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高一功举报反遭诬,李自成兵陷车葙峡
话说流贼与官军进入相持状态,以高迎祥,李自成为首的三十六营与张献忠为首的七十二营,犹如巨蟹的两支利爪,时分时合,流动作战,闹得官军防不胜防。在此期间,高迎祥收了一个义子一个义女,他们是兄妹俩,哥哥叫高一功,妹妹叫高秀英。他们兄妹俩原是淮扬巡盐御史高龙之子。那高龙在任上因脑部中风突然而死,死前帐上有盐税白银二十一万两未向户部交纳。继任胡连军上任后通过截扣私盐,罚没盐款等手段帐上又增加一十六万两。到了年底,胡连军千方百计只上交了五万两,余下的想方设法想要侵吞掉。崇祯派出御史史范巡查淮扬盐务,这史范是何等样人?一查细帐,发现与总帐大有出入。于是便挨张校对小票,将胡连军的底子全都查了出来。这胡连军见事情败露只能附首认罪,花了五万贿金方换得保住了官帽,屁滚尿流的转到一个偏远小县当县令去了。
这史范煞是贪婪,居然将前后四十余万官银全部窃为已有,满载而去。史范可不是胡连军,他将帐目做得天衣无缝,上上下下官员们都得到了好处,谁也不提以前的帐目。可是那高龙临死前放心不下这笔巨款,挣扎着交待给了高一功兄妹,让他们告诉属下,将此银两解入户部完成自己的职责。当兄妹俩人将父亲发送完查问那笔巨银时,发现此银已不翼而飞,连一点影子也没有了。这高一功是个直性子人,就上下查问,官员们都推说不知。高一功觉得肯定有人做了手脚,于是便告到了襄阳知府。知府刘需听了大吃一惊,心想这史范是朝廷御史,权势炙手可热,此事须要慎重。于是就先呈报户部,让户部查一查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户部根本就未见此银,只好上报皇上,由皇上御批如何处理?
朝廷一般事务均是内阁拟旨,循规办理,不必事事通过皇上。只有重大事务,由阁臣挑选出来,送上御案由皇上圣裁。阁臣见此事非同小可,拟旨严查。可那史范手眼通天,待到那纸公文批复下来却变成了一般的留中批语;‘知道了。’于是阁臣任务完成,再不去过问此事。
高一功见久无音信就催促知府查问一下此事,知府刘需突然变了面孔对高一功问道;‘你父高龙死前说有二十一万两税银没有上交?此银现在何处?’高一功道;‘晚生前来也正为查问此事。’知府道;‘盐务帐上根本就无此银,肯定是高龙那厮做了手脚将此银贪污了做了假帐。本府也不难为你兄妹,速速将这二十一万两赃银交出,免你二人欺瞒之罪。若是不交,朝廷法度在此,当用大刑伺候。’高一功一听此言高声驳斥道;‘大人甚是荒唐,天下哪里有自家贪污却自家催促查帐的道理?实在是在老父去世之后有人做了手脚,将此官银吞没。晚生思量那银皆是百姓膏血,不应让贪官污吏们巧为私吞。所以再三查问此事。还望大人明鉴。’知府将惊堂木一排;‘全是狡辩,本府洞察秋毫,哪能被你小子欺瞒?来人,先重责四十大板,看他招还是不招?’众衙役一涌上前,将高一功按翻在地,重责了四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然后带上脚镣手铐,关入大牢。
那知府亲自带人将高府查封,将家财当做赃银收入府中。知府见高秀英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紧动了淫心。他派人将高秀英拘进府里假惺惺的说道;‘你们兄妹犯的都是死罪,小姐若是跟随本官,本官可网开一面,饶你兄妹不死。你兄高一功还可以在府衙做一个管事,岂不两全其美?’
高秀英怒斥道;‘你这狗官,休要妄想。你们合伙贪了那笔银子如今想栽脏陷害,杀人灭口,简直就是蛇蝎心肠,不配披这张人皮。本小姐玉洁冰清,怎能与尔等禽兽同流合污,自甘下贱?如今落你狗官手里,有死而已。就是到了阴间,本小姐也放不过你。’那知府被骂得恼羞成怒,吩咐人将高秀英也关入大牢。知府与史范取得了联系,想在狱中结果了兄妹二人,此事让他死无对证,斩草除根。
家人高老大前来探狱,高一功对他道;‘狗官黑了良心,设谋陷害我兄妹,必无生理。我兄妹死后,你们记住此事,找机会上告御状,为我兄妹报此冤仇。’高老大道;‘公子何出此言?小的正在设法搭救公子出狱。现在官府上下勾结,想告御状比登天还难。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流贼高迎祥就在附近活动。我已派人前去求援,想是近日就要来也。’高一功一听,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本是官宦子弟兵如今却与流贼搅在了一起。喜的是本来兄妹绝无生理且得沉冤深海,如今却有了出头之日,有机会报此冤仇。高一功本是豪杰,对世道早已心怀不满。事到如今,倒不如与流贼合于一处,兴许可杀出一个新世界来?于是便在狱中联络了一些囚犯,准备流贼攻城之时,乘乱炸狱。
高迎祥接到了高府家人求援,立即派李自成,顾君恩带了二三十位弟兄化装成进香客人先行进入了城。高老大买通了狱卒利用送饭的机会将一把锉刀送进狱里。第二日夜晚,高迎祥带着大军突然兵临城下。城里慌忙将城门吊起,李自成等人在城内四下放起火来。高一功知道是流贼进了城,发一声暗号,众囚徒将早已破坏的脚镣门锁砸开,一哄而出,冲出狱去。狱卒们带兵前来拦阻,李自成,顾君恩等人赶到将兵勇杀散,放出所有囚徒。高一功振臂高呼;‘官逼民反,我们跟上高闯王去杀狗官。’众人齐声响应。于是这一二百人死命上前,杀散了城门士兵,放下了吊桥,将众好汉迎进城内,城内登时大乱。
高一功带人将高秀英抢出拜见了高迎祥,高迎祥大喜,当下便认高一功为义子,高秀英为义女,兄妹俩拜过义父后又拜谢了各位好汉救命之恩。高一功将那知府抓了起来,质问他道;‘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谋害我兄妹?’知府刘需连连磕头道;‘此不干下官之事,皆是当朝御史史范差遣,下官不敢不从。下官实际上只得了五千两银子,如今情愿献出,只求众好汉饶了下官一命。’高一功的道;‘天下百姓就是让你这样的狗官害得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莫说五千银两,就是五百万也救不了你的狗命。’高一功将刘需捆于树上任由百姓鞭打辱骂,不到半日,那刘需已气绝身死,所贪的数万家财全部被扫荡一空。
高一功跟随闯王做了部将,高秀英跟随老营行动,驻军时帮助闯王料理一些军中公文往来。这高秀英虽是大家闺秀却豪无娇气,每日里闲下身来就喜欢读书做画,自从跟随闯王后专门寻找了一些兵书来读,给闯王出出主意。这高秀英秀外慧中为人处事非常得体,全军上下都对其赞不绝口。自成自打见了高秀英就觉得有一种如见故人的感觉,寻常时总要找一些借口来到老营向高秀英请教一些事情。高秀英对于自成也是十分敬佩,便倾心指导他研习三韬六略,孙子兵法,百战奇略等。二人接触时间一长,双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朦胧感觉。自成私下对人议论道;‘邢红玉如同一团火,让人振奋。高秀英就似一汪春水,令人舒适。这二美不可兼得,真是人生一大缺撼。’那高秀英也拒绝了不少求爱者,痴心想嫁给如同李自成一般的英雄豪杰。
那邢红玉风闻自成无事总在高秀英住处久留,不由得醋性大发,与自成闹了几次,并曾到高秀英处闹了一次。气得自成将她扯回老营暴打了一顿,双方都憋了一股气。高杰做为护花使者平日里见了邢红玉就脸红心跳,总有一种又爱又怜又惧又割舍不下的感觉。邢红玉早知其心思有时嘲笑其为傻小子,摸摸他的脸。那高杰对邢红玉已是感激涕泠,几次舍出命来保护邢红玉及其女兵脱离险境。对于李自成得陇望蜀高杰很是不以为然。当自成伤害邢红玉时高杰真如万箭穿心一般,即心痛又无可奈何,跑到野地里长啸当哭悲愤不已。高杰暗暗发誓;‘如有机会,一定让自己的心上人过上世间最美好的日子,自己永远也不做一个见异思迁的负心汉。
邢红玉本是个烈性女子,敢爱敢恨,不计后果。自从被自成责打之后,心中总压着一股怒气,无从发泄。有的时候就发泄到高杰头上,高杰知道其心里憋屈也就默默忍受。事情过去之后,邢红玉又觉得有些对不起高杰,就寻找机会对其温存一些以作为道歉。久而久之,双方就如同老朋友一样,无话不谈,相互没什么秘密了。高杰对邢红玉之依恋已经难以自拔了。
在一次大战之后,全军休整,当夜下了暴雨。自成到高秀英处久久未归。高杰巡营来到邢红玉住处见她深夜还没有睡,就陪着她坐了一会儿。那邢红玉脸热身燥,心中乱跳不由得动了情欲,伸手摸了一下高杰的脸蛋骂道;‘傻小子。’那高杰早就按纳不住,扑上前去,将邢红玉按倒,邢红玉半推半就,两人如癫似狂,尽情发泄了一番。事情过后,高杰跪在地上抱着邢红玉双腿不由得哭泣起来,感激之情,难于言表。邢红玉也抚摸他的头,将他那充满泪水的脸托起来吻个不停。从此之后,一有机会高杰就钻进邢红玉的房里两人偷情,邢红玉对于自成是否到高秀英住处去也不再注意了。
李自成虽不甚好女色但粗中有细,见邢红玉对自己淡淡的就有些心疑。有一次他谎称出门几日,半夜时分却突然深夜转回,正堵住邢红玉与高杰在屋内成其好事。自成怒火中烧,一脚将房门踢开,拔出刀来,大喝一声;‘奸夫淫妇,看刀。’说罢就砍了过去。那高杰见事不妙,顺手拿起床边一个木凳挡住刀锋,叫邢红玉快跑。然后光着身子与自成打斗了一气,约模邢红玉已经跑远,就扔下凳子跳出窗子直向自己营帐中跑去。
李自成怒火中烧,怎肯轻易放过?拎着朴刀直赶到高营,被李成栋等将官好歹劝住。李自成余怒未息恨恨说道;‘限你们天明以前将奸夫淫妇送至中军大营,如果不送,全营治罪。’说罢回营传呼人马,要与高杰见个高低。
众人劝高杰道;‘事已至此,不如负荆请罪兴许还有缓和。’邢红玉道;‘要请罪你自己去,我有一死顶住了。’说罢抽出匕首就要自刎。高杰慌忙将匕首夺下劝说道;‘夫人为我蒙羞受辱,我高杰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难道非得向那李自成低头不成?朝廷久已劝诱我营接受招抚,如今莫若降了官军,即便战死疆场也博得个流芳千古,封妻荫子,何必一定作贼?’众人齐声愿去。于是当下高杰就带着全营投奔到贺人龙大营,接受招抚。待李自成带着大军赶来,高营已去了多时了。
陈奇瑜得报大喜,亲到高营抚慰众降将,勉励他们精忠报国,英勇杀敌。授予高杰参将之职,李成栋等将领分别授予副将,游击等职务,照旧统领旧部,随官军剿杀流贼。为了不出现意外,陈奇瑜从不让高杰部与高献忠,李自成部正面对抗,而是派他们剿杀土寇或是张献忠部。高杰熟悉流贼活动规律,有时也假做流贼搞突然袭击,所以屡立奇功,后来升任总兵之职。高杰对邢红玉始终尊重有加,忠贞无二,直至后来封王封侯时也从不纳妾,不沾第二个女人。崇祯听说高杰改邪归正,屡建奇功也颁旨嘉奖。陈奇瑜建议让高杰想办法劝说高迎祥归顺朝廷,天下流贼可去三分之一。然后再以虎驱狼,以贼剿贼,定可收到奇功。崇祯见奏龙颜大阅,传旨陈奇瑜全权办理此事。
陈奇瑜派高杰前去劝降高迎祥,朝廷愿以总兵之职相许。高迎祥道;‘我非贪恋权位之人,弟兄们随我起义皆是官府所逼,不得已为之。现在天下灾民遍地,朝廷不知赈救,只是剿杀不已,何时天下方能太平?前期豹五等人接受了招抚,安置在太原城郊。因为断粮众人到太原府去索要,结果被官军围住全部杀了头。似如此招抚,不如还做流寇,倒也痛快。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做你的朝廷命官,我做我的流寇。休要再言,免伤往昔情面。’高杰见劝降无望,只好扫兴而归。
陈奇瑜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知道流贼里面李自成部最为骁勇,现活动于兴安一带,于是便特意让高杰带了一队人马前去诱敌。这高杰到了兴安,正遇见李自成带领部队攻打兴安县城。高杰从后面一冲,李自成部大乱。自成打马出阵,见是高杰,不禁两眼冒火,大喝一声,破阵而出,直取高杰,两人在阵前恶斗起来。按说高杰本事不在自成之下,但斗到二三十个回合,高杰故做不支,打马便走。李自成怎肯放过?挥动大军,紧追不舍。高杰且战且走,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大骂;‘你个活王八,死到临头了还敢如此嚣张,有朝一日我捉了你,将你垛碎了喂狗。’
李自成被骂得七窍生烟,恨不能将高杰活吃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那高杰引着李自成大军追进了车箱峡,转过山头,就不见了踪影。待李自成醒悟过来,为时已晚。陈奇瑜已带着大军将峡口紧紧堵死,连飞鸟也飞不过一个。两旁是立陡的石壁,峡谷纵深不知有多长,就是找不到出路。三四万大军在车箱峡内转来转去,最终还是转回原处。李自成带着人马,几番试图冲出峡口,均告失败。这当口天公也不作美,下起来连绵大雨,一直下了二十多天。马匹缺少草料纷纷倒毙,弓箭也都脱了胶无法使用。大军断粮已经多日,全靠宰杀马匹采点野菜勉强充饥。李自成万念俱灰,长叹一声;‘天亡我也,唯有一死以谢众弟兄。我死之后,全军投降换条生路去吧。’说完,就要自刎。众将慌忙夺下剑来,将自成紧紧拉住。顾君恩道;‘陈奇瑜性情贪婪,好大喜功。我们何不派人联系全军假降,待混出峡谷,再做区处?’李自成道;‘只要能救得全军性命,什么条件都可答应,你们可看着安排。’
顾君恩派人到峡口向官军喊话道;‘请报告陈总督,我军全体投降,现在派一人前去联系。’陈奇瑜得到奏报,微微一笑道;‘本督早已料到流贼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以让他们派一个人来商议受降办法。’高杰劝道;‘李自成狡诈非常,总督务要小心。’陈奇瑜道;‘贼首自成,本督只要他的人头,不必过虑。’高杰闻听此言,心中暗喜。回到营中,只见邢红玉全身戎装,手执利剑,盛气而待。高杰大惊失色道;‘夫人此是何意?’邢红玉指着高杰骂道;‘你个白眼狼,偷了人家的老婆不算,还非要害了人家的性命,难道你没有半分往日兄弟的情份?你与李自成出生入死已是多年,今朝他陷入绝境不过想留条性命回家种地,难道你非要赶尽杀绝才肯罢休不成?即如此,我先与你见个高低,再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言罢举剑就对高杰刺去。高杰听其训斥也满面羞愧,见邢红玉向他刺来并不躲闪,低声说道;‘夫人骂得是,高杰知错了。’邢红玉收住了剑,对高杰焉然一笑道;‘即已知错,马上去办正事吧。’高杰得令,连忙回到总督大帐,打探李自成部消息。
顾君恩来到总督大帐,行过大礼后,对陈奇瑜道;‘我军三万四千人,情愿归顺朝廷。还望总督网开一面,给我将士留条生路。’陈奇瑜道;‘本督若是不准降,尔等如何?’顾君恩道;‘若是准降,有活路可走,谁不恋生?若是断了活路,全军只好死拼到底。车箱峡纵深三百余里,尽可周旋。军粮断绝可先宰杀马匹。马匹杀光了可以吃军中老弱妇女。女人吃光了再选病弱军士宰杀。三四万大军半年一年的或者还可以坚持。但是总督这十万大军坐守车箱峡一年半载的,不知朝廷将如何看待总督功过?’
