入了洪武门,钱谦益掩面大哭道;‘痛惜我太祖高皇帝三百年基业,一旦废弃。我受国深恩,能不悲乎?’清军都赞叹钱谦益是个忠臣。
到了正阳门,大门钥匙被守兵藏了起来,无法开启,只好转道东长安门,进了皇宫。钱谦益领着清军接收内库,却见钱粮器械都荡然无存了,钱谦益道;‘准是乱民给偷抢了去,应下严旨,令其返还,愚民知法不知恩,不可姑息。’豫王下令;‘凡是偷抢了皇宫大内财物的,明日午时以前交回宫内。过时不上交者,一经搜出,杀无赦。’此令一出,人们纷纷把抢来的财物送了回去。有十几个没送的,被知情者检举,都掉了脑袋。
赵之龙带领勋臣们挨户通知各家门前都张贴出‘大清皇帝万万岁,大清顺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字样,并责令各户摊银采购鸡鸭鱼肉,粮食水果等,敲锣打鼓的送到清营,慰劳大军。雇了十五个班子在清军营中唱戏,降臣们都来作陪。唱到十五六出后,外面报告说明军各镇都来到南京城外,约有二三十万之多,请求令旨。赵之龙连忙将军报送到豫王手里,豫王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又点了五六出,看完之后,令大军出动,令到即行。果然不出所料,大军一出,明军一触即潰,二三十万兵马比兔子逃得还快。
豫王打发人去招降刘泽清,刘泽清对来人道;‘我原本是习举子业的,因一拳打死了惹我之人,人们都说我应当考取武举。我一出山,轻取第一,是为武状元。我二十从戎,三十登坛拜将,四十裂土封侯。如今手握十万雄兵,各镇都听我指挥,有众二三十万。我之一举手,一投足,关系到大明兴衰。赵之龙是个世家子弟,不过是率先归顺罢了。如今是册封为兴国公,豫王欲如何待我?’来人回复,豫王笑道;‘此等小丈夫,可先原职录用,等平定了江南再消停的摆布于他。’刘泽清虽说是原职归顺,心下总有些不平。豫王令其率军追杀方国安他也托病不肯应命,豫王就存了杀他之心。
豫王将南京各处都安排上清军把守,刘良佐军士抢劫,当下就被平定下来。满兵抢了神乐观一个香炉,被道士告到豫王那里,八名满兵被斩首示众。朝官们上朝朝贺,堆起的名刺五尺多高的有十几堆,豫王骑马一到,钱谦益领着文武百官在泥中跪倒,高呼大清皇帝万万岁,豫王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骑马直奔大殿而去。
此时福王被众清兵押解着乘一无幔小轿抬了过来,人们一看,福王蓝布包头,身穿蓝大褂,一个典型的市井无赖模样。百姓们都指着福王破口大骂,有的用脏物砸他,福王用油扇遮脸,狼狈不堪。后面的太妃也披头散发的,与民妇无异。人们看到;这真龙天子剥下那张皮也不过如此而已,与平民没什么两样,可是一坐在龙椅上就变成了圣人。
豫王命人将太子带到了侧殿,居中而坐。福王与自己,左昭右穆在两侧陪坐。豫王开口问福王道;‘汝不为先帝报仇,反将南来太子监禁,此是何意?’福王哼哼着无话可答。豫王又问道;‘大兵尚在扬州,汝为何弃了陵寝土地,军民百姓,自己独身而逃。拥立君王,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君王死社稷,大臣死君,这才是正理。汝率先而逃,万民无主,可是明朝的罪人?’
福王道;‘我本来就不想当这个皇帝,是马士英硬让我当的。如果能让我当个富家翁,我愿意归顺大清,让我做什么都行。’太子大怒道;‘你还能不能留一点皇家的体面了?我大明立国三百年,不到三年,就归于鞑虏,岂不令人齿寒?我有死而已,绝不降清。’豫王道;‘人各有志,不可相强,你二人一同进京交由我大清皇帝发落吧。’于是将二人与太妃打入囚车,派三千满兵专程押送,解往北京。
南京之破,明朝等于正式灭亡了。大臣们殉国的一人也无,倒有那等小臣自杀殉国,不愿跪着求生。王绎率先雉发,换上了满服,豫王禁不住笑骂道;‘你这狗脸变的倒挺快。’王绎奏道;‘降军三四十万,降臣两三万,如一旦有变,大事去矣。军民雉发,可防其反侧之心,大王可三思。’
豫王一听,茅塞顿开,心想;‘我满人不足万人,百万大军多是汉人,不可不虑。’于是好言抚慰王绎,下令军民马上易服雉发,违者严惩不怠。众降臣们齐聚钱府对钱谦益道;‘钱公德高望重,望说服豫王,暂缓雉发。汉人服饰,已流传五千余年。人之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轻毁。如一定雉发,恐激变乱。’钱谦益任凭众人百般劝说,只是不语。钱谦益忽称头痒,进了里屋,一会儿出来,已经雉了发,换上了满服。钱谦益对众人拱手道;‘我等既是大清的臣子,岂可不听从大清的法令?愿诸位还是顺应大势为宜。’众人无奈,只好回去纷纷雉发易服。
黄得功残兵无处可去,自动雉了发,数万人进城乞求收录。豫王只留下他们的衣甲器械,拒绝收录,令他们回去自谋生路。这些乱兵无意回乡,就散居各处,各立山寨,做了草寇。他们还打着明军旗号,你也收税,他也要捐,把江南百姓折腾得死不了,活不成,反倒盼望清军到来,有个一定,百姓也好能安居乐业。也有些读书人不甘心为异族统治,拉起了义勇,抗击清军。江浙湖广一带,遍立营寨,拥立明朝各路藩王的,不知能有多少?但对这些乌合之众清军并不在意,只要把明朝官员们降服了便可奠定大局。
豫王见赵之龙,钱谦益带了个好头,心中大喜。这一回满汉不分,可高枕无忧了。钱谦益对豫王道;‘三吴民风柔顺,不须大兵征讨,只要我派弟子四下游说,就可传檄而定。’豫王大喜,便授命钱谦益主理此事,招降东南明朝郡县。钱谦益派他的弟子周荃代表自己,游说招降,由降官黄家鼎带着三百护兵,随之前往。吴中文武官员见钱谦益尚且归降,自己又算得了什么?于是无不献上印信,易服雉发,前往南京,跪拜乞活。
豫王派出各路人马,旬月之间,平定京口以南有名的郡县一百二三十个。就是不肯归降的,也是一攻即下。在满人眼里,汉人如同一群任凭宰杀的绵羊,官员们是丢块骨头就能降伏的狗,钱谦益主动把爱妾柳如是送进了宫中,取悦于豫王。高官勋戚们挖门路,送财礼,争相交结于满族官员,送妾送女的屡见不鲜。谁知在百万大军不战而降,数万高官卖身投靠之时却有那么个小小的江阴县敢于抗命,大出豫王意外。豫王下令;‘攻下江阴,鸡犬不留,给不愿降伏的汉人们一个教训。’令旨一下,三十万大军呼啸而至,将守军不足千人,人口不过两万,粮饷皆无的江阴县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连一只飞鸟也难于逃了出去。若知小小江阴为何敢于抗命?且容下回分解。
第八十三回,阎应元唤醒忠义魂,多尔袞巧用众降官
却说江阴县文武官员见势不妙,都收拾财物,溜之乎也了。秀才许用德将太祖皇帝遗容挂在明伦堂,伏地大哭道;‘大明三百年基业,沦丧于满人之手。国难当头,竟无忠臣烈士为国捐躯。许某虽是诸生,却不愿意跪乞求活。今日祭告太祖高皇帝,尚有许用德不为大势所屈。’哭罢就将绳子挂在梁上,准备上吊。
好友陈明选慌忙赶到,将他拉住,劝阻他道;‘全城军民百姓,谁无忠义之心?只是没有挑头的罢了。我有好友阎应元,现居城东砂山,颇怀忠义之心,极有胆略,可与他商议抗清一事。’二人来到了砂山,见了阎应元,对他说道;‘江阴虽小,人怀忠义。闻听壮士曾只身号召起数千百姓,抗击百余艘江湖大盗,毙其贼首三人,不敢进犯,保得一方平安。满人下令雉发易服,灭我族类,夺我土地,淫我妻女,我等欲起义勇,但均不知兵,不知阎君可否进城主事?’
