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定逆案风云大变幻,窝里斗众将败辽东
话说袁崇焕被判斩首东市,朝内群小们见有机可乘,私下商议道;‘当年厂臣利用熊廷弼一案,方才铲除东林。今我辈同仁被钦定逆案下野者不计其数。今袁崇焕乃东林余孽推举,钱龙锡与袁崇焕交通在案。我等何不借机兴起大狱,广为株连,报昨日一箭之仇?’商议已定,由史范,高捷首先发难,弹劾钱龙锡交通逆贼袁崇焕图谋不轨。弹劾毛羽健为袁崇焕私党。钱龙锡,毛羽健均被拿入狱。群小们唆使刑部同仁对其二人诱供套供,以成其奸。钱龙锡被下大狱心怀怨恨,便东攀西扯,将韩爌等内阁大臣已及当初公推袁崇焕诸公均咬住不放。群小们兴高采烈,连上奏章,欲清查袁逆党羽。同时大力举荐当初因魏贼逆案下野之人是边帅人选。崇祯可不是熹宗,下旨斥责道;‘逆案奉旨方新,居然荐用,成何政体?’群小们方才垂头丧气,夹起了尾巴。
原来自魏忠贤垮台后,虽经换血,但魏党党羽盘踞甚深。许多要害部门公务官员,都是当年红人,仍把持着政府行政运转。崇祯总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罩在自己头上。每当自己想改革些新政,这张网就会发挥魔力,让自己的苦心化做云烟。崇祯决定撕破这张网,将魏忠贤余毒清除出朝廷。崇祯下旨命阁臣搜集当年附逆,残害忠良的逆党名单。凡上逆案名单者,按六等刑法定罪。最重的杀头。最轻的罢官。韩爌本是旧辅,为人很是正直。他知道有些官员不过是趋炎附势,并无大过。在朝的绝大多数官员他都熟悉,为魏贼歌功颂德也是言不由衷,顺应形势罢了。如今魏忠贤一倒,骂魏忠贤最起劲的不还是这些人么?人之势利,非止殿堂,哪儿不是如此?所以他只是选魏党中罪大恶极,为虎做伥的四五十人交了上去。崇祯一看非常不满意,斥责道;‘魏忠贤一人有多大能力?怎么会操纵朝纲?若非大臣们内外勾结,焉能掀起黑浪?凡是为魏贼歌功颂德,修造生祠的,上章谄颂的,与其交结的,均应列入,勿令遗漏。稗草不除,佳禾难生。殿堂应是正人君子议政之所在,而非藏污纳垢之所在。’
‘韩爌奏道;‘外臣并不知内事,以为魏忠贤代天子立言,所以赞颂。魏贼罪行败露,外臣们群起而攻之,对于清除魏贼余毒,不无少补。’崇祯道;‘因其反复,方见其为真小人。谁当权他就帮谁捧臭脚此乃文坛渣滓,官场败类。难道他们自身就不知一点是非?此类人物无耻之极,一个不留,全部清理。’韩爌无奈,又上了几十人,已是心有不忍。崇祯摇头叹道;‘你们这些书呆子,岂不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道理?’韩爌奏道;‘微臣只通文墨不知法规,还请皇上选用能臣担此重任。’崇祯传来吏部尚书王永光下旨道;‘魏贼逆党窃踞朝纲,今责成吏部撤查此等人物,报与朕来。’王永光本是老官场,知道其中的厉害。暗思‘当年朝中人人附逆,现今哪能尽除?倘若不慎,引火烧身,后悔也来不及了。’于是也婉言谢绝道;‘臣一向只会考核官员,审查经史。刑名之事非臣所长。’崇祯见他们都不肯应承,有些恼怒;‘尔等不过是怕得罪人罢了。此事交与刑部,不要再推。这几大包袱奏折均是谄逆逢迎,歌功颂德之实绩。尔等可按名列入,不可遗漏。’刑部无奈,只好一一列入。
崇祯又将查抄逆臣所搜出的名刺,往来信件,谄颂墨宝字画等交由刑部记录姓名。这一来,书画大家张瑞图,书法大家来宗道,饱学经儒李精白,词曲大家阮大铖均附名逆案。首参崔呈秀的杨维桓,见风转舵弹劾魏忠贤的吕纯如,霍维华等,均被网罗进去。而修撰[三朝要典]的主编们因为与阁臣姻亲关系,却未列入,令身陷逆案之人怨气冲天。屡思翻案。崇祯对党害深恶痛绝,在此方面,绝无商量余地。但魏贼余孽漏网的甚多,一有机会,就想把天再翻过来,驱除东林,再掌朝政。因王永光非东林人士,东林党人想方设法排挤他。王永光一怒之下便与魏逆余孽史范,高捷联手,引进袁弘勋,张道濬做为帮手,共同对付东林党人。朝内新的党争,又在兴起。
韩爌老成持重,而崇祯求治甚急,故韩爌不当圣意。而周延儒反应敏捷,对答常合圣意。韩爌有自知之明,再三请求告仕,崇祯厚加赏赐礼送出朝。明廷阁臣人选系朝臣公推出十几名候选人,由皇帝于金瓯内金筷子夹出,以附天意。东林党人之中才学品望最高者首推钱谦益,故东林党希望由钱谦益出任首辅。但周延儒若是入阁,十有九成首辅是周延儒担任。东林党人四下串联,公推竟将周延儒排斥在外。周延儒早已知晓东林欲排斥异己,私下对皇上说;‘朝廷枚卜表面上是公推,实际在外仅是一二人把持,众臣应声附和而已。这回公推准是钱谦益列位第一,温体仁与下臣虽属老臣,理应列名金榜。但臣敢打赌,此番绝无我等。’崇祯本拟由周延儒出任首辅,按资格周延儒,温体仁都应入阁。等到拿上名单一看,果然没有二人名字。崇祯心知肚明,有人做了手脚。崇祯一向对于党争深恶痛绝,见朝内又起炎黄水火,不禁十分恼怒。于是他便把名单压下,静观其变。
周延儒对温体仁道;‘钱谦益鬼蜮伎俩,排斥异己。君三十年资历竟与下官同等命运,真真令人气恼。’温体仁也满腹怨气道;‘吾非争执阁臣之位,实是羞立朝班,明日我便申请致仕罢了。’周延儒道;‘君果真如此,恰中东林诡计。朝中又去一正人也。那钱谦益早年主试浙江就曾受贿若干,现在那举子钱千秋经常出入钱府,寻找翻身机会。可惜大明江山,又落入东林邪党之手。’
温体仁听了此言,猛然想起旧案;那是熹宗刚刚登基那年,钱谦益在浙江主试。有两个奸棍韩敬,沈德符欺骗诸举子;只要在试卷上以自己提供的字眼收尾,保证能中。自称已与主考议妥,中后收取银两。这类事在当年并不稀罕,许多举子都上了当。这钱千秋得到的字眼是;‘一朝平步上青天’。考试之后,钱千秋果然中了第三名。于是这两个奸棍就把银子骗到了手。等钱千秋一细打听方知道;原来考官准备将他列为第一名。而主考钱谦益却将他降为第三名,大概是同姓避嫌之意。按说此事无人知道,钱千秋吃个哑吧亏也就算了。可那钱千秋越想越窝火;‘这两个混蛋纯粹骗人,考官根本不知付银之事。我高中是因为本来文章就做的好,我得把银子要回来。’那钱千秋找到了那两个奸棍,非要索回那被骗去银子不可。银子一到手早被二人吃喝嫖赌花个一干二净,哪里有银子可还?这钱千秋念八股念得痴呆,竟将二人告到官府。这官员一听是考场舞弊大案慌忙上报礼部。这一来可炸了锅。钱谦益疏于检察受到严斥,钱千秋行为不端革去功名发配充军。那两个奸棍下入大牢后来都死在了牢里。此案早已结束,若非周延儒提起温体仁还真忘了这个茬。
温体仁一下来了劲;‘明日早朝,我就当众弹劾巨奸钱谦益,非给他搞垮搞臭不可。’周延儒道;‘君在前面冲锋陷阵,吾于后面加以策应,必令东林阴谋一败涂地。’两人商量妥当,各自回去准备。
第二日早朝,温体仁出班奏道;‘臣弹劾钱谦益主试浙江时,收受举子贿赂,予捏字眼,考场舞弊。此等人不应做为朝廷枚卜人选。’钱谦益慌忙出班奏道;‘此案已经礼部,刑部调查清楚,与臣无关,纯是奸棍做祟。还望皇上勿要听信谗言。’温体仁道;‘此事既然与你无关,放着那么些举子不取,为何单取钱千秋?钱千秋既与你无关系,为何回京后日入尔府,攀援翻身?’御史毛九华见钱谦益张口结舌,答不上来,出班奏道;‘温体仁此系挟私报复,为何以前他不弹劾钱谦益,单赶枚卜大典提及此事?’温体仁道;‘从前钱谦益不过是个冷局,臣参他做什么?现在是为皇上选择辅臣,关系重大,臣不得不参。’崇祯发怒道;‘朝廷枚卜大典,你们都推举了些什么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众位本份。休要立党为私,搞阴谋诡计。’众臣唯唯,相率退朝。
第二日,弹劾温体仁之奏章如飞羽一般,堆满御案。崇祯问温体仁;‘卿有何说?’温体仁道;‘臣侧立朝堂三十年,从无片纸诽谤于臣。今一动钱谦益,立刻成为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之奸人,可见朝内朋党势力何等雄厚?臣今百口莫辩,乞求骸骨,早回原籍,以避钱谦益之凶焰。’崇祯道;‘爱卿即是为国除奸,何必求去?’至此,温体仁已稳操胜券。钱谦益只好伏地待罪。崇祯下旨道;’钱谦益既有议论着回籍听劾。钱千秋着法司审问。’帮钱说话的大臣均降三级使用。
东林党遭此大创岂能甘心?经过准备,由御史毛九华出头献出一个署名温体仁的诗集,里面为魏忠贤歌功颂德的诗词举目皆是。崇祯大为疑惑问道;‘此诗集从何而来?’毛九华道;‘八月从途中买来。’崇祯道;‘既是八月即已买来,为何当时不奏?’毛九华道;‘臣十月考选,故迟至今日。’温体仁出班辩驳道;‘臣弹劾钱谦益为十月,而十一月即出此诗集。臣若献媚于魏逆,必定手书。若是木刻,此书必满京城,何以只此一本?刻匠遍地皆是,以钱谦益之力,何所不为?’任赞化出班奏道;‘温体仁居乡不法,证据确凿,请有司严查。’崇祯道;‘诸位还是歇歇吧,休要再费心思。此番公推枚卜做罢,暂由成基命代行首辅,维持行政。’经这一番较量,东林党大伤元气,而温体仁在崇祯心目中是忠梗之臣。周延儒入阁成为首辅,只是时间问题。
却说孙承宗督师宁锦,相看地形,向兵部建议放弃原来大小凌城,可于锦州右前方伸一触角,筑一新的大凌城,以便屯兵屯粮,相机进取满清。梁廷栋对此建议不臧可否,只是让孙承宗自行决定。孙承宗便从锦州调来一万四千板筑兵开始筑城,抽调一万四川石砫兵进行防护。此工程由祖大寿带属下四千兵勇主理此事。经过一番筹备,开始动工。因工程浩大,后勤供应入不敷出,银两告匮。孙承宗向朝廷请拨筑城费用十万两,后期驻防费用二十万两。此请求倒让梁廷栋为了难。无奈何,奏报皇上,请旨定夺。崇祯听得宁锦修筑新城需如此巨银,不由得头皮发炸,对梁廷栋道;‘朝廷哪里有这些银两供应筑城,新筑之城是否当用尚未可知,可另派员前去查看,再做计较。’梁廷栋建议道;‘可否让丘嘉禾巡抚宁锦,以探虚实?’崇祯点头道;‘这丘嘉禾倒是个难得的人才,就委任他巡抚宁锦。’
丘嘉禾来到了新筑大凌城,只见城墙已筑一半,板筑兵们正在一尺深的城壕里费力挖土然后往城上传。丘嘉禾问板筑兵们;‘按这样进度,尚需多少时日完工?’版筑工道;‘这还早呢,这筑城是就地取土,初时好干,城越高,沟越深,活越难干。要想完工,最快也得六个月。’这时孙承宗正好押运粮食一万石来到了大凌。见了丘嘉禾连忙问道;‘朝廷银子拨了没有?锦州存粮我已调来,仅可维持一月。施工材料早已告謦。天已渐冷必得建房让士兵入住。运输工具也是不足,必得立即筹集。’丘嘉禾早已忍耐不住道;‘你选这荒郊野外筑个城干什么?难道你真的是想靠此城打败皇太极?须知锦州让你折腾得几乎成了空城。粮草全用于筑城,士兵全调来修城,军费全浪费在这新城上,完工遥遥无期。倘若现在清军突袭锦州你拿什么抵御?锦州城防毁坏之处你不去管,却跑这儿瞎胡闹,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孙承宗恼羞成怒,不由得骂道;‘你个乳毛没干的小崽子懂个屁?敢来教训老夫?老夫与鞑子拼杀时还没生你呢。你不就是盗窃了他人军功侥幸爬上了高位,就自以为了不起目中无人了。老夫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给我一边呆着去。’
俗话说;打人莫打脸,骂人莫揭短。这孙承宗一揭了丘嘉禾的短处,丘嘉禾恼羞成怒,也回敬道;‘你个老不死的,不就是鞑子犯京把你提起来的么?打的那么些仗哪一场是你指挥的?有哪个人又把你当回事?鞑子打大小凌城你都不敢对阵,现在又异想天开再筑一个城。你筑一个丢一个,筑一百个得丢一百个,朝廷不得让你折腾穷了?少在这儿鬼化狐,凡是锦州的兵通通给我撤了,把你的兵留下愿意干啥干啥。我们可是陪你不起。’那板筑兵与四川兵都归丘嘉禾管辖,闻听此言,顿时欢声雷动。匆匆收拾行装,立时跟随丘嘉禾回锦州。孙承宗有些慌乱,乱喊道;‘起码你们得把这一万石粮食帮着运进城去呀?’当兵的喊道;‘这粮食我们不吃了,谁吃谁自己运吧。’孙承宗干瞪着眼,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兵扔下半拉子工程扬长而去。祖大寿看着暗自兴灾乐祸,问孙承宗道;‘怎么办?要不咱们也跟着回去?’孙承宗正在气头上,祖大寿一嘲讽,勃然大怒;‘你就给我守在这儿,这城要是丢了我要你的脑袋。’祖大寿再不敢言声。孙承宗打马回府立即向兵部告病假。梁廷栋接到孙承宗,丘嘉禾两份奏折不知如何处置?只好放下等等再说。