陈奇瑜思忖一会儿道;‘李自成乃是首恶,不可饶恕。可将李自成拿来,本督方可同意受降。’顾君恩道;‘这有何难?李自成不须别人擒拿,他愿意自动前来受死,唯求拯救全军性命。但是李自成行前势必将所有金银财宝弃之深山,毁之深渊,此乃人之常情。估算军中所携金银,不止二百万两。若是折合招降每名军士五十两白银的话,总督可以说是以二百万两白银换取李自成一颗人头,不知总督是否划算?’陈奇瑜沉默不语。退到后帐将高杰找来商议此事,高杰道;‘朝廷饷银尚且不足,何望其他。不如将此银留做军饷,将投降流贼派人护送遣散回乡,妥加安置。李自成没了马匹武器,谁还跟从于他?发回原籍后如想治其罪,两个衙役足矣。’陈奇瑜听了大喜道;‘就依将军之见,令李自成带头受降,军中财物马匹装备武器等,均要留下。每百人派一名安抚官押送出境,沿路州县供应食物,不许拦截,免生意外。’顾君恩得讯,兴冲冲而去。
李自成得到回信,带头走出峡谷口,解下腰刀,放于地下,向陈奇瑜下拜乞降。陈奇瑜温言抚慰接受了降表,总共三万四千余众,献出财物二十余车。后续将士按列放下武器,编成队伍,每百人一队,安排一名安抚官领队。晓喻各关隘予以放行,供给食物。陈奇瑜志得意满,敷衍战功,向皇上报捷。崇祯接报大喜,直夸陈奇瑜真是个少有的将才。
解除了武装的降贼按照官军要求,来到了凤翔西关,安抚官通知城内供应粮食衣物等。城内有一官绅名叫孙鹏,是温体仁表亲,知道招抚非温体仁之意。于是威胁知县李加彦道;‘这些流贼被放虎归山,必生大乱。不如诱其魁首,聚而杀之。群龙无首,必然大乱。我城内有三千兵马,出城追杀,将此巨寇斩草除根,可一劳永逸,建不世之功。’那李加彦本无头脑,平日里对孙鹏也是又敬又怕。闻听此言,也觉得有理。于是便对城外喊道;‘你们人多太乱,城内百姓不大放心。可每营派头领一人进城领粮,县令也安排宴席款待一下,以表诚意。’于是各营选出三十六人进城领粮,大队在城外就地休息。
这三十六人进了城后被请到县衙,刚一进大门就被五百刀斧手围住。孙鹏一声号令,乱刀齐下。将这三十六人砍成肉酱。孙鹏,李加彦调动大军,打开城门对降贼喊道;‘你们的头目均已被处死,头颅在此。谁敢抵抗,这就是榜样。’于是纵兵杀入降贼群里,哪里管他抵抗不抵抗,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那些安抚官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李自成见事不妙,大声喊道;‘降也是死,不降也是个死,干脆拼了吧。’此言一出,降贼们猛醒。于是拼力向前,与官军争夺武器。安抚官们均被捆倒或是割了耳朵,被夺了武器。数万降贼在李自成的指挥下,迅速编排成列。有武器的在前,没有武器的退后。流贼七八百人将官军三千余人打败,退到城里。
李自成命部队绕开凤翔,前往陇川。采用夜袭战术,攻破了文县。孙鹏带队追赶,李自成不与他正面交锋而是东走網峪川,攻下了同官。当孙鹏带队赶到同官时,李自成早已回军返回了凤翔,乘虚将凤翔攻破,知县李加彦化装成乞丐逃出城去。李自成下令屠城,将全城男女老少杀得鸡犬不留。放了一把大火将城池烧掉。
孙鹏,李加彦赶回来嚎啕大哭,军士们见全家都被屠杀也悲痛欲绝,埋怨官吏们尽是胡来。此事报上朝廷,崇祯怒不可遏。陈奇瑜弹劾李加彦,孙鹏擅自行动破坏招抚,再激民变,应予重处。温体仁至此也难于援救,只好不发一言。李加彦,孙鹏弄巧成拙被捉入刑部大狱,最终掉了脑袋。
高迎祥得知李自成已冲出车箱峡,率领大军前来接应。两军会师略阳。李自成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高迎祥将他扶起自己也流泪不止。高迎祥告诉自成道;‘自从你兵陷车箱峡后,秀英每日以泪洗面,悲痛欲绝。说如果你能出险,她再无顾忌,就是要嫁给你做个贼婆子。’自成听了心中十分感激。高迎祥将军中武器战马拨了一些补充李自成部队,让其休养生息。由高迎祥做主,择日给李自成,高秀英完了婚。经过一段时日,李自成部又恢复了元气。战斗力比从前更为强大。
张献忠率部杀入四川,川兵据险堵截难以施展。于是又杀回陕西,攻破两当,凤县,补充给养。然后打破阳平关,直趋鞏昌,洪承畴一路追击。张献忠欲再度入川,洪承畴命部下烧了栈道,驻大军防守鸡头关,不使其逃逸。张献忠派人四下搜寻,找出了一条山路,绕过鸡头关,冲过城固,洋县,摆脱了洪承畴的三路围剿。从此之后,张献忠如鱼入海,纵横川中,陕西,山西,湖广一带,洪承畴只能尾随追剿,难于收到大的成效。正在此时,西宁的部队又发生了叛乱,朝廷紧急调谴洪承畴带军前去镇压。若知西宁官军因何叛乱?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陈镇夷贪赃乱西宁,众首领荥阳大分兵
话说西宁监军太监陈镇夷,原本是个无赖出身,因诱奸少女被判宫刑。后来托门路进宫当了太监。因其善于溜须拍马,居然得到了曹化淳的赏识,被推举为西宁监军。这小人一旦得志,那可真是不得了。他自觉得成了大人物不说,还有比他还下贱的游徒光棍们卖身投靠,愿做其鹰犬,真可谓物以类聚了。这一行人一路招摇来到了兰州,住进了馆驿,谁曾想早已有人在此恭候多时。见了陈镇夷慌忙下拜,口中叫道;‘西宁郭名扬特地前来恭迎监军大人,大人一到,下官如同见了再生父母,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敬仰之情。今后愿为大人赴汤蹈火,绝无二话。’陈镇夷见郭名扬如此远迎,心中便有几分高兴。又加上气味相投,也有一种亲近之感。于是赐座看茶向他打听西宁地区情况。那郭名扬原本是海晏县一个知事。因为贪贿私改案底,事情败露,被赶出了县衙。但此人心地诡诈,不甘寂寞。闻听朝廷派出了监军内官,一想机会来了。所以赶赴数百里先行晋见,以做进身之阶。那陈镇夷本属谄佞之徒,对于此等举动,早就熟悉。同恶相济,很想听一听陈名扬的高见。两人慢慢的谈得入了港,不由得袒开心胸,直入主题。
陈镇夷向郭名扬打听道;‘咱家在京中甚是清贫,欠了不少的人情债。西宁能有哪些出息?给咱家说道说道。’那郭名扬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点就透。于是推心置腹向陈镇夷介绍道;‘别看这西宁地处边塞,可是大有可为之处。首先说这驻军吧。有火攻营,龙固营,巩固营等十营兵马。每营士兵额员五千左右,年饷七两二钱。若是每额克扣七钱,一营就是三千五百两。十营三万五千两,一年下来就是个大数目。大军马料每月本色豆须三千石,草九万束。若是让军士在山上放养,仅九万束草每年下来就是数万两白银。西宁周边地区尽是土族,回族,藏族,蒙族草原牧民,必须进城交换食物。我们可把城关,哨卡,均设上关税,单身行人每名收二十文钱,客商收二三百文钱,将这些税卡拍卖给地方乡绅,我们净心得银。凡是本府修建,采购均摊派于各县让其支付,可大大压缩开支。至于各级官职可标出价来,谁送得上银子由谁来干。送不上银子的找个茬子将他开了出去,这样一来,想保住位置的,哪个敢不送礼?想要争位的,又哪个不想巴结大人?如此一来,大人定可财源滚滚,小的们也可以沾光了。’
陈镇夷听罢大喜道;‘你真是咱家的诸葛亮,就照你说的办。好好的为咱家效劳,咱家绝对亏待不了你。你就留在咱家跟前做个旗鼓吧,等立了功咱家再好好提拔你。’那郭名扬慌忙下拜俯身在地,感激涕泠。从此之后,郭名扬就成了陈镇夷的左膀右臂,得力高参了。
陈镇夷上任伊始就把属下官员传唤到西宁,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又撤换了一批官吏,杀鸡给猴看。大通县兵备张德昌送了三千两白银,第二日就补上巩固营总练。勒令各营总兵每月送例银三千两给监军做为辛苦费。将关税卖与把总何起龙,恶棍王家远,司二等人,由其自定收税标准。大军草料全部停发,责令由各军自行放牧。原来兵饷等是由州府发放,这回权力被陈镇夷搂了过来,由他从州府支取然后再往下发。这一来,各营官事实上只能领到被扣过的饷银。百姓怨声载道,士兵怒气冲天。军马大都被饿倒,难于作战。军士们大批逃跑,陈镇夷故作不知,每月照样领取空额饷银中饱私囊。就是这样还觉得不够,利用做寿,庆喜等名义逼迫属下送礼。若是有人不送,则鸡蛋里面挑骨头,将该人拘了来,哪管他是官吏还是举人,生员。又打又骂,极尽侮辱,达到目的方才放手。
火攻营营官王震仲,生性耿直,从不喝兵血。今见陈镇夷大扣饷银,不禁怒上心头,前去找他理论。郭名扬指使人诬陷他贩运私盐,将他关入大牢。陈镇夷手下任文秀,王家远买断关税,把守湟中关口,雁过拔毛,敲诈勒索,无所不为。因见商人王帅之妻颇有姿色且包裹沉重。使了个眼色,暗里跟随,到了无人之处,乘其不备,将其劫杀。车夫郝三九见势头不对,没命般的往山上跑,才算捡了一条活命。那两人将马车赶了回来,哪里管那娘子愿意不愿意,将那娘子强行轮奸,然后一刀杀死,将尸体埋在后院。车夫在躲藏一阵后,绕道回城,将此事告诉了其弟王相,王相悲痛欲绝,来到县衙击鼓鸣冤。
那县令却是陈镇夷新提上来的萧太平。萧县令得知如此这般,立派众衙役严加盘查。王相与巩固营官马保印素有交往,求他相助访查凶手。那任文秀,王家远哪里将地方官吏放在眼里?将所劫马匹及金银财物送到集上出售,巧巧的被郝三九看到,慌忙去告诉了王相。王相找到了马保印带人前去,经过一场搏斗,将此二贼人赃并获,押到大堂。那任文秀二人见了县令却是不肯下跪,只是高声叫道;‘快送我们去西宁府,我们是陈监军手下之人。’那萧太平一听吓出一身冷汗,也不敢再审,派员押解二贼,连原告王相,龙固营马保印等一同前往西宁府,送交钱知府审理。
这钱知府也是被陈监军刚刚提拔上来,连吏部批复还没有回来,属于代理。当知悉那二贼系陈镇夷心腹时,不由得犯了难。这二人打通了关节,由郭名扬出头,上下串供后升堂审理。那二贼一口咬定王帅兄弟正在做贼,被二人碰上,将王帅砍杀,王相逃脱,反咬一口。贿买军营马保印出头公报私仇,诬良为盗。那狗官早已得了二人好处,便将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好个刁钻贼寇,竟然戏弄本官,想利用官府坑害朝廷公务人员,将贼寇王相,助贼之马保印给本官下入大牢,严加看管。待本官查访清楚后,再行定案。’王相二人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结果,虽然大声抗议已是无用。二人被下入死囚牢,带上刑具,按江洋大盗一般,已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钱知府将任文秀二人放出大牢对其叮嘱道;‘二位小心,休要再让人捉住把柄,连累了本官。’二人会意,连夜赶回湟中,寻到郝三九住处,一脚踢开房门,将郝三九乱刀杀死,尸体扔于其家院子水井之内,然后扬长而去。