阎应元道;‘我虽是微贱典史,国难当头,却是不敢辞责。我母病重在床,放心不下,故尔未能赴阵杀敌。’阎母在病床上挣扎着道;‘应元我儿,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如果你能随两位义士聚众抗清,母亲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睛去见先人。’应元伏地大哭,拜别了老母,随二人进入了江阴县城。
阎应元集合全城军民百姓对众人道;‘满人四入中原,烧我房屋,杀我父兄,抢我财物,淫我妻女。纵横数千里,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如今趁我内乱之机,举兵进入中原,欲长期占我疆土,灭我种族,奴役我民,反客为主,为皇为帝,令万民都拜伏于满人的脚下。那些文武大臣们平时只知欺压小民,横征暴敛,奢侈无度。国难当头,为保身家性命,认贼为父,卖国求荣,连贾似道,秦桧都不如。宋有岳飞抗金,如今后金入侵,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阎应元宁为玉碎,绝不为瓦全。凡是有骨气的可随我守城,让满人看一看真正的中国人是何等模样?每一个人都可以做盗贼,每一个人都可以为圣贤,只看他求的是什么?有文天祥,史可法在前,有赵之龙,钱谦益在后,是为忠义而死还是为名利苟活,诸君可以任选。’
把总黄略举刀叫道;‘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可跪着求生?我等愿追随阎君,共保江阴,也让满鞑子见识见识我江南人士。’众将士齐声响应,军心已固。乡绅程璧将家财全部捐出,共两万五千两银子,其他人家纷纷踊跃捐献,未及三日,已有了火药三百缸,铅丸铁子千石,大炮百余台,鸟机千张,银钱百万,米豆万石,已是江阴城内所有的家当了。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江阴一破,玉石俱焚,城内军民没有一人可活。凡是壮丁都上了城,女人老人送饭送火药,协助城守。城内军民共约五六万人,男女老少,万众一心,决心坚守江阴。
阎应元令黄略守东门,安徽商人邵康公守南门,陈明选守西门,阎应元自守北门。阎应元把城门打开对众人道;‘凡是想投降的或是不愿守城的,现在就可以出城,但有谁敢于给清军做内奸,别怪我不客气。’只有极少数人贪生怕死,溜了出去。不愿意雉发易服的,都留在了城里。阎应元制订了军纪,执行起来,不避亲故,绝不少贷。但其唯以忠义感人,对将士们称兄弟,亲自为其疗伤,死了厚加埋葬。杀敌颁赏,视金钱如粪土,从无吝惜,所以人心稳固。
刘良佐带兵十万先来攻城,分列百余寨,气势汹汹,根本就没有把小小的江阴放在眼里。清军先用大炮猛烈轰城,城墙被轰出洞来,守城的将士被轰死一些。阎应元早已准备下了铁包门扇及时吊下挡住洞口,里面用棺材盛土,把洞口及时堵了上。清军大举攻城,城上一声梆子响,万箭齐发,炮声大作,清军当下就死伤了四五千人。
刘良佐大惊,仔细一打听,原来是阎应元在城中指挥,刘良佐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他二人都是武举出身,早年就认识。刘良佐会做官,即善于捞银子又肯花银子,所以十几年中荣升为方镇大员,明广昌伯,领兵十万。而阎应元虽说多立奇功,却原地踏步,顶多是弄个可以顶黄盖,用旗开道,按高官出行礼仪,以示荣耀,全都是虚的,是不得不加以奖赏罢了。但阎应元之才干胆略,刘良佐是一清二楚的。
清军逼城下寨,城内铁匠黄云江,善于造飞镳,可用火药发射,射人即死。城上居高临下,向清军发射,每天都死伤不少。陈瑞之与他的儿子会造飞雷,飞入敌营,一炸一大片。刘良佐见日有死伤,防不胜防,就将大军退后三里,依君山为营,窥视城中动静。几番进攻,都遭惨败。城里造了火箭,火毯,将云梯等攻城器材烧得精光,阎应元令一些身强力壮者使用抓钩,瞄准了敌将,抛出飞钩,就将人抓进城上,大卸八块,清军无不胆战心寒。
刘良佐弄了几百张牛皮,让士兵们顶着做为盾牌,大举攻打城东一角。清军大挖城角,想开洞破城。阎应元得报命城内寻了些巨石,从城上披头盖脑的砸了下去,牛皮下的清军被砸得血肉横飞,死伤一片,连忙败逃。
刘良佐无奈,来到城下喊阎应元见面,对他说道;‘皇帝已逃,江南无主。阎君只要归降,可保富贵。’阎应元道;‘我不过是明朝一典史尔,死何足惜?汝受朝廷封爵,为国重镇,不能保住江淮,反而降敌,为虎做伥,有何颜面见我江阴义士?’刘良佐被骂得面红耳赤,无言而退。
清军久攻不下,豫王大怒,命七王带着满兵前往助战,务求一举攻下。先前有位李忠义,曾作为仆人侍候过史可法,容貌与史可法有几分相近。史可法死后,他冒充史可法,组织义勇,与清军抗争,弄得豫王非常头痛。豫王为了收买民心,一进了南京就把史府保护起来,史太夫人按原来规格发放俸禄,史家老小也未遭到迫害,并为史可法建祠立碑,以彰其忠烈。但李文忠一起事,降官们就把史可法一家关了起来,好取悦于清人。史可法之妻妹也是史可法八兄弟史可则的夫人,可则早死,八夫人一直与婆婆史太夫人一同生活。汉官聂三才见史八夫人国色天香,不由得心中一动,清七王早就让他寻一个美人,眼前这位不就是送上门的升官台阶?聂三才带着奴才们软硬兼施,非要史八夫人答应侍候清七王不可。史八夫人骂道;‘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东西,把自家妻妾送给满人还不算,还帮着满人欺负同胞,还算是个人么?我宁可死,绝不给满人当奴才。’聂三才道;‘这人要是死了,忠义节烈还有啥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生在世,除了吃喝玩乐还有啥是真的?你也用不着犯傻,多少达官显贵,千金小姐都找门路攀附七王,就怕人家看不上眼。你一个寡妇,有谁笑话你?’
史八夫人见实在不去聂三才就来硬的,于是转身进了屋里。一会儿,丫环端出一个漆盘,上面有血淋淋的耳朵与一个鼻子,丫环对聂三才道;‘这是史八夫人的耳朵鼻子,你可以拿去送给清七王。’聂三才大惊,带着奴才们抱头鼠窜逃出了史家。豫王得知大怒,将聂三才与他的奴才们都千刀万剐,斩首示众。七王愿前往攻打江阴,给汉人做个榜样。
七王率军十万来到了江阴城下,见城上都是些百姓守城,高低不平,不由得把嘴一撇,对刘良佐道;‘你们往后靠一靠,别碍手碍脚的。且看我八旗将士如何攻城,尔等敲鼓助威就是了。’七王结扎整齐,背插十把钢刀,手拿两把短剑,率军来到城下。飞起几刀,就把守城的明军砍死在城头上。然后用短剑插着砖缝,飞身往城上爬,如同猿猴一般。眨眼来到了城垛,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用枪向他脸上一扎,七王张口将枪头咬住,飞身而上。就在此时,黄略赶到,举起一块大石头,向七王头顶砸去。这一下子用力过猛,连头盔带脑浆都砸得稀烂。这身经百战,有万夫不当之勇的七王,就惨死在小小的江阴城下。
七王一死,满兵大乱,城上乱箭齐飞,炮火追杀。满军死伤无数,回营哭叫道;‘自从进入中原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恶战,何方蛮子,如此凶猛?’城中箭矢已尽,阎应元命人在夜里吊下数百草人,杀声震天。清军大惊,用弓箭乱射。闹腾了一夜,城中箭矢已足,喊谢收箭。
连续几天,城上都用草人诱敌,清军也就不射了。趁清军大意,阎应元带着敢死队出去偷营。到了敌营,大砍大杀,顺风纵火,清军自相践踏,死伤无数。每一次得手,清军都增添一次兵力。围攻了六十余日,城外的清军已达二十六七万人,清军战死的就有六万之多,伤者无数,江阴城里死的人也不少。