副将何成纲对祖大寿道;‘咱们就四千兵马,还是这半截子城,如何能守得住?这上边闹别扭拿底下将士性命斗气,没一个好东西。’祖大寿道;‘你没看出来这孙老头是骑虎难下,无法向皇上报帐了,一有麻烦他准是装病。他也就仗着手下有马世龙,张春这两个哼哈二将支着,要不哪一个将帅他能调得动?当年因为屁大点事差点被这老家伙给砍了,这一回我要是不战而退有十个脑袋也得搬家。咱们还是安排一下防守事宜等着打仗吧。’二将命士兵将粮运进了城,又准备了一些大石头等守城器物。紧关城门,只求东人不要进攻。
自新城修建,豪格就报告了皇太极。皇太极道;‘这孙承宗不知死活,还想窥视我方疆土。且让他修着,待他工程近半,劳师费财以后,我出奇兵,令其鸡飞蛋打。’得知二帅斗气,只留下祖大寿孤军,皇太极道;‘时候已到,朕当亲往,教训一下丘氏小儿。’皇太极整顿十万兵马,杀气腾腾的向新筑大凌城杀来。祖大寿得报,连忙向宁锦求援。孙承宗正在装病,丘嘉禾根本就不知兵。闻听是皇太极亲领十万大军,丘嘉禾吓得心惊胆战,惶惶不安。连夜报上兵部,请调山东驻兵支援。吴襄已被调至宁锦担任总兵,另有宋伟,却是一员猛将,也是总兵。丘嘉禾找了二人商量道;‘皇太极亲带十万铁骑攻新筑大凌城,这大凌尚未修好,万难抵御。祖大寿,何成纲势必弃城。如此一来,我锦州暴露无遗,已成前哨。今当确保锦州无失,方为万全。’宋伟道;‘大凌不救毕竟不妥。末将愿带一援军接应祖将军回锦。’吴襄道;‘宋将军差矣,以前那熊廷弼就因为不战而弃宁远下的天牢。今日之事与往昔相同。祖大寿乃吾姻亲,焉能不救?但救有救的办法。满军攻打大凌,祖大寿必难坚守。弃城而走,罪不在我而在孙承宗筑城挑动满人之怒。倘若我军全力救援大凌,大军一败,锦州休矣。适时我等百口莫辩,皆成罪人。而那孙承宗以病为由,尽卸其责,反可随意编排我等。’丘嘉禾听之有理便决定不出兵,静待大凌败归。
满军前方主帅自是豪格。见明军人少,将城围得水泄不通。那祖大寿昼夜安排城守,不敢有一丝懈怠。那豪格尊皇太极之命,围而不攻,只待打援。皇太极命多尔衮带军绕过大凌悄悄接近锦州,只待援兵出城乘虚袭取锦州。自己带着大队人马扎营于大路,专等明军援兵。
却说那祖大寿怕做替罪羊,坚守城池不出,连连向锦州告急。那丘嘉禾拿定主意就是不出兵救援。孙承宗听说此状,在家里再也装不下去,来到了巡抚府对丘嘉禾大发雷霆道;‘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已是多日,祖大寿以四千兵马当满兵十万雄师,而你坐视不救,于心何忍?’丘嘉禾却是无法道出心中所想,只好遮掩道;‘因无大凌确切消息,正在打探。况我宁锦之兵守城有余,出兵不足。此乃皇太极围城打援之计,必得谨慎从事。’孙承宗道;‘谨慎谨慎,那四千子弟兵怎能谨慎得起?如无大军接应,焉能冲出重围?三日内尔必得出兵,否则老夫将亲上京城告你御状。’吴襄一看两下僵住,连忙掩饰道;‘督师休怒,近日我等曾为祖将军测算过,命有难星。只要再过七日,难星既过,逢凶化吉,百事顺利。届时出兵,定可万全。’孙承宗发怒道;‘这救兵如救火,哪能容你七天?老夫已说了,限尔等三日出兵,否则老夫定是不饶。’说罢,气冲冲而去。
宋伟道;‘孙承宗说的不无道理,我等不如起倾城之兵,将祖大寿军接出,也算是一个交待。’宋襄道;‘山东援军就要到达,届时城守有人,方好出兵。现在我等出兵倘若锦州有失,大军无有退路,悔之晚矣。’丘嘉禾也无主意,只好过一天是一天,任凭他天塌地陷了。
第四日,孙承宗又来催。丘嘉禾道;‘各处援军一处未到,锦州城守却是谁来负责?既然老将军不容,那我等出兵大凌,留老将军一个人把守锦州城好了。’气得孙承宗干瞪着眼说不出话来。到了第八日,山海关援兵马世龙带了五千兵马来到锦州,接替防守。丘嘉禾再无可说,带着吴襄,宋伟两位总兵浩浩荡荡出城赶往大凌。孙承宗令张春随军监军,三位将帅均嗤之以鼻。张春也知其意。张春属下义勇因无饷额,早已解散。因无人情,故未授实职。张春选择宋伟之军跟随,襄赞军务。宋伟欲快速进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吴襄欲方轨而进,步步为营。两下争吵不休。到了长山,遇到了敌兵大营。丘嘉禾下令扎营,吴襄道;‘左方正有水源,可驻大军。’宋伟反驳道;‘难道吴将军想在此久住不成?草场宽广,正好屯兵备战。我看应扎营草场。’吴襄道;‘倘若敌军截断水源,几万大军,可不战自潰。’两人各不相下,于是分开扎营。丘嘉禾也无主见,与张春一道住于宋伟大营。皇太极对众将道;‘明军集合一处尚难抵御我军,今分两处下寨,我军可先合兵击其一处。一营既潰另一营无法独存。’于是便下令大军合力进攻宋伟大营。
欲扎营时,张春与宋伟道;‘敌军以逸待劳,必不容我军从容扎营。为今之计,不如先将运粮军车车尾朝外,组成营寨,防止敌军骑兵奔袭。’宋伟闻之有理,下令用军车先组成营寨,布置弓箭手,然后在军车后面修筑营寨。刚刚布置完毕,满军大队骑兵已呼啸而至。宋伟命弓箭手伏于车后射箭,满兵冲突不进,只好暂时后撤。皇太极道;‘此营内有能人,我军不可恋战,速速转兵攻打那一处营盘。’吴襄大军尚未扎好营寨,敌军已到。将士人人心慌,个个怯战。未等与满军接战,大军已潰。吴襄见势不妙,打马先逃。数万大军,不战而走,要进宋伟营寨。丘嘉禾下令打开寨门,张春拦阻道;‘不可不可,这溃兵一进,我军也乱。让他们绕营而走,我军方可坚守。’宋伟下令溃兵不准放入。果然,溃兵过后敌军大队已到,再三冲突,也未冲破宋军营寨。皇太极命兵分两路,以铁甲铁骑打前阵,稳步前进。明军之弓箭便不好使。张春见敌骑逼近营寨,手执朴刀,飞身而出,专砍铁骑马腿。满兵不防,被砍倒十几匹马。可那张春仅是一人如何能敌数万铁骑?被满兵十几人按住,如捆粽子一般,被抓回满军大营。明军难以抵御,全营大溃。丘嘉禾,宋伟都换上了士兵服装,随乱兵逃出敌军包围。至晚皇太极下令收兵,数万明军已全部成了散兵游勇了。
豪格得知明军已败,向城内喊道;‘尔数万援军已被我大军歼灭,尔等不降,更待何时?’押解张春等俘虏来到城下展示。祖大寿,何成纲相对而泣;‘此番休矣。’豪格命令向城内施放火箭,那些粮草均于露天堆放,沾着火箭腾腾燃烧起来,全城大乱。何成纲见已无望,为文自祭后上吊而死。祖大寿在锦州尚藏有四十万两白银,并不想死。当晚率领全城人马悄悄打开北门,引军而出。正行走间,只听得一声锣响,无数火把照耀如同白日。万千满军将士簇拥着头带金冠,身穿龙袍,胯下骑着千里追风马,手执镶金砌玉龙须鞭的大清皇帝皇太极。皇太极喝道;‘祖大寿还不下马归降?’祖大寿身不由主,跌下马来,拜伏在皇太极脚下。几千士兵纷纷扔下兵器,跪地乞降。皇太极好言抚慰,与之同入大凌城内。
祖大寿对皇太极执礼甚恭,皇太极对其也是十分倚重。祖大寿道;‘眼下锦州空虚,城内守军,大都是我部下。如皇上相信于我,末将愿单骑入锦州,说动守将,降于大清。这样一来,锦州十几个城池均可不战而下。’范文程密奏道;‘祖大寿被迫投降,如若纵虎归山,恐为大清之患。’皇太极道;‘祖大寿之子尚在我手中,彼虽回去必不见重用。明廷党争正盛,虽武侯复出,能奈我何?’于是放祖大寿单骑纵去。祖大寿来到锦州城下,向城内高喊;‘我乃是杀了守兵,单骑而逃。速速带我去见孙督,有要事秉报。’马世龙命人打开城门,将祖大寿迎入。孙承宗赶忙打探消息。祖大寿道;‘丘嘉禾所带二军已尽皆溃败,大凌城已失。多尔袞所领大军早已埋伏锦州城下,只待溃军一到,尾随进城拿下锦州。眼下万分紧急,还望孙督速调山海关兵马前来迎敌。迟则后悔无及。’
孙承宗紧握祖大寿之手老泪纵横,感慨万分说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良,老夫往昔错怪你了。这锦州暂由老夫与马将军坚守,你速去山海关,命吴三桂守关,千万莫要轻动。调令弟祖大弼带军前来增援。祖将军血战几十日可留山海关休息。只要保住锦州,山海关就无问题。’祖大寿领命,马上出城,去山海关抽调人马。那两路溃军这时已到,孙承宗令其在城下结阵,不许进城。多尔袞见无机可乘,便领着人马逼近城池,安下营寨,迎接后续大军。孙承宗徐徐将溃军放入城内,重新整编,上城防守。皇太极见祖大寿并无动静,只好顿兵城下相机进取。孙承宗正在焦虑,忽听得城外炸雷般大吼;‘速开城门放俺进去。’若知来者何人,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祖大弼单骑斗清军,王象春激反东江兵
话说城内闻得城外大叫,马世龙登城一看,原来是祖大弼带了一万兵马赶来救援。祖大弼道;‘快快开门,俺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脊梁骨了,马上给俺们开饭。’马世龙连忙放入,安排人做饭。孙承宗特意让人送来五斤熟牛肉犒劳祖大弼。祖大弼道;‘这点肉怎能够吃?快弄条狗来让俺下酒。’马世龙忍住笑,吩咐人找条狗杀掉煮上。那祖大弼如风卷残云一般,将熟牛肉吃个精光。等得心焦,将那半熟狗肉捞出,用短剑切开,带着血丝囫囵下咽。一坛烈酒,喝得精光。将那条狗又吃了半只。酒足饭饱之后,祖大弼道;‘俺得消化消化食,马上安排俺出城与鞑子厮杀。’马世龙道;‘将军远来,尚未休息,且天色已晚。且歇息一两日,再出城厮杀不迟。’祖大弼道;谁鸟耐烦等候?不活动活动筋骨怎能睡得着?休要多言,俺只是自家一人去便了。’说罢起身上马,喝令打开城门,单枪匹马,直奔敌军大营。
来到敌军营前,厉声喝道;‘认得你祖爷爷么?哪个出来与爷过三百招?’满兵一见这座黑铁塔,却是熟悉。慌忙跑入中军大营向多尔袞报告;‘祖二疯子一个人在营外挑战,众将等大帅号令。’多尔袞笑道;‘这个不知死活的啥时候来的?我若众人敌他一个倒是抬举了他,鼇拜你也单骑会他一会,却当玩笑。’原来祖大弼甚是勇猛,曾单骑冲阵直取皇太极,差一点将皇太极坐马戳死。幸亏众将相救,方才脱险。临别祖大弼尚在高喊;‘你们一大帮人打俺一个算啥能耐?找一个会打的与俺会会。’所以清军尽知祖二疯子大名。这鼇拜乃是满军中第一武士,有万人敌之称,从未遇过对手。今领皇太极之命,正要在两军阵前施展手段。立时打马出营来到战场,高声叫道;‘祖二疯子,认得你鼇拜爷爷么?今日我让你粉身碎骨,有来无回。看刀?’两人当时杀在一处,你来我往,大战了一百余个回合,尚难分出胜败。两下士兵都看得来劲,不断的敲鼓呐喊助威。
鼇拜见马力已乏,架住祖大弼巨斧说道;‘且去换马,回来再战。’那祖大弼正杀在兴头上,哪里肯放?厉声喝道;‘你休要找借口逃命,你我可以步战,今夜非分出个胜败不可。’鼇拜大怒;‘好你个黑熊瞎子,你当我真的怕你不成?’二人跳下马来,在草地上你来我往,又大战二百余回合,还是不分胜负。鼇拜道;‘今日已晚,你我可明日再战。’祖大弼尚不肯放手道;‘你只认输,俺便作罢。’鼇拜又气又恨,但却脱不了身。
皇太极看两人已斗到半夜,还是难解难分,而那祖大弼却缠着鼇拜不放,心生一计,高声喊道;‘祖大弼可回去吃饭,吃完了再打。’这一提醒,祖大弼果然觉得饥饿难耐。架住鼇拜的大刀叫道;‘俺老祖饿了,回去吃饭了也。’言罢转身便跑。这鼇拜总算是脱了身,筋疲力尽回到大营连连叹道;‘好一个祖二疯子,从未见过如此恶人。’皇太极与众将哈哈大笑道;‘若是不喊他回去吃饭,你今夜是别想睡觉了,’那祖大弼回营,将那半条狗吃个精光。喝了一坛半酒,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那祖大弼再次出城挑战,敌营却无人出来奉陪了。皇太极命大军围住锦州,四下攻打各个要塞城堡。打下一个,平掉一个。连新筑大凌在内,平掉了八处城堡。孙承宗在城里兵微将寡,干着急却无可奈何。那祖大弼连连挑战,清军只是用弓箭回答。朝廷援兵一处也不到。孙承宗再三相催,兵部告知;‘孔有德反了登州,各路援兵都去围剿孔有德。锦州只要固守,敌军自然退兵。’
孙承宗见清兵围城不退,与马世龙商议出奇兵骚扰敌军大营,迫其退军。马世龙捆扎了几百草人,于黑夜从城头往城下吊。满军发现,报告多尔袞。多尔袞道;‘可派三千弓箭手,射死下来明军。’满军放箭,城上呐喊不止。待到天明,明军将穿满了箭矢的草人吊上城头,反过来拿这些箭来回射满军。如此连续几夜,多尔袞道;‘想是城内缺箭,故诱我箭矢。今后只留人警戒,不要轻易放箭。’马世龙见满军不再射箭,找到祖大弼道;‘今夜我要带人偷营,祖将军可把守好城池,休要大意。’祖大弼一听要出城厮杀,哪里按纳得住?一跃而起,非要一起前去不可。马世龙道;‘此番是直取皇太极中军大帐,甚是凶险。祖将军若是杀得性起,不肯速战速退,须要误我全军性命。’祖大弼道;‘只要让俺出城厮杀,俺听你命令就是了。’马世龙这才答应。