龙固营营官刘均艾得知王震仲,马保印都被下了大牢,性命难保,与军士们计议道;‘与其饿杀不如拼杀,我等反了吧。’此言一出群起响应。龙固营首先举义,巩固营,火攻营随后响应。众军士围了西宁府,非要杀了狗监军一伙不可。总兵孔闻籍接到陈镇夷命令,连忙集合其他七营前来围剿。当来到前线后,那七营兵反而与那三营乱兵合在一起,烧杀抢掠,纵横作乱。孔闻籍自知罪责难逃,回到家中,集合老小,关上房门,全家自焚而死。
那陈镇夷见事不妙,慌忙收拾金银,带着郭名扬从水窦中逃出。那郭名扬见前后无人,举起一块大石头,就向陈镇夷砸了过去。陈镇夷慌忙躲过惊问道;‘咱家一向待你不薄,你怎下此狠手?’郭名扬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屈身事人,所为何来?今日你已成丧家之犬,就是逃了朝廷也不会放过于你,莫如将此银留下于我,倒可派上一些用场。’那陈镇夷见郭名扬不肯放过,又气又恨,两人撕咬在一起。待到乱兵将二人抓到时,一个被咬下了鼻子,一个少了只耳朵,满身满脸都是血。乱兵们将二人押回城里,军民百姓用刀将其二人零割,三日后方才气绝身死。陈震夷的爪牙们死的死。逃的逃,西宁地区被乱军所控制。
洪承畴带着大军千里奔驰,来到了西宁,打探了前因后果,不禁叹道;‘一言可兴邦,一言可丧邦,此话不差。皇上用此等小人,岂能不出大乱?’于是下令大军不要轻易接战,而是晓喻乱军道;‘本督已知此次兵乱皆是监军所激,不怪众将士。本督已奏明皇上赦免众将士擅杀之罪,各回本营,照旧供职。陈镇夷所任免之令,全部作废。今后将士饷银,按朝廷规定发放。’西宁将士齐声欢呼,整军回营。一场天大祸事,烟消云散。洪承畴将前因后果奏明皇上,崇祯也感到震惊。于是下令全国撤回监军太监,免致再生祸端。但是对于各地镇守大员,还是很不放心。
洪承畴一走,高迎祥,李自成合军打下了巩昌,平凉,临洮,凤祥各府的几十个州县,杀死了固原道陆梦龙,打垮了张天礼,贺人龙的队伍,将他们围困于陇州城内,攻打了四十余天。洪承畴得报,带着三千骑兵昼夜急驰,前来救援。高迎祥留下李自成围困陇州,自率大军十万前来迎战洪承畴。洪承畴得知贼兵势大,命令部下坚守不战。于山林峡谷多设旌旗战鼓,在左右安排骑兵拖着树枝往来奔驰,烟雾冲天,以做疑兵。高迎祥率军到来已是黄昏。刚刚止住大军想要安营扎寨,猛听得连珠炮响,四下战鼓雷鸣,烟尘遮天,隐隐见到不知林中藏有多少官军?。高迎祥大惊失色道;‘快快退军,我们中了埋伏。’十万大军纷纷后退,如同山崩地裂一般。那洪承畴也不紧逼,只是在后慢慢跟着,斩杀落伍贼寇。这败军退到陇州,李自成部也被败军卷走,随之溃退。十几万大军一夜败退了一百余里,看看后面并无追兵方才止步,十停人马已折了一停。李自成大怒,带军直趋耀州,打下了富平,三原,泾阳。并与高迎祥分兵,由高迎祥带领大军攻打西安,自己率部攻打潼关,让洪承畴首尾不能兼顾。
洪承畴得知高迎祥大军去攻打西安,不由得吃了一惊。这西安乃是藩王镇守重地,倘若有失,罪在不赦。洪承畴带兵一夜赶到西安,布置城防。闻听潼关告急,令张全昌,曹文诏之子曹变蛟从山路趋渭南堵于自成前面。然后自带三千人马,拦截于潼关红乡沟,使之不得登上玉山。洪承畴见李自成部已陷入合围之中,调集大军,绕道蓝田,想要从山后向李自成突然进攻。李自成见情况紧急,组织敢死队夜间冲破官军防线,进入了商南。
高迎祥,李自成见西安防守严密,潼关难破,就转而进攻灵台,打下了崇信,白水等处。至此,流贼已成燎原之势。北起庆阳,西到鞏昌,西北到分州,永寿,西南至郿县,遍地是贼,足有二三十万之众。李自成又打下了澄州,围住郃阳,洪承畴顾此失彼,焦头烂额。当洪承畴大军一到,就弃了两城转寇平凉。陈奇瑜闻报目瞪口呆,悔之晚矣。朝中官员争相弹劾陈奇瑜纵寇误国,要求将其从重治罪。崇祯心有不忍,从轻发落,只是革职充军了事。但陈奇瑜所有家财已是用尽,只留下一条性命已是十分欢喜了。
崇祯任命洪承畴接替陈奇瑜,指挥各路大军围剿关内外流贼。抽调河南,山西,四川,湖南等处军队进入陕西,合力围剿陕西流贼。高迎祥,李自成先将部队隐蔽于终南山中,避开官军主力,突然从东面杀出,攻陷了陈州,灵宝,汜水。左良玉进军迅猛,先期到达。高迎祥派李自成部驻扎于梅山,溱水之间,堵住左良玉来路。又派不沾泥带了一队人马,攻占了上蔡,焚烧了汝宁外围的城墙。占据了有利的地形。
崇祯八年正月,各路豪杰在荥阳大聚会。高迎祥,李自成三十六营与张献忠,老回回,曹操,革里眼,左金王,改世王,射塌天,横天王,混十万,过天星,九条龙,顺天王十三家七十二营,共同商议如何抵御官军?张献忠道;‘我们十几万人马,索性合于一处,寻找官军薄弱环节,杀了出去。然后进入四川,占了汉中,自立为王。蜀道天险,易守难攻,朝廷也奈何不了我等。’
曹操道;‘这却使不得,我军将士大多是陕西人氏,周旋于山陕等处地理熟悉,将士适应。倘若入川不顺,前有川军围堵,后有五省官军追剿。栈道一断,插翅难飞,十几万人马岂不束手就擒?’老回回马守应道;‘我等如果杀入湖北,湖南摆脱洪承畴再绕道杀回陕西,各自占山为王,倒也不失为上策。’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争论多时,也辩不出个结果来。
李自成见众人拿不出个主意来,禁不住站出说道;‘一人尚且要发奋,何况十万之众?只要我们联合作战,分头出击,官军无能为也。’众头领听罢齐声叫好。于是便当下分兵,由革里眼,左金王抵挡四川,湖广方面的官军。横天王,混十万抵挡陕西的官军。曹操,过天星扼守黄河河面,高迎祥,李自成攻打东面,老回回,九条龙往来接应。陕西的官军精锐,加派射塌天,改世王。所攻破的城池,男女玉帛大家平均分配。
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上奏曰;‘应防止流寇南犯,加强凤城的防守兵力,以保护皇陵。’兵部任命尤世威为潼关总兵,加强潼关各隘口的防御。尤世威到任后屡催粮草器械装备,总是上下推诿,事事难办。有明白人点拨他道;‘常言道;钱到公事办,火到猪头烂。你不使钱,哪个愿意给你办事?’尤世威道;‘潼关重地,谁敢大意?本帅已将兵饷发了下去,手里哪还有什么银两上下打点?既然如此,我将上报兵部与他们理论就是了。’尤世威几次上表几次没有结果。层层关卡都满有理由,你越告就越拖着不给你办。正赶上阴雨连绵,守关将士在哨卡关隘露宿一百余天。饥不得食,寒不得衣。连个遮风避雨的草棚子也没有一个。将士们纷纷病倒,传染了伤寒,哪里有药来治什么病?尤世威整日长吁短叹,无可奈何,只好干挨时日,只求流贼不要攻打潼关为好。
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头领带着大军进攻潼关,流贼漫山遍野,杀声震天,锐不可当。守关将士军心早已涣散,见此强敌,扔下武器,撒腿就跑。尤世威声撕力竭的吆喝士兵,哪个肯听?没奈何,尤世威也只好随着溃兵向后逃跑。流贼出了潼关好似如鱼得水,越过卢氏,绕过永宁,攻破了榮阳,汜水,将两座城池屠杀抢劫一空,放火烧掉。然后又打破了固始,在此兵分三路;张献忠攻打颖州,凤阳,高迎祥攻打六合,李自成攻打亳州。
颍州知府尹梦螯,见流贼前来进犯,与判官赵世宏商量道;‘流贼所过残破,与其等死,不如与他拼上一拼,或者尚有生路。’于是传齐全城百姓说道;‘流贼兵临城下,城破之后,家园被毁,妻女被淫,父老兄弟被杀,绝无生理。为今之计,只有全城万众一心,死守城池,兴许能留条活路。既是不成,也可成仁成义,流芳青史,强似坐受其辱。’百姓一齐请缨情愿守城战死。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将城外的粮食搬运进城。于是丁壮们组织上了城墙,妇女们送饭,往城上搬石头,做为武器。家家女人都准备了上吊的绳子,自杀的毒药。连老人小孩都加入了守城的行列。只可惜大户人家均推托无钱无粮,杯水车薪,难于招募太多义勇。城内原有军士两千,又招募义勇三千。攻虽不足,坚守待援还是很有希望。尹梦螯发急件请求凤阳巡府杨一鹏火速派兵支援。不知何因,却无下文?
张献忠带着三万人马来到颍州城下。见此城并不坚固,城守军士也不算多,心中不太在意。他命令孙可望带军直捣城门,打算一举将此城拿下来,大军进城休息。孙可望带队刚刚接近城池,只听得冲天炮响。刹时间城上伏兵顿起,刀枪如林,箭矢如雨,将来进攻之人,射得似刺猥一般。只有孙可望,身穿双盔,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算是侥幸逃脱了性命,尚且中了一块大石头,身带重伤挣扎而归。张献忠大怒道;‘小小城池,竟伤我大将。城破之后,鸡犬不留。’于是命众偻兵以木板做为盾牌,整队而前。来到城下,用鹰爪钩钩住城墙,四下飞身而上,七八百道一齐登城。那尹梦螯却是不令迎战,而是将城上守军尽行退下,预伏弓箭手于城内。贼兵刚刚登上城墙,一声梆子响,万箭齐发,将登上城来的贼兵尽行射死,连拼杀的机会都没有。张献忠见连失精兵,无心恋战,下令暂时后撤。颖州城内一片欢腾,人们兴高彩烈,载歌载舞,庆祝胜利。
张献忠扎下大营,当晚愁闷,多喝了几杯。睡到午夜,大营内不知何因,四下火起,烧得众军士乱窜。火光里,尹梦螯带军杀到。见了张献忠,对丁勇们道;‘擒贼先擒王,将这贼首先结果了。’丁勇们不由分说,七八十人一拥而上,将张献忠及其亲兵团团围住,用长矛乱刺。张献忠率领亲兵且战且退,身上已是受伤多处,尹梦螯带着人马紧追不舍。
张献忠一向法令最严,大军虽败,无人敢逃,都死命上前,赶来营救。怎奈尹梦螯不管四下有多少人马,一条长蛇阵,摇头摆尾,三人为阵,九人成势,九九八十一人周旋不已,首尾呼应,那蛇头在蛇尾保护下,紧紧的咬定猎物,让那张献忠斗又斗不过,走又走不脱。数万大军被圈在阵外,就是冲突不进来。原来这捲地长蛇阵是以三人为阵,两把朴刀,两面盾牌,一套弓箭,周而复始,向左旋转。当两人轮换将对手挡在阵前后,转过来的弓箭手早已拉开弓,架好箭,将前面的敌人一箭射中。尔后这三人旋于阵中,稍做调整,又转入阵后,抵御另一面敌人。这九人小队随中队左旋,九九八十一人为一中队,对阵内围困剿杀,对阵外抵御防止冲突。如无号令也是左旋。七百三十人为一大队,分为蛇头,蛇腹,蛇尾三部分。分别打着红,白,黑三色军旗。由主帅令旗指挥,左旋右转,专视敌对行动随时调整。敌方击头则尾应之,击尾则头应之,击腹则头尾共应之。张献忠义子孙可望,舍命杀进阵来,带着亲兵想要杀出。怎奈杀出一层又有一层,也不知这阵倒底有多少层?