清豫王命多罗贝勒溥洛带强兵三万前来指挥攻城,贝勒将被缚明将押到城下让他们劝告阎应元投降。阎应元痛斥道;‘你们带领大军,不能斩将杀敌,置城池百姓于不顾,只知潰逃。尚有何颜面到这儿卖弄口舌?’贝勒无奈,对阎应元道;‘你只要将杀死我七王的砍了,我就撤兵,不再攻打江阴。’阎应元道;‘城内我是主将,要死得我第一个死,岂可杀有功的将士?’贝勒几次强攻,都被打退,只好领着大军,围困江阴,二三十万大军,拿这个兵不满千,户不及万的小城无可奈何。
八月中秋,城上许用德新制乐府五更小曲,让会唱的在城上表演慰劳将士们,饮酒赏月。将士们用刁斗,鼓声为其伴奏,连乐三日,万人一心,毫无降意。曲中唱道;
‘一更里来鬼打墙,凶神恶煞真猖狂。我护着妻儿坐到天亮,哎呀呀,那鬼来自东北方。
二更里来鬼进庄,杀人放火抢牛羊。我躲在一旁不敢出声,哎呀呀,那鬼要长占我家乡。
三更里来鬼进房,逼我为奴妻为娼。我与他理论请他走,哎呀呀,他竟对我举起了刀枪。
四更里来鬼上炕,张开血口蛇吞象。我全家老少齐上阵,哎呀呀,那鬼一溜烟跑他娘。
五更里来看月亮,月儿高高挂天上。我愿为神随风而去,哎呀呀,也比活着当鬼要强。’
随着歌声刁斗声,只见一道红光冲天而上,红光内有一神人好像是史可法,在向着江阴城内军民百姓挥手致意。清军营内哄传见到有神人显现助江阴守城,人心慌慌,都不想再打。贝勒也骑虎难下,于是出重金收买汉奸,求破城之计。
县官周瑞龙早已逃出了江阴,谁知在途中遇到了一伙贼寇,财物被抢,妻妾被掠,奴仆们四散而逃,只剩他一个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古人云;‘君子固穷,不坠青云之志,小人穷斯滥矣。’这周瑞龙原本就是个贪鄙小人,用银子买的官,如今落到了这个地步,只要有银子用,有官当,出卖亲娘老子都不会含糊,何况江阴县城?见了告示后心中大喜,连忙来到了清营,投拜了贝勒,对他说道;‘江阴城西土桥那儿下面有一个巨洞,是当年我修城时偷工减料外面用土坯浮土虚掩上的。只要在那儿装上火药,城墙准保会垮。’贝勒大喜,就将周瑞龙留在军中做参谋,专攻西城。
贝勒指挥大军连续攻城三日,清军都穿着铁甲,刀砍在上面马上就出个缺口,城里死伤甚多,清军也死伤不少。阎应元沉着面对,用巨石与敌对阵,双方对峙不下。清军人多,轮流作战,城内疲惫不堪,夜间多数睡下,周瑞龙趁机带人将炸药塞在洞内,做好了准备。
第二天,贝勒率领大军全体出动。只听得一声巨响,城西土桥处火药被炮火轰炸,墙体垮下来两三丈,清军一拥而入。阎应元带着军民百姓与清军巷战,打退清军八次,也堵不上缺口。阎应元见部下大都被杀,自己也力尽了,于是跳河自杀。贝勒早就有令;‘江阴不管降与不降,人过三刀,鸡犬不留。阎应元必须活捉,只要招降了他,汉人就不会再有敢于与我对敌的了。’见阎应元跳进了水里,刘良佐军内会水的将阎应元捞了出来,押解到了刘良佐面前。刘良佐正坐在乾明佛殿地上,见了阎应元慌忙跳了起来,扶着他大哭道;‘阎君速降,可免一死。’
阎应元道;‘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此时贝勒闻讯赶了过来,对阎应元道;‘你或是拜伏于我,或是受千刀万剐,速速下拜。’阎应元道;‘汝乃犬羊,我大汉男子岂可跪拜于你?’周瑞龙劝道;‘人在屋檐下,不可不低头。清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夺取大明天下,只在早晚之间。我们做臣子的,谁当皇上不一样?强者为王,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朝中文武百官比你官大的数万名,哪一个不是归顺了新朝?天下的名贤大儒,哪一个不是拜见新主子,雉发易服?你一个不入流的小小典史,用不着充什么英雄,根本上就没人注意到你。’
阎应元道;‘头上三尺有神灵,别人尽可以出卖灵魂,我绝不出卖。人生自古谁无死?只要死得其所,活三十年比活一百年还要强得多。’贝勒大喝道;‘将他踝骨砍下来,看他跪也不跪?’清军用枪将阎应元刺倒,然后砍其踝骨。阎应元破口大骂,死也不跪。刘良佐看不下去,冲上前去,将阎应元一刀砍死,免得他遭活罪。贝勒气得不行,将阎应元剁成了肉酱,让众军分享。不知何人?将周瑞龙也吊死在城门楼上,赏银洒了一地,屎尿也淌了一地。
陈明选虽是文人,却持刀力战,最后身负重伤,僵死在城墙下尸身不倒,双眼不闭。程璧关上房门,全家自焚而死。黄略等人都力战而死,全城男女老少六万余人竟没有一个肯投降的,连七旬老婆婆都拿着菜刀喊杀,与清军拼命。进城之后,清军还死了七千余人,伤者不计。江阴攻守了八十一天,清军出兵近三十万,死了七万五千余人,伤者无数。贝勒感叹道;‘江阴壮丁不及万人,伤我如许之多,如果明军都这么拼命的话,我等如何能到了江南?’
秀才黄文江能弹会唱,在清军占了城后从家里抱着胡琴走了出来,坐在城楼上唱道;
‘江阴九九八十一,大明王朝整十七,六万军民同死义,誓死如归不降敌。前有杨家将为我壮胆,后有岳武穆为我作伴,史可法显现神灵,哪管他是辽是金还是满,想占我国土难难难。中华自有中华魂,中华自有中华胆。五千年来英雄辈出,哪一个是认贼作父摇尾乞怜?人生本无贵与贱,人品却分贵与贱,我江阴城里走卒贩,胜过朝中数万高官。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英灵长生天地间。任你黑云遮大地,总有一天见晴天。别看那豺狼横行禽兽当道,总留得正义在人间。哪怕你今天再猖狂,总有一天要完蛋。’
唱罢,将胡琴摔得粉碎,纵身跳入城下,自杀身亡。
豫亲王得知江阴已下,长抒了一口气,对部下道;’如果其他地方效仿江阴,我满人在中原将死无葬身之地。明朝君臣士林,久无羞恶之心,居高官,享厚爵者,以蒙面乞降为得意。而封疆大吏,无不反戈内向。独有陈明选,阎应元卑职微官,竟可激一城忠义,可见人心不死。若南京京口五十万明军如此努力,江南岂能落入我清军之手?’
却说北京城内虽说是顺治登基,一切都是摄政王多尔袞说了算。皇太极死时众亲王都要拥戴多尔袞登上皇位,否则就拥立别的亲王,多尔袞不愿意做令孝庄皇太后伤心之事,压服了众亲王,只是做了摄政王,孝庄感激不尽,以身相许,借着多尔袞的势力,方能保得住顺治的皇帝之位。对明朝的侵占,实际上就是把内部纷争转移到了外部,有了掠夺占领的机会,众亲王就不再注重了内部争斗,而把眼睛都盯在了占领明朝财产土地上。这些亲王贝勒向来就是战利品谁得到就归谁,扬州一事,就是众贝勒先进了扬州,饱掠之后,才容许汉军吃点残羹剩饭的。对于这些亲王贝勒,多尔袞也没有什么办法,眼看着诸亲王坐大。
冯铨被压了十七年未能露头,与清朝接上头后,积极供应情报,得到了摄政王的赏识。北京被攻下之后,冯铨一请既到,做了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穿金戴紫,比当年孝忠于魏忠贤还精神得多。冯铨是极有才华之人,比周延儒还高出一头。入京不到三天,就看出了朝中是谁说了算,大清国的隐患主要是在哪里。
冯铨上奏摄政王道;‘亲王贝勒们缴获都归自己,非大清之福。如此下去,皇帝越来越弱,亲王们越来越强,难保不生觊觎神器之心。应规定所有缴获亲王们得七,皇帝得三,这样就不会造成尾大不掉。’摄政王正在为此事烦恼,闻言大喜,立刻准奏,亲王贝勒们虽有不悦,却不得不按这个规矩办。
前方的将士倒好说了,缴获的财物粮食足够军需之用。但从满州陆续到来的八旗将士却无法安置。满人大量涌入关内,京城内外人满为患。冯铨很有高着,对摄政王道;‘明朝的勋戚内官们占领着大量的良田,许多人至今还在南明与我朝作对。可将京畿地区的良田圈占起来,田地收入做为旗人的俸禄,这样就能安定下来。’
摄政王道;‘汉民田产房屋都掺杂其中,如何处理?’冯铨道;‘可用外界的无主良田找补于他,免税三年,他们也不吃亏。’摄政王于是下了圈地法,延庆至大城一带圈地五万垧,顺义至平谷六万七千垧,容城,任邱三万五千垧,河间二十万一千五百垧,昌平到易州六万垧,清苑,完县四万五千垧,通州到遵化十一万垧,沧州二十万垧,涿州至保定十万垧,滦县,乐亭十万二千墒。每个旗人分得五垧,每垧六亩。官员们按俸禄品级公平分配。