当夜,出征人员饱餐了一顿,马世龙,祖大弼带一百二十勇士结扎整齐,吊下城来。满军以为还是诱兵之计,并未防备。祖大弼带头杀进满军大营,马世龙顺风纵火,满军营内火药被烧,炸得满军全营大乱。马世龙带着队伍穿过乱军,直扑皇太极中军大营。皇太极听得全营大乱正在下令不许乱动,忽见祖二疯子穿烟冒火向自己扑了过来。皇太极一面逃跑一面高呼‘谁来救驾?’正在危急间,鼇拜带着御林军赶了过来,接住祖大弼大战起来。马世龙喊道;‘祖将军休要恋战,误了大事。’祖大弼猛然醒悟对鼇拜说道;‘今天祖爷有要紧事,不陪你了。’虚晃一斧,打马而去。鼇拜忙于护驾,也不追赶。那马世龙,祖大弼一路杀将过去,将满军八营全部搅个天翻地覆。看看天要破晓,马世龙带队回城。正遇多尔袞带领大军前来堵截。黑夜里分辩不出是满军还是明军?多尔袞派人前去问话,马世龙本会满语,答曰;‘我们是御林军,奉旨追赶南蛮子。’多尔袞便不心疑。马世龙等来到城下,发个暗号,城上吊下绳子将众偷营勇士拉了上来。这一战,全城将士倍受鼓舞,不再象从前那样人人心慌了。
皇太极见锦州人心已固,传旨班师。满军整队撤去。祖大寿见了丘嘉禾,非要与他拼命不可。众人再三相劝,方才拉开。丘嘉禾为推卸责任,向兵部密报;‘祖大寿屈身降敌,引敌设伏,以致援军大败。’祖大寿闻知,也上表揭露道;‘我大凌四千将士抗敌十万,坚守残城二十余日,丘嘉禾坐视不救,以致全军覆没。末将单骑血战而出,却受丘贼陷害。’祖大寿欲赴京辩冤告御状,孙承宗劝止。孙承宗将实际战况如实上报,有胜有败,有得有失,并引咎辞职。梁廷栋隐瞒不住,上报崇祯。崇祯批道;‘丘嘉禾言过其实,不堪武职,着调南京任太仆卿。祖大寿功罪相抵,着原职留任。马世龙,祖大弼各升一级。孙承宗矫旨筑城,引来敌兵,丧失兵勇器械费用无数。本当严惩,念在守城有功,着冠带闲住,削去宁锦叙功世癊。’孙承宗去后,马世龙孤掌难鸣,也辞官不就,随孙承宗而去。
却说张春被擒,皇太极十分赏识,派人劝降,即可封侯。张春道;‘败军之将,有死而已,何必多言?’皇太极传旨道;‘朕本欲与大明修好,各保边境。怎奈明将屡番侵我疆土,窥我藩属。张将军可向大明皇帝表达朕意,两下休兵,岂不为妙。’张春暗思;‘大明朝政腐败,军备不整,难与满兵抗衡。莫如顺水推舟,成就此事,倒是大明之福。’于是便答应修书阐明此意。明廷接到来信,崇祯也正有此意。于是委派兵部责成此事,暗里与清廷商议讲和条款。授予张春副都御史衔,留于沈阳传递信息。张春有妻翟氏,得知张春被缚对家人道;‘张君此番定无生还之理,张君殉国,我殉张君,尽皆死得其所。’绝食六日而死。乡人感叹,为之立碑纪念。
却说袁崇焕自杀了毛文龙之后,知道岛内人心不服。尤其是毛文龙子侄辈以及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人,更是不能留于岛内。于是袁崇焕便以整编名义将他们以及三千东江兵整编到山东巡抚孙元化治下,委其严加防犯。这孙元化为人心地很正,对于袁崇焕的作法很不以为然。孙元化对东江兵说道;‘毛大帅死非其罪,尽人皆知。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诸位在本官治下绝无此等事,尽管放心。只要忠君报国,辽兵与山东兵同是一家,有事尽管找本官就是。’孙元化将辽兵分散开来,与本地兵一视同仁,孔有德等人仍就参将之职。
东江兵将原有匪气,多年来跟从毛文龙,跟海盗没有太大区别。凶猛强悍,横行无忌。今一到内地,事事都受约束,动辄受到管制,总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寻衅闹事,强买强卖,打架斗殴,欺凌百姓之事层出不穷,孙元化也很是头疼。登州地面多有豪门大户,广占庄园,良田十之七八为他们这类人所有。城内店铺也大都是有根基人所开。赌场妓院均是衙门,兵备等治安官吏做为后台老板所以普通小民不敢前去捣乱。可这些东江兵并不管那一套,抢赌场,砸妓院,吃喝赖帐,拿东西不给钱,三天两头就闹点事,总也不消停。
原宣大总督王象乾,老家即是登州。其弟王象春,也是海内名人,文词大家。可这王象春有才无德,十分贪婪,在登州地面,称霸一方。王象春虽已六十多岁,却每日出入青楼歌苑,自认风流佳客。那些东江兵屡屡给其败兴,妓女们向他哭诉,求他为其作主。王象春仗着势大,找到孙元化向他咆哮道;‘这些东江兵你管还是不管?他们进城是流氓,出城是土匪,把我登州地面搞的天翻地覆,还让不让人活了?你要是无此能力马上换人,找能干的人来干,别总占着毛坑不拉屎。’
孙元化知道,得罪了这王老爷找人在皇上那儿奏上你一本,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拿你入狱问罪,地方官员哪个能惹得起?于是便陪着小心劝道;‘下官也知道这些东江兵难缠。只因为毛文龙被坑杀他们心有怨气却无处发作,现在尚属忍耐,不过寻衅闹事滋扰一些罢了。倘若以法治之,激起变故,则如干柴烈火,控怕难以控制了。’王象春道;‘我不管那些,你趁早把这些兵痞给我弄走,否则你这个官就算当到头了。’言罢气冲冲而去。
兵备贺人龙早就憋着一股气,于是上前说道;‘这些东江兵与贼寇没什么两样,不如早点遣散,倒也省心。巡抚总是忍让,何时是头?末将愿带兵予以督察,若是那些兵痞太不象话,严办几个杀鸡给猴看。‘孙元化道;‘贺将军凡事小心,适可而止。只要控制东江兵不要闹出大事故也就罢了,等找个机会把他们调到别处安置,我等也就算卸担了。’孙元化凡事尽量维持,但也是力不从心。眼看着豪门大户与东江兵矛盾越来越激化,形同水火,孙元化日夜焦虑,想找一个解决的办法。
大凌河求救,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孙元化当即决定将东江兵调往辽东,并请求兵部事后将这些兵就地安置,也算是两全其美。东江兵听说是回辽东,也是很高兴。于是便整顿行装,由原来将官领队,陆续开拔。孙元化总算是出了一口长气;‘这回总算是熬到头了。’
也是合当出事。东江兵大队已经出发,只有十几个在后面清理的士兵因为忙乱,尚未吃上饭。等到大队出发后,他们几人商量道;‘马上开拔了,弄点酒菜饱餐他一顿。’可是营内已空空如也,啥也不剩。有一个士兵道;‘你们且等上一等,待我去找点好吃的。’那士兵来到集市上,却发现自己身上没多少银两。于是便顺手牵羊,把王象春庄仆家的一只鸡偷了来,回去十来个人煮了吃。这庄仆回家发现自家的鸡被偷了,知道准定是那些东江兵干的。于是便找到王象春向他告了一状。
按说这些东江兵已走,王象春压下此事也就罢了。可是这王象春从来是占便宜少了都嫌吃亏的手,专门欺负别人。这庄仆虽说不算个啥,但打狗也得看主人哪。这王象春领着庄仆气呼呼的来到登州府将那面鼓擂的震天响。知府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升堂。那王象春声色俱厉非要按大明律条偷盗罪整治那偷鸡贼不可。知府无奈,将那十几个兵捉了来,当堂审问。偷鸡的兵见事不妙连陪不是答应照价赔偿。那王象春不干,非要穿箭游街不可。知府哪里敢惹王象春?只好答应。派兵押着偷鸡的兵穿箭游街并让庄仆大声吆喝以示羞辱。那十来个兵又气又怒,按纳不住大声喊道;‘与其气死不如拼死,杀了这个狗杂种。’众兵一拥上前,将那庄仆乱刀砍死,然后回营打马便走。
那些押解兵丁慌忙报告知府,知府令兵备贺人龙火速擒拿行凶东江兵。贺人龙招集军士追上那十几个东江兵,将他们押解回府。审出三个主犯,王象春率领众乡绅请命,非要将这三个士兵就地正法不可。
有一个东江兵躲藏了起来,闻知王象春要杀了那几个兵,慌忙赶到吴桥,向孔有德等人报告凶信。三千东江兵一齐发作,歃血盟誓;’若不雪此耻北行者,众共杀之。’孔有德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闻听此事,怒发冲冠,对众将说道;‘毛帅已被坑杀,如今又辱我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不就是这一口气么?我即领军杀回,出了这口恶气。’于是带领大军返回,直捣王象春庄院。
三千东江兵,如狼似虎,冲进庄院。见人就杀,见物就抢。拿不走的全都砸个粉碎。王象春见势不妙,慌忙套上喂猪庄仆的破衣服,钻进猪圈,将头扎进猪群里,再也不敢出来。乱兵们寻找王象春不见,也不理睬那猪倌。将庄院劫掳一空呼啸而去。王象春爬了出来四处一看,只见全家老少三百余口被杀得一个不留,屋内器物毁坏殆尽。那王象春一步一跌,挣扎到城里,请求知府为其作主。官吏百姓都暗自兴灾乐祸,奔走相告。那王象乾听得全家被屠,一口气上不来,活活气死。
孔有德带着叛兵们将新城打劫一空,以做粮饷。然后绕过临清,德州,直逼青州。青州知府汪乔年见叛兵势大,情知不敌。于是便吩咐准备了牛肉,美酒等出城犒军,对孔有德道;‘王象春为富不仁而激起兵变,下官已如实奏报了朝廷。此次兵变,情有可原。望将军还是安抚士兵等待朝廷招抚为是。’孔有德点首称是。于是便命令士兵整队而行,对于青州境内秋毫无犯。来到马塘店,距登州尚有三十里。孔有德传令扎营,派人向孙元化通报道;‘我们是为王氏所逼,出于无奈,并非敢反叛朝廷。还望巡抚大人如实奏报,妥为安抚东江将士。’孙元化心里清楚,这些东江兵并非土寇,均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兵。如果一旦不慎,那山东全境都不会安宁了。孙元化连忙派出旗鼓游击耿仲明前去马塘店,劝阻孔有德等暂不要进兵,等待朝廷招抚。一面快马飞报京师,请求下旨赦免东江众兵之罪,免得引发更大事端。
这时朝内周延儒已升任首辅。温体仁暗怀嫉妒,表面上对周延儒十分尊重。周延儒与孙元化既是同乡又是同榜,两人十分交好,朝内人人皆知。周延儒接到了孙元化的来信,一力主张还是招抚为宜。可温体仁正想借此事搬倒周延儒,自己取而代之。于是便策动众臣反对招抚,非要全力清剿不可。朝内争执不下,登州又出了事。原来耿仲明与一部分东江兵是在城里供职,这孔有德一反,城内官吏士绅反了天,非要将城内东江兵全都抓起来杀掉以绝后患。王象春领着众士绅闯进巡抚府,指着孙元化大骂道;‘东江贼寇屠了我一家三百余口,你这狗官竟要招抚,是何居心?老夫不活了,今日就与你拼命。’说罢冲上前去,将孙元化又撕又打,弄得狼狈不堪。众士绅也相助大骂道;‘谁不知那耿仲明与孔有德是一伙,现在还潜居城里是想里应外合打我登州,你孙元化为虎做伥,,简直就不是人。’众人一哄声的要搜捕城内东江兵,勿使漏网。那耿仲明见事不妙,骑马飞奔出城。不一时来到马塘店,与孔有德道;‘城内已反了天,现在正在搜捕我东江兵,抓住杀头。你们还幻想朝廷招抚呢?不日大军就到,非要将我等碎尸万段不可。’
孔有德勃然大怒,拔出宝刀,将桌子砍为两段,愤愤说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弟兄们,抄起家伙,跟我杀进登州城。’叛兵们早就憋着一股劲,见孔有德下令,全体欢声雷动,立刻进兵。不到两个时辰,已杀到登州城下。那城里东藏西躲的东江兵一见孔有德杀到,喜出望外。集合一处,突然袭击,夺下了南门,将大队人马放进了登州城。地方兵将本来就不是东江兵的对手,且事出突然,措手不及,全城顿时大乱。孔有德,耿仲明带着叛军从城南杀到城北,驻军不敢抵抗,打开城门落荒而逃。孙元化见城池已破,长叹一声;‘将帅死封疆,吾尚有何面目立于人世?’拔出刀来,向脖子上一抹。正在此时,叛兵冲进,夺下刀来将孙元化拿住。孔有德慌忙喝道;‘不得无礼,孙抚乃是我等恩人,须小心伺候。’孙元化紧闭双目只是不语。孔有德亲自救护吩咐士兵把守孙府,不得骚扰。然后搜索全城,将往日作威作福的土豪劣绅一刀一个,全都让他见了闫王。东江兵压了一两年的怨气都发泄在登州城里。烧杀淫掳,无所不为。整个登州几成人间地狱。
