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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芝龙与弟兄们反出泉州后,收拾船只兵器,以金门岛作为基地,四下出击,攻城掠镇,给朝廷一点颜色看看。小败官员们可以瞒着不报,丢失城镇那是瞒也瞒不住的。从那以后不是猫捉老鼠而是老鼠戏猫了。郑芝龙手下大多是漳,泉一带人氏,亲朋故旧遍及沿海。老海寇李旦,李习协助郑芝龙共抗官军,官军的一举一动海寇们无不了如指掌。李旦之子李魁奇愿意跟这些青年人在一起,没那么多的规矩,郑芝龙通过李家这条线几乎与沿海所有的海寇们都建立起了联系,相互策应,共同采取行动,逼迫朝廷就范,以较优厚的条件予以招安,招安后也能确保这些人平安无事,不把队伍解散。
沿海大小数十伙海寇,不下二十万众,都是昔日的渔民,走私船民,江湖豪侠,被逼下海的贫民,流民。十人栽树,一人拔树,就不会有成活的树。建立与维护一个政权是很难的,可是要破坏一个政权那是很容易的,破坏能力总是远远大于建设能力。朝廷是旧秩序的维护者而海寇们是旧秩序的破坏者,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朝廷必然陷入被动的地位。海寇们是有选择有目标的发动进攻,上万骁贼攻打只有三五百士兵防守的县镇那是百战百胜的。海寇们并不祸害穷人,因为都是乡亲故里,但对于为富不仁的大户可就不一样了。他们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打下大户把不容易搬走的粮食,器具,房屋,土地都分给了穷人,杀光了大户一家,掠走了年青女人,然后扬长而去。等海寇走后,剿贼的官军才会出现。本地的官兵也就是敲诈勒索,劫一些个余财,因为兵饷一欠数月,当兵的早都穷得嗷嗷叫,见了什么都是好的,不肯放过。若是摊上外来的官军,那百姓可就惨了。奸淫烧杀,无所不为。杀一个贼寇赏银五十两或是军功一级,这个机会很是难得。遍地是贼,年青女人都是贼婆子,所有的财物都是贼赃,整村整寨的屠杀,百姓能到哪儿说理去?
朱元璋当了皇帝后,重农抑商,有意的减少民间货币的发放量,不准开金银铜矿,对于铜钱也限量发放,严禁古钱流通,只许使用明钞。当时地多人少,全国只不过两千余万人口,元末人吃人是普遍的,军队与起义军都掠取活人当军粮,各营都设有‘舂磨寨’,连骨头也舂磨成粉,不能糟损的。大明建国之后,当务之急是迅速恢复粮食生产,有了粮食天下方能稳定,人心方能稳定,而奸商们的屯积居奇是必须严历打击的。
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粮食增加了,人口也随着增加了,各地粮食都有了剩余,每石粮食售银四钱,粮价是有史以来最低的。因为交纳皇粮国税用的是粮食,田税很轻,百姓不以为苦,对于银钱的需求也不太大。除了朝廷屯积了四千余万锭,每锭五百两的镇库银外,各县,州府都有一定的库银以备急需,不须向上面支取,州府十万库银就可以买到十万石粮食,救灾救荒,使天下安定,社稷安定。朱姓宗室这些个龙子龙孙们只享用粮俸,厚加供养,不给他们权力参与朝政,也是防微杜渐之意。在朱元璋活着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善,只要诛除功臣,没有人敢于称兵作乱,就可以江山万代,坚如磐石了。
人算不如天算,太平盛世人口的繁衍是平均百年增加十五倍的,历来如此。经过百年的繁衍,明朝人口已从国初的两千余万繁衍到了三亿人口,土地告急,粮食告急,漕运,商贸流通已是必不可少。当地的储粮有限,百姓众多,遇到意外变故,不从外面调运是绝对行不通的。而报灾请赈没有半年三个月批不下来,人一天不吃饭也是不行的。为防止官员们胡作非为,对于官库的库银有着严格的管理方法,哪个官员能为了百姓摘去自己的乌纱帽?