如此一来,可不得了。那些地方的所有良田都被旗人跑马占荒圈占了去,原先祖祖辈辈生活在那些地方的人们都遭驱逐。房屋被占,家产被夺,敢于抗争的均遭杀身之祸。大批的男女战俘被赶了过来,给旗人当奴隶,旗人对这些俘虏有着无限的权利。不但是这些战俘,就是他们所生的子女也是奴隶,归主人支配。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被杀死何止百万?还有不少无家可归,无地可种的穷人不得不自荐为奴,为旗人放牧耕种,受尽了屈辱,却得不到起码的温饱。
许多男女奴隶实在受不了非人的欺凌,就寻机逃跑。摄政王与大臣们制订了严厉的逃人法,凡是敢于藏匿逃人的,家产没收,全家流放,甚至于砍头。十户一保,有藏匿逃人的,举报者得犯人三分之一的财产与犯人家属做奴隶,十户人家一同治罪。这一来,许多恶奴内外勾结,设计陷害主人。有假做逃人的,有旗人带官在汉人家捉到的。一案就坑了几百口人,早上还是夫人小姐,晚上就成了恶奴的女奴隶,任其凌辱,无处申诉。逃人法一实行,破产之户遍地皆是。被杀被流放,为奴为仆的不知能有多少?冯铨等高官们都大捞特捞,与满清主子分肥。
冯铨得意洋洋的道;‘中国人就是奴隶性强,你跟他讲道理他不懂,用大棒一打,让他干啥就干啥,别看他们现在还不习惯,将来想让他们剪下辫+子换上汉人服饰他们还不干呢。跟中国人说话只能用暴力,哄着不行。’
范文程进了北京后先归纳明朝的档案,寻求治国方针大略,但摄政王听也不要听。多尔袞道;‘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有一套[三国演义]就啥都有了。曹孟德如何用人我们也如何用人,一切都是权术,人与人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强者为王的关系罢了。’范文程惊喜的发现;[永乐大典]竟然没被李自成烧毁,老老实实的藏在了翰林院房梁上,安然无恙,范文程见朝政日非,明朝降官日益得到多尔袞的信任,胡作非为,也就托病不上朝,在家中看书消遣。
冯铨很快的就拉起了一伙同类,专给摄政王出馊主意。他将撰写[三朝要典]的孙之獬等魏贼帮凶都引进了殿堂,帮着满人残害汉人。孙之獬第一个将全家都雉了发,换上了满服,满口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的证明清人入主中原是受命于天,是拯救万民于水火,政治清廉,人心归顺云云。并说满汉从来就是一家,汉人当家与满人当家是一回事,不值得大惊小怪。他把多尔袞比做周公,历代圣贤,是救国救民的千古一人,超过商汤,赛过周武王,弔民伐罪,驱逐强暴,功德齐天。把多尔袞乐得嘴都合拢不上,连连夸奖孙先生不愧是当代的大儒,说话就是有学问。
不少汉官也想拱一拱冯铨,御史吴达弹劾冯铨向大同降将姜瓖索贿三万两,其他御史也都弹劾冯铨得江禹绪金,得李若琳金,一个个庸劣不堪的都入朝为官。御史李森先上奏道;‘明二百余年国祚,毁于魏忠贤。而魏忠贤当年杀戮贤良,通贿谋逆,都是冯铨的谋略。似此等大奸大恶之人,应处以极刑,以端正世风。’
冯铨反唇相讥道;‘尔等都曾降贼,不比跟随魏忠贤罪恶更大?’摄政王道;‘本王再三下令,不许提及往事,只看对本朝忠心与否?只有本身无过的方可苛求他人,冯铨忠心于本朝,小过不掩大功,不必求全责备。’冯铨心里清楚,哪一笔银子摄政王都得了大头,自己不过是是个幌子。有摄政王撑腰,没人能奈何得了他。过不几日,就怂恿同党将那些有刺的整了下去,最轻的也是摘掉了乌纱帽,回乡为民。
却说范文程在家静养,从不会客。这一日门人来报;‘钦天监的汤大人前来拜访。’范文程一听此人,连忙整衣出迎,大开中门,与来客携手并进。若知此是何人被范文程所敬重?且容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回,汤若望修订历法,嘉定城义勇抗清
却说范文程大开中门,迎进的是一位日耳曼传教士,利玛窦的关门弟子汤若望。范文程早就听说过汤若望其人,因为避嫌,所以未能前去拜访。今日汤若望亲自登门,倒让范文程有些意外。
落坐拜茶之后,汤若望开口道;‘前明徐光启受崇祯皇帝之命,修订历法。未及成功徐光启故去,代之李天经。经过多年测算[大统历]已是非常精确,郭守敬之历法可以告退了。未及施行新法国家巨变,此事就无人过问了。钦天监过去设有回回科,由于[回回历]未曾修订已是差错百出,可是吴正炫等买通了冯铨,非要举国使用[回回历],废弃[大统历]不用。这[大统历]是利玛窦老师与徐先生等人一生的心血,牵扯着国计民生,中华千年大业。希望范先生能主持正义,审查两种历法,择优而用。’
范文程道;‘朝中的事我并不想过问,但这历法却不可不问。先生尽管放心,明日我即直接请求皇帝派员审议此事,还[大统历]一个公正。但对于天文历法我是一知半解,还求先生教我。’
汤若望道;‘在这方面利玛窦老师卓有研究,可惜心虽有余,力却不足。利玛窦老师相信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说,世间万物都是原子构成的,太阳系只是一个放大了的原子罢了。物理学家惠更斯测出原子的半径之长度是原子核的一万倍,太阳半径是一百三十八万里,就是说太阳系最远的一颗行星应当是距离太阳一百三十八万万里,加上太阳的半径。可现在人类只发现了金,木,水,火,土,加上我们居住的地球六大行星,最远的土星也远远达不到应当的距离。[神学大编]中说宇宙乃是按太极五行八卦规律运行,那么每一个主星都伴有一个子星,太阳系应当是十大行星。’
范文程道;‘我也会一点星相,那七曜二十八宿似乎也有主星,子星,而且是同类相生。亢金龙生角木蛟,在辰位。房日兔生氐土,心月狐,在卯位。尾火虎生水豹,在寅位。牛金牛生斗木獬,在丑位。虚日鼠生女土蝠,危月燕,在子位。室火猪生壁水狳,在亥位。娄金狗生奎木狼,在戍位。卯日鸡生胃土雉,毕月鸟,在酉位。觜火猴生参水猿,在申位。鬼金羊生井木在未位。星日马生柳土獐,张月鹿,在午位。翼火蛇生軫木蚓,在巳位。它们均按金火水有序排列,八宫皆二,四宫独三,子午为天地之位,卯酉系日月所出之方。与六十四卦相附,与阴阳五行相对。乾坤艮巽属木,辰戍丑未属金,乙辛丁癸属土,子午卯酉属火。可见天体也是按五行八卦相生,循序有节的。’
汤若望道;‘天道玄微,非我凡人所能窥透的。利玛窦老师学贯中西,自称刚刚摸到大门。本想联系中国的[易经],[道德经],[神学大编],还有[古兰经],[圣经],与佛学经典探究一下天道,怎奈受到罗马教廷的严厉斥责,连教徒们拜孔拜祖先也都不准。现在摄政王下令拆除了全中国的天主教堂,只在北京留了一处只供钦天监留用人员做礼拜之用。我耶苏会不知以后在中国还有传播福音的权利否?’
范文程道;‘这并不奇怪,满人向来都信奉喇嘛教,排斥其它宗教是必然之事。但天主教耶苏会已在中华留下了种子。我相信总有一天神会保佑他所择选的子民的。’二人又闲谈了一阵,汤若望告辞而去。
第二天,范文程直接上疏皇帝钦天监历法一事,顺治降旨令冯铨主管此事。冯铨并不傻,经过观测,果然[大统历]准确无误而[回回历]不行,于是便奏报采用[大统历]做为新朝颁布的历法。吴明炫气得不行,总想找个机会进行报复。
却说众降官都给豫王送重礼,钱谦益一想;‘这送礼太重了不反倒成了不打自招,是个贪官么?’于是精心选择了一些礼品,是众官员们的十分之一,以示自己为官清廉之意。豫王令人拿过来礼贴上面写道;‘前明太子太保,礼部尚书,翰林院学士臣钱谦益送上贡品;鎏金银壶鎏珐琅银壶各一具,蟠龙玉杯,宋制玉杯,天鹿犀杯,芙蓉犀杯,珐琅鼎杯,各一进。珐琅鹤杯,银镶鹤杯,各一对。宣德宫扇,真金金川扇,弋阳金扇,戈齐金扇,百子宫扇,真金杭扇,各十柄。真金苏扇四十柄。银镶象牙筷子十双。祝大清皇帝万岁万万岁,早日一统天下,万民归心。臣钱谦益敬上。’