孔有德劝孙元化道;‘我等皆是被逼而反,今成骑虎,只好与朝廷对抗。孙抚一向对我等恩重如山,不忍相害。现在登州已破,山东已乱,孙抚既便回归也是个砍头之罪。莫如与我等共举大义。我等愿奉孙抚为首领,成可列土封疆,就是败了也可退避山林,等待时机,东山再起。’孙元化道;‘我家世代忠良,焉可为己活命污我祖先尸骨?孙某不才,只求速死。将军休要再费口舌。’孔有德见孙元化执意不从,不禁长叹一声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孙抚今日不肯通权达变,必死奸臣之手。如今朝政腐败,内忧外患,此起彼伏,天下即将大乱。孙抚虽是愚忠,难挽明廷大厦之将倾。他日逐鹿中原,争雄天下,我等再祭孙抚之英灵。’言罢,挥泪令部下送孙元化出城。孙元化来到天津,自投刑部大狱待罪。周延儒上书救援,反复申辩。而温体仁策动御史及六部大臣,将孙元化比喻为朱泚,必欲杀之。崇祯恼怒孙元化驾驭无方,激起大变,按封疆律判其腰斩。孔有德等听说孙元化被杀,反意已决。决定拿下莱州,与登州互为救助。
崇祯闻报大惊,急招众臣们商量对策。周延儒道;‘自毛文龙被杀,东江兵早怀不满,隐忍未发。今王象春仅因一只鸡,激起兵变,灭了满门,波及无辜。事出有因,不可再扩大事端。可一面招抚一面调兵,可抚则抚,可剿则剿。视形势而定。’温体仁道;‘国有常法,不可为东江兵而乱。应征调各路大军,痛加剿杀,除恶务尽,以警效尤。’崇祯道;‘先令兵部派员往喻解散,然后再捉拿首犯。同时调集各处大军,联合进剿,勿令蔓延。’众臣得旨,各自去办。
兵部派出主事张国臣前往登州,临行前温体仁密嘱道;‘君可遣散胁从,但首恶必不可纵。大军随后即到。’张国臣昼夜兼程,来到登州城下,晓喻东江兵道;‘旨到之日,速速解散。否则大军一到,不论首恶胁从,玉石俱焚。’耿仲明大怒道;‘如此昏君,不辨是非。我等非三岁孩子,任汝哄骗。只这一箭,便是回答。说罢,一箭射去,将张国臣射倒在地。随行人员打马便跑。孔有德打开城门,率兵追赶,一直追到莱州城下。
莱州城内驻军不多,难以防守。登莱巡抚谢琏与知府朱万年商议道;‘若等大军云集,莱州休矣。莫如我等假做招抚,拖延时日,待朝廷大军一到既可进剿。’于是便派人来到东江兵大营,协商此事。孔有德道;‘尔等不过是行缓兵之计,如若真想招抚,可让巡抚,知府亲自前来,方好商谈。’谢,朱二人无奈,只好亲赴叛军大营,假作商议招抚条件。孔有德见了二人问道;‘你二人是代表朝廷还是仅你二人主张?’谢琏道;‘朝内意见分歧,议剿议抚,全看将军如何对待朝廷?’孔有德道;‘毛大帅功勋巍巍,尚难逃奸贼暗箭,似我等今日死已晚矣。朝廷若是真心招抚,只依我一样;将我东江兵还安排皮岛,不受权臣节制,粮饷我自解决,不劳朝廷费心。若如此,战乱可息,兵甲入海,我等再不与朝廷为敌。’
正在谢,朱二人假模假样的与孔有德等人商议招抚条件,忽听帐外四处炮响。原来是朝廷各路围剿大军已经杀到。欲知双方交战胜败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登莱大战三将归后金,不污尸骨毛文龙显灵
话说谢琏,朱万年正与孔有德等商讨招抚事宜。忽听得四下炮响,原来朝廷围剿大军已到,将孔有德之军三面围住。孔有德当时翻了面孔指着二人骂道;‘好个狗官,竟敢用缓兵之计。今日我拿你二人脑袋祭旗,先下了莱州,再破官军。’拔出腰刀,便要砍去。谢琏面不改色,仰天大笑道;‘将军好个呆人,朝廷官员多如牛毛,杀了我二人不过再派两人补缺罢了,尔等却断了招抚之路。’孔有德闻听此言,止住了不杀,向二人赔礼道;‘适才鲁莽,还望见谅。今借二位大人身子,暂入莱州一避,再议招抚之事。’孔有德将其二人推于阵前,命令属下道;‘休要理睬后面,只顾攻打莱州便是了。’城上见叛军押着二位官员攻城,投鼠忌器,便不敢放箭。孔有德亲自带兵攻城,用巨斧将城门劈开,叛军一拥而进。各路官军将莱州城四面围住,扎下大营,防备孔有德叛军逃逸。
此番前来征剿大军共计十万有余,总兵刘国柱,王洪,邓玘统兵三万从沙河西路杀来。副总兵吴安邦,徐树声统兵两万从入角东路杀来。海路则由天津参将孙应龙带水军三千,抵达庙岛,断叛军入海之路。总兵王洪,杨禦蕃另带五万大军直扑登州,必要将东江叛军一鼓歼灭之。
东江叛军共有约四千兵马,留在登州一半。所以莱州城内仅有两千人马。官军大军五万,是叛军的二三十倍。孔有德见情况紧急,便派士兵搜扩城内壮丁两万,由东江兵监督,驱赶上城协助把守莱州。孔有德将府库库银十万两全部砸碎,分与守城壮丁。又搜括豪门大户,将财物尽数掳来,粮食分与百姓。城内贫民欢呼踊跃,叛军声势大震。孔有德思虑;‘官军五万围我莱州,三万围我登州,若是久困,军心必变。须速想办法摆脱困境。’孔有德想起尚可喜与四千东江水军被整编到了广鹿岛,如其来援,尚可与官军一战。于是便派一得力亲兵潜出城去,前往尚可喜处求援。
尚可喜正在着急,见了来人连忙问道;‘耿,孔二兄现在如何?’来人道;‘朝廷派了十万大军,将二位将军团团围住,专等尚将军前去救援。’尚可喜道;‘我们三人乃是生死兄弟,安有坐视之理?回报二兄,我即发兵,前去救援。’
尚可喜招集众将士宣示道;‘自毛大帅被袁贼坑杀,我东江兵备受歧视,寄人篱下。今王家大户羞辱我东江健儿,孔将军,耿将军带领东江弟兄予以抗争,已被十万官兵所困。古人云;‘士可杀而不可辱’,况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今我决定前去救援。凡是愿跟随的可一同前往,生死与共。不愿去的绝不勉强,只是不要做朝廷鹰犬,与我东江兵作对。’众士兵举戈喊道;‘凡是有种的都去,不愿去的众必杀之。’尚可喜见军心可用,传令上船,带领四千水军直奔庙岛而来。
孙应龙正带水军在海上游弋,见了尚可喜水军却不知来者何意?于是便派人问道;‘你们是何方军队,来此何干?’尚可喜答道;‘我们乃是江苏水军,奉调前来协助孙将军防守海路。’孙应龙并不疑惑,将船队接进水军大营。与尚可喜进入大帐相见。孙应龙问尚可喜道;‘可有兵部文书?让末将一观。’尚可喜诡答道;‘怎会没有?’伸手探怀,抽出却是一把匕首,向孙应龙刺去。孙应龙大惊,转身躲避。恰待拔出刀来,东江兵一拥而上,将他捆个结结实实,扔于地下。尚可喜用匕首指着孙的咽喉逼其下令投降。孙应龙无奈,只好下令全军停止抵抗,被押解上岸。尚可喜带着船队,继续向莱州进发。
新任山东巡抚徐从治闻听水军失事,大惊失色。连忙亲赴莱州,督率徐树声,吴安邦前去堵截尚可喜军。尚可喜与前来堵截官军正好半路相遇,徐从治打马而出,对尚可喜说道;‘朝廷派十万大军,征剿孔有德。你不与朝廷效力反助逆贼,是何道理?今天兵已到,以十对一,胜败已见分晓。尔等马上下马受降,本官尚可饶你不死。’尚可喜马上作揖道;‘末将本不敢对抗朝廷大军,怎奈我东江壮士被困登,莱二州。倘若巡抚放我弟兄出海,两下即可休战。’徐从治大怒道;‘大胆狂徒,死在眼前,尚敢妄想。众将上前,与我拿下这个反贼。’话音未落,徐树声打马而出,直取尚可喜。尚可喜接住,两下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徐从治鞭梢一挥,官军一拥而出。尚可喜打马便走。东江兵紧随其后,逃到海边,纷纷上船,驶离岸边。徐从治怒不可遏,急令寻找船只,要与尚可喜海上争锋。尚可喜见官军队伍纷乱,下令船上开炮。这一阵炮火炸得官军阵脚大乱,溃不成军。徐从治左呼右喊整顿兵将,尚可喜命令船炮对准徐从治连连开炮。徐从治躲避不及,被炮火炸得粉身碎骨。
吴安邦见势不妙,转身便跑。徐树声尚想整顿队伍收敛徐从治尸首。尚可喜带着东江兵重新上岸,一路追杀,将两万官军尽皆杀散,徐树声被东江兵活捉,解到尚可喜面前。尚可喜问他道;‘你是要死还是要活?’徐树生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活人。’尚可喜道;‘既如此,你可假做回军,助我袭了刘国柱等,便算你立功。’徐树声答应,尚可喜便带着徐树声奔向莱州城。
到了莱州,已是半夜。围城守军问来军是何处队伍?尚可喜命人答道;‘我部是徐巡抚剿贼得胜回营徐树声部,徐总兵在此。’守军从火光中认得徐树声,便打开寨门,放大军进寨。一进了营寨,东江兵一齐发作,乱砍乱杀,官军措手不及,四处逃窜。尚可喜命人四下放火,营内火光冲天。孔有德见官军大乱,城外喊杀震天,知道是尚可喜大军已到。于是便带领全城兵马,大开城门,从城内杀出。这里外夹攻,官军如何能够抵敌?邓玘带着四川兵首先逃跑。刘国柱,王洪丢盔卸甲,带着残兵没命的向登州大营逃去。到了登州大营,刘,王二将向杨禦蕃说道;‘广鹿岛尚可喜从贼,水军孙应龙被擒,全军降贼。孙巡抚已被叛军炮火击死,孙树声降了贼寇带了尚可喜偷袭了大营,现在莱州五万大军尽皆在此了。’言罢大哭。杨禦蕃道;‘贼势猖獗,我军不可轻战。还是上报朝廷,请求行止。’于是派快马进京,报告败讯,同时请派援军。
崇祯见报气得将败报抛掷在地,气得大叫;‘十万大军竟让东江叛军不足万人所败,求援求援,有多少兵将才能管用?’徐光启出班奏道;‘依臣之见,此番败绩,并非意外。那东江兵本属毛文龙部下,均是百战余勇。其随毛文龙袭扰满兵,深入辽西尚且不惧,焉能惧我中原将士?毛文龙被杀,数万东江将士均有怨恨,只是忍隐未发。若是逐步安抚,使其就范,方能消除隐患。如今王氏因一只鸡不依不饶,羞辱东江士卒,导致庄仆被杀。地方官又搜捕行凶士兵,意欲正法而引起三千东江援军吴桥兵变。朝廷一面招抚一面征剿才迫使东江兵铤而走险,联合广鹿岛共同对抗朝廷大军。彼系困兽,不斗必死无疑。一万抱必死之心的辽东健儿对内地虚应差事的兵将,谁胜谁败,不可单以兵员多寡相论。’
周延儒因与孙元化相交甚昵,温体仁策动群臣交相攻旰。上海徐光启乃是孙元化座师,为人倔强梗直,不计利害,大胆敢言,一力主张招抚孔有德等。故周延儒荐他入阁,为自己做个帮手。崇祯见徐光启说的很有道理,便问他道;‘依卿之见,该当如何?’徐光启答道;‘朝廷再调重兵,未必能胜。不如先事招抚,允其居于海岛,可与朝廷相互策应,使满人尚存后顾之忧。’温体仁出班反驳道;‘皮岛军事地位十分重要,不可轻弃。倘若孔有德与满人联手谋我大明,后果不堪设想。’崇祯道;‘皮岛不可交与孔有德,可另选荒僻海岛安置。如其不从,可由蓟州,昌平,楡林征调兵马,朕就不信十几万人马打不过东江七八千人马?陛朱大典为山东巡抚,主理征剿。赐尚方宝剑一口,如有怯战官兵,不拘何人可先斩后奏。’朱大典领命,先令莱州推事屈宜阳赶往莱州与孔有德商谈议抚事宜,孔有德等人非皮岛不肯受抚。朱大典于是征调各路人马,准备大举围剿东江叛军。
此讯传到了沈阳,皇太极找来范文程计议道;‘朕欲得此三人久矣。自毛文龙被杀,东江来降将士先后何止五六千人?朕不吝王侯之封赏,数次派人说服孔有德等来归本朝,至今未能如愿。今孔有德孤军对大明百万雄师,朕欲派谴一旅健儿前去相助,就便劝其三位来归。‘范文程道;‘此事不劳大军长途跋涉,下臣单身一人前往莱州,见机行事。好歹让此三人归顺我朝。‘皇太极大喜,连称拜托。范文程依旧打扮成秀才模样,只带了一个书童,走海路来到了莱州地面。范文程让守城士兵传语孔有德道;‘有故人特来拜访。’孔有德登上城墙,却不认得。工拱手问道;‘先生高姓大名,在下曾与何处与先生有故?’范文程道;‘小可范某,曾与毛大帅有过密约。今日听说故人之后有难,特来相助。’孔有德闻听此言,慌忙下城打开城门,将范文程迎接到中军大帐内,重新施礼见过问道;‘眼下朝廷调集十五万大军,来围攻我登莱二城。我东江兵勇虽抱必死之心但却无胜算。今前辈临危前来,必有以教我。’
范文程道;‘鄙人素喜兵法,曾习阵战。今崇祯皇帝已下严旨,各路大军刻期进兵,不日即将兵临城下?东江之兵不足万人,若与之对阵,有败无胜。必得用计破之。’孔有德闻言离座,躬身请教道;‘愿闻其详。’范文程道;‘兵以气势,一而盛,二而衰,三而竭。今朱大典率领十五万大军,负气而来。若纵兵先下登州,乘势合军猛攻莱州。东江兵虽勇,一虎难抵群狼,莱州必难保全。届时即便夺得海路,尚有官军水军一万在海上堵截。军无定所,外无救兵,东江健儿恐难逃覆灭之灾。为今之计,不可分兵把守登州。应先弃之,令耿将军带领游兵出没于登莱之间,专断官军粮道,焚毁官军粮草。尚将军牢守莱州城池,孔将军带领大军出城筑寨于当道,勿使官军接近城池。届时我助将军先挫官军锐气,令其师老城下,欲进不得,欲退不能。然后寻机出奇兵袭之,方为万全。’孔有德大喜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军当道下寨,官军即便有雄兵百万也只能一军与我相对,无处施展?我已备下船只,随时可以入海。但必得先败征剿大军,方好离去。’范文程道;‘我素习周易,可为将军测上一卦。’孔有德命备上香案,暗暗默祷,将钱课三次抛开,得的是震卦。范文程道;‘此卦大吉,震往来历,可战可走。’