看看阵内亲兵越杀越少,而长蛇阵越裹越紧。城内外齐声高叫;‘活捉张献忠,活捉张献忠’.张献忠自忖难于脱身,长啸一声叫道;‘我老张杀人无数,大限已到。与其被捉受辱,不如自行了断。’拔出宝剑就要自尽。猛然间天上一个炸雷,一团火光将张献忠手上宝剑击落。孙可望大叫道;‘天意不可违,父王还要尽力’。张献忠猛然警醒,挥刀拼杀。看看手下亲兵不足百人且大多有伤。
正在危急时刻,只见东北方向一支队伍杀进阵来。领头的两员小将,一个是白马白甲,使一支银色方天化戟。一个是黑马黑甲,用一套镔铁流星槌。居中一老者坐在轮椅上手摇羽毛扇对张献忠叫道;‘八大王休慌,潘某不才,可助你破除此阵。此乃捲地长蛇阵是也’。张献忠慌忙喊道;‘高人速速救我,此恩定当重报’。那老者道;‘此阵乃三人为阵,九人为势,九九八十一人为一面,左旋右转,周而往复,有万千门户,难于冲突。要想破此阵,须兵分三路。一击蛇头,一击蛇尾,一击蛇腹。头尾两军须象蟹爪一样,向中部夹击。我处小将可为蟹爪,八大王带人只顾杀向蛇腹既可’。言罢,那老者指挥那两员小将带着手下分头出击。官军顿时阵势大乱。尹梦螯大惊失色道;‘阵内有高人指点,快快撤兵’。这话说起来容易,长蛇阵已乱,外面又是贼兵包裹,哪里还能撤得出来?不到一个时辰,那三千健儿已被贼兵似砍瓜切菜一般剁成肉泥,尹梦螯也自刎而死。
城内见此情景早已心惊胆裂,哭声一片。张献忠下令攻城,数万贼兵蜂拥而来,颖州当时被攻破。判官赵世宏将全家聚于一室自焚而死。张献忠下令屠城,合城男女老少十余万人被屠杀殆尽。
前兵部尚书张鹤鸣,家在颖州,当尹梦螯招集义勇时他嗤之以鼻。赵世宏劝他捐一些钱粮好多招一些义勇守城,张鹤鸣骂道;‘都是一些吹牛的家伙,老夫见得多了。这颖州后面就是皇陵,我就不信朝廷会见死不救?待老夫写一封信送往淮安,让那杨一鹏火速发兵,固守此城。老夫仅这点家产,哪里有什么钱粮捐献’?届时张鹤鸣已八十有五,仍对方化贞,熊廷弼丧失辽东,自己由此下野梗梗于怀。其弟张鹤腾劝解道;‘流贼猖獗,颖州危在旦夕。四下流民涌进颖州不计其数。若是招募义勇,三五万也不止。与其将来钱粮落入流贼之手,莫如捐一些做为军饷,也好保一方平安。’张鹤鸣大怒道;‘你也说此混话,岂不知那流贼是否到来?先把家产让穷棒子给糟蹋干净了。保境安民是地方官吏的事,与我何干?休要再提此话。’言罢拂袖进屋,再不理睬。张鹤腾无奈,只好自家认捐了一百两纹银,叹息而去。
城破之后,张鹤鸣尚想带着金银妻妾逃出城去。怎曾想那张献忠煞是狠毒,屠城之后大军退出城外,将全城团团围住,放起大火,全城一片火海。侥幸躲过屠城的又被烟火熏了出来,逃出城来也是身首异处。那张鹤鸣被贼寇捉住倒吊在大树上,饱受刑罚,逼其供出埋藏财宝之处。那张鹤鸣舍命不舍财,大骂不止。被吊了三天三夜,气绝身亡。其弟鹤腾也骂贼而死。
张献忠大获全胜,推首功为潘先生。俯首下拜,推之上座。潘先生辞不敢当。对张献忠道;‘潘某应獒,本是凤城秀才。时运不济,一生穷困潦倒。今被逼无奈,挺而走险,投奔于八大王,想找一条活路。老夫夜观天象,大明气数已尽。群雄争鹿,不知鹿死谁手?老夫已时日无多,此两位小将是老夫忘年之交李定国,白文选,老夫观其骨相,均有王侯之封。八大王上应天命,莫非要龙飞九五?老夫今日就将其二人拜托于大王了。’张献忠闻言大喜,当时即将二人认为义子,跟随自己左右。赐与张姓。潘应鏊道;‘老父前来是搬取救兵,想助八大王打下凤阳城,救我妹与外甥刘文秀出狱。’若问那刘文秀缘何未赴京城去告御状,刘夫人却在此处?还须下回从头道来。
第四十八回,潘应鏊空得无妄财,陈洪范误救天杀星
却说刘文秀母子欲赶赴京城去告御状,一路风餐露宿,见到难民灾民无数。言谈之中,无不哀叹矿税之害,中官之害,魏忠贤之害,倒把那母子一片告御状的心冲淡了。行走到凤阳一带,刘夫人感染风寒,一病不起。母子二人找到了一座破庙,在里面暂且安身。刘夫人对文秀道;‘秀儿,我眼瞅着是不行了。你舅舅潘应鏊当年犯了命案,逃走江湖,曾听人说躲在凤阳,你可前去一寻。若是寻找到,是老天开眼,给我们娘俩留一条生路。’刘文秀把母亲安顿下来,就前往凤阳城里,打探潘应鏊消息。
来到[百草堂],买了些药材,就便问店主可否知道潘应鏊这个人?店主答道;‘是有一个潘先生,住于城西头,在前面街上摆了个卦摊,有时候也代人写写书信,写写状子什么的,你找的兴许就是那个人。’刘文秀出了[百草堂],顺着街面找寻过去,只见一个算卦先生正在那里一面看书,一面等待生意。刘文秀走上前来,那先生问道;‘小郎可是要算一卦?我这卦非常灵验,足够小郎受用一生。’
刘文秀摸了摸怀里,只有三个铜钱。拿了出来,对那算卦先生道;‘就这么几文,先生可否一测?’那先生将那三文钱拿起一看大惊失色道;‘小郎何处得到此钱?此是大宋[靖康]所制,只铸了样钱,发往各处王府存样,防止奸人仿造,每个王府三枚,此是旧例。未及开炉,金人已攻入京城,掠走了徽,钦两个皇帝,以及五六百王公大臣,将他们押往北虏,故尔此钱极其稀少。只有我妹夫曾藏有三枚,乃是祖传,不肯轻易示人。小郎从何处得来?’刘文秀闻听此言,慌忙下拜道;‘舅舅,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哇?’于是便将来龙去脉,如此这般说了一遍。潘应鏊大惊,连忙将卦摊收起,跟随文秀去接刘夫人,兄妹相见,自有一番情景,不待细说。
那潘应鏊没有妻室,家中甚是安静,刘夫人母子在此一住数年,文秀找了一个屠犬的活计,生活倒也将就得过去。那刘夫人病情日益加重,却不肯吃药,只想着早点与夫君相会。文秀甚是孝顺,每日里做饭煎药,侍侯母亲,闲下来也与一帮结拜兄弟舞枪弄棒,说一些江湖上的事情。
也是该着有事,那一日,刘文秀带着几个结拜弟兄们正在后园练武,一场暴雨,将他们赶回房里。无奈何,找了坛子酒,寻了几样菜蔬,在房里消愁解闷。待到雨后天晴,弟兄们来到后园收拾器械,却见一个石碑隐约的露了半截,横卧在泥土里。刘文秀将潘应鏊请了过来,看了一下,潘应鏊道;‘此乃古墓,这吕文德是元朝二品大员,他的夫人怎么会埋于这里?’潘应鏊登上房顶四下看了一遍,心里已是明白,对众人道;‘此处原是风水宝地,埋葬此处后人可出将入相,看起来我处所居乃是看坟之处。可将此墓掘开,看看里面是否葬有金银财宝?’众人早已等得不耐烦,拿起锹镐,将那坟挖了开来。在棺木四角,各找到了一个金元宝。尸骨下面,垫有八枚八卦金钱,余下的金银手饰等物若干,被众人分掉。连那个墓碑,也被人拿走,做了房屋柱石。
潘应鏊得此无妄之财,心中大喜。于是便将卦摊收起,与文秀合计着用这笔横财做点什么大生意?谁知此事一传两,两传三,转眼之间传遍了凤阳城。有一奸棍漆有光,闻听此事,找上门来,声称他祖上即是此处看坟之人,如果将金元宝分与他一半,什么也不说。如若不肯,将举报官府,此系掘坟盗墓罪,按律当斩。
那潘应鏊苦了多年,好不容易得此横财,岂肯轻易送与他人?他早知漆有光乃是出了名的无赖,与他纠缠不得,便好言将他哄了回去,准备到了夜里,全家带上金子,远走他乡,到别处去寻生活。怎知那漆有光早就防此一着,见讹诈不成便密报监军太监杨泽道;‘潘应鏊掘了大唐丞相李林甫之妻杨氏之墓,得了金子数万两,手饰无数。现已将赃物掩藏,正想逃走,到别处去安享荣华富贵呢。’那杨泽本是出了名的贪婪之徒,见了金银就好似苍蝇见了血。在凤阳这个地方刮了十来万银两,还是觉得很不满足,今得此一报,大为兴奋。连忙吩咐手下将潘应鏊速速拿来,绝不令其逃脱。
却说潘应鏊寻找车马,安排刘夫人上路,刚一进门,就被等候的衙役们将铁链锁住,连刘夫人,刘文秀一起,被押解到了官府。巡按吴振缨与太监杨泽坐于大堂之上,厉声喝问道;‘大胆奸徒,竟然在皇陵寝地盗坟掘墓,此乃死罪,尔等可知?’潘应鏊答道;‘小人虽说是下贱之人,也曾读了几本圣贤之书,知道此事不妥。但我等非是有意盗坟掘墓,而是暴雨冲出坟墓,我等将金银收起,尸骨掩埋,并未想的太多。因为奸徒漆有光上门讹诈,不得不暂且躲避,怎曾想竟会惊动官府,治我等重罪?’杨泽微微一笑道;‘要想免罪却是容易,你只要将赃物交公,此事就一了百了,不再追究。倘若不然,尔等所犯之罪,谁肯救你?’潘应鏊见了这个阵势,只好将那四锭金子拿了出来,破财免灾。对他们说道;‘只此四锭金子是值钱之物,全部献给大人,小的只求免祸就是了。’
那两个贪官见了金子,眉飞色舞,喜不自禁,看来漆有光所言不虚。吴振缨将惊堂木一拍,大声喝斥道;‘墓中之物,本官早已查访清楚,尔怎敢欺瞒?不动大刑,看来你是不想招供了。’于是便下令责打潘应鏊三十大板,直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潘应鏊本想留下那八枚金钱做为今后谋生之本,这一顿打,将那八枚金钱打了出来。再一顿夹,将那些分了金银手饰的也供了出来。于是吴振缨下令将那几个练武的弟兄都抓了来,追罢了赃物,又将他们关入大牢。那两个贪官认定潘应鏊还藏有赃物,只是舍命不舍财罢了。将这一些人犯关押起来,也是好大一笔收入。
这吴振缨本是温体仁爱妾之兄,做京官已是七年,早应外放,就是赖着不走。后来犯了众怒,朝臣们威胁说;‘这一次外放吴振缨如再规避,众臣将上公疏,加以弹劾。’温体仁实在顶不住了,只好安排他外放。按规矩吴振缨应当分到贵州巡按,可他嫌贵州偏远而荒凉,没有油水。于是便求温体仁暗中运作,将该去凤阳的胡平运弄到了贵州,而吴振缨则巡按凤阳,与监军太监杨泽勾结在一起,大发无义之财。凤阳大狱乃是全国最大规模的一座监狱,这就是他们两人最主要发财的地方。无论军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皇族宗亲,在这关押的何止千人?潘应鏊与刘文秀等人,就是被关入这凤阳大狱。
进了大狱,潘应鏊等人犯被关进了庚字号。这庚字号乃是十间牢房中的一间,每间牢房关押约二百人,南面三间为甲乙丙字号,主要关押皇家宗亲。东西北三面是丁戊已庚辛壬癸,其中丁字号关押的是犯罪官员,其它的都是普通军民百姓。这些牢房没有窗户,没有通风口,无论吃喝拉撒睡都挤在这一个牢房内,牢内臭气熏天,瘟疫流行,每天都有十几个死人被拖出去,再有新的犯人补了进来。因为牢里人满为患,而狱卒只在早晨送饭时才开牢门,所以死人得与活人挤睡在一处,无可规避。关押皇族宗亲的与朝廷犯官的情况好一些,可定时放风,人数也较少。正中间是监狱看守处,有通风天窗,狱卒就在那里监视着这几千个犯人。
潘应鏊问那些人究竟都犯了何罪?那些人回答道;‘我等皆是良民,何曾犯过什么罪?贪官污吏们只要抓住个贼人,就尽可能攀扯,连左邻右舍也抓了进来,勒索财物。凡是能拿出银两的,当下就予放行,连贼人花了银子也可无罪开释。只把我们这些穷鬼关押个没完,大多病死在狱中,做了屈死鬼。说也奇怪,那些江洋大盗,凶神恶煞,很少染病,瘟死的尽是我们这等无辜小民。每天都有几人或是十几人瘟死在狱里,就是家属想要领取尸体,狱卒们也索要钱财。否则只是胡乱扔进万人坑里,稍加掩埋,被野狗撕扯的,正不知有多少?那些真正犯了死罪的,只要肯花银子,便将没钱的给他顶了缸,待行刑之后,就是被上面发现了也不敢言声,怕连累了自己的乌纱帽。所以下面狱卒们盗用空头公文,以假乱真,被无端坑杀的又不知能有多少?就是万不可免的,也要敲诈最后一笔银子。他们威胁犯人或是家属;若是不肯花银,则先断四肢,令其受尽折磨就是难以断气。如果给了银子则一刀毙命,让犯人死的痛快。平日里打板子也看付银多少?表面上是同样责打,有的没半个月下不了地,有的须七八天方能动弹,有的当日行走自如,都是看使银多少?上下人等均是靠此监狱大发横财,长年累月,冤魂不断,已成禽兽世界也。’潘应鏊不住叹息,正不知如何方能出去?