朱姓宗亲从最初的百千户变成了几千户,几万户,都要支取俸粮,天下的田税都发给宗室们还有所不足,而田税是最主要的国家收入,文武百官,天下将士都靠着这笔收入吃饭呢。皇家年用银从国初的十万两增加到二三百万两,各藩王也竞相攀比,年用度几十万,上百万的比比皆是。到了崇祯年间,各地藩王哪一家都有万顷良田,王宫内佳丽千百,存银千百万,还与朝廷争盐税,商税,关税,天下百姓连这些个龙子龙孙都养活不起了。
随着人口与城镇的增加,各种税目的增加,事务的增加,朝廷官吏也从国初的不足两万官员发展到了二三十万,平均每一个官员都得上百户百姓供养。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官吏们利用掌握的权利想方设法的敛财,天下有限的银两又周转于官场之间,行贿受贿,买官卖官,动辄几万,几十万两,天下的金银高度集中,明末最为严重的无过于银荒。
交银百姓无银,纳粮漕运损耗太大,都得从小民身上出。商家的银钱很有限,库银是不能动的,将士们的兵饷发不出来,文武百官的俸银发不出来,各地库银用于修建魏忠贤生祠一时难以补上,户部空空如洗,捉襟见肘。崇祯死把住内帑二百亿万镇库银就是不肯撒手,铸的铜钱掺铅太多,掉地下就碎。想发行纸钞没人肯认购,只好发给官员与将士们强买强卖,商家如同被劫一般都把纸钞烧掉撕掉,根本就是废纸一张。
朝政腐败,遍地灾荒,崇祯刚愎自用,吝刻过人,大明江山已是无可救药了。做百姓与当兵都不如作贼,许多官吏将士都成了海寇们的眼线,海寇给他们的回报也是丰厚的。总是海寇得手饱掠之后官军水师才匆匆赶来,总是眼看着海寇捆缚入海,相距就差二三里路,因为官军船速太慢,船太破旧,无法赶上。郑芝龙的猖獗让官员们倍感头痛,调来了长江水师洪先春,副将许心素,陈年廉,专门讨伐郑芝龙。
郑芝龙将家眷财物都迁往广东嵌头村,在那儿设下老营。看看海上就要起飓风,出动大军,猛攻漳州,浦州,焚劫淫掠。洪先春大怒,出动水师三路杀来,芝虎见官军已经上钩,命令弟兄们下海扬帆便走。官军不舍,拼命追杀,看看引入深海,飓风已起,惊涛骇浪排山倒海般的向水师压了过去,船体不稳,纷纷倾覆。郑芝虎与部下都是熟悉水性之人,腰里都栓着两个葫芦,并不怕飓风。眼看着长江水师全军覆没,洪先春慌忙驾船逃走。芝虎飞身上船,左击右射,官兵死的死逃的逃,芝虎抱住洪先春就要往海里扔。芝龙看得明白,在巨艇上高声喊道;‘不可无礼,快快放了洪将军,日后再向将军谢罪。’芝虎明白哥哥的意思,把洪先春放了,纵身跳入海里,寻找同伙去了。有此一败,官军无人敢于言战,都希望能够招安郑芝龙一伙,收编他们为朝廷水师,闽浙,南粤一带的海寇就交由郑芝龙剿除,驱虎吞狼,也是朝廷之福,沿海百姓之福。
皇帝任命熊文灿出任福建巡抚,好言抚慰,招安郑芝龙部。郑芝龙部下的弟兄们愿意留在军营的按能力任职,都是郑芝龙说了算,还是交由郑芝龙统领。不愿从军的可以回乡做个良民,前罪不究。郑芝龙得了参将一职,后来积功升为总兵官,提督,真正成了一方镇将了。
郑芝龙二十五岁当上了方镇大员,这是从来没有之事。有些将领在军中熬白了头,也升不到那个职位,却让这一个海寇头子给办到了。郑芝龙将财物从台湾运回了安海,为田川氏建起了豪宅,连绵三四里地都是郑家宅院,花团锦簇,类比王侯,田川氏想到什么郑芝龙就为她做到什么。郑芝龙并不纳妾,就是在外面风流也是背着田川氏,怕伤了她的心。对于中国的事田川氏并不太懂,但看到郑芝龙当上了大将军,钱财无数,她的心里也是很高兴的。森儿已经五岁了,很是聪明懂事,会说中国话与日本话,长的也是人见人爱,乖巧伶俐,当妈的一天也离不开他。芝虎,芝彪也都是将军了,芝彪刚刚二十岁就当了将军,感到很是骄傲。他自己改了名字叫做郑鸿逵,大概不愿意让别人总想起他当过海寇。