耿仲明按范文程安排,退出登州,将队伍潜于山林,专门截取官军军粮,将其焚毁。杨禦蕃进了登州,上报大捷。将城内居民杀死无数,将首级砍下做为叛军首级虚报军功。朱大典又添油加醋吹嘘一通,崇祯传旨嘉奖。同时督促进剿。朱大典于是便带领邓玘,王洪,刘国柱先行进兵,见东江兵马已在当道下寨,于是传令扎下大营,等待后续援兵。
朱大典对众将道;‘孔有德以逸待劳,今见我军远来疲惫,今晚必来劫营。于是吩咐邓玘领兵在左侧埋伏,王洪领兵在右侧埋伏。自领中军潜伏于中军大营。约定三声炮响,一齐杀出,围剿叛军。那一方范文程对孔有德说道;‘敌军远来疲惫,今夜我军前去劫营,先杀他一个下马威,令其不敢小视我军。’孔有德道;‘那朱大典久经战阵,岂不知防备我军劫营?’范文程道;‘正是让他防备,我军方好施展神威。’附耳对孔有德密言几句,孔有德连连叫好。到了下半夜,孔有德先派了三五个士兵打前阵。来到明军大营,果然不出所料,寨门大敞四开,营内悄然无声。那几个士兵按照吩咐在营内四处放火,放起三声响炮。那三路伏兵一齐杀出,在黑暗里自相残杀起来。正打得起劲,孔有德带着东江兵杀到。这三路伏兵顿时大乱,分不清敌我,四散溃逃,将领也制止不住。那朱大典所带之军全营营帐器械,全被大火吞没。朱大典带着残军跑出十余里,方才勉强扎营。从此之后,朱大典小心谨慎,不敢贸然进军,只待大军齐集,方敢步步为营,向莱州逼近。
范文程道;‘此番小胜,已挫官军锐气。如欲打败官军,非用火攻不可。’孔有德道;‘前番小胜,烧毁甚多营帐。如今九月天气,风向不明。况且那朱大典早有防范,恐怕难以得手。’范文程仰天大笑道;‘古人用火牛阵大破强敌,诸葛亮借东风烧曹军八十万。我今就地取材,虽无树林,随地可烧。必令那朱大典防不胜防。’范文程吩咐捕捉活鼠关于笼内,多多益善。不几日,城内外得活鼠岂止千百?范文程命士兵携带活鼠悄悄接近明军大营,将活鼠身上浇上了油,放火点着。那些活鼠拼着命钻进明军大营,四处乱窜,大营内火光冲天,惊得朱大典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孔有德见明军大乱,带着人马奋勇杀进。火借风势,将明军烧得一塌糊涂。又见东江贼寇,个个如同凶神恶煞,哪个不怕?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扔下武器,四下逃命要紧。朱大典弹压不住,只好带着亲兵,夺路而逃。那孔有德正杀得起劲,范文程喊道;‘孔将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孔有德猛然醒悟。忙鸣金收兵,会合耿仲明,尚可喜,弃了莱州城,赶到海岸,乘上战船,扬帆出海。
东江兵路过海城,补充给养。众将休息于小圣庙,孔有德叹道;‘如今有家难归,报国无门,云海茫茫,哪里是我众人归宿?’耿仲明道;‘我等干脆扯起义旗,占了山东,自立为王,岂不强似流亡于海上?’尚可喜道;‘不可不可,朝廷官军虽说是被我打败,但人数众多,必会整军卷土重来,与我再战。以我七千健儿对十万大军,又无山寨为倚托,难保不败。我们应先找一处海岛借以立足,然后徐图发展。’众人争执不下,范文程只是微笑并不言语。三人求教于范文程道;‘先生有何高见,指点我等迷津?’范文程道;‘我夜观天象,见三个将星晦暗,将有大难。后观将星东北紫微星甚是明亮,至后夜,已带携那三个星光灿烂。大丈夫建功立业,何必本朝?自毛大帅被冤杀以来,东江壮士纷纷投奔大金,封王封侯,为总督,为将军者比比皆是。那大金皇帝思贤若渴,以三位英雄之才干,远在众人之上。若是相投,大可封王,小可封侯。不强似为贼为寇,浪迹天涯,蹈不测之险?’
孔有德犹疑道;‘我等多次与大金为敌,杀东人无数。如今穷途末路,前去相投,岂不令人耻笑?’范文程笑道;‘诸位休要犯疑,那大金皇帝胸怀宽广,非崇祯可比。大金皇帝广开贤路而那崇祯专用小人。大金皇帝怀柔四海而那崇祯刻薄寡恩。大金朝政清明而大明奸佞当道。大金轻徭薄税而大明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大金兵强马壮日益强大而大明将庸兵惰江河日下。山西,陕西大旱,饥民连树皮都剥净了乃至父子相食而朝廷不思赈灾,反催逼赋税,将穷人立枷日死千百。豪门大户巧取豪夺侵占良田数以千万亩而穷人几无立椎之地。大小官吏无官不贪,朝政腐败,政以贿成。民心思变,人心思乱。大明气数已尽,尚有何恋?在下非是别人,乃是大金护国军师范文程也,受大金皇帝之命,特来招募三位。’三人大惊,拜伏于地。孔有德道;‘对抗朝廷还是去投大金?我等求神明一决。’三人在神象前默祷,然后占卜。卜得投大金上上大吉,三人乃决。求范文程先去报信,三人整顿船只,随后出发。
孔有德道;‘父帅灵柩尚未安葬,寄于登州报国寺内。待我率人前去取来,与船队同赴新京妥为安葬。’于是耿仲明与尚可喜带七千人马乘船先走,孔有德带了五百人前往登州去取毛文龙灵柩。这一路只见到处是散兵游勇,打家劫舍,闹得莱登一带遍地糜烂,惨不忍睹。孔有德等人本是明军装束,也无人盘问,顺利的来到登州城外报国寺。孔有德见灵柩已蒙灰尘,亲为拂扫拜祭,伏地大哭道;‘孩儿不孝,至今未能为父安葬,惭愧万端。今朝我等又遭奸贼逼迫,反了朝廷,犯下灭族大罪,只好远渡重洋,寻找归宿。不孝儿不忍将老父灵柩丢于此处,特地前来,惊动亡灵,还望父亲见谅。’祭罢,命人将灵柩小心抬上马车,一路饥餐渴饮,来到了海边。
众人早已备下船只,将灵柩安排上船,船队便向东北方向驶去。行驶到中间,一方是奔皮岛方向,一方是奔辽东方向。孔有德命军士船头冲北,往辽东海域前进。这时只听毛文龙灵柩内一阵阵轰鸣,众人大惊。孔有德慌忙跪于灵前祷告道;‘孩儿三人已议妥投奔后金,今欲携父亲灵柩到后金新京以王侯之礼安葬。还求父亲多加体谅。’此言方罢,海上波涛汹涌,巨浪淘天。船只再也无法前行一步。孔有德大惊失色道;‘父亲不欲往后金耶?’于是命令调转船头,风浪即刻而止。孔有德命令船队驶向皮岛,皮岛守军大惊,赶来堵截。孔有德对来人道;‘我等来此并无他意,只想把毛大帅灵柩暂存此地,千万拜托。’守将拒绝道;‘尔等背叛朝廷,我处正要兴兵拿你问罪,怎可私下交通?’于是摇动船只,奋力赶来。孔有德船小人少,也无心抵敌。拔出箭来,瞄准帆绳,一箭射去,那船便直打转不再前行。孔有德率领众人冲出包围,找了一个荒岛,将毛文龙灵柩暂时藏匿起来。孔有德哭得死去活来,众人劝解着将他扶上了船。三日后,孔有德等才到达新京,向耿,尚二人道明原委,二人叹息不止。
皇太极闻听孔有德也已到达,龙颜大悦。传旨三人陛见。皇太极道;‘三位英雄,来何晚也?想煞朕也。三位本非等闲之辈,可惜埋没于明廷多年,仅以低微稗职用之。夫千里之马,必得食以美食,待以宽厚,然后纵以驰骋,方能见其神彩,显威于四海。若以驽马视之,粗糠劣食,受悍仆之鞭打奴役,焉能驰骋?今暂封耿仲明为怀顺王,尚可喜为智顺王,孔有德为恭顺王。一同辅佐我朝,底定天下。’孔有德等道;‘臣未立寸功,怎敢受此厚封?待我三人率属下攻破双岛,以做晋见之礼。’皇太极大喜,传旨三军,接应东江归顺之将士,发兵双岛,务求一举攻下。
新任双岛总兵乃是吴大用,闻听满军大举进犯,吓得手足无措。连忙调集战船,前去迎战。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各领一船队,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分头向明军水军冲去。吴大用命令放炮,炮手却大多是原来毛文龙所训练,不肯瞄准,随意乱放。气得吴大用七窍生烟,抽刀劈死了两三个。其余的一见情况不妙,纷纷弃船跳水,逃奔孔有德船队。吴大用见军心大乱,忙命调转船头,欲归双岛。孔有德等三人已经杀到,明军纷纷举手投降。吴大用正在逃命间,耿仲明调转火炮,只一炮便轰中那艘快船,吴大用中炮身亡。
岛上众军见失了主帅,又有原来东江将士从岛内杀起。全岛大乱,守军齐声愿降。孔有德将岛众安抚已定,上报皇太极,皇太极大喜。传旨由尚可喜掌管双岛,整编岛众为天助兵,由尚可喜全权指挥。孔有德三人将毛文龙灵柩从荒岛接来,安葬于双岛,按大明平辽总兵封号立碑建庙。皇太极派护国军师范文程代表自己前往祭奠。孔有德寻着毛文龙眷属将其迁居双岛。打捞出库银,全部交给毛夫人由其支配。自己分文不取。以后凡属毛文龙祭日,孔有德均不避风雪严寒,亲往哭祭。对待毛夫人犹如对待亲生母亲一般,世人无不感叹孔有德,不以盛衰易其节也。
朱大典收集散乱兵勇,军势复壮。朱大典匿败不报,谎称大胜东江兵,收复登莱二城,将孔有德等驱逐入海,正待追剿,满军大队接应。孔有德等降清,偷袭了双岛云云。崇祯见报,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任其所以了。
辽东多事,山东糜烂,山西陕西兵匪合一,难于控制。兵饷缺口甚大,户部无法可想。群臣建议增加田税,每一两银增收三分。裁减各处兵驿,消减内地驻兵。追缴历年积欠田税,以税额征收为考核地方官吏是否称职的主要标准。崇祯考虑各镇冒滥克扣兵饷十分严重。地方官员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者无法控制。于是便派谴内官四下监督,有事可直接向皇上通报。这样一来,各处地方大员争相向这些手握特权的太监们献媚,求其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而天下百姓可遭了大灾。朝廷缺银,崇祯对于下面报灾感觉头痛。官员们往往匿灾不报,照常催税,以报政绩。周延儒带头捐粮三百石,以助朝廷,下面官员纷纷仿效。哪里还敢张口向朝廷要钱?山西陕西数月大旱,饥民遍地,卖儿卖女,易子而食而官吏们如狼似虎照常征缴税赋。官逼民反,全陕首先大乱。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官逼民反乱陕西,饥饿难当起流贼
话说崇祯派内官四出,天下骚动。内官之中良莠不齐,其中贪婪狠毒者不乏其人。派往延绥的太监姓纪名需,为人狡诈,心术不正。原来曾为魏忠贤做爪牙。后来见魏忠贤已倒,马上改换门庭,声称自己是王安一派,倍受魏忠贤排挤等等。反过头来,揭发检举魏忠贤各种罪恶,反戈一击有功。崇祯原不在宫中,对于下面小太监也不甚注意。此回外派内官,那纪需见有机可乘,便请托大太监曹化淳说情,将自己也列上了名。这小人得志,气焰熏天,连走路都与往日不同,一步一跺,装模作样,仿佛真成了大人物。这人一有权,就有的是主动来巴结的。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这纪需找的帮手全是与他一个样,阴险狠毒,唯利是图。专门研究如何搜刮民财。其中他最为得力的叫做李德顺,纪需帮他挂了个游击将军衔,随同自己四处耀武扬威。
延绥府谷县县令姓刘名大中,曾是周延儒同榜探花。只因为人耿直,好说真话,所以屡屡遭受冷落,多年来不得升迁。此公倒是我行我素,只是忘情于诗书之中,自得其乐,并不参与官场之争。夫人邢氏,也很是贤慧,从不埋怨刘大中不会做官。因其一向清廉,同仁们也找不到他什么短处,倒也相安无事。他夫妻生有一子取名叫刘文秀,已经十五岁,甚是聪慧,这刘文秀不但才学出众,还喜读兵书,闲时操练一些武艺。这一家三口虽说清贫,倒也过的安宁。
府谷县数月大旱,贫民断炊。刘大中如实上报灾情请求朝廷暂免征税,拨银赈灾,开仓放粮。延绥巡抚徐大璜见报大怒驳斥道;‘临县皆无旱灾怎么单单你处有旱灾?须知今年田税是按额发下的,你要摘了本官官帽不成?外面树上有叶,地里草色青青,怎么谎报旱情?’刘大中道;‘下官怎敢谎报?如若不信,巡抚派员下去访察就是了。’巡抚道;‘此事你不要与我说,皇上派来内官在此,你自去说。’那纪需本在房内,这时跺了出来奸笑道;‘此事咱家已听到了,赈灾的事须皇上旨意,咱家只管催税。别的县城完税甚有成绩,而府谷县却拖拖拉拉,让咱家怎么向皇上交差。还求刘大人相助才是。’刘大中道;‘百姓连饭都没的吃哪里能交上税银?本县实在无此能力。’纪需道;‘看起来刘大人确是缺少办法。既然如此,明日派李德顺随刘县令前去,看看能不能征上税来?’第二日,纪需果然派了李德顺以及三四个巡抚衙役来到府谷县城,口口声声是来帮着刘县令催征田税来的。刘大中无奈,只好带着他们来到灾情最重,百姓最穷,欠税最多的大王庄,看他们如何征收?