豫王笑着对部下道;‘这钱谦益送礼不多,可倒有些份量,献上了一颗臣服之心。文有钱谦益这个领军人物,武有洪承畴这个领军人物,中华人物,就都在我大清的掌握之中了。臣服其身易,臣服其心难,汉人立国五千年,一直以中国自居,君临天下,将列国都看做是蛮夷,目空一切。如今我满人铁蹄不过一年的时间,将这个泥足巨人踩在了脚下,让他对我俯首称臣。亿万军民百姓都得雉发易服,抛弃列祖列宗,成为大清的子民,不杀伐,无以立威。先用铁血政策让其不敢反抗,再一步步箝制其士子之心,使其成为我满人忠实的奴才,才能有效的控制住亿万汉人。’
钱谦益把那些礼品当做敲门砖,为的还是名和利。他派弟子周荃游说三吴官员不战而降,也是有其深远用意的。周荃一出,百余个郡县都送上了降表,官员们都争相恐后的与钱谦益套关系,也是将来朝中有人好做官之意。这办事就得来点实在的,钱谦益收到的礼品,超过送出去的百倍还要多,而且新收了一批门人,将来都是自己的人,在新朝形成了自己的势力,何乐而不为?周荃在下面忙得不可开交,每日里宴请不断,都安排不开。只有随行的黄家鼐整日里玩弄着奇珍异宝,常在府中享乐。岂不知人有无妄之财,必有无妄之灾。谁也没有想到,大祸从天而降,黄家鼐一下丢了脑袋。
马士英之姐夫杨文骢,本来因为贪赃被罢了官。马士英得志后,连奴仆都当上了朝廷官员,更何况实在亲戚了?这杨文骢性情与马士英相类,豪侠仗义,交游甚广,经常救人于危难之中,但都是将来兴许有用的。唐王被释放后,来到了镇江,哪个人肯理睬这落魄的藩王?只有杨文骢与众人不同,对唐王恩礼有加,把唐王感激得不知应如何报答他们一家才好。他的儿子杨鼎卿,在淮安遇到了福王,这福王已经沦落得与要饭的为伍,还经常遭人打骂,催讨赌债。也是杨家父子救了福王,把他引荐给了马士英,才即位当上了皇帝。这贩卖君王比什么生意利润都大,福王一即位,这爷俩都一步登了天,杨文骢当上了兵部右侍郎兼都御史,儿子也当上了左都督,太子太保。怎知这福王不成才,方在位一年就掉了蛋,成了清人的俘虏。但这没关系,福王没了还有个唐王呢,于是这爷俩又鼓动着马士英,方国安会同郑鸿魁又在福建拥立唐王监国。
杨文骢本来是在京口郑鸿魁营中做监军,清军一过江,郑鸿魁带着水军就逃往福建,杨文骢收拾了一千多号人马流连在江浙想捞一把再走。见各郡县都送了降表,他反倒打起了恢复王师的旗号攻城掠县,大发国难财,把各处的官库劫掠一空,叛官的家财也都被当做赃物给没收了去。这以官军之名行盗贼之实,名利双收的好事,杨文骢父子越干越来劲,听说嘉定也送了降表,官库里尚存有二十万两税款,杨文骢大喜,带着人马星夜向嘉定杀了过来。
进了嘉定后杨文骢先将官库二十万税银抢了过来,抓住了黄家鼐将其砍了头,将财物悉数掠走,然后发布告示明军十万恢复之师即将进驻,军民安堵云云,尔后就不知所终。
嘉定县官钱默本是花银子买的官,上任之后想尽快的捞回来,所以连衙役,书办等人的饷银也都欠着,就是不给。托言给一些秀才们购买乙榜官职,又弄到手不少的银子。南京一失陷,人们都涌到衙门里追着他索银子,钱默索性放赖,将些少银子往案上一堆,对众人道;‘我的银子都在这儿了,再就一文也没有了。’先下手的把银子抢了,弄个不亏,后下手的还是远远不够数,纠缠不休。钱默无奈,修下文书派人送到总兵吴志葵处,如果吴能送他逃出嘉定,自己的十万银子与其对半平分。
吴志葵早就带兵逃离了嘉定,嗅到了钱味马上来了精神。带着手下赶到了嘉定,将黑名单上的秀才们按名抓了起来,连拖带打,极尽羞辱,令他们把衣裳鞋子脱个精光,当众出丑。这些人家又凑了不少银子托人说合,才被放了回来。
周荃躲在降官的家里侥幸逃了出去,赶回南京向豫王哭诉了一番。豫王大怒,于是发兵八万进驻苏杭,一定要把敢于对抗之人斩尽杀光。李成栋降清后豫王见他属下都是陕西大汉,百战勇士,对他十分器重。于是便命李成栋带兵二千进驻吴淞。
吴志葵正在嘉定闹腾个没完,清朝接收大员赶到,吴志葵扔下了几句硬话就逃得没了踪影。周荃等人也随后赶到,劝说全城百姓写出‘大清顺民’字样,家家户户都贴上,张灯悬彩,迎接新任官员张维熙来嘉定上任。
吴志葵有些个不甘心,扬言要将张维熙砍了作样。派手下的无赖蒋若来带着几百号人夜里点起火把蜂拥到嘉定城里,杀声震天,还真的把张县令吓得逃出了城,城内百姓乱跑乱踩,巷为一空,踩死的婴儿老弱遍地都是。吴志葵将城内抢掠一空,连鸡鸭也没有留下。库里只剩下了十几门铜炮,蒋若来也令人扛着出城,下海而去。张维熙见没了动静,百姓们也都逐渐回了城,他就又回到嘉定坐在县衙当起了他的父母官了。张维熙是大清的官员,自然要按大清的律法办。他下令全城百姓本个月内必须雉发易服,否则按叛乱份子,格杀勿论。城乡各处都张贴出了摄政王的告示,百姓们人心慌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嘉定有个须征明,原来是史可法帐下的将官。见形势危急,席卷五千两饷银弃军而逃,回到了老家嘉定。人们问他为何如此?须征明振振有词的道;‘守镇江的祁世培,为了吞没八万饷银,上报说增高堤坝。那守江的都没人,坝高百尺又当得了啥用?收税的税官,哪一个不捞个十几万两?国家都没了,给哪个精忠报国呢?谁得着就是谁的。’人们打听外面的情况,他对众人道;‘满人专用我汉人打头阵,先将城内的箭矢石块都用光了,满人主力才最后猛攻,汉人的尸体添满了壕沟,有的与城墙一般高,不知道死伤多少?仅江阴一战,刘良佐的降兵就死了一半,还弄个投降卖国。满人抓住汉人就雉发,恢复之师抓住雉发的就砍头,也不知道倒底应当怎么办?’众人听了他的言语,一传十,十传百,更是人心慌慌,不知如何是好了?
李成栋带着副将梁得胜等将士来到了东关外,百余艘船只载着二千陕西降兵登上岸来,稍做休息。张维熙早就在那儿带着几百乡绅迎接王师,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前来观看的人山人海,备下酒宴,款待李成栋等人。李成栋对士绅百姓们道;‘昔日我们是流贼,如今是大清官军了,尔等休要惧怕。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共保大清,共享荣华富贵。’人们趋奉不及,都盛赞大清的文治武功,杯盏交错,开怀畅饮。李成栋来了兴致,索要美女,将张维熙的小妾拉过来就要非礼。张维熙见李将军酒醉,慌忙找了两个歌妓前来顶替。李成栋酒足饭饱,发泄已罢,起身上船,带着嘉定奉献的财物起身而去。
部下的将士们有了意见,对李成栋道;‘大哥办完事了,兄弟们还都憋着呢,这要是不找娘们儿撤撤火,那不得憋出病来?’李成栋道;‘前面找个村子快着点,不要耽误赶路。’正好来到了新泾镇,市面繁华,这些陕西大汉一声怪叫,冲上岸去,将全镇年青妇女一个不剩,全都奸淫。男子们被刀逼在床下,耳听着女人喊救命也不敢动一动。有那岁数小的,漂亮一些的,被好几个陕西大汉轮奸,当下毙命七人。清兵走后上吊自杀投河服毒的,比比皆是。江南一向最为重视礼教,女子失节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新泾镇百姓最先领略到被清兵占领后所处的境地。
清朝官员们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当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但苏杭嘉定的百姓们可不这么认为。首先发怒的就是那些民间学子,感觉到这是关系到一个民族尊严,江南人权的大事。于是乎相互奔走,四方呼应,组织乡勇,保卫家园,抗清之火,燎原而起,李成栋等清兵已处于四面楚歌之中了。
首先倡导起义的是七旬老儒侯峒曾,这侯老淡漠名利,皇帝几次招聘都予以拒绝,小人在朝,不愿意前去搅大粪缸。见国破君亡,江南不保,把两个儿子元演,元洁叫到祠堂当着全族人之面对儿子们道;‘我已决心殉国,决不为满奴。我死之后,将我按汉人服饰下葬。子孙后代如有认贼做父的,不准进侯氏祠堂。’元演,元洁哭着领命,给老父预备棺木。兄弟俩决心加入抗清队伍,绝不做满奴。
侯峒曾有两个弟子黄淳耀,黄渊耀,与元演,元洁一拍既合。他们四处呼吁百姓们起兵抗清,保卫家园,绝不做新泾镇第二。吴志葵也派人与他们联系,大言耸众,拥有强兵十万,准备恢浙东。这些热血文人信以为真,号召人们组织乡勇,策应恢复大军,保住汉家江山。