李旦,李习都死了,郑芝龙曾认李习为义父,生前对李习也是毕恭毕敬的,形同父子。李习临死前就把一家老小托付给了郑芝龙,并告诉了他埋藏财宝的秘密地点,让郑芝龙等他的儿子长大后交给他的儿子。修建豪宅银子有些不够了,郑芝龙就打起了李习财宝的主意,将藏在海岛上的财宝全部取出,归为己有,这一下子郑芝龙可成了八闽首富了。
李习藏有一批财宝,这件事情李魁奇是知道的。因为叔叔相信郑芝龙而不相信他这个侄子,李魁奇本来就有些个恼火。当他看到郑芝龙花钱像流水一般,他心里就啥都明白了。在海上打劫是公平分配的,首领能多分一些,但郑芝龙有多少家底李魁奇心里是清楚的。田川氏过生日时,仅购买那棵丈二高的珊瑚树就用了上万两银子。挂在树上的奇珍异宝,其价值也不下万两,别说其它的奢侈豪华,连总督也是赶不上的。李魁奇大闹了几次后,见郑芝龙死活不肯吐出,带着李习一家,招集旧部反出泉州,又去当海寇去了。这一回针对的不是别人,就是负责福建海防的郑芝龙。
李魁奇勾结了海寇刘香,钟斌,钟毓秀,不但在沿海作乱,而且顺着长江水道杀入了江西,攻城掠县。闽浙,广东,南海,东海遍地烽火,荷兰人也趁机霸占了台湾全岛,把郑芝龙的残余势力赶了出去。刘香顶替了郑芝龙,既与荷兰人做买卖又当海寇,势力越来越大,郑芝龙归降后日子并不好过。
李魁奇鼓动昔日的同伙起来造反,郑芝龙将计就计,出重金收买了李魁奇的旧党假作反叛,以作内应。钱能通神,李魁奇并不疑心,都是多年的生死弟兄了,有许多还是他的父辈。没想到就是这些他信得过的人出卖了他,将他抓了起来交给了郑芝龙。随同反叛的几百人都被杀死,李习的家眷也未能幸免。郑芝龙已经不是从前的郑芝龙了,过去是亡命江湖,如今是朝廷镇将,今非昔比,一切都得按朝廷法度办事。有此一战,旧日的老弟兄们也都不敢怀有二心了。或是作贼,或是当官军,两条路只能选择一条。
灭了李魁奇就轮到钟斌了,刘香势大,必得先剪除他的羽翼才能最后向他下手,钟斌是实力较弱的一伙。熊文灿特别赏识郑芝龙,将他视为爱将,言听计从,一切都尽可能给予方便。郑芝龙也投桃报李,每次的缴获都献给熊文灿一份,熊文灿也成了个大富翁。经过几次苦战,钟斌被打败了,只好就抚,暂时喘息。一缓过气来又纠集旧部,攻打福州,理由是索要欠饷。
熊文灿一面答应马上补发欠饷,一面秘密布置郑芝龙进行包抄。钟斌信以为真,率部到了指定地点后,被官军水师所困,无力抵抗,被击杀大部。钟斌不愿受辱,跳海而死。郑芝龙的部下根本就不指着粮饷那几个小钱,利用官军的名义大肆扩充地盘,连广东水域也成了他们的势力范围,大量贩运洋布洋货,进行海上走私。官员们都分了一份,哪个肯多事?多事皇帝也不领情,反而误了自己的前程。崇祯年间洋货就大量涌入了内地,船泊司年收税少得可怜,不值一提。沿海官员是最肥美的美差,谁都争着去当,不惜出重金行贿于当道。熊文灿既得功又得财,整日里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吹嘘功劳已成了习惯,京城里当政的官员们都不同程度得到过他的好处。
郑芝龙虽然没读过书,但对于这些却是不学自通,在官场上游刃有余。他不用喝兵血,用那些个下三滥手段,挤出向上面送人情,走私贩运的利润干啥都够了。水师跟自己家的一样,想干啥就干啥,只要花钱,没有摆不平的事。郑芝龙越来越相信金钱的力量了,也越来越聚敛金钱,在官场上这就是他的兵将,无坚不摧。郑芝龙家产能有多少连自己都不清楚,反正是逐年增加,越来越多,他早已是八闽首富,而且是个统辖两省海域的镇将,什么豪门也不敢轻易的招惹他的。每当出行,百名亲兵都是生犀黄金甲,灿烂夺目,令人赞叹不已。田川氏类比王妃,侍女百人,要什么有什么,就是身子一直不见好转。