第三日,潘应鏊被唤了进去,杨泽对他说道;‘你一家若想活命可痛快的将金子交出来,人们传说你得了上万两,我也知道没有那么多。你只要交出三千两就放你们出去。否则让你们死在狱中,永无出头之日。’潘应鏊道;‘大人在上,确实就有那么多,已经全部交出。为今之计我只有设法筹借一些,交与大人,只求免罪就是了。’杨泽道;‘你妹子与外甥均在我手里,不怕你飞上天去。速速筹借银两,搭救你们全家性命,’潘应鏊连滚带爬的逃出了衙门,想办法救那两个母子出狱。
潘应鏊行走江湖多年,与绿林好汉多有交往。九门寨的李定国,白文选,本是刘文秀的结义弟兄,因受不了太监杨泽的勒索,杀了其爪牙,聚了三五百人上了九门山。一向知道潘应鏊熟读兵法,有转地回天之术,鬼神莫测之机,曾再三邀他入伙,潘应鏊见其难成大事,没有答应。这一回走投无路,便想起了这一头,连夜赶往九门寨,请求李定国助他一臂之力,劫了大狱,营救刘文秀母子与众弟兄出狱,自己与刘文秀等人均可入伙。闻听此事,李定国有些犯难,对潘应鏊道;‘凤阳守陵军队人马众多,将领朱国相十分骁勇,我部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若想攻打凤阳,非有数万劲旅不可。当今天下,唯有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方有此能力。闻听张献忠攻打颖州,军势正盛。我处山寨兵寡将微,不如前去投靠八大王,约他前来共破凤阳。’潘应鏊大喜,于是便与李定国带着全寨人马,赶赴颖州。正遇大战,潘应鏊带李定国,白文选上前,解了张献忠之围,方才提起求救一事。张献忠本是爽快之人,想到哪里就敢做到哪里,根本就不用考虑。当下就挥动大军,风驰电掣一般,直扑凤阳城。
凤阳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出生之地,也是朱氏的陵寝之地。原本就无城池也从未修建过城池。凤阳所居乡民从来不用交纳赋税,只是做为守陵户每年交纳些祭奠费用便是。自从杨泽到来之后,与官府勾结在一起,想方设法的在军民百姓身上敲骨榨髓,弄得百姓要生不得要死不能,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有飞来横祸?守陵的将士兵饷也常常被无端克扣,军心甚是不稳。
自从颖州来了贼寇,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便紧急上疏,要求巡抚江北四府的杨一鹏,速速将巡抚府挪到凤阳,以保皇陵万无一失。温体仁见疏冷笑道;‘流贼不过是疥癣之疾,何必如此慌张?凤阳乃是我朝陵寝之地,动一草一木都是灭九族的大罪,流贼胆子再大,也不会打凤阳的主意,此疏不必急着送上去。’温体仁是因为吴振缨巡按凤阳,若是杨一鹏去了吴振缨就得靠边,所以将此提议压了下来。可是谁也想不到就有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连神鬼都不怕八大王,敢于攻打凤阳皇陵。凤阳原本就无城池,也从来就没想过要修,守军是用圆木为城,主要是防备一些鸡鸣狗盗的小贼,别来偷盗军民财物。至于皇陵,把守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毛贼根本就近不了前。守将朱国相,也是远支族人,十分骁勇,也很尽责。但他官微言轻,还总要受到监军杨泽的辖制,不得施展。守军共约三千余人,是一般同等规模城池的三倍之数。
当数万贼寇蜂拥而来,其气势锐不可当。平日里早就对上面不满的将士各怀鬼胎,谁也不肯尽力。那张献忠见到木城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此等守备怎禁得火攻?’于是下令顺风放火,无数支火箭射向木城,那一根根圆木就着起了大火。这一场大火,烧毁了公私房屋二万二千六百五十余间,烧毁了龙兴寺,烧毁了不少皇陵殿宇,就连那些从全国移来的千年古柏也烧了三万余棵,将一个风水宝地,人间天堂烧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这张献忠是何方人氏?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量?这话还要从头说起。就在星变那一年,延安府肤施县有一林姓生员,家住柳树涧。因屡试不中,就在金明驿之东土桥开馆教学,得少许银两,养家糊口。那馆舍距离家中大约六十里路,有一日回家,刚走到多半截,天就黑了下来。不一会儿,雷雨闪电,下起了暴雨。正巧路旁有一个城隍庙,林生连忙躲进了城隍庙暂避暴雨。谁曾想这雨是越下越大,平地水流如注,泥陷一尺有余,根本就难于行走。林生无奈,就蜷缩于神案下面,不知不觉之间便睡着了。
林生听得外面有了动静,从神案缝隙处看去,不知是什达官贵人身穿红袍,头带冠冕,正指挥着一大帮下人布置殿堂,安排酒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正在忙乱之时,门口来报;‘煞星星魁下界矣。’那红袍官员慌忙出去跪倒于地,与众人礼迎那煞星星魁。此时林生已从神案下钻了出来,夹杂在众人之中看热闹。只见从天上远远飘来一朵黑云,一些黑衣黑甲的天兵天将,个个面貌狰狞,凶神恶煞,簇拥着一个坐在黑色交椅上的赤发蓝面,巨齿獠牙的狰狞大汉,从云端而降。他对那红袍官员连看都不看一眼,大踏步走进了殿堂,一屁股坐在中间主位上,厉声喝道;‘速拿酒饭来,莫误俺的时辰。’那红袍官员慌忙上前,毕恭毕敬的斟酒上菜,唯恐侍候不周。
此时下面仙女们歌舞助兴,下人们对那些煞星随从也毕恭毕敬,每一个人都备有专人侍候。看看煞星们喝得差不多少,那红袍官员小心弈弈的向煞星星魁乞求道;‘星君虽受上天差谴,也是万民的劫数。但小神忝领东岳,以好生为心,恳请星君于十分之中暂留残喘三分则小神受德非浅。’那星魁一听勃然大怒,但见那东岳地皇十分恭顺,也就勉强忍了下去。不移时,星魁随从报称时辰已到,那星魁大踏步走出殿堂,就着一股黑光,直奔柳树涧而去。那林生悄悄问那随从;‘此系何人?’那随从答曰;‘此乃天杀星下凡也。’说罢将林生一推,林生猛然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
林生觉得此梦甚是蹊跷,爬出神案,庙里庙外仔细一看,原来此处正是东岳地皇之庙,座上供奉的正是梦中的红袍官员。此时天色已晴,林生回到家里看见桌上放着一盒红色喜蛋,这是当地的民俗。林生问此蛋是谁家所送?娘子说是邻家张嫂生了个男孩,特意送来报喜。林生此时心中已是了然,只是天机不可泄露,怕受天谴,于是随众答礼罢了。
年满五岁,张嫂送子前来林生处受教,林生为之取名献忠,甚是顽劣,经年也学不会一句半字,只是喜欢弄一些小动物,加以残害,做为娱乐。寻常时跟随其父杀猪屠狗,未满十岁,就敢下刀,毫不手软。林生称其‘朽木不可雕也。’将其送回家里,不肯教授。家里又让他放牛,也是三天惹一小祸十天惹一大祸,闹得四邻不安。张嫂用木棒死命的打他,也没有用,就是改不了那顽劣的天性。张嫂骂他是天生的贼坯,该挨千刀的货。张父倒是对他有些纵容,经常带着他走村窜寨,做一些小买卖。
有一次爷俩用驴贩枣,进了四川。张父把驴栓在了孔庙廊柱上,四下招揽生意。一些士子见那粗汉竟然对孔圣人如此不恭,众人大怒。逼着张父用手捧着驴粪,收拾干净,将地面用衣服擦洗后,对孔圣人叩了三个响头,才饶过了他的罪过。张献忠当时只有十来岁,敢怒而不敢言。事情过后他对天发誓;‘将来我若有机会,杀尽这些四川锤子。’
张献忠长大后,专爱做屠夫,只要一见了血就感到无名的兴奋。寻常时总好与一些顽劣子弟在一起舞刀弄棒,好勇斗狠,与江湖上绿林好汉多有往来,效仿梁山好汉聚义,与马贼高迎祥,走私盐枭罗汝才等结拜成生死弟兄。因为张献忠年纪排行老八,江湖人称八大王。
张嫂见他不肯学好,便求人给他谋了个差事,在延绥府当了一个快手,专与贼人作对。一般毛贼,张献忠信手擒来,毫不费力,所以深得上司喜爱。一晃干了三四年,抓住贼人不少,自己所得也是不少。闲常时专门喜欢喝酒交朋友,为人豪爽,敢做敢为,是一个天生的首脑人物。自从当了快手,与江湖上交往更加广泛,米脂十八寨山大王均是他的黑道结拜兄弟,官府有何行动,张献忠皆预先告知。这些人也往往留给张献忠一些机会,让他在上司面前能够交差,立下功劳。久而久之,张献忠已成为众头领公认的首领。米脂,延绥一带,只要提起八大王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崇祯元年,马贼高迎祥盗走了官买军马四十八匹,被官府人赃俱获,将人犯押在死囚牢里,报了上去,只等回文就开刀问斩。高迎祥见到张献忠不禁长叹一声,对他说道;‘我外甥李自成,与汝同年同月同日生,现在银川做驿卒,生时其母梦见破军星入怀,生下此儿。曾有一铁冠道人说其是我命中解灾之星,却不见踪影。如今唯有与汝一别,等待来世再做兄弟吧。’张献忠道;‘你我乃是生死弟兄,此事小弟早有安排,不必过虑。’原来张献忠自高迎祥出事后就与罗汝才等弟兄碰了头,商量好营救高迎祥的对策,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到了三更天,张献忠提着钢刀来到了大军草料场。守夜的两个士兵却是认得张献忠,见他后半夜来到这里,却有些不解道;‘黄虎兄弟这是要干什么?’张献忠貌似黄虎,故有此称。张献忠道;‘今夜该你二人命短,休要怪我手狠。’一面说着一面抡起钢刀,只两下,就砍了两个士兵的头。然后冲进草料场,四下放起火来。这些谷草沾火就着,不一时,已是燃起冲天大火。其它守卫从屋里出来,只是连声叫苦。张献忠趁乱来到死囚牢,对狱卒说道;‘有奸人放火作乱,陈将军命我等前来加强牢房戒备。’
那些狱卒跟张献忠一向很熟,平时也是称兄道弟,酒肉不分,也就没有多想。将牢门打开,放他进了铁门。这张献忠一进了铁门,大开杀戒,见一个杀一个,杀得狱卒们哭爹喊娘,连连哀告,不知为的何事?
张献忠道;‘平日里与尔等均是兄弟,此次我兄遭难,却是顾不得你们。’他将死囚牢门打开,将高迎祥放了出来,对他说道;‘速速从水门钻出城去,曹操已备下快马五匹,我先在此断后。’两人一前一后,逃往城边,却见到总兵官王威带着大队人马拦住了去路。王威挺枪喝道;‘大胆反贼,竟敢来此劫狱,今日里让你这两个毛贼粉身碎骨。’说罢指挥众人上前,要拿下二人问罪。张献忠对高迎祥道;‘哥哥重伤在身,可先走一步,兄弟暂且拦他一拦。’于是掩护着高迎祥从水洞中钻了出去,自己力尽被擒,被押到校场,午时三刻,就要开刀问斩。
主将陈洪范听说张献忠只身劫狱,放了江洋大盗高迎祥,心中倒是有些佩服。他是新来之人,从未与张献忠谋面。特意来到校场,看看是何等人物?陈洪范一见张献忠之体貌,不禁大惊道;‘此非寻常之人,不可妄杀。’陈洪范进帐对总兵王威说道;‘张献忠相貌出众,不同凡响。我见其人全身杀气,似有黑云缠绕。今逢乱世,正是用人之际,何不留他一条性命,将功折罪,兴许是朝廷之福?’