梁得胜载着四十余船抢来的财物,想载回娄东大营。李成栋拨了三百将士,沿途护送。路过嘉定东关,这些陕西大汉淫兴大发,冲上岸去就奸淫烧杀。淳耀登上了房顶用锣猛敲,乡勇们拿着钉耙木棒,蜂拥而来,将清兵打得抱头鼠窜,狼哭鬼嚎。梁得胜大怒,率领部下占据高岗向下放箭。乡勇们死伤不少被逼后撤。淳耀大声喊道;‘吴总兵带领大军已过刘河东,到外岗了。’乡民们士气大增,与清军打得不可开交。一会儿淳耀喊道;‘吴总兵大军已到青岗墩了,不要让清兵逃了出去。’乡兵许龙一马当先,直冲上岗。众乡勇随后跟上,势不可挡。梁得胜想边打边退,上船而逃,乡勇们投放火把,将船只都烧了起来。梁得胜暗放冷箭将许龙一箭射倒,趁着乡勇们抢救许龙的空隙,夺路而逃。
船上不但装载着李成栋抢来的奇珍异宝,还有几十个绝色女子准备慢慢的享用。大火一起,都挣扎着往外逃,却被锁在船上,挣脱不开。有个女子高呼救命,自称是翰林家的千金小姐。乡民们喊她跳水,她却挣不开铁链,眼睁睁的看其被活活烧死。清兵逃走之后,查点留下了八十四具尸体。乡勇们士气大增,没有吴志葵的恢复大军照样能打得败清军。
此战一胜,黄淳耀等人组织乡勇保家卫国,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有人的出人,与嘉定城合在一处,共抗清军。城里的文武官员早就逃得不知去向,元演等人便把侯峒曾请进了嘉定,主持大局。
梁得胜率领残兵败将逃回吴淞后,李成栋跑马四处一望,大惊失色道;‘吴淞乃是绝地,明军一到,我等皆成瓮中之鳖矣。’吓得整夜围着船转,不敢睡觉。他选出了四十骑骁勇之士,骑上俊马,向娄东高军老营求救。邢夫人带着世子与三万高营旧部屯驻于娄东,等待清军整编。吴淞大户朱宇颇有钱财,招了些家丁把守庄院,李成栋派人与他达成协定;朱宇帮他平定叛乱,他推举朱宇为吴淞知府。朱宇派他的儿子朱香前往带路,绕道偷过嘉定城。
乡勇们早就安排了哨兵,发现清军,一阵锣响,高喊着;‘狼来啦,狼来啦。’乡勇们蜂拥而来,将清军堵截在了罗家店。乡勇们用农具一顿砍杀,四十个清兵被打得屁滚尿流,吓得回身便逃。落后的被乡勇们夺过刀来,连人带骑砍成两半,朱香见四下里乡兵越聚越多,带着残余人马走三官堂,从小道潜逃。山中的和尚见了清兵也敲起锣来,高喊着;‘狼来了,狼来了。’清兵搭弓射箭,将和尚射死,转道罗家坟而逃。乡勇从时家坟,罗家店两路追杀过来,朱香领着清兵从小道绕到蔡家桥,爬行过去。逃回吴淞城的没有几人,还都身负重伤。
李成栋恼羞成怒,率领部下冲出吴淞城,采用当年流贼的方式,走一路,抢一路,杀一路,烧一路,不管他有无乡勇,男女老少一个不留。西到月浦,罗家店,南到江湾,杨家行,北到钱家楼,施家巷,只要村小人少的,全都遭了灾。这一来乡勇们都自保家园,反倒不敢合兵围攻清军了。清兵大逞淫威,选了些年青漂亮的女子拘在军营,将全身剥得一丝不挂,谁起了性就去随意发泄一通。敢于反抗的,当下就杀死,反正女人有的是。这一来,小村寨都往嘉定城里面逃,大村寨也聚于一处,联合抗清。乡勇们聚起了十万余人,但都是乌合之众,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
朱宇派人给罗家店大户吴宏宇捎信道;‘李将军乃是大清王者之师,是保护我们这些忠于大清皇帝的子民的。如果扬州不抵抗,浙东军到既降,清军也不会随便杀人,这都是有些乱党蛊惑的结果。吴公德高望重,请想办法解散罗家店乡勇,日后罗家店就归吴公掌管。’吴弘宇见信大喜,唤来儿子吴仁,吴义对他们道;‘我家这么大的一个家当,可不能由着唐秀才他们这些穷鬼胡来,那唐秀才没家没业的,组织乡勇保的什么家?卫的什么国?真是胡闹。马上带着家丁把那些穷鬼都给我驱散了,打出‘大清顺民’的旗号,迎接官军,抓住唐景耀那个贼首,交给李将军处置。’两个儿子得令,带着几十个家丁如狼似虎般的冲进了罗家祠堂,将唐秀才等挑头的抓了起来,驱散了乡民,打出了‘大清顺民’的旗帜,立在马桥南,令各户准备酒菜,欢迎官军进驻罗家店。
此时恼了一位壮士,此人名叫陆文。他站在大街中高声喊道;‘吴大户勾结清兵,出卖我等,大家随我去杀吴大户。’这村民们绝大多数都是种着吴家的地,没有挑头的对吴家是敢怒不敢言。陆文一举大旗,人们蜂拥而来,随着他就把吴家围了起来。吴仁,吴义破口骂道;‘你们这些饿不死的贼寇,竟敢造反。等官军一到就把你们一个个抓了起来,垛碎了喂狗。’陆文更不答话,命人四下放火,就把吴家大院点了起来。吴弘宇连忙求和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事好商量,不要伤了和气。’陆文道;‘你把唐秀才等人放了,我们就放你们一家出寨。’吴弘宇连连答应,下令释放了唐秀才,收拾了金银细软,赶了十余辆大车,带着全家,就往吴淞而去。
唐秀才对吴弘宇道;‘告诉那个李成栋,速速归降,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他们本是汉人,为何给满人当狗,残害同胞?我嘉定十万义士在这儿端枪等着他呢。’吴弘宇到了吴淞见了李成栋拜倒在地大哭道;‘老夫差一点就没命了,事情都坏在那个唐秀才身上。唐秀才骂将军过去是流贼,无恶不作。后来反过来屠杀昔日结拜弟兄,虎狼不如。骂将军强奸了高杰的夫人邢太太,是个大淫棍,简直就是个畜牲。骂将军把爱妾送给了豫王,纯粹就是个活王八。骂将军来到浙东奸淫烧杀,是个毫无人性的白眼狼。’李成栋大怒道;‘马上去屠了罗家店,鸡犬不留。活捉唐秀才,我要亲手零割了他。’二千轻骑如潮水一般,倾刻来到了罗家店。
罗家店乡勇迎了出来,两军隔河对阵。李成栋假意说道;‘我军奉命驻守吴淞,并未得罪过罗家店。如今我等欲回娄东,再不回来,希望让开一条路,让我等过去。’陆文指着李成栋骂道;‘你这个给满人当奴才,猪狗不如的家伙,欠下了这么多的血债就想一走了之么?别做那个梦了。今日罗家店就是尔等的坟地。’李成栋下令冲过河去,两军就拼杀起来。正在此时,吴仁,吴义领着清兵从后面杀了过来,原来清军是从练棋塘西渡荻泾河绕到了乡勇阵营之后,专门埋伏在了要害部位,横着一冲,就把罗家店乡勇断成两截。后面的被堵在了来龙桥用不上劲,前面的寡不敌众,全都死在清军的钢刀下。
乡勇们死命拼杀也抵挡不住清军的强大攻势,数百乡勇都力战而死,唐秀才被捉住,破口大骂被李成栋千刀万剐,将人心挖了出来做为下酒菜。李成栋下令屠寨,总共杀死一千六百零四人,只有归降的吴家父子与家丁们一百余人活了下来,成为了罗家店的当然主人,做了大清的顺民。雉发易服,为清军提供粮饷,收买人心,联络土豪劣绅协助清军建立大清王朝的统治政权。
罗家店惨案震惊了四乡,各处纷纷来到嘉定,要求组织在一起,联合抗清。李成栋也派其弟李成梁率二十八骑突破重围,前往娄东调兵遣将。李成栋对李成梁道;‘此次乃是生死之战,必得把大军调来,我军才有希望,否则全军就都得死在此处。’李成梁趁着夜色带着二十八骑偷偷的出了罗家店,向西而去。若知李成梁能否调来大军?且容下回分解。
第八十五回,抗大清嘉定三屠,真假龙同日毙命
却说李成栋命成梁前去搬取救兵,哭着对他道;‘成败在此一举,你若搬不来救兵,别回来见我。’儿子元胤愿打头阵,与飞天熊两骑走在前面,余下二十六骑都是骁勇善战的副将亲兵,成梁亲自断后,拼死冲杀,向嘉定北门而来。
城中锣声一响,乡兵云集,飞天熊轮起大斧,一路杀去,不知能砍死多少?秀才朱元亮见清军锐不可当,从家中搬出了木炭数十篓堆在了桥上,用火点着,用醋一泼,只听得一声巨响,石桥已断,清军就无法越过河去。勇士徐福爬上高墙,猛的将飞天雄扑于马下,二人在地上滚打起来。众人上前七手八脚把飞天熊按住,一刀砍下脑袋,那颗头比那熊头还要大。