经过反复的较量,钟毓秀部被郑芝龙歼灭了。老海寇刘香多次犯境,连熊文灿也受到了皇帝的申斥,郑芝龙不得不与刘香进行海上决战。刘香力大无比,飞绳可荡过双舟,武艺高强,是上一辈海寇中的最强者。几次会战郑芝龙都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对于刘香,他实在是头疼之极。
在五虎门外定海所两军大战,刘香乘着指挥艇发布旗语将郑芝龙部包围,官军处境不妙。要论起海战的经验郑芝龙远不是刘香的对手,几个回合之后官军败局已定。上千艘敌船分割包抄,眼看着官军水师就要全军覆没了。芝虎杀得眼红,命令部下划着快艇向刘香指挥船冲了过去。刘香什么风浪没见过?对这条小船不予理睬。芝虎跳上了指挥船,对刘香大喝一声道;‘都说刘香天下无敌,我莽二不服,今日特来比试比试。’刘香也是个争强好胜之人,阻止手下开枪,与莽二单打独斗,只一掌就打折了芝虎手上的钢刀,芝虎不由得大吃一惊。
刘香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一个毛头小子还想与老子试一试?就是万军丛中杀个三进三出也伤不了我半根毫毛。’芝虎早就听说刘香乃是金钢不坏之身,刀枪不入,看起来此事是真的了。芝虎见刘香站在船边,猛的低头撞了过去。刘香不防,芝虎已抱着刘香滚入了大海。刘香水性虽好,怎禁得芝虎将他死死抱住绝不松手。挣扎得海水飞溅丈余,波涛如山,二人双双沉入大海,死在一起了。刘香一死,军心大乱,海寇们散的散,降的降,官军转危为安,郑芝龙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大股的海寇已经基本被消灭了。由于战功卓著,郑芝龙升为闽粤水军都督,掌管两省水师,与巡抚熊文灿分庭抗礼,成为国家的重臣了。当时郑芝龙不过三十岁,是三品以上官员最为年青有为的,东南沿海缺他不可,就连荷兰人也对他刮目相看,交往多有优惠。对于台湾的权宜郑芝龙也不再看在眼里,只要红毛番多给他让些利也就可以了。台湾一直被视为天朝的属地,岛上移民也是越来越多。留在台湾的老弟兄们也张罗着应由郑氏征收田税,他们愿意代为管理。郑芝龙见天下大乱,也有心在台湾留一条退路,就寻找机会,名正言顺的从大陆往台湾移民。
崇祯七年全国大旱,福建旱情也很严重,粮食告急。郑芝龙是了解台湾情况的,客家人初到台湾时都是拼命的开荒,拼命的耕种,有多大力气使出多大力气来,这可是属于自己的土地呀。先来的客家人如同跑马占荒一般每一家占了几十亩,几百亩良田,于是招来大批无地农民以极优惠的条件佃租给对方,收获前的口粮,籽种,畜力,农具都是地主供应,连地头的房子都给预备现成的。漳,泉一带人口稠密,无地农民呼亲唤友纷纷前往台湾进行耕种。朝廷的禁海令形同虚设,到崇祯七年台湾已有客家人数千户了。
台湾气候温暖,适合于种稻田,产量又高,一年可收两季。农民们头一次吃上了饱饭,租子不重,田税微薄,农户们也没啥负担。经过七八年后,粮食堆积成山,吃又吃不了,卖又卖不出。台湾距离大陆往返五六十天,是没有人愿意贩运粮食的,所以粮食价格便宜,台湾还是四钱一石,而大陆早就涨到一两五六钱一石了。