那李德顺在这方面却是个老手,先将欠税户主都找了来,向他们说道;‘你们这些人总共欠税一百四十八两,今年正税是三百两,加边税九十两,总计五百三十八两。今天刘县令亲自前来征收,还望大家多多配合,把此银交了吧。’那些人哀告道;‘今年大旱,田中颗粒无收,各家连种子都吃光了。被逼无奈,各家卖田卖地,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哪里能拿出钱来交税?’李德顺道;‘此乃朝廷法度,难道你们想抗拒朝廷不成?弟兄们,将这些钉子户枷起来,看他有银还是无银?’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不由分说,将这些农民吊的吊,枷的枷,院内院外,哀痛不绝。
李德顺派人挨家搜查,视欠税多少,有牛的牵牛,有房的拆房,将牲畜,房木,田契等物品低价拍卖,以抵税款,百姓哭声震天,苦不堪言。经过一番折腾,还真就将税都征缴上了来,这一行人,兴高采烈,凯旋而归。刘大中拦又不敢,不拦又实在看不下去,只好默默无闻,任其所以。来到县衙,那巡抚与纪需早已等在衙内。纪需问李德顺道;‘今天税收的怎么样?’李德顺答道;‘大王庄原欠税一百四十八两以及新税三百九十两已全部征收利索了。’说罢,将所征银两奉上查验。纪需拿起一块掂了掂道;‘这穷骨头不砸不出油,这一砸油水还满大的么。’言罢从中拿出纹银十两对他们说道;‘众人辛苦,你们带刘县令去百花楼里乐一乐,下回就这么征收。’刘大中道;‘下官已经累了,恕不奉陪。’于是便回到后衙,坐在椅上,长叹不止。
刘夫人见大中神色不对,问他为何?刘大中将催税之事学了一遍,然后说道;‘我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原本为的是济世安民,做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即令时运不济不能兼济天下起码也应该独善其身。而今上面逼我为虎为狼,鱼肉百姓,我心何忍?’刘夫人道;‘既然如此,我们莫如弃了此官,远走高飞,倒也轻快。’刘大中道;‘谈何容易,那纪需十分歹毒,焉肯轻易放我?我明日即告病假,绝不再为虎做伥。’
第二日,刘大中派家人去告了病假。不大一会儿那李德顺就找上门来没鼻子没脸的嚷道;‘我等前来帮你收税,你倒捏五拿六的,是何道理?没有你去乡民还以为我们是假冒的呢。监军有令;抬着刘县令现场办公。我已备下马车,伺候刘大人上路。’说罢,指挥手下一窝蜂的将刘大中拥到车上,前往乡下,依样画葫芦,催逼欠税。刘大中被安置在屋内,只做为傀儡摆设。李德顺带着衙役们狐假虎威,对小民百般摧残,惨不忍睹。李德顺挑了些值钱的物品孝敬纪需与巡抚,二人连连夸奖李德顺办事有力,是个难得的人才。巡抚感慨的叹道;‘多亏此灾年,方有如此之收益。’纪需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不杀穷人,哪得富贵?’刘大中对二人分与他的一份一无所取,闷闷不乐回到家中,对夫人道;‘村民对我恨之入骨,做为地方父母官,我深感惭愧又无法自白。为今之计,只好以一死来进行尸谏。我死之后,夫人可带着秀儿连夜进京去告御状。大中无能,今世误了夫人,只有来世再报答了。’刘夫人再三苦劝不住。那刘大中写好遗表,交给了夫人,作文自祭,投井而死。
刘文秀从学堂回来,见母亲正一面啼哭一面搬石头掩埋井口。得知父亲被逼而死,非要去找纪需与巡抚拼命去不可。刘夫人好说歹说方才拦住。母子二人连夜收拾细软,找了辆车,赶往京城,去告御状。清晨李德顺又来催刘大中上路,见已没了人影,纪需认为刘大中是弃官而逃。心中大怒,发了海捕文书,捉拿罪官刘大中。李德顺则带着衙役照常下乡征缴欠税。所到之处,无不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李德顺等人哪管那些?反倒借机敲诈勒索,巧取豪夺,大发灾年之财。
霍老汉有女秀姑,年方一十七岁。长得花容月貌,玉体生香。与本村王嘉胤自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男方有情,女方有意,只因王嘉胤甚是贫困,所以迟迟不敢托人下聘。御史戴澳之子戴仁义下乡催租,窥见了秀姑,起了淫心。托媒婆说合,愿出身价银一百两娶秀姑做外室。霍老汉一口回绝,秀姑也十分反感。这戴贼心不死,趁着灾年,找到了李德顺,求其帮忙逼霍老汉父女就范。李德顺见了银子哪有不帮忙的道理,于是便查霍老汉家,实欠税银一十二两。这李德顺带人来到霍老汉家中,逼他当时就清理这笔欠税,否则就收田拍卖。
霍老汉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大小六个孩子。逢此灾年,连饭都吃不上,到哪儿去找那十二两银子?要是那几亩地真让他们给拍卖了,那一家大小明年怎么过?霍老汉急得直打转,就是想不出办法来。那李德顺见时机已到,就假做好心的对霍老汉说道;‘城里德顺钱庄我有股份,要不你出个字据就算钱庄借给你的,就是利息不能少的。’那霍老汉只要能保住田地怎么都成,马上出了借据算清了这笔帐。谁知不到三个月,那戴府管家找上门来,连本带利已滚到九十六两纹银,勒令马上清还,否则就要以秀姑抵帐。那霍老汉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王嘉胤闻听此事勃然大怒,找上门去却被戴府恶奴打了一顿送交官府立枷示众。那戴仁义领着恶奴气势汹汹来到霍老汉家硬是把秀姑强抢了去,做了外室。此事让戴家中那个悍妇知道了,又兴师动众砸了那外宅,将秀姑毒打了一顿撵出了大门。那秀姑又羞又愧又无路可走,便在林子里上了吊。等到王嘉胤被放了出来,那秀姑已死去多日了。
王嘉胤得知纪需与巡抚已在府谷敛足了钱财,即日便要到邻县再去搜刮。便招集了一帮受害的灾民在山中聚会,向众人说道;‘今年大灾,官府不思济赈反而变本加厉催征苛捐杂税。豺狼当道,小民无路可走。谁敢随我去杀狗官?’连问三声,众人皆喊‘我敢。’于是当晚王嘉胤带着众人脸上涂墨,杀向府谷城。沿路灾民越聚越多,来到府谷,已近千人。守城兵丁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一溜烟跑了。王嘉胤领着众人将那纪太监,巡抚,李德顺等恶奴一一抓住,众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他们这些恶人也用吊打,立枷等酷刑折磨而死。劫回税银赃银十六万两,全部发还受害人,并代受害人讨还田产房产等被劫之物。府谷灾民纷纷加入义军队伍,迅速发展到了三四万人,王嘉胤令手下打出大幅杏黄义旗,上书;‘王法难犯,饥饿难当’八个大字。各路豪杰闻听得王嘉胤大名,也都派人前来联络,商量联合起来对付官军。
义军中势力最大的要数苗美,王子顺所部,当年勤王溃兵与当地饥民合在一起,已聚起了三万余人。他们掳了米脂,清涧,绥德后,又围攻韩城,看看即将攻下。延绥总督杨鹤带兵及时赶到,从阵后杀了进来。义军措不及防,全军溃败。城内见援军杀到,又大开城门,与杨鹤一同追杀三十余里,砍得头颅一千有余。义军大败,转赴清涧。杨鹤追到清涧,又击杀三百余人,苗美,王子顺收拢人马驻军安定,派人向王嘉胤求援。
王嘉胤对来人道;‘我军虽众,但究属乌合,难以抵敌杨鹤大军。为今之计,莫如我部直捣山西吉州,太平等处,分散官军力量。你部乘虚从神木涧渡河攻下蒲县,令官军首尾不能兼顾。然后我等再回师陕西,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方为万全。’来人领命,回营报信。这面王嘉胤带着部队进入山西,山西大震。山西巡抚责备杨鹤纵贼入山西,要求其速速派兵,将延绥贼寇赶回原地围剿。杨鹤只好调动全部人马进入山西境内,将两路义军往回堵截。苗美,王子顺得知杨鹤已经中计迅速回师乘虚攻下了同官,大军猛攻金关。守关参将王廉,手下只有弱卒三千,焉能抵敌数万百战叛军?坚持了一日,已是筋疲力尽,士兵死的死,逃的逃。王廉独战三十余人。力尽被乱刀砍死。
另一路王嘉胤带领义军调头转回陕西。趁官军不备,袭了黄甫川,清水两营驻军,打得官军抱头鼠窜。王嘉胤所部重复占了府谷县城。杨鹤知道王子顺,苗美之军乃是劲敌,王嘉胤所部不过是一些饥民而已。所以调集众兵,主要征剿王子顺所部。杨鹤命延绥巡抚洪承畴带军三千从东路,总兵杜文焕带兵三千从西路,延安知府张辇,参将艾穆带兵五千从南路堵住延川,自己带大军一万从北路,务必将苗美,王子顺所部一举剿灭。
王子顺聚集众头领说道;‘朝廷两万大军围困我等,势难脱身。为今之计不若暂时寻求招抚,以图后举。’众头领一致称是。于是王子顺派了一个能说善辩的头领姚三儿前去杨鹤大营请求招抚。姚三儿见了杨鹤开口说道;‘我等均是被贪官所逼,不得不反。若是大帅给我等一条活路,我们众人愿放下武器再做良民。’杨鹤道;‘尔等纵横数省,祸害无数。如果真能洗心革面,朝廷自然欢迎。只是以后休再反复。’姚三儿道;‘那是自然,只是众头领尚有疑忌,怕地方官追究以往,不敢归顺,妄图拼个鱼死网破。还望大帅上报朝廷,发牒赦其死罪,方为万全。’杨鹤一口答应,姚三儿欢喜而去。
杜文焕对杨鹤道;‘贼人已入重围,插翅难飞。大帅不乘此时剿灭,留下后患,悔之无及。’杨鹤道;‘我非不虑此,但其中有个缘故。这些贼寇不是勤王溃兵就是饥民,均是被逼而反。若是朝廷予以赈济,妥为安排,匪患自然消除。若是大军围剿,困兽犹斗,何况数万亡命之徒乎?而今陕西遍地饥民,成群结队吃大户,抢粮仓。地方官员匿灾不报,饥民不抢只有活活饿死。以我数万官兵,欲尽杀数百万作乱灾民,岂有可能?我等还是一面征剿,一面招抚,一面向朝廷上报灾情,请求减免杂税,赈济灾民,方为上策。’杜文焕闻之点头称是。于是大军停止进攻,王子顺,苗美带着手下张述圣,姚三儿,黄虎,一丈青,小红狼,混江龙,掳地虎等三四万人尽皆放下武器,接受招抚。杨鹤给各头领发了免死牒,将他们安排到河西地方耕种。发给粮食及生活所需。然后调集大军,围剿王嘉胤所部。
洪承畴进军迅速,在孤山与王嘉胤部相遇。洪承畴指挥大军向义军大寨发动猛攻,王嘉胤率部拼命抵抗。正在两军相持间,杜文焕带领大军又到。王嘉胤一见大事不妙,连忙指挥人马夺路逃跑。二将追了三四十里,看看天色已晚,只好传令安营扎寨,明日再战。这王嘉胤带着败兵跑到清水大营,游击李显忠正在观看歌舞,喝得酩酊大醉。王嘉胤带着人马突然杀进。那李显忠尚不知何事已身首异处,三千士兵一哄而散,跑的无影无踪。王嘉胤传令大军在此安营,安然过了一夜。
第二天,洪承畴与杜文焕赶到清水大营,已是一座空营,贼寇也不知去向?只好暂时在此驻军,向杨鹤请求行止。杨鹤也不敢轻易决定,就吩咐两人就地驻扎,侦探贼人去向,相机进剿。
这时王嘉胤带着部众翻山越岭,逃到了宁夏。宁夏总兵贺虎臣调集重兵,将王嘉胤等堵截在盘谷,杀伤六百余人。王嘉胤率部突破重围,来到了宁州城下。那贺虎臣紧追不舍,又在宁州城下大败王嘉胤。王嘉胤见宁夏站不住脚又率部进到山西。山西总兵王国梁调集三万劲卒,将王嘉胤困在河曲。王国梁从城里运来十门大炮,想将王嘉胤部一举剿灭。谁曾想士兵一向缺少训练,大炮也未保养,炮膛里尽是红锈。猛一发炮,这大炮突然炸裂,附近炸药一同爆炸,三万劲卒炸得尸体横飞,乱做一团。王嘉胤喝道;‘天助我也。’指挥手下奋勇杀了过去,官军残部抱头鼠窜。王嘉胤趁势占了河曲城,休养生息。
王子顺之侄王自用不愿接受招抚,偷偷带了五百余弟兄赶到河曲,投奔王嘉胤。王嘉胤大喜,倚之为左右手。王自用自号紫金梁,骁勇非常。地方官军屡次前来围剿都被他打败,杨鹤便派曹文诏带兵三万前去追剿王嘉胤部。
王嘉胤留下王自用把守河曲,自己带人去攻打阳城。这阳城虽小却城高壕深,王嘉胤久攻不下有些急躁。命令部下担土添壕,想接近城池掘开城脚攻进城去。正在忙乱间,曹文诏大军已到,王嘉胤连忙带兵前去迎敌。两人相交不到三个回合,曹文诏大喝一声,将王嘉胤挑于马下。再进一枪,将其刺死。身后将士奋勇追杀,直杀得义军魂飞魄散,草木皆兵,死伤无可数计。败残兵卒逃回河曲,高吊城门,再也不敢出城一步。众头领推王自用坐第一把交椅,与曹文诏大战了两三次,都大败而归。王自用对众头领道;‘我等孤军,无法与官府抗衡。闻听米脂,宜安等处豪杰群起,我等前去走依,相互策应,免致被官军各个击破。’众人连声称是。于是王自用就弃了城池,带领部众乘着夜幕悄悄离开河曲,潜回了延绥地区。
澄城知县张耀采,是阁臣周延儒门生。为了出人头地,创出政绩,将税额增加一倍,按全县人头摊分,连无地的贫民也得上交税捐,毫无通融。恰逢全县大旱,张耀采匿灾不报,反倒加紧征税。每日县衙门前总立枷二三十人,牢狱人满为患。贫民神一元与弟神一魁,唯靠打柴谋生,也被勒令上缴税银五两。每日进城门交铜钱三十文,额满为止。他弟兄打柴卖了仅够上交那三十文钱的,连肚子都添不饱。于是弟兄二人商量着找地方打工混口饭吃。