王威道;‘张献忠大逆不道,可杀不可留。我当亲自监斩,必要断此祸根。’那王威刚一起身,只听得‘啊呀’一声,已是摔倒在地,昏迷不醒。众人慌忙抢救,忙着去请郎中。陈洪范道;张献忠命不该绝,此乃天意。’于是命人将张献忠关押起来,明日处理。
到了第二天,牢门已是大开,张献忠不知去向?守门的五名士兵均倒地身亡。原来是绰号曹操的盗贼罗汝才,领着几个弟兄,半夜潜入进来,将张献忠救了出去。此时早已上了山寨,无处可寻了。从此之后,张献忠就行走江湖,后来率领米脂十八寨响应王嘉胤,在江湖上已是实实在在的八大王了。如知张献忠等贼寇能否打下凤阳?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焚皇陵众魔头称王称帝,恼朝臣明怀宗乾纲独断
却说张献忠下令火攻,大火漫山遍野,连千年古柏都烧了三万余棵,木城内的三千守军,哪里还能看到一个?全都不知逃向哪里了?只有那朱国相带领着三五个亲随,在那儿硬撑。贼兵趁着火势,一拥而入。朱国相且战且退,独自杀死贼人二十七名,浑身是伤,血染战袍,犹自苦战不已。
张献忠早已手痒,抡起巨斧,没用三两下,朱国相已是被砍成两半。那几名亲随,也都死于贼兵刀剑之下。潘应鏊顾不得其它,赶到凤阳大牢将刘文秀母子及其它犯人都放了出来,狱中之人好似从地狱里重回人间一般,抢过武器,先去追杀那些作恶多端,形同豺狼的狱卒。那些狱卒哪里会想到这凤阳连守也未曾守,就这么丢失了,都忙着收拾财物想要逃跑。这些往昔的犯人,今日的贼寇,将这些狱卒抓住一个,就残害一个,哪个也没让他痛痛快快的死。有的当着狱卒的面将他怀孕妻妾肚子豁开,视婴儿是男是女?有的将其家的婴儿刺于枪头,看其痛苦宛转而当娱乐。对于那些狱卒则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三十六套刑法,让他们品尝个遍。推官万文英等六名官吏,狱卒四十六人,无一漏网,皆惨死于贼寇之手。
知府颜容暄,看见贼势太大,无路可逃,穿了一身囚服,混入狱中暂时躲藏。犯人们见狱中还有不肯出去的,反倒有些奇怪,上前一看,原来是往日在大堂上作威作福的知府大人。这些人将那知府一直拖到大堂上,一面鼓乐齐鸣一面分头杖责,将那颜容暄打得死去活来,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犯人们将公堂上的刑法在知府大人的身上演示了一遍又一遍,犯人们都坐上公堂当了回知府,尽情发泄一番。对于他们的仇家更是一个也不放过,被屠的人家不计其数,一家老小,都死于贼人之手。
潘应鏊,刘文秀将关押犯官与皇室罪宗的牢门也打开,释放了罪宗一二百人,犯官一二百人。那些罪宗枉为朱氏子孙,有的已在牢里关了三四十年,不见天日。明太祖定制;皇室宗亲婚嫁必得请求皇上批准。这也是纯洁皇家血脉之意。怎曾想后代皇帝几十年不理政,不知有多少六七十岁老姑娘待嫁,六七十岁老小伙待娶?这些人一旦不遵律令,犯了祖制就被投进牢里,不审不判,就是长年关押,好象世上不存在这些人一样。就是遇到大赦这些皇家骨血也是没有份的,因为他们是给祖宗抹黑,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至于外面那些人三妻四妾,明媒正娶,都是有钱有势的宗亲,凡是关在牢里的不是先人犯了觊觎皇位之罪就是因为行为不检,没钱打通关节明媒正娶的穷人。而明成祖正是篡夺了皇位,又将建文皇帝一支投入大牢里的人。自古以来天下本无是非,强权就是公理。皇家内部也不例外。
张献忠带着部下来到了皇陵所在,大小太监上前拦住道;‘这是皇家陵墓所在,望大王们不要随便进去,惊动祖宗之灵,恐遭天谴。’张献忠何时怕过鬼神?把眼一瞪开口骂道;‘什么皇家陵墓?里面埋的都是猪狗一样的人物,今日我老张就是要好好惊动惊动他们,看他们如何对我天谴?’说罢,将大小太监推到一旁,直奔明太祖朱元璋的殿堂,一脚将门踢开,大踏步跨了进去。张献忠见正中是把龙椅,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今日我老张也做一回皇帝,就在这地方开宴登基。’说罢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众贼寇都山呼万岁,乐不可支。将那些大小太监们吓得个个面无血色。
凤阳陷落时高迎祥,李自成等部正在附近。听说张献忠轻取了凤阳,在那里耀武扬威,不由得有些眼热。这凤阳近三百年未交赋税,也有不少要借龙气的达官显贵将家居于此处,所以殷实大户随处可见。众头目怂恿他们二人也带部挺进凤阳,抢分一杯羹,于是高迎祥与李自成也率部进了凤阳,各自占踞了一块地盘,令手下抢夺金银财物。李自成最看重的便是马匹,在凤阳抢夺了上万匹军马,个个膘肥体壮,分配与部下。这些骑兵每一名都有十余人为之服务,下雨之时马的四蹄必须用布缠好,军马之命比战士的性命还要重要。只要有条件他们总是将人的肚腹豁开就着人血饲喂马匹,那些战马上了战场一见到官军就象狮虎一般,连撕带咬,十分凶猛。官军就是有骑兵也往往不是贼寇的对手。
张献忠得知高迎祥,李自成等部也进了凤阳,就派人将众头领都请到了明太祖的殿堂里,指着上面三把龙椅对他们说道;‘皇帝轮流做,今日到我家。哥哥请上座,我与自成分坐左右,今天都当一回皇帝。’高迎祥看着不觉好笑道;‘我们当皇帝总得有个名号吧?难道也要做个朱元璋的子孙不成?’张献忠道;‘这个好办,我们就借用‘古元真龙皇帝’这个名号一用,今日大家欢聚一回,将来你我弟兄把天下分了,再各自取个皇帝的名字,岂不乐哉?’众人大喜,于是上前就座,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张献忠见众人只是喧哗,没什么乐趣,吩咐手下道;‘将那些会吹吹打打的没卵子汉子弄几个上来,皇帝进膳得有奏乐之人,怎么不懂规矩?’贼兵们笑着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就赶着十来个手拿乐器的大小太监们,来到了这个殿堂。张献忠下令奏乐,那些太监们吓得直哆嗦成不了曲调。张献忠大怒,命人将他们杀死在殿外,再找一批前来助兴。
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拿着笛子走了进来,不慌不忙的对众头领施礼道;‘不须劳烦别人,奴婢愿为大王助兴一回。’那小太监将玉笛吹了起来,真是响彻云霄,似天籁之音,美奂美仑,何曾是人间曲调?放下了玉笛,小太监又演奏了琴瑟鼓钟,样样曲尽其妙,让众人乐不可支。张献忠一高兴,将随身佩带的夜明珠赏给了小太监,那小太监不肯领受,只求大王留众太监一条生路。张献忠道;‘这不算什么,尔等尽管逃命便是,天塌下来有我老张顶着呢。’小太监欢喜退出,回去报于众太监不提。
高秀英派人找到自成对他说道;‘奴家自幼喜好曲乐,那小太监甚是乖巧,想是祖传,何不将他带在身边,也好让奴家学一点技艺?’李自成道;‘这个容易,让人将他带过来便是。’于是派人前去找那小太监,高秀英再三叮嘱千万不要惊了那小太监。这几人来到侧殿,将那小太监连同一些小巧乐器带了出来,刚一出门,正赶上张献忠醉熏熏的带着手下迎面拦住了去路,问那些亲兵道;‘却要将这小太监弄到哪儿去?’亲兵答道;‘我家闯将看上了这个小太监,令我等带他回营再做道理。’张献忠勃然大怒道;‘这凤阳乃是我老张打下来的,李自成白拣便宜弄了去上万匹良马,金银无数,还不知足。想要我处擒拿的人怎么也得与我打个招呼,怎能如此目中无人?’说罢走上前去,摸了摸小太监的脸蛋对他说道;‘你这个小孩连个牛子都保不住,活着还有啥意思?今日老张就成全了你,让你早点再去投胎。’说罢,一刀割下小太监的头颅,递与亲兵道;‘将此人头送给李自成,我老张不奉陪了。’说罢,就找地方睡觉去了。
李自成见了血淋淋的人头心中大怒,高秀英也是叹息不已。李自成想要去找张献忠理论一番,被高迎祥等众人再三劝住,方才恨恨罢手。张献忠得知李自成还要找他算帐,一怒之下,将剩下的六十余名守陵大小太监全都砍了头,尔后带着部下扬长而去。
皇陵被焚,天下震动,崇祯角素布袍祭告先祖,大臣们也素服在殿外待罪,长跪不起。皇帝传诏将巡抚杨一鹏,巡按吴振缨下狱治罪。杨一鹏知道大限已到,神色坦然,被东市问斩。二十年前,杨一鹏游蛾眉山曾遇一铁冠道人,甚是谈得入港。那道人为其相面道;‘君二十年后当坐镇一方,风光正盛。物极必反,过盛必衰,及时避祸,尚可全身。’当时杨一鹏只当做是江湖卜者惯技,不以为然。当他开府淮安,坐镇江北四府,位居户部尚书之时,门人送进无头诗进来,说是一铁冠道人所赠。杨一鹏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难将蟒玉距无常,勋业终归土一方。欲问后来神妙处,碧天齐拥紫金光。颁来法旨不容违,仙律森严敢泄机。楚水吴山相共聚,与君同跨片霞飞。’
杨一鹏猛然想起二十年前之事,知道铁冠道人点化于他,劝其遁世出家。权势中人没了权势就如同少了多半条性命,哪里会相信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急流勇退?不出十日,凤阳失陷,杨一鹏已知没有活理。此时后悔为时已晚,只好认命而已。温体仁被爱妾闹得不得安宁,再三跪求大太监曹化淳设法援救。曹化淳能掌握皇上的脾气,居然把吴振缨的脑袋保了下来。但温体仁首辅体面已是丢尽,太监们将这些大臣们看得啥也不是。
崇桢派杨御蕃任总兵,带京营将士前来收复凤阳,命太监卢九德为监军。同时征调南京重兵会同征讨。此时贼寇已大掠三日,杀害军民百姓数万,每一个年青女子也未能躲过贼人的侮辱。凤阳百里左右,都遭残破,陵寝殿堂毁坏殆尽。张献忠先已奔往庐州,高迎祥,李自成等部闻听征讨大军已到,便弃了凤阳,奔向归德,与曹操,过天星两部会合,又杀向了陕西。
崇祯本是雄猜之主,天生性急吝刻,眼中不留砂子。自从经历了钱谦益一事,他认为大臣们都是结党营私,难以信任。经历了袁崇焕之事后,他觉得边帅上下其手,谎话连篇,都不可信。万般无奈,还是任用内侍太监进行监军以及掌管户部以及京师防务等事,他可以随时得到下面的报告,掌握情况。就这样,大小太监们在撤消矿税之后,又陆续粉墨登场,成为各地事实上的钦差大臣,地方官员与镇帅都对他们小心侍候,否则一个小报告递了上去,就不知什么时候被摘了乌纱帽。
崇祯原是光宗五皇子,他的生母刘氏原本是一个淑女,与同伴傅氏一起被选入后宫,难得见太子一面。她们二人都信奉基督教,经常在一起做祷告与唱圣诗。刘氏嗓音很好,唱歌悦耳动听。偶然之间被太子听到了,不由得动了春情,当下就把刘氏按倒成就了好事,过后太子就把此事忘到了脑后。万历三十八年十二月,淑女刘氏生下了皇五孙由检,就是当今的圣上。刘氏在得到太子宠幸之后,更加虔诚的信奉神了,将圣经带入太子府,向宫女们宣讲教义,弘扬上帝的旨意。这时正是郑贵妃一伙想方设法陷害太子,谋夺东宫之位的时候,太子见刘氏在此时给他添乱,授人以口实,勃然大怒,用脚猛踢刘氏,将那本圣经扯得粉碎,命人将其扔入厕中,与屎尿同臭。刘氏被踢了胸口,又失去了圣经,一股急火攻心,不到三日就气绝身亡。太子知道自己闯了祸,严令宫人不得外传,将刘氏的尸体派人悄悄的掩埋于西山申懿王坟墓旁,而将由检交给了西李由她代为抚养。
淑女傅氏知道刘氏为主而死,决心继承于她,从一小就给由检讲述圣经故事,大了以后由检就信了基督教,也学会了祷告,颂读圣经。当他即位之后,下旨令大臣们凡是名或字有天字的,都要改掉,免受天谴。将生母刘氏的画象由正阳门用法驾接入,为刘氏改葬,按太后礼仪。将傅氏也策封为傅懿妃以报其恩。但是老宫人背后议论认为;按崇祯皇帝的相貌品性,行为举止,与太祖皇帝朱元璋十分相似,难道是朱元璋三百年轮回转世?宫中琐事口耳流传,历经三百年人们还是烂熟于心,对于各代皇帝就如同生前一样非常了解。崇祯虽口说信奉神,但其行为并不象个基督教徒。
当初周延儒非常乖巧,凡事都能迎合圣意,就如同皇帝心中的蛔虫,什么都预先知道。久而久之崇祯就怀疑他是在通内,对周延儒的乖巧迎合反而产生了敌意。温体仁外朴内阴,先将周延儒的羽翼一一摘除,再三表示与周延儒乃是情同手足,生死必不相负。当周延儒不管党羽胜败,一心一意与温体仁结成一体后,温体仁利用李标辞职,周延儒自夸能挽回圣意的一句话,正好触动了崇祯的忌讳。崇祯最讨厌的就是大臣们弄权,皇上受其左右不能乾纲独断。神宗时出了个张居正,熹宗时出了个魏忠贤。崇祯决心要做个万事明察的无上君主,皇权绝不能让任何人有所染指。温体仁当上首辅后,窥测皇帝旨意,凡事总要留一点分寸,奏疏的批阅总留下点毛病好让皇上加以纠正,然后诚惶诚恐的领受旨意,让崇祯即骄傲,又满足,觉得温体仁虽然才气不足但朴忠有余,可以信任。温体仁也是保持清廉,一文钱也不会送进他的府上。就这样温体仁一直当了八年的阁臣,圣眷始终不衰。而其他的阁臣很少有不获罪的,否则就是短命丞相。
温体仁用人有个诀窍,就是凡是比他有才能的一律不用,要是在朝的有超过他的必定想方设法将那人挤出殿堂,免除后患。他网罗一些阴险小人做为爪牙,专门攻击心中所嫉妒的官员,史范,高捷,唐世济,张捷等人,都是他的党羽。每当温体仁想要向哪一个朝官下手时,先是在家装病,与同党们秘密策划进攻步骤,牵连官员,谁主攻,谁策应,谁提供伪证,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令其自然发展,毫不引起皇帝的疑心。温体仁表面上是为被攻击的官员进行辩护,实际上是做好了口袋把人往里装,旁敲侧击惹怒皇帝让皇帝做出决断,好象一切都是圣裁。却不知崇祯一直被温体仁巧妙的利用着而不自知。
温体仁与魏忠贤一案的逆党们臭味相投,总想将正人挤下去而帮逆党翻案,让其同类聚首于朝中。先是帮着吏部尚书王永光逃脱了逆案牵连,又与接任者闵洪学寻找机会提拔逆案中人物,借此逐步翻案。钱龙锡是东林党魁,牵连袁崇焕一案,逆党们非要利用袁崇焕与钱龙锡想要再起一大案,将朝中东林党清除出去,由逆党人员进入政府。但是逆案是崇祯自己钦定的,怎能让人轻易翻案?崇祯严惩了几名推荐逆党人员的言官,将他们罢官免职,温体仁也救不了他们,其实在这背后的主谋就是温体仁。
朝中有两位正人君子,人品才学天下闻名,连皇帝也对他们十分敬重。一位是待诏文征明的曾孙文震孟,乃是[春秋]大家,还有一位就是他的外甥姚希孟,乃是当代大儒。文震孟因弹劾魏忠贤,挨了一顿大棒被赶出了朝廷,后来充为崇祯皇帝日讲官,对于群小想翻逆案一事进言于皇上,阻止了逆党的阴谋。在进讲时以章节形式对皇帝加以劝戒,皇帝只好改正,以示尊师,人们将文震孟誉为‘真讲官’。因天下大乱,皇上下旨要在日讲中加进[春秋]讲读,温体仁明明知道文震孟是[春秋]大家,却不推用。次辅钱士升点名提醒,温体仁方才假做吃惊道;‘几乎错过此人。’温体仁对文震孟嫉妒有加,又不得不举荐。
崇祯增加阁臣将文震孟也任命为东阁大学士,皇上的意思十分明显,是想大大重用文震孟这个人。司礼太监曹化淳一向仰慕文震孟,让手下向文震孟致意道;‘只要循例往来,外廷事务随君所为,内廷无不从命。’一般大臣入阁均要投名刺给司礼监,以表示平级礼尚往来之意。内廷答以谦让,两下方才公事往来。但文震孟认为;‘内廷不应当干政,有违祖制。’于是拒绝与内廷有任何私人往来,对大小太监加以渺视。这一来可惹怒了曹化淳。首辅温体仁对每一个小太监都礼遇有加,逢年过节馈赠不断。文震孟一个初出茅庐的书呆子竟然敢如此目中无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曹化淳就与温体仁内外结合,想方设法拔去这根钉子。
一开始温体仁假做谦和,凡是文震孟拟旨不当之处与其商量,加以改换。后来趁其不注意,就直接抹了,自己改了还具文震孟之名上奏。文震孟勃然大怒,将折子摔于地上,愤然而起,再不拟旨,温体仁正要如此,于是便用其私人顶替了文震孟。
在凤阳皇陵被震动之后,先是大臣许誉卿上疏弹劾兵部尚书张凤翼固位失事,大学士温体仁,王应熊玩寇速祸。不及时调兵保护皇陵,系严重失职。文震孟上疏数百言,详尽的分析了天下因何致乱?太监之害,杀良冒功之害,军纪败坏之害,加赋加税之害,赈灾不力之害,官吏腐败之害。并严历的抨击了温体仁等在其位不谋其政,误国殃民之行径。朝臣郑鄤也上疏弹劾,与他们两人意思相近。温体仁非常了解皇帝的品性,并不为自己辩护,只是再三表示自己才疏学浅,连拟旨批阅还得皇上加以指点,实在是愧居首辅之位,愿意让贤,自己辞官回乡,以免挡住后进之路。
曹化淳当做随意般的说道;‘都认为能给皇上当老师,可就是拿不出实际办法来,光说空话有啥用?’这句话点到皇帝的心病上了。崇祯思想;‘一个个都成了事后诸葛亮,就我成了阿斗了,讲经论道谁又不会?哪里有一个可用之策?’在心中先对文震孟等有了反感。于是并不怪罪温体仁,只是惩治了些替罪羊。崇祯也明白,一切政务都是温体仁请示自己后方才按旨办理的,现在天下大乱,朝臣们莫非认为我这个皇帝没有治国能力?