成梁被一炮轰死,元胤跳下马来把叔叔的首级割了下来,一人一骑,逃了出去。幸亏须征明派人赶到,将元胤混在乡民之中,冒充乡勇护送了出去,元胤才到达了娄东。元胤向众将领跪下乞求出兵,众将一闻此事不由得大喝道;‘我等皆是高镇劲兵,自随邢太太归顺后,所向披靡,无人敢挡。嘉定何物蛮子,竟杀我六员副将?弟兄们数百?我等奏明豫王起兵都去,非要平了嘉定不可。’豫王见奏,责令即日起兵,有抗命者,不拘何人?杀无赦。三万大军一齐开拔,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嘉定。
却说嘉定城里都是秀才主兵,七嘴八舌的没个主意。侯峒曾与黄淳耀商量着分成上中下三等户,上等户出钱粮若干,人丁若干。中等户出粮出丁,下等户只出丁不出钱粮。城乡的富户们反了天,由须征明,李涉挑头,寻到二人大吵大闹,非要平均分摊不可。须征明早已雇下了几十个帮凶,都挎着刀剑气势汹汹的,随着主子破口大骂。侯峒曾怎么相劝,众人也是不肯答应,一直闹到了晚上才散了开来。
天交三更,黄淳耀被人叫了起来,原来是须征明家的婢女小凤来报密信,对乡勇们道;‘大事不好了,须征明与富户们合计着里应外合,献了嘉定城呢。’黄淳耀大惊,仔细一问,原来自李成栋一到了吴淞,须征明就与他套上了关系,委任须征明为嘉定守备,自行招募人马,已有六十人集中在城里,准备献城门。另外须征明还脚踩两只船,在吴志葵那里弄了个监纪推官,所以富户们都听他的指挥。黄淳耀见牵涉甚广,不敢轻举妄动,便派得力之人严守城门,防止内乱。
三日后,有不明身份的百余人自称是须征明的乡兵,半夜打门想要进城,城内不肯开门。须征明觉察到有些不妙,派人出城给李成栋送信,在西关外叫巡城的抓个正着。一搜出密信来那人就一五一十的都招了供,众乡勇大怒,将须征明家围住一举攻破,将其全家老少以及所招募的家丁全都杀死,须征明被开肠破肚,斩首示众。须征明的狗头军师洪宾见事不妙,慌忙躲进了李涉府中商量对策,李涉是个豪门世家,代代都出高官,当地人没有不怕他的。李涉见乡勇们围了上来,厉声喝道;‘汝等莫非要趁火打劫不成?’这一喝还真的把乡勇们给镇住了。洪宾狗仗人势也在墙头上冒了出来,指着外面破口大骂道;‘看看你们那个熊样,还想造反不成?大兵一到,让你们一个个都脑袋搬家,到那时哭都来不及了。’乡勇中秀才张锡眉对大伙道;‘李涉勾结清人,想出卖我全城,大伙不可心软。’大家本来就憋了一股火,闻听此言,一同发作,攻下了李府,将其全家人都杀个精光,全部财物都充作守城之用。其他富户见势头不妙,纷纷主动献银献粮,出丁守城。
须征明,李涉虽死,却有徐元吉等地痞无赖私下与清军接上了头,他们组织起了‘忠义军’,专门偷袭义军首领,打你个冷不防。当年大旱,人们全靠着几眼井吃水,这些人就化装成乞丐向井中下毒。被捉住了死也不供出同党,坦然受死,毫无怨言。乡勇们既要防清兵又要防内奸,根本就没能力主动前去攻击清军大营。
李成栋趁城中内乱四下抓人雉发对那些乡民道;‘协助大兵攻城,城破之后财物任凭你取。’那些被雉了发的想逃也逃不成,出去也得被乡勇当奸细给杀了,只好留在罗家店听从李成栋的指挥。有些人见那些美貌女娇娃一个个光着腚想怎么侮辱就怎么侮辱,鸡鸭鱼肉,美酒随便,反倒与清军打成了一片,甘心为虎做伥了。罗家店内昼夜淫乱畅饮,被雉发的越来越多,李成栋趁城中内乱,让新兵在前,老兵在后,带着上万人马向嘉定城发起了进攻。
侯峒曾,黄淳耀集合了十万乡兵与其对阵,乡兵虽多,却都未曾打过仗,人挨人挤在一起,根本就不听什么号令。李成栋将兵分成两翼专选乡兵薄弱处攻打,乡兵大乱,死伤无数。不少乡勇与清军拼杀而死,李成栋不敢恋战,见好就收,指挥大军打马回营。
却说吴志葵先奉义阳王为主,后来见成不了事就丢下了义阳王,带着全家与财宝躲到了柳河,自开军府。他探听到嘉定居然聚起了十万乡勇,屡番打败了清兵,不由得心中一动。唤过来副将蔡乔对他说道;‘嘉定十万乡勇没有主帅,我们何不乘虚而入,反客为主,将这支武装拉过来为我所用?胜了军功都是我们的,败了与我等无关,又不用粮饷,将军可否代我一行?’那蔡乔也是个散兵游勇,刚投到吴志葵帐下。手下只有三百老弱残卒,见其魁梧,奉其为主。蔡乔也想做个乱世英雄,有此机会,岂能不去?于是以恢复之军的名义,挂游击将军衔开往嘉定。
在蔡乔未来之前,吴志葵就屡次三番的派员传送军牌,称很快就派出大军,协助义勇剿灭清兵。并称清兵已在吴淞被剿灭干净,即刻发兵十万,合剿李成栋云云。黄淳耀等信以为真,书写‘都督蔡率领明军十万,乡勇三十万,刻日前来会剿’。将旗牌插在城上,借以号召义勇。见蔡乔只带来了三百弱兵,不禁大为失望,安排了酒食让他们驻于城外,不准他们进城。乡勇们讨要粮饷,分配弓箭火炮,各自回寨保卫家园,嘉定城上只是虚悬一杆白旗,平时并无守城之人。乡勇们也是干农活的干农活,在家的在家,没有锣声根本就聚不起来。李成栋侦察清楚了心中大喜,以手加额道;‘天助我也。’此时娄东大军已到,李成栋传下命令;‘六月二十六日两下一起进兵。’
到了那一日李成栋派骑兵先从蔡乔杀起,蔡军本来就不是来打仗的,只想捡个便宜,见清军一到,个个撒腿就逃。清军骑马赶上,从后面就如同穿鱼鳖一般,一枪一个洞,将三百蔡军一扫而空。蔡乔手轮二十五斤重的铁锏力战清军,杀死清将十余人。城中出兵救援,敌不住清军大军,与蔡乔一起,战死在城外。
清军四处烧杀掠夺,城外已成了人间地狱。乡勇们各自为战,谁也不去支援嘉定城。嘉定城里盼吴志葵都盼红了眼,屡次派人求救就是不见一个人影。元演说道;‘吴志葵只会拿大话蒙人,指望别人干事他坐享其成,不可再指望他了,还是咱们自己想办法吧。’清军在城外见人就杀,天降大雨,河水暴涨,尸体在河里连成一片,一望无际。城壕里死尸将深壕添平,城中哭声一片,都知道定死无疑。
富户与胆小的关起门来拥着妻妾喝酒啼哭,穷人上城连吃的都没有。连续十余天吃不上,睡不上,守城的义勇眼睛都烂了,站都站不起来,侯峒曾,黄淳耀带着学子们专以忠义鼓励人们,却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清军越来越多,城外大营连成了一片,每当攻城都用掠来的乡民打头阵,抵挡箭矢炮火。有时逼迫全身裸露的妇女作为盾牌,清军躲在后面步步进逼。清军用大炮轰城,嘉定城墙厚,不见效果。成栋逼着乡民挖城打洞,想炸开城墙。元演,元洁领着乡勇用石灰,铜水往下泼,将清军赶退。投放巨石,大木头,将洞又堵了上,打退了清军的进攻。清军佯攻东门,却暗派精锐从水窦中钻了进来。黄淳耀连忙派兵将他们杀退,用巨石将水窦堵上,派人看守。苦战了十余日,城里的房屋都拆得差不多了,乡勇们伤亡惨重,已是力不从心了。
李成栋早已得到城中的密报,下令全军总攻。元胤头顶桌子率先登上了城墙,清军登着软梯一拥而上,城上义勇节节败退,嘉定已是守不住了。侯峒曾神色不变还在城上坐镇指挥,元演,元洁劝老父暂避,侯峒曾回答道;‘有死而已,用不着躲避。汝兄弟可自去逃避。’二人含泪不肯离去,与清军激战均死在城楼老父身边。
在北京残破之时,黄淳耀见六岁的小弟在院中嬉戏,便摸着他的头顶叹道;‘小孩子还不懂事,时事如此,汝父兄必死无疑,到时侯不知道你将流落于何处呢?’人们说他如此说话不吉利,那时他已存了殉国之心。黄淳耀精通理学,无书不阅,著述甚多,在江南很有名气。但他为人耿介,不愿意钻营,所以一直是个白身,没有什么功名。
他常对人说;‘君子谋道不谋食,读书是为了探求人道,天道,立身之道,并不是为名为利为美人。每一篇作品都是大师们一生的精华,只要读书就如同与圣贤大师们对话一般,其中的享乐是常人所难以体验的。人生在世长不过百年,如同白驹过隙。但通过读书,就可以将有限的生命相对的延长,扩大,可以上溯万年,下溯万年,翱游于天地之间,阅历四海穷荒极地。可深入到圣贤之头脑中,体会着他们的伟大。也可透过奸邪的表象,看透小人之歹毒。读书可以治愚,可以开智,可以净化人的灵魂,驱恶扬善。也可以体会天道,领略天地之玄机,人生之奥妙。’黄淳耀发现,越是浅薄无知的人越是自负,狂妄自大。一旦得志,气焰熏天,似乎这个世间都容不下他了。可怜上面当政的绝大多数是这些心中只装着名利,阴险诡诈的浅薄小人。