张耀采贴出告示招工,上山伐木修建王府。神一元弟兄就报了名,与三百余人进了山,整日里拼死拼活,干了六十余天。到了结帐的时候,那张耀采把脸一翻,扣除应交杂税,饭费,宿费,每个民工还倒欠他的钱。神一元不服,领着大伙找他算帐。那张耀采摇头晃脑的说;‘本官没找你们算帐你们倒来找本官来了,须知你们所伐的木材是运去修建王府用的。这王府刚刚建上遇大风雷雨就倒塌了,砸死宫女六人,损坏器物无数,本官的木材钱都无处去要,你们还想要什么工钱?’原来皇上委派工部高道素,太监黄用监造王府。这两人相互勾结,大肆侵吞建筑款,粗制滥造,偷用腐烂木料对付差事。结果一场狂风暴雨将寝殿刮塌,压死宫女六人。崇祯大怒,将高道素,黄用下了天牢。这二人也知道惹下了大祸,上下花费银两,将案子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皇上要策立太子的前一天。按照惯例,朝廷有大喜事实行大赦。连续四朝皇帝只有崇祯正宫娘娘生了皇子,如今册封太子,岂不普天同庆。实行大赦?这高道素托狱卒打来酒肉,喝得大醉。自称醒了牢狱外头见。文武百官也都以为必定大赦,私下议论因逆案久系牢狱的那几位罪官能否被判流放。
册立太子前一日,崇祯素袍角带上殿,御笔勾逆案倪文焕,李蘷龙,梁梦环,田吉死刑。封疆则杨镐,渠家祯,张翼明死刑。工部高道素,内臣黄用,同时处死。有受了银两的替高道素求情,说罪不至死。崇祯说道;‘高道素因为谋财,害了数条性命,怎么能不该死?’群臣哑口无言。待到行刑时高道素已醒,但仓惶难出一语,只是连叫‘如何如何?’瘫倒在地,被狱卒强拉了出去。见此情景群臣们无不心惊肉跳。这事本来与神一元等人风马牛不相及,可这张耀采为了赖工钱楞往一块扯。神一元本是个火爆脾气,见张耀采蛮不讲理便上前揪住他脖领子要与他去见知府评一评理。这一来张耀采可抓住了理,喝令衙役将神一元等十几个人全部抓进大牢里,向上面诬告他们犯上做乱。
` 书办顾君恩与神一元是姑表兄弟,见了此报大惊失色,心想;‘而今陕西大乱,朝廷正要杀一警百,这一报上去岂不是个死罪?’顾君恩连忙出了县衙,找到了那帮伐木头的。神一魁正与他们一起等待神一元他们回信,见了顾君恩倒有些疑惑;‘表兄如何到此?’顾君恩把神一魁拉到一边悄悄说道;‘你们尚且不知,因一元兄弟开罪了张县令,现在将他们十几个人都关于大牢里,那张耀采要以犯上作乱大罪摆布他们呢?’神一魁大怒;‘这个狗官,吃人连骨头都不吐。与其等死,不如我等弟兄劫了大牢,反了他娘的,免得受此恶气。’这一声喊,惊动了众人。听罢了缘由,个个操起家伙,二三百人,当时冲出茅舍,直扑县衙大狱。
那衙役们平日里见了平民百姓狐假虎威的,今日见这一帮手持大斧的凶神恶煞们吓得撒腿就跑。神一魁用大斧劈开牢门放出了关押的囚犯,向众人喊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凡是有种的,跟随我去杀了那狗官。’众人一哄声响应。这三四百人冲向县衙,张耀采正在包裹金银想要逃命。被众人抓住,吓得跪地磕头,连忙哀求道;‘众位好汉,下官知错了。只要留下我一条活命,所有金银,任由好汉们拿去。’神一元道;‘我等也不要你的金银,就让这些鱼肉百姓所得的金银好好陪一陪你。’于是吩咐众人将张耀采捆绑在县衙门前的木柱上,将其搜刮来的金银挂在张耀采的脖子上,其他的堆满其全身,让全县百姓好好见识一下这个狗官的模样。到了此时,张耀采所搜刮之财正成了他索命的阎罗。不到一日,那张耀采已是被压得一丝两气,当晚死于财宝里。
神一魁对众人道;‘事已至此,我等已无退路,干脆反了吧。’众人一致赞成,推举一元,一魁做为首领,顾君恩做为军师,在澄城竖起大旗,招兵买马。远近无生路饥民纷纷来投,迅速聚起上万人。澄城粮食吃光后便打劫豪门大户,凡搬运不了的便散发给当地百姓。走一路,打一路,吃光一路。待杀到保安城时,跟随的灾民已有五六万人之多了。
保安城内多有豪门大户前来避难,见城池被围,相约一起来找守将张应昌,愿献白银一万两犒军,只要保住城池。张应昌见了银子,心中大喜,对众乡绅夸口道;‘这些毛贼只是在乡下猖獗,到了我保安城,休想占半点便宜。诸位看我手段。’于是布置人马牢守城池,只用强弓硬箭,砖瓦石块来对付攻城敌寇。神一元道;‘不打下保安城,我辈无处取食。可组成敢死队,我亲自带人攻城。’神一元挑选了五百壮士,跟随自己,猛攻南门。架起了云梯,神一元飞身而上。城上箭如雨下,均被一元用刀拨开,奋勇登城。那张应昌早已带人埋伏于两侧。神一元刚一跳进城墙,十几个彪形大汉一跃而起,乱刀将神一元劈死,将头悬挂在城门上示众。神一魁大哭,便要去拼命。众人苦苦拉住才暂时退兵。
顾君恩道;‘一元已死,一魁便是头领,万万不可莽撞行事。今四五万人都等着你带他们攻下此城,须想一个办法,设法攻进城去。’顾君恩想出一计,众人连连称好。如知是何计策?且容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大招安杨鹤赈灾,不沾泥同类相残
话说神一元被乱刀砍死,神一魁欲为兄报仇却攻保安不下。顾君恩出主意道;‘保安城池虽小,但易守难攻。城内富户以银两鼓励于官兵,均奋力抗争,免得玉石俱焚。兵法云;哀兵必胜。我等先以哀兵试之。’顾君恩让壮士退后而令老少妇孺上前向城上官兵哀告道;‘今年大旱,颗粒无收。我等贫苦之家先吃光了籽种只好卖房子卖地来维持不致饿死。但灾年无人买房买地,大户人家乘机压价,给不了几文就夺走了田地房屋,过不了几日,百姓还是求天不应,求地不灵,只好卖儿卖女,让孩子们找一条活路。有许多地方人们饿得发疯只好人吃人,有的易子而食,有的夫妻相食,甚至有人食其父母。可想而知,穷人已悲惨到何等地步。可是那些官吏们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不顾百姓死活。匿灾不报,官仓有粮不放。大户们屯积居奇猛抬粮价,斗米万钱,大发难民之财。各级官吏,照征税款,除了田税又新加了辽饷,均输,间架,练饷七八道税。当官的说多少就是多少,稍一询问便以抗旨,谋逆等罪名抓进大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豪门大户金银满箱粮食满囤,穷苦灾民衣食俱无如何得活?无奈何只好聚集一起吃大户,以延残生。今附近大户将金银粮食均运于保安城内,我五六万人饥饿几日必将尽死于此城之下。还求军爷们发发善心,给孩子们一条生路,放他们进城有口饭吃。我等即离开此城另寻死地。’说罢,众妇人将婴幼孩子们推到前面,跪地大哭不止。城上士兵想起自己家中,也大都是如此状况,也不禁下泪,不再往下射箭。
张应昌见军心已变勃然大怒道;‘你们也想造反耶?’拿起棍子乱打士兵,逼其放箭。亲兵黄有才实在看不过,举刀大呼;‘家中妻儿老小尽在城下,我等为谁把守城池。’与两三个弟兄一起,将张应昌捉住,倒栽葱掼于城下。黄有才对城下喊道;’我放你们进城,切不可伤我弟兄。‘顾君恩道;’那是自然。‘黄有才带着众军士打开城门,神一魁领头,带大队冲入。见人即杀,见物即抢,顾君恩也禁止不住。黄有才等军士先抢占了县衙,将库银一抢而空。神一魁认出黄有才即是杀其兄长中的一个,要拿其问斩。众军士将其护住不肯交出,顾君恩也再三相劝两下方恨恨离去。黄有才等虽在保安城中,却自成一队,不受神一魁制约。顾君恩两下协调,方才保持相安无事。
听到保安告急,杨鹤派总兵贺虎臣,杜文焕带军三万前去救援。大军尚未赶到,保安已陷。二将便将保安紧紧围住,带领士兵昼夜攻打。神一魁料守不住,乘着夜色,打开东门,溃围而出。都指挥使王英上前阻挡,被神一魁一斧劈死,军士大乱。神一魁带领部众攻打庆阳,掳了东关,内城没有攻破。然后流窜于乡间,专一攻村掳寨,所过之处,寸粮无存。乡民无法生存,也只好随上大队去吃大户。
杨鹤得知实情,不由得长叹道;‘彼皆是大明子民,为饥饿所逼,不得不如此。我当不避斧钺,据实向皇上秉报,请求赈灾。’杨鹤写了万言书,详尽的叙述了天灾人祸,官逼民反等情况。末尾论道;‘此等乱民,实乃饥民聚以求生。饥则亡命,攻城掳寨。饱则散去,复为良民。故欲止乱必先赈灾,然后招抚部众,毙其不惩,方为万全。’此奏折送上崇祯也不由心动,文震孟奏道;‘民以食为天,朝廷征税,本为保境安民。今饥民为乱,朝廷只发兵剿除,不思赈济。此起彼伏,何时能尽除?还请皇上发放内帑,派员亲往赈灾。然后令镇帅妥为安抚倡乱灾民,方是治本之道。’崇祯无奈,只好下旨拨发内帑十万两,前往陕西赈灾。同时准许杨鹤招抚乱民返回原籍,前罪一律赦免不问。杨鹤接到圣旨,将朝廷赈灾安抚旨意广为张贴,从乱灾民纷纷回乡,领取赈济,整顿田土,神一魁手下只有五六百人尚未散去。顾君恩道;‘我等不去受抚必为官军所灭,莫如主动归降,视朝廷动向再说。’众人也都同意。于是便与杨鹤协商,余下部众都放下武器接受招抚,只求不究既往。杨鹤做了承诺。神一魁约了其他头领总共两三千人来到固原城下,对着御座磕头发誓;洗心革面,再不为乱。杨鹤好言抚慰,各发免死牌,由士兵护送回原籍,重做良民。
神一魁等接受招抚后,原本是山贼草寇,趁势做乱的却不肯放下武器。刘五可等贼寇占据了铁角城。混天猴,独行狼等占据了芦保岭,会合王虎,不沾泥等大小山寨共同行动,打击官军。独行狼率部攻打平固,耀泾等处。混天猴分犯宁环,王虎围庄浪。不沾泥攻打米脂。一时间,陕北又是一片大乱。杨鹤知道此番皆是顽匪,就调集重兵,全力围剿。洪承畴,王承恩各带三万人马,赶到葭州全力围剿。原来有了饥民打前锋,不攻下城寨来人们就不得活,人人拼命。这回皆是老班底,吃惯了江湖饭的,虽说个个骁勇,人人善战,毕竟人少胆怯,底气不足。不沾泥等也分了两路迎战官军。
洪承畴打马出阵对贼寇们道;‘朝廷已拨下赈款,各处灾民都已回归原籍。尔等不早投降,意欲如何?’紫金龙打马出阵应道;‘别人受你们欺骗我等却不上当,一放下武器官家尽成刀斧而我等皆成鱼肉,任由宰割。若想真的招抚我等便拨一个县府让我等坐镇,那时方不与官家为敌。’洪承畴大怒;‘跳梁小丑,还敢猖獗。谁与我拿下这厮?’话音未落,副将马科冲出阵去,挺枪直取紫金龙。紫金龙抡着大刀在马上迎战,你来我往,大战了三十多回合,不分胜负。马科见战紫金龙不下,拨马便走。紫金龙随后追赶。马科暗地里拔出箭来回身一箭射去,紫金龙不防,被射于马下。双翅虎连忙带领大队打马冲出,两下混战,好歹将紫金龙抢了出去。洪承畴见贼寇人少,挥动大军杀了过去。不沾泥等连忙退回营寨,紧闭寨门,只用强驽硬箭进行抵抗。洪承畴见贼寇占着有利地势,怕伤亡太多,就鸣金收兵。给马科记了一大功。
马科对洪承畴道;’此一战贼寇已是丧胆,待末将今夜前去偷营,必可得手。‘洪承畴赞其英勇拨了三千人马交给马科,令其相机而动。马科等到二更时分,带着兵马悄悄拔开鹿角,呐喊一声,带头冲杀进去。指挥兵士四下放火。不沾泥等慌忙逃避。双翅虎将负了重伤的紫金龙扶上马背,好歹算是冲了出去。马科带领人马穷追不舍,贼寇死的死,降的降,只有匪首不沾泥,双翅虎,紫金龙带着二三十残卒逃到了关山岭老巢。马科带着大队人马逼近山寨,准备第二日进攻。
山寨内双翅虎对不沾泥说道;‘官军势大,二弟又负重伤,我等不如乘夜从后山逃命。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不沾泥道;‘眼下各路义军都已散伙,我等弟兄恐难逃此劫。我却有一妙计可解此死结。大哥你看身后可是什么?’双翅虎回过头去却没见到啥东西,此时不沾泥拔出刀来只一刀,将双翅虎劈倒,对双翅虎道;‘小弟对不起大哥了,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不杀了大哥小弟也难逃一死,还望大哥成全小弟最后一次。’说罢,将双翅虎人头割下。紫金龙躺在炕上厉声大骂道;‘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大哥救了你三次性命,你却下如此狠手?’不沾泥道;‘二哥休要怪我,我也是万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二哥委屈一下,我擒缚二哥下山,方好保我众弟兄性命。’不沾泥不顾紫金龙大骂,命人将他捆住抬了下山,拎了双翅虎的人头,来到马科大营跪地乞降。马科将他们一伙送交了洪承畴,不沾泥请求加入官军,协助官军剿贼。洪承畴鄙其所为,婉言拒绝,将他们安置在原籍,由官府严加看管。不沾泥也老老实实装做良民的样子,但心底里贼心不死。