对于这些敢于向他宣战的人,温体仁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当年姚希孟贵为帝师,圣眷非常。因为得罪了温体仁,唆使党羽将武举科考冒名顶替一事弹劾姚希孟失职,连同两位主考官一同受罚,贬官三级,发到南京当个闲官。许御卿虽无大错,但曾为其亲戚谋营过登莱巡抚。温体仁指使同党文选郎谢陛率先发难,弹劾许御卿结党谋私,把持朝政等等。这谢陛不过是个下级行政官吏,他的话皇上不能不信。但温体仁知道皇帝从不饶人,反而拟罪甚重,处分甚轻,崇祯龙颜震怒,干脆将许御卿罢官削籍,轻罪重罚。
文震孟见旨意不当,建议温体仁将诏书封还,希望皇帝按律处罚。如此轻去大臣,朝中还有何人敢于仗义直言?温体仁自然是不答应,文震孟讽刺他道;‘科道为民,是天下极荣之事,赖公玉成之。’温体仁于是向皇帝添油加醋的说道;‘皇上主要是以爵禄奖励群臣,文震孟身为股肱之臣,却说此悖伦灭法之语,拿圣旨又当何物?’曹化淳在一旁敲着边鼓道;‘文震孟天下奇才,眼里又能有谁?’崇祯最忌讳的就是大臣们目无君主,于是命文震孟挂冠闲住。他有天大的能耐就是不用他,看他如何恃才傲物?文震孟尚怀屈子之心,回家忧郁满怀。听说外甥姚希孟病死,痛哭不止。回家未及半年,便弃绝人世。
整治完了这两个人,就该轮到郑鄤了。郑鄤原本是钱士升的门生,在东林党遭受残害时,钱士升出于义愤,在财物上面没少帮助东林党人。拨乱反正之后,钱士升名气甚高,郑鄤也托身东林党,与清流一道,整治逆党。温体仁需要一个敢说话的为其开道,便力荐钱士升入阁,令钱士升大喜过望,甘心情愿的为温体仁鸣锣开道。经温体仁点头,钱士升把郑鄤唤到了京城,想靠着温体仁这棵大树,营谋个要紧的职位。郑鄤进京后不知深浅,整日里与清流混在一起,品评朝政,温体仁对他就有些不满。文震孟被踢下去后,京城内清流翻了天,郑鄤居然也在大庭广众之间谴责温体仁,为文震孟张目。温体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温体仁秘密查访,寻找人证,终于抓到了可置郑鄤于死地的证据。
三十年前,郑鄤之父养了个小妾,被正妻发现了。这河东狮子最为可怕之处便是嫉妒,她如发狂一般,将那小妾横加残害,几乎致死。郑鄤与其父亲无奈,找了个大仙装神弄鬼的,那郑母还真的以为是轮回报应,愿受杖责,赎其罪过。这小妾有了报仇的机会,拿起木杖猛打郑母。郑母尚且虔诚的念佛祷告,乞求饶恕其所犯罪过。那时郑鄤还年青,看此荒唐之事忍俊不住,笑出声来,让其母看出了破绽。跳起身来大闹大骂,连郑鄤也被告为忤逆要求官府惩办。官府明知难断家务事,一推再推,夫妻双方亲属多次协商,已了结此事。这一回温体仁要整治郑鄤,便收买郑鄤之舅,将三十年前的旧事揭了出来,亲自写了奏折,假意邀请钱士升一同签署,说是有关于郑鄤的事。钱士升满以为是联名保举郑鄤。仔细一读,大惊失色。温体仁冷笑道;‘我就知道老兄不肯签名。’于是独自上疏弹劾郑鄤杖母,灭绝人伦,蛇蝎不如。崇祯无母可以孝敬,最恨对母不孝之人。接到弹劾,不经指证,就传旨将郑鄤下了大狱。这郑鄤是有冤无处去诉,只因为得罪了温体仁,久滞狱中。
次辅钱士升,本是东林人士,温体仁巧妙的利用他出头举荐自己私人谢陛,唐世济,而自己做为帮腔的,达到了目的。他表面上与钱士升同心同德,攻击许御卿等清流。就连文震孟一事,钱士升也是冷眼旁观,不加救助。当温体仁想提拔的人已都上来了,想弄下去的也都弄下去了,于是便唆使同党,将这个用不着的石头一脚踢开,改用私党取代其位。就这样,温体仁在崇祯这位极度猜忌的皇帝手下,居然能够稳如泰山,也算是功夫到家了。
正在内外交困,焦头烂额之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东南海上海寇刘香被反正之将郑芝龙所败,积年巨寇刘香自杀身亡。若知郑芝龙是何等人物?且容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郑芝龙海上受招安,众魔头联手闹关中
却说自荷兰占据台湾后,便大规模的展开贸易。日本,朝鲜,南洋诸国,安南,缅甸,中国沿海各省,均有商家与其往来。因为朝廷严禁荷兰人进入内地,所以他们利用海上走私船将西洋货物源源不断的销往内地。泉州南安郑芝龙,郑芝虎弟兄二人,就是吃这碗饭的。
南安颜振泉,原本不过是个普通的渔民,因为走私,没上几年就发了大财。建起了豪宅,购置了巨舟,雇用了三五十个伙计,往来于日本,澎湖,台湾一带,大做走私生意。官兵若是缉拿他们,他们则奋起反抗。就这样,他们形成了自己的武装,有了自己控制的地盘,有了与其相同的其它团伙。由于财力雄厚,他们打通了地方官关节,与其分肥,走私船越来越多,一个船队可达数十艘,数百艘,成为海上不可小视的军事力量。
这些大走私户相互争夺地盘,争夺客户,经常发生争斗。有时强横的一方干脆就把对方的船队全部吃掉,争夺霸主地位。在与刘香的争斗中,颜振泉被杀身亡。众人推选郑芝龙做为头领,继续吃海上这碗饭。郑芝龙善谋,郑芝虎骁勇,他们很快的就把刘香一伙赶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成为南安的海上霸主。凡是想染指他们势力范围的,连货带船全都抢了过来。对方不肯归顺则全部杀死,抛入大海。在南安老家,郑氏家族广厦千间,财宝无数,与地方官员交往甚深。郑芝龙娶了个日本妻子,是幕府将军的女儿,安顿在老家南安,官府故做不知。按大明律法,娶了倭妻是不准许再回本国居住的。但郑芝龙不但本人住于内地,连日本妻子也安居于内地。这个女人也是大家闺秀,知道郑芝龙这样下去不是常事,总劝他寻找机会再做良民,不再做这冒险杀头的生意。小儿成功,年满五岁就延师授教,让他学习做人的道理。年满十六岁,就考上了生员,郑妻希望这孩子能改变一下郑氏门风。
海上争霸,海上劫掠,已成了难以遏制的祸源。这些争斗由海上发展到陆地,愈演愈烈,大宗血案不断的发生。官府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不行了,于是便出动官军,追剿海寇,禁止走私商船。但官家水军船只有限,又都是小船,根本就不是这些海寇的对手。对于台湾,更是鞭长莫及,明知道荷兰红毛番是海寇的祸源,拿他就是没有办法。荷兰人打开了销路后并不出海,只是利用巨船将西洋货物源源不断的运到台湾,再将大量的金银丝绸瓷器运抵台湾。荷兰船上都是红夷大炮,火力甚强,船只也均是巨舟,所以从无海寇想过要打他们的主意。在台湾岛上,修筑了城池,并建有天主教堂。他们已将台湾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了。
大明一向禁海,想通过这种手段让荷兰人无利可图,自行退出台湾岛。崇祯八年,给事中何楷陈靖海之策道;‘自袁进,李忠,杨禄,杨策,郑芝龙,李魁奇,钟斌,刘香在海上争霸,东南沿海已无宁日。如今欲靖海寇,非除其巢穴不可。巢穴在何处?台湾是也。朝廷必严通海之禁,令红毛番无从得利,奸民无从得食。然后出动大军,进尔击之,可大得志。红毛番舍此而去,则海上自靖也。’这个道理,谁人不知?但依明朝的国力,是根本就做不到的。
官府禁海,砸了这些人的饭碗。这些大走私团伙便联合起来与朝廷作对。对于缉私船他们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的就以命相搏,失败的往往是那些官军。十几年来的海上争霸,已形成了一个个庞大的海上军事力量。他们分别占有着陆地港口,以便销售货物补充给养。沿海一带,几乎成了‘上船就是寇,下船就是民’的怪异状况,令官府最为头痛的就是这些有名的海寇团伙。天启六年,魏忠贤派蔡善继前往福建任兴泉兵备,专门清剿这些海寇。魏忠贤一伙密谋了‘驱虎吞狼’之计;招安一个强横的海寇头领,令其剿除其它海寇,两败俱伤,然后将招安的这一伙设法除掉,则海患自息。
这蔡善继来到泉州,便下了招安令,在妻子的再三劝说下,郑芝龙说服了部属,率先来到泉州,接受招安。那蔡善继本是市井小人,如今大权在握,装腔作势的摆起了臭架子,吩咐下去道;‘令郑芝龙等头目自缚请罪,跪于阶下,等候本官发落。’于是便跺进内室,不再理睬,专等郑芝龙前来送礼。郑芝龙闻听此言,毫无难色,令手下将自己绑了起来,跪在衙门前,等候回音。郑芝虎跳将起来,破口大骂道;‘何方狗官,竟敢如此侮辱我等?’带着众弟兄,扬长而去。郑芝龙无奈,只好小心赔罪,重又回到船上。
蔡善继大怒,将此情况报与魏忠贤,请求调集水师,大举讨伐这些个海贼,给以颜色,方能为朝廷所用。魏忠贤请来圣旨令巡抚朱一冯,都司洪先春率福建水军,大举出兵讨伐。由许心素,陈年廉兵分两路,进行夹击。洪先春带船三百,直捣郑贼水师中坚。朱一冯带兵五千直扑南安,去端郑芝龙的老巢。
郑芝龙对众人道;‘此番反出泉州,朝廷必调重兵,追剿我等。此番不胜,即便受了招安也不为朝廷所重。南安已是不保,先把老幼安排个妥当去处,然后方可与官兵对阵。’海贼们对沿海地区却是熟悉,选中了广东海丰嵌头村,将其夺了过来,安顿了老小,然后大举北上,掠了漳州,浦州,备下充足的军蓄,在福建专等官军前来决战。
郑芝龙见海上就要起风,吩咐郑芝虎道;‘你可带几十只快船,前往泉州。只要将官军引到海上,就可令其全军覆没。’郑芝虎呼哨一声,领着快船赶往泉州。上得岸来,不管军民百姓,一顿猛杀猛砍,将沿海房屋,一把火点着,然后登上快船,专等朝廷讨伐大军前来应战。
洪先春得知海寇竟然在讨伐大军腹心如此猖獗,不由勃然大怒,传令三路水军立刻出动,务必将这一伙海寇加以严惩。郑芝虎见官军已经上钩,调转船头,就向深海驶去。官军哪里肯放?三路水军包抄堵截,逐步追入了深海。官兵水军从未到过深海,正是晚上潮涌之时,海上刮起了大风,浪高七八尺,将许心素,陈年廉两路船队吹得七零八落,一个个都翻入海底,全军覆没。洪先春见势头不对,连忙下令返航。那些海寇可与官军不同,大风大浪见的多了,腰间绑着个葫芦,根本就没有把性命放在心上。见官军想要逃走,调转船头,追了上去。海寇弄船都是老手,加上所用的三角帆均仿西洋船只,随心所欲,行动迅速。很快的就追上了官军船队,紧紧咬住不放。此时郑芝龙带领战船三百余艘,赶了过来。用巨舟将官军小船一一撞翻,上万水军,顷刻之间,就全军覆没,只剩下洪先春一条指挥船犹在顽抗。