黄淳耀早就选好了死处,见城池不保,与渊耀来到城西岳飞庙,在墙壁上大书道;‘书生黄淳耀与兄弟黄渊耀自尽于此。呜呼,进不能杀敌报国,退不能洁身自好,读书寡进,学道无成,此心此情,苍天可鉴。异日夷氛复靖,中华再见天日,后来君子,当知我兄弟之心,非无益徒死也。’两兄弟大书其名,吊死在西城岳武穆祠内。
张锡眉作绝命词道;‘生不逢时,徒怀才气,毁家赴难,舍生取义。视死如归,一门忠烈,人谓我愚,我为人泣。’带头起事的秀才们有的与全家同死,有的赋诗自尽。城内外杀声一片,清兵大批涌入,见人就杀,见房就烧。那些过去暗地里降清的也惨遭杀害,家财不保。女子年老貌陋的一见就杀,年青美貌的当众奸污,毫不避人。从西关到葛隆堡的江河里连下篙处都没有,全都是尸体。嘉定城里被杀的何止五六万人?当地的地痞无赖领着清军四下搜寻,所有的藏身之处都被搜到,女子被掠,男子被杀,财物被抢,屠城三日,方才撤出嘉定,届时嘉定已是人间地狱了。
清军带着三百余船财物与女子运回娄东,和尚们拆毁房木,架着死尸,焚尸十日,方才有了落脚之处。劫后余生的人们陆续回城,见亲人被杀,房屋被烧,无不悲痛欲绝,哭声震天。有人传说大将左良玉已收复了南京,清将李成栋等都逃回了扬州。或说李成栋运送财物到了邮州,准备秋后再图大举,现在清军已散去了。议论纷纷,没有一个准信。过了十几日,又有明军朱英自称是游击将军,带了五六十个士兵占了嘉定,招集义勇守城,无人响应。朱英只要见了被雉发的,抓住就砍头示众,斥其为奸细。百姓不知所从,护发护的更紧了,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朱英见城内财物已空,想出了个高着;在护国寺内给雉发者发放免死牌,五两银子一个,这一来收益可是不小。乡勇们把怒火都撒在了雉发者的头上,抓住了就杀,城内外被杀的也有上万无辜之人。这方面发放免死牌,那一面地痞无赖们抓人雉发,勒索材物。徐元吉带着手下最为猖狂,见了亲戚朋友故旧乡里也不让分毫,每人得掏雉发费衣服五领,铜锡器五件,不拿就开肠破肚,吃人心肝,一杀就是上百号人,惨不忍睹。元吉的父亲徐鸣鹿本是个知名大儒,养了这么个逆子娇惯成了一个混世魔王,徐鸣鹿越是骂他杀人越狠,积金数万,成了一方豪富。徐鸣鹿无颜见家乡父老自行上吊为子赎罪,而徐元吉因杀人有功连连高升,最后一直做到了镇将,成为了大清的得力臣子。
朱香,曹寿,赵五,浦六,哈伯章等都拉起了队伍,四下里抓人雉发,为大清皇帝效忠。他们都依附于李成栋,各有官职。吴淞一带,数百里草木皆毁,杀人如麻。浦六想进嘉定劫掠,秀才郭元在城上指着他骂道;‘嘉定被屠不及十日,你太仓与嘉定不过一水之隔,汝人面兽心,趁火打劫,为贼为寇,就不怕受到天打雷劈?’浦六攻城未下,回去对李成栋进谗言道;‘嘉定乱民恨将军入骨,已聚起了数万贼寇,要与大兵一决高下呢。’李成栋大怒,派部将万国昌带兵三千,再屠嘉定。
刚走到葛隆镇,正遇到乡勇一千余人前来迎敌。为首的刘敖,王宪都有亲人被清兵所杀,仇人一见,分外眼红,举着刀斧一拥而上,将清军打得连连败退,躲进了织女庙,坚守不出。到了后夜,清军从后门杀出,为首的是李成栋帐下第一员猛将赛霸王蒋虎。这蒋虎身长八尺,面色如铁,使一把狼牙大棒,重五十余斤,有万夫不当之勇。蒋虎一路杀来,无人可敌,朱六爬上树去,趁其不备,猛的扑下,将其搂抱着一同落水。二人水中大战,波涛如山。朱六水性甚佳,在众乡民的帮助下,把蒋虎擒住,砍下了头颅。清兵大败而逃,到了吴淞城下还连喊救命,个个都神魂不定,心有余悸。李成栋下令大军再攻嘉定。二十六日夜,趁乡兵未集,突然杀向了葛隆镇。守桥的只有孙小溪爷四个,寡不敌众,全部战死。清军进了镇排头儿杀起。老幼不留,人过三刀。人血成河,尸横遍地。清军杀得性起,趁胜将相邻的外岗镇也屠杀竟尽。清军在血泊中吃喝强奸,就宿营在这两个镇子上。
第二日进嘉定屠城,那些什么游击将军等恢复之师早就逃了个精光。余下的百姓又一次遭到了屠戮,无人敢于抵抗。清军杀得顺手,又屠了几个村镇,饱掠了财物子女,又一次大规模的运回了娄东,嘉定城里所有的财物与人口几乎荡然无存了。
嘉定经过两屠劫数还没有满,有一位叫吴之蕃的,因父亲殉国,大书‘忠烈之门’号召乡亲们奋起反抗。那些土官兵打不过乡勇,便合兵几大股攻城掠镇,捉人雉发。吴之蕃指着他们大骂道;‘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等恢复之师来了一个个都逃不掉,到那时候把你们抽筋剥骨,大卸八块,连狗都不吃你。’这些百户,把总们连连失败,便来到老营对李成栋哭诉道;‘吴之蕃的兵马越来越多,倘有不测,我等皆要粉身碎骨了。’李成栋发怒道;‘杀不尽的反贼,还敢与大清抗拒。速将那些反贼剿灭干净,否则连睡觉都睡不安稳。’清兵们早就在大营里憋的够呛,一听到命令,就如同遇到了大赦一般,呼啸而来。将嘉定周围尚未残破的村镇挨排儿摧毁,贼婆子用绳栓在一起,如同赶牛羊一般赶着走。贼娃子拢到一处,四下放火,看他们在中间逃命以为取乐。老贼们一刀一个,不留祸根。嘉定城内外数十里,一派凄惨,只有野狗跟乌鸦算是活物。
吴之蕃手下都是些未经训练的乡民,根本就不是清军的对手。数万清军分进合击,将吴部一举荡平,抓住了吴之蕃将他脖子上挂上他老娘的人头,指着他骂道;‘这就是忠义之门,狗屎不如。他父亲不过是给人放猪的,整日里吹什么牛?老子是贼,儿子也是贼,天生的贼骨头,可杀不可留。’
吴之蕃对骂道;‘你们这些人白披了张人皮,禽兽不如。禽兽还不残害同类呢,你们为了贪欲,杀害乡亲,认贼作父,帮着满人侵占家园,当满人鹰犬还自鸣得意,哪里还有半点人心?’
朱香道;‘满汉一家,分什么大小,都是中国人,谁当皇帝不一样?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是日本,朝鲜来了,也是汉人的种族,强者为王,这就是公理。元朝时匈奴铁骑遍及俄罗斯,日尔曼,阿拉伯,到哪儿外国君主不是俯首称臣,献上金银财物与美女?就是嘉定当年不也是吴越戎狄,照样称霸于中原。如今大清强盛,你们竟然鸡蛋碰石头,岂不是自找死路?’
吴之蕃道;‘我中华崇敬屈原,岳飞,史可法,绝不学尔等张邦昌,秦桧的孽种。你们纯粹是中国人的败类,是人渣,所说之话,臭不可闻,根本就不配与我说话。’朱香大怒,将粪便硬往吴之蕃嘴里塞,看看是谁嘴臭?吴之蕃把粪便吐出还是大骂不止。朱香将其舌头割了下来,与元吉等人拉着吴之蕃到处示众。在这种压力下,人们才不得不雉发易服,书写‘大清顺民’字样张贴在大门上,成为了大清的子民。
朱香对人们道;‘别看你们现在勉强,将来有一天想要换成汉人服饰恐怕你们还得不干呢。现在恨我,将来得感激我,以清代明是顺应天意,谁也阻挡不了。’朱香等帮助过大清奠定政权的人家都成了当地的名门望族,忠烈世家。
弘光皇帝被俘,并没有什么悲伤感觉,观看歌舞还是喜笑颜开的。豫王叹道;‘这样没心没肺的谁能扶得起来呢?’弘光与太子一起被押往北京,摄政王闻知大怒道;‘让他们来干什么,难道还不嫌乱?干脆弄死算了。’旨意一到,押送官员对他们二人道;‘你们谁真谁假,谁是谁非,我大清皇帝没法说。还是去找你们家的老祖宗评论去吧。’于是将二人一起勒死,葬在无人知晓的荒无人烟之地。
却说阮大铖正与清人讨价还价呢,没曾想南京垮的这么快,倒令阮大铖倒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前去投降肯定不值钱,阮大铖想起朱大典因为儿子做贼被罢了官,他的起复自己也帮了忙,如今在金华统兵两三万,先投奔朱大典落脚,看情况再说。朱大典见到了阮大铖很是欢迎,热情款待。阮大铖见金华军势甚壮又来了精神,整日里谈兵不止。朱大典见阮公才气逼人,见识甚高,便委托他协助治军,将粮饷等军政大权全部都交给了他。谁知发生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弄得阮大铖十分尴尬,若知是何意外之事?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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