郑芝龙请求出动水师到台湾购买粮食,熊文灿大喜,当下同意。郑芝龙出四钱银子一石大批量收粮,运到大陆能够卖到二两一石,空船去的时候装载了许多台湾,琉球需要的货物,来回都赚钱。运费由朝廷出,钱财由官吏们赚,借着救灾这个机会郑芝龙,熊文灿等官员又大捞了一笔。救灾有功,人心安定,郑芝龙,熊文灿名利双收,成为大明朝数一数二的文武干才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郑芝龙,熊文灿使用的猫腻让别的官员看着眼热,准备联名向皇帝奏一本,说他们是假公济私,借救灾之名大发国难财。崇祯是个雄猜之主,明查秋毫,说翻脸就翻脸的。六卿丞相如同走马灯一样,说治罪就治罪,别说他们两个地方文武了。郑芝龙眼珠一转想出了条妙计,对熊文灿道;‘内陆地少人多,粮食缺乏,台湾地阔人稀,荒地无数。只要每人发给三两纹银,三人给一头耕牛,水师将移民运了过去,大规模开荒种地,既能解决内陆土地压力,又能开发台湾,还可封住那些只挑毛病不干实事的大臣之口。有了台湾这个粮仓,大人就是在东南当一辈子官也不会遇到陕西,甘肃,山西那样的麻烦的。’
郑芝龙的一席话让熊文灿茅塞顿开,连连称妙,让他着手进行。郑芝龙利用水师运到台湾三万余户,每户可垦田三十亩,三年后向郑家交税。三两银子在台湾可买八石粮食,一家四五口得银一二十两安家费足够了。不到半年新来的移民已经安居乐业,就是朝廷不再采取鼓励政策,来台的移民还是源源不断。在中国的领土上移民荷兰人不敢进行干予,土人势弱,也不敢与客家人争执。在崇祯年间台湾客家移民约有数十万之多,台湾与内陆的交往越来越紧密了。
郑芝龙在澎湖设置了水师基地,任命郭怀一带管台湾,收取田税。西班牙人来到了台湾,在鸡笼港设下了商贸货栈,与荷兰人展开了价格大战。郑芝龙等中国商贩当然热烈欢迎,帮助西班牙人修筑了淡水城,拨了四十名本地士兵帮着他们维持秩序。西班牙人只有十二名,另有八名印度兵,却把一二千人的荷兰人比了下去。荷兰人争又争不过,走又不能走,打又怕得罪了郑芝龙。只好忍气吞声的与西班牙人展开竞争。竞争的结果是中国商船得利,殖民者的暴利已渐渐成为微利了。
至此郑芝龙已经是个圆滑诡诈的朝廷命官,欺下媚上,唯利是图,官场的习气都学会了。他已经混同于那些个贪官污吏,除了对自己负责外,已经不再对任何人和任何事负责。他只相信权势与金钱,其它的一律不相信。他喜欢奢侈,并以此为荣。人在奢侈中是可以迅速的堕落的,连田川氏也感觉出了他的变化,他的庸俗,他的浅见,他的自负。权力是最能腐蚀人的灵魂的,尤其是没有监督控制的无限权力,郑芝龙就等于享有这个权力。在以后的日子里,这种堕落越来越明显,田川氏开始考虑让孩子远离他的父亲,远离他的叔叔,远离这个庸俗的环境,到日本去求学,以改变一下郑氏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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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是从七岁开始学文的,在田川氏的教育下,他从懂事时候起就开始接受学前教育,这是一生的关键,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童年养成的习惯与行为方式往往决定人的一生,因为每个人都是在按习惯生活的,这些习惯终身也难以改变。
田川氏不允许粗野庸俗进入郑森的视线,一切都有一定的规矩,违犯了规矩就要受到惩罚,这是日本武士的家风,往往带有许多的强迫性。郑森并不怕父亲而是怕母亲,父亲的溺爱总是