郑芝虎靠近了指挥船,飞钩一甩,就登上了船头。将上前阻拦的官军砍倒了七八个,一把擒住洪先春,就要往海里扔。郑芝龙慌忙喊道;‘二弟住手,且留下此人,我还有话。’郑芝虎放下洪先春,洪先春喝道;‘大胆郑芝龙,你已犯下滔天大罪,更有何说?本都司今日败于你手有死而已,不必絮烦。’郑芝龙向洪先春施礼道;‘朝廷下旨招安,在下率先归顺。怎知那蔡善继妄索重贿,羞辱我弟兄。今日大兵讨伐,无可回避,只好舍死相搏,以求保命。倘若朝廷待我以礼,我必报之以忠。皇天在上,如有半句虚言,郑某异日定不得好死。’说罢,命令手下放了船上官兵,礼送洪先春回营。洪先春带着残兵败将,好不容易挣扎回去,将前后情况向巡抚朱一冯说了一遍。朱一冯呆了半天对洪先春道;‘如此惨败,报了上去你我二人性命不保。为今之计,且顾眼前。海寇刘六,刘七前来投诚,可以礼相待,勿令蔡善继插手。招抚其它海寇,也你我直接办理。蔡善继若是举报,你我与他混赖,上面不辨真伪,这一惨败也就掩饰过去了。’二人计议已定,便不再理睬蔡善继,招安了刘六,刘七后,又招安了海寇袁进,李忠。郑芝龙怕官府陷害报复,所以不肯受抚,还是纵横海上,走私抢掠。蔡善继也不知何时,被人割下了头颅,命丧黄泉,朱一冯上报系海寇所为,也无人查问。
总兵俞咨皋心中不忿,对朱一冯道;‘前次误中海寇之计,因风而败。待俺选择晴天出海,必可将巨寇剿灭,报昨日之仇。’朱一冯苦劝不听,俞咨皋带着三百余艘战船前往郑芝龙出没海域,大举讨伐郑芝龙。
郑芝龙早已设了眼线侦察官军动静,俞咨皋水军正在前行,只见十几条小船似箭射一般的划了过来,领头的正是郑芝虎。俞咨皋下令放箭,那伙海寇见有箭射了过来,一个个跳下海里,只剩下空船在海上打转。不大会儿,郑芝虎与海寇们如同出海蛟龙,用绳钩搭住船帮一跃而上,郑芝龙从怀里掏出火枪左右连击,将船上的官军一个个打落水下,就来擒拿俞咨皋。此时郑芝龙率领数百战船已将官军水军分割包围,郑芝龙一声令下,海寇万炮齐发,将水军的船帆打断不少。水军的炮火远不及海寇的炮火,全军大乱,各自驾船想要逃命。郑芝龙并不想与官府结怨太深,于是鸣金收兵。芝虎放了俞咨皋,呼哨一声,众海寇放了官军又都跳入水里,驾着快船扬长而去。
俞咨皋回城后连称厉害,以后再也不敢提及讨伐一事。郑芝龙等乐得逍遥自在,还是霸占原来的海域,做他的走私劫掠生意。
崇祯二年,熊文灿接任福建巡抚,见海疆不靖,水军实力又弱,知道郑芝龙可以招安,以加强海疆水军力量,于是便派人与他联系招安事宜。这些海寇早已赚足了金银,也想过一个太平日子,于是双方一拍即合,订下上岸受抚日期,授予郑芝龙游击将军之职。
海寇刘香闻听此事心中大喜,对手下道;‘郑芝龙受了朝廷招安,我们师出有名了。’于是派党羽李魁奇带着百余艘船只,前来争夺这一片海域。郑芝龙虽然受了招安,但却不想放弃自己的势力范围,而且想借官府之名加以扩大。见李魁奇不知死活,前来拣便宜不禁大反胃口,吩咐郑芝虎带二百条船将李魁奇拦住。两下这一番恶战,从中午一直打到黑夜。李魁奇躲闪不及,被火炮炸得粉身碎骨。这时海上刮起了飓风,郑芝虎他们拿出吃奶的力气也未能返回驻地。,从此芝虎再无音信,葬身于大海。郑芝虎一死,郑芝龙就好似折了一条臂膀,整日里垂头丧气,干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刘香乘机将主力船队调到福建沿海,联合了海寇钟凌秀,钟斌,将福建,江西,海丰一带海域港湾全都占了去,几乎垄断了台湾与东南沿海五省的走私贸易。
熊文灿利用郑芝龙等归附的将士与刘香等海寇频繁作战,互有胜负,始终也难以遏制住海寇的嚣张气焰。到了崇祯七年,刘香趁郑芝龙不备,派钟斌袭取了海丰嵌头村,端了郑芝龙的老窝。幸亏郑夫人逃得快,方才躲过了杀身之祸。郑氏家族多年积攒的财物被钟斌掠夺一空,将年青妇女掠了去为妻为妾,其它老幼都被杀死。
郑芝龙处得信全营哭声震天,郑一宁不待军令,带着手下几十条船只扬帆出海,不报此仇,誓不回营。郑芝龙随后出发,数百艘战船乘风破浪,直捣钟斌的巢穴泉州石门寨。钟斌及部下掠得巨财正在兴高采烈,怎知报应来的快,只见无数只战船如同出弦之箭,直冲水寨。钟斌下令放炮,郑一宁并不躲闪,还是奋勇前进。两下尚隔十几米,郑一宁已荡着绳索一跃而至。自古以来,忿兵难敌,更何况这些来报血仇的昨日海寇?只见得人头滚落,血肉飞溅,钟斌的部下,先自胆寒。此时郑氏船队包抄上来,人多势众,皆怀恨在心,双眼血红,无不以一当十,钟斌见抵挡不住,驾起了一艘快船就想逃命。这边哪里肯放?数十条战船,分头追击,非要活捉钟斌,将他寸剐方解心头之恨。钟斌见四下船只围了上来,无路可逃,拔出腰刀,自刎而死。
陆地方面洪云蒸带着五千人马将钟淩秀的老家潮州小营团团围住,擒拿了有名海寇三四十人,怕解到官府他们做什么手脚,一刀一个,当时就全部杀死。刘香与钟淩秀商量道;‘郑芝龙怀复仇之心,难以抵敌。冤家宜解不宜结,钟斌已死,我们可将错处推到他一人头上就是了。好在我们并未曾分得一两一钱。’计议已定,两人就派了能说会道的张生前去拜见郑芝龙,解释了一番。郑芝龙也知这两个人不好对付,便假意答应带来人去见熊文灿,待将刘香,钟凌秀骗到泉州再作道理。
熊文灿见积年海上巨寇前来求降,不禁心中大喜。盛情款待了张生,约定时日,要刘香,钟凌秀亲自前来接受招安。钟凌秀道;‘你我只身前去,彼为刀斧,我为鱼肉,岂不任人宰割?必得官府派员前来方显招安诚意。别的官员我却不认得,只与洪云蒸有过一面之交。必得洪云蒸前来做质,我才放心。’来人回报,熊文灿并不多疑,将洪云蒸请来对他说道;‘刘香,钟凌秀前来请求招安,因怕我方设计坑杀,故尔点名让你前去做质。不知将军意下如何?’洪云蒸慨然说道;‘海寇横行多年,今日有望平靖海疆,乃东南五省万民之福。云蒸乃一武夫,死于靖海原属本份,此事末将愿往。’熊文灿大喜,任命洪云蒸为招抚使,康成祖,夏之本,张一杰为副使,前往贼营,宣喻朝廷旨意。
洪云蒸等来到了贼营,宣喻已罢,就留在贼营,刘香,钟凌秀带着三五十亲随驾着七八艘快船赶往泉州,接冾受降事宜。距离泉州尚有三五海里远,只见郑芝龙指挥百余艘快船,三面包围过来。钟凌秀大叫道;‘哥哥,咱们中了奸计。哥哥速走,我可抵挡一番。’说罢,驾着快船,就向郑芝龙军迎了过去。刘香驾着快船,飞一般的回到贼营,对洪云蒸等大骂道;‘我诚心归顺,尔等却设奸计害我兄弟。’说罢挥起钢刀,将那三人砍下头颅,押解着洪云蒸带队赶往泉州,不知钟凌秀性命如何?钟凌秀便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郑芝龙大队船只,先是被撞翻了船只,然后被十几条火枪打得浑身是洞,死于海中。
刘香大队赶了过来,将洪云蒸放在船头,对郑芝龙道;‘尔设计陷害我等,也莫想逃罪。我已杀了那三个狗官,汝若不退,这一个也在劫难逃。’说罢,将钢刀架在洪云蒸的脖子上,勒令郑芝龙速速退兵。洪云蒸高声喊道;‘我矢志报国,急击勿失。’刘香大怒,将其一刀砍入海里。郑芝龙下令,万炮齐发。郑氏子弟奋不顾身,好似十几支离弦之箭,直插刘香海寇船队之中,将其分割成七八部分。刘香抵敌不住,跳水而死。手下海寇非死即降,此一战,奠定了郑芝龙在东南沿海一带绝对的霸主地位。郑芝龙将这几个巨寇的财物掠了个干净,将其家眷杀得一个不留。他将其中的一半送与熊文灿等官员,熊文灿大喜。隐瞒了郑芝龙擅自出兵,导致四位朝廷命官无辜被杀之罪过,为其请功,荣任总兵之职。熊文灿也升为两广巡抚,兼管江西,福建沿海事宜。荷兰红毛番与郑芝龙照常做着走私生意,只是所得利益均要分与熊文灿与地方官员一份,朝廷一文税金也是拿不到手。两三年功夫,熊文灿也腰缠万金,财源滚滚,于是他便在京城四下运动,贿买朝官们为其增誉,想长久坐镇东南海疆,固位岭南。
却说高迎祥,李自成部退出凤阳后,李自成与罗汝才部会合,杀回了陕西。张献忠独自带部往东攻打庐州。潘应鏊,刘文秀等人均成为张献忠的心腹,刘文秀认张献忠为义父,张献忠也对他委以重任,经常独自带队,做为开路先锋。刘文秀并不滥杀无辜,所以有些城池专选刘文秀方肯投降。张献忠也知道他的性情,并不难为与他。凡是刘文秀拿下的城池就归他掌管,别人并不染指。潘应鏊劝说张献忠最好能与其它义军遥相呼应,孤军作战,难免会有闪失。张献忠毫不在乎的道;‘我老张有三千兵马就可纵横天下,不用谁来呼应。’大军围住了庐州,昼夜攻打不止。
洪承畴得知庐州危急,连忙抽调各处兵马,前去救援庐州。等各路大军齐集庐州城下之时,张献忠早已使用‘金蝉脱壳’之计,趁虚拿下了巢县,庐江,无为,将这三个城池抢掠一空,杀死军民不计其数。临行前一把大火,将这几座城池烧成一派废墟。洪承畴调动大军前来围追堵截,张献忠不知何时已急行军奔向西面,连下潜山,罗田,太湖,新蔡。官军都是步兵,得先备粮草,日行数十里已是疲惫不堪。而贼寇主力都是骑兵,一日夜可奔驰数百里,走到哪儿吃到哪儿,从来不用准备粮草。张献忠忽东忽西,专门挑选官军防守薄弱处下口。一个月内,又攻破麻城,取道枣阳,沿路劫掠了襄阳,郧阳,率部进军汉中。洪承畴焦头烂额,防不胜防,转眼之间又丢了平阳,凤翔。各地难民,流民纷纷加入张献忠的队伍,流寇们都喜欢跟随张献忠打仗。张献忠一眨眼睛就想出个怪主意,想到就做,从不犹豫。可攻就攻,不可攻就走,打仗从无章法。正因为如此,他带领几万孤军纵横驰骋于陕,晋,川,湖,广这辽阔领域,与数十万官军作战居然越战越强,令洪承畴这位朝中独一无二的领兵统帅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舒城知县章可试,见大队流贼汹涌而来,假做投降,堵住了三个城门,只留一门放流贼进入。张献忠手下哪里把这个小县城放在眼里?蜂拥而入,想先捞一把。进得城里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上千个贼寇已陷入坑内。两边城上箭如雨下,进城的流贼未能逃出一个。张献忠大怒,下令攻城。正在此时,官军援兵祖宽,左良玉从两路杀来。张献忠连忙撤兵,二将也不追赶,进入城内休息。
张献忠率部掠了霍山,抵达庐江,庐江城里士绅们敛了三万银两,要求张献忠不要进城。张献忠满口答应,收下了银两,对部下道;‘这只肥猪不可放过,我们后夜进城。’城里见张献忠收下了银两,再不做准备。到了后半夜,贼寇突然大举攻城,将庐江攻了下来。张献忠道;‘此城一下,金银全归我等,何必劳驾诸位相送?’那些士绅已是后悔无及,眼看着妻妾子女惨受侮辱,只好忍气吞声。
洪承畴万般无奈,只好转攻为守,令左良玉,汤九洲,尤世威,陈永福,张应昌等各路兵马分别把守各处主要关隘,调骁将曹文诏带领中军,专门往来袭击这些飘浮不定的流寇。高迎祥,李自成为了躲避官军先已躲进了终南山。见官军势弱趁机出了终南山,攻下了富平,宁州补充给养。这时流寇老回回,罗汝才,蝎子块,过天星,张献忠,高迎祥,李自成等部已齐聚关中,大家公推高迎祥做为闯王,指挥各部协同作战,打败洪承畴的围剿,集中兵力,歼灭官军一至两路,就可撤底粉碎洪承畴的围剿计划。
洪承畴令讨伐主力曹文诏,艾万年两路出击,穷追猛打,让流寇们出不了关中,就地予以歼灭。二将领命,各带所部搜索流寇主力。如知二将胜负如何?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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