另一路王承恩在宜川与闯王虎,金翅鹏对阵,王承恩独战二人,二人招架不住,败下阵来。王承恩纵兵进击,将敌寇杀得大败而逃。闯王虎,金翅鹏被王承恩逼到山谷里无路可逃,只好自缚投降。余部逃到宜君,潜伏起来,不敢露面。洪承畴对参将曹变蛟道;‘宁塞贼首满天星,飞来虎,扫地王盘踞唐毛山多年,手下有三五千偻卒。今给你三千兵马,前去剿灭此贼。’曹变蛟得令带领三千士兵逼近唐毛山下寨。满天星对他二人说道;‘如今各路豪杰全都星散,仅我一山恐非官军对手。不如弃了山寨,前去投靠点灯子,混天猴他们,人多势众,免被官府各个击破。’飞来虎道;‘大哥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多少官军前来不是被我三人杀得大败?谅一曹变蛟有何能耐?我倒要会他一会。’说罢不等二人答话就带了五百偻兵下了山,排开阵势高声喊道;‘哪个不知死的是曹变蛟,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今日让你吃我几锤。’说罢舞动双锤,直向官军阵脚杀去。
曹变蛟见来势凶猛连忙打马出阵迎战,两人你来我往,正杀个平手。曹变蛟用枪逼住飞来虎的双锤,从身后暗暗抽出飞镖,扬手一镖,正打在飞来虎脑门上。飞来虎当时跌倒在地,气绝身死。众将士见曹变蛟得手,奋勇杀了过去。山寨上满天星,扫地王倾巢出动,混战一通,将众偻卒接上山寨,已是大伤元气。满天星道;‘二弟不听我言,丢了性命。那曹变蛟趁我新败,军心不稳,今夜必来偷袭。我二人可埋伏两下,中间布下陷阱,令其有来无回。’扫地星道;‘此计大妙,今夜定报二哥之仇。’两人带着偻兵两下埋伏,专等曹变蛟偷袭。
曹变蛟找来部将祖宽对他说道;‘今夜将军带五百人前去偷袭山寨,我却带大军随后掩袭,将军却是敢与不敢?’祖宽道;‘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方是死得其所,何况陷贼阵中乎?’曹变蛟大喜,分了五百人让祖宽带着,天交二更,悄悄来到山寨大营。果然不出所料,是座空营。这时只听得一阵牛角号响,两路伏兵杀到。祖宽令士兵摆成圆阵,在重围之间拼杀不止。祖宽高喊道;‘贼寇已中曹将军之计,大家努力,破敌就在今夜。’士兵闻言,无不以一当十,英勇善战,满天星等久攻不下。正在两下相持之间,曹变蛟已带着大军掩袭而来。山寨偻卒前后受敌,坚持不住,纷纷逃命。数百人掉进了自家挖的陷阱内丧了性命。满天星,扫地王带了数百偻兵夺路而逃,一路不敢住脚,跑到延安清风山见了点灯子伏地大哭,求其为弟兄们报仇。点灯子道;‘二位仁兄休要烦恼,待我即刻领众弟兄下山,攻打韩城。二位可领部众乘虚袭了郃阳。屠了全城官民百姓,令那曹变蛟吃不了兜着走。’二人大喜,与点灯子兵分两路,各自前去攻打。届时官军连连大捷,各处守军也同仇敌忾,曹变蛟,王承恩两路大军先后杀到。点灯子,混天猴见势头不对,带着人马逃入深山,潜藏起来。这边满天星,扫地王也被曹变蛟杀得大败,退到郧州一带,又被曹变蛟穷追猛打,无路可逃。扫地王被祖宽用箭射死,满天星带着残部来到杨鹤大营,跪地乞降。杨鹤并不愿意多杀,接受其投降,派员送其回到原籍,由当地官府严加管制。
溃败草寇又聚集河曲,妄图重整旗鼓。恰逢曹文诏带领五千人马前来助战,遇此残匪,一顿猛冲,将败残草寇一扫而光。至此延绥一带已无大患,各路人马分别回城休养生息。杨鹤也奏表上报大捷,不辱君命。
杨鹤本是以兵部侍郎衔总督陕西围剿群贼的,崇祯当初招见他询问制敌方略,杨鹤并不言兵,只是答道;‘为将之道,首先要清廉自守,与士兵同甘共苦,方能得其死力。贼寇虽多,绝大多数都是为饥饿所逼,只要朝廷及时赈济,减免赋税,匪患自然消除。’崇祯虽是点头,心里却大不以为然。私下里对温体仁道;‘朝廷不收赋税兵饷从何而出?草寇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天兵一到,自然散去。旱灾地区只是局部,若全靠朝廷赈济有多少内帑也不足用。’温体仁道;‘贼寇乃是疥癣之疾,满人方是心腹大患。还是应以边防为重。’这时云贵传来大捷,做乱七年的巨寇土司奢崇明,安邦彦已被剿除,征南大军已胜利凯旋。崇祯大喜,传旨嘉奖,论功行赏。
原来魏忠贤当政时期,派出亲信总督云南贵州。云贵地区多山,苗族在山里居住。这些苗族人有的在山下与汉民杂居,相互往来甚多,也通晓大明的一些律法。这些人被称为熟苗。还有一些居住在深山里,与外面交通很少,世代由土司管理的称为生苗。只遵从土司命令而不服从大明律法。总督见生苗不肯纳税就派兵进山强行征收,当兵的见物就抢,见牲畜就抓,见了女人就横加施暴。苗民原本与汉人相安无事,经此一激,都跟了奢崇明作乱。奢崇明前番败走后投奔了安邦彦,祸乱云贵,欲攻下贵州取为巢穴。崇祯即位后,任命朱燮元总督五省大军,专任征剿。届时奢崇明自称大梁王,盘椐大方,据险固守。安邦彦自称为四裔大长老,准备进犯先赤水。
朱燮元侦探到此情,急报赤水守将许成名许败不许胜,诱敌深入便算第一功。安邦彦带着两万人马来到赤水,许成名带军打马出阵对安邦彦道;‘你个贼巫,竟敢来你许爷的地盘上抖威风。你许爷今日让你的巫法好好显显灵。’说罢打马出阵就向安邦彦冲去。这安邦彦刚刚打马迎上前去,只见许成名抬手一扬,一罐屎尿洒了安邦彦一身一脸。许成名哈哈大笑道;‘这回看你这贼巫还有啥咒念?’安邦彦又羞又恼,率领大军猛追过去。那许成名跑一路回身斗几个回合。那安邦彦若是不赶他就回身大骂。惹得安邦彦性起;‘今日不杀此贼誓不为人。’不顾一切,带军穷追不舍。奢崇明接报大惊道;‘此乃明军诱敌之计,我处速速前去救援,迟则大军休矣。’慌忙带领兵马三万,前去接应。朱燮元见苗军已入圈套,放起三声响炮。部将林兆鼎从三坋方向杀来,王国祯从陆广方向杀来,刘养鲲从遵义方向杀来。许成名回军迎战安邦彦。奢崇明带着大军从后面杀到,那朱燮元早已料到。朱燮元带军拦住奢崇明去路,监军刘可训带一万人马绕到奢崇明大军后面,突然发起攻击,奢崇明队伍大乱。奢崇明部将罗象乾,早已私下向明军投诚。见时机已到,抬手一枪,将奢崇明从背后刺死。苗军失了主帅,四处乱窜。明军大刀阔斧,只顾砍去。苗军无力抵抗,三万人马只逃出三四千人,剩下的全做了刀下之鬼。
那安邦彦被四路大军紧紧围住,不得脱身。苗兵虽是死战,终究人单力薄又失去地利。最终两万人马全部被杀死。安邦彦不愿被生俘,自杀而死。朱燮元乘势率兵直捣苗民居地,生苗逃避不及的都被杀死。熟苗送银送物再三赎罪,方免屠灭。由此之后,苗人与汉人,世代冤仇。
陕西云贵两处大捷,举朝庆贺。这时又有三个盛事报上圣聪;一是本朝徐本高八世官居一品,中间无一间断。一是南海黄士俊官居礼部尚书其老父寿辰百岁,皇上封其父也授尚书衔,以示荣耀。一是晋江杨元锡年方一十六岁竟然高中进士,天下瞩目。好事连篇,天下太平。群臣竞相称颂天子圣明,文治武功,不亚先贤。崇祯也龙颜大悦,封赏功臣不题。
崇祯欲整顿文治武功,破格提拔一些突出人才,调来了一些举子试卷来看。试卷均是用标准八股文格式,引用[四书五经],老调重谈倒没啥新意。待细阅论题[圣心如日明水清],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些举子原本都套用[三朝要典]中词句及论点来应对各种论题的,现在[三朝要典]一毁,竟无所措手足,不知论点什么好?于是整篇试论均用绿水青山等性理中语言胡乱拼凑。而那些主考官们也是以其昏昏,取其昭昭,中举的居然是这些腹无一物的书呆子们。崇祯将礼部尚书李康先传了过来,责问他道;‘你们取此等人物有什么用处?难道朝中酒囊饭袋还嫌少么?六部大臣,文武百官,哪一个位置也没空着,可除了领取俸禄,争名夺利外,哪一个为朕出一奇谋佳策安邦定国?你们现在选的人才又是如此,我大明天下难道就真的没人才了?让你们这些人当伯乐去选千里马真是荒谬。’崇祯下旨礼部尚书李康先冠带闲住。下面几个主考官均削职为民。
京城考取武举,先比试各种功夫,然后选出出类拔萃的举子上台打擂,比较武艺?这擂台设于闹市区,专一让百姓观赏进行评价。这田宏遇本喜热闹,又逢此考选大典哪能放过?带着门下七八个身怀绝技之人特地前来争那武状元。这首先上场的是那黄膘李三李应试。这李三上了台对台下恭手道;‘在下李三,原本京城侠盗。今遇大赦返京,听说皇上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我李三为害百姓多年,今朝也想为朝廷出一把力,争个武状元,混个将军,总兵当当。下面有谁敢跟我李三争武状元的,请上台来比试比试?’话音刚落,就有人高喊一声;‘我来试试。’跳上台来一条大汉,身高八尺,相貌狰狞。举拳就向李三打去。那李三并不着忙,三着两势,瞅了个空隙,钻了进去将那汉拦腰顶起,扛在肩上转了半圈喊了一声‘下去。’将那汉子摔于台下。众人齐声喝彩,那汉灰溜溜钻出人群不知去向。接下来又连着上去几位,均被李三打败。当日李三大获全胜,保住擂主之位。三日无人可敌,武状元之位非李三莫属。
田宏遇对门下说道;‘君等均身怀绝技,何不上去试一下身手?这武状元让一京城大盗夺了去岂不显得我大明无人?’众人笑道;‘皇亲请放心,这武状元除了我等,还有谁能拿去?明日便让那李三滚下台去,让众人好笑。’田宏遇半信半疑,回家也是闷闷不乐。
第二日,田宏遇等人又来到擂台,只见那李三坐在台上,手下弟兄们正在台上耀武扬威打斗比试。主考官向台下道;‘今天是第二日,有哪位英雄敢来上台比试?’冯双礼对田宏遇道;‘在下先上去献丑了。’言罢飞身跃上台去,通报姓名,与那李三交上了手。这冯双礼轻功甚好,李三向其进攻而冯双礼闪躲腾挪,李三就是打他不着。过了半个时辰那李三已有些气喘嘘嘘,焦躁不已,瞅准冯双礼猛然一击。那冯双礼侧身一闪躲过,抬起一脚,就势将李三踢于台下。众人一阵欢呼,那李三面红耳赤的被手下拉扯而去。接下去又有举子上台比试,那冯双礼也未能保住擂主之位,被东江张存仁给打下了台。田宏遇门下刘体纯,金声桓,黄蜚等人均有胜有负,第二日晚占擂的擂主是田宏遇门下李国英。看这武状元争得激烈,田宏遇也不禁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还真不知这武状元落于谁手了?’
第三日,李国英上台,先后又打下了三个上来挑战之人。田宏遇等人十分高兴,此次武状元非田府莫属。这时擂场挤进来一个山东汉子,看得技痒,跳上台去对李国英道;‘俺路过这里无事,上来陪你耍耍。’说罢挥拳就向李国英打去。李国英见是个莽汉竟不放在心上。谁知过了十几招后,李国英渐渐招架不住。这汉子一双拳头仿佛有千钧之力,每一出重拳均得让李国英使出全身力气方能勉强架住。李国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跳出圈外喊道;‘这位壮士请住手,李某甘拜下风了,壮士请通报高姓大名?’那汉答道;‘俺乃山东董威是也。’这董威独霸擂台,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又打下十来个挑战者。众人认定,这武状元非董威莫属。
田宏遇见了皇上向崇祯报喜道;‘今番武状元董威真是神勇,可称之为万人敌。若是用于边疆定可如汉李广,创不世之功。’崇祯也很感兴趣,详细询问擂台比武情况。谁知报上武举状元并不是董威,而是没没无闻之人。原来是吏部尚书王永光接受了贿赂使了手脚,称董威没经过初选,不合规定,不予录取。若是以往,这王永光欺上瞒下也就过去了。可这一次恰恰皇上注意于董威,不禁龙颜大怒。追究考官责任并责令重新考取。这一下王永光可慌了神,不得已重新考选武举。这董威终于当上了武状元,王永光记下了仇。后被派往辽东,孤身陷敌,守将坐视不救,杀敌数百,力竭而死。
周延儒主抚,杨鹤建功,主抚人员一时趾高气扬,均成了诸葛亮。温体仁想争首辅,自然主剿,如今有些沮丧。因文震孟一向也主抚,温体仁认为他是与周延儒同党,必欲先剪除他们这类人方能掀动周延儒。于是便安排同党搜寻文震孟之过失。文震孟负责为皇上日讲,深得皇上信任,为人严谨,办事清廉,一直无处下手。温体仁告病在家,日夜与同党密谋如何摆布周延儒一伙?周延儒大权在握,只顾以权谋私,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并不知温体仁已对其布下了罗网,只待机会。
吴珄从陕西奏报;‘所带十万赈银已罄,灾民无以为生,望朝廷速筹赈银以解燃眉之急。’崇祯见奏大怒道;‘这些乱民造反还有功了不成?还得朕长期养活他们?户部之银兵饷且不足,哪里还拿得出银子赈灾?’杨鹤也上表要银,安抚灾民。崇祯问众臣,当如何处置?御史毛羽健将道;‘各地驿站每年耗费朝廷银两无数,若裁撤一些每年可节省几十万银两另做他用。’崇祯下旨;‘各地裁撤驿站,驿兵发回原籍。驿站之责转交兵部,由各地巡抚安排。’圣旨一下,全国骚动。原来驿站有数十万驿兵靠此吃饭。如今一撤,又遇灾年,让他们如何过活?不少人便结伙上山当了贼寇。陕西甘泉县有一处驿站直通银川,人们称之为银川驿。知县晏子宾接到裁撤驿战之令,心中大喜。若知其喜于何处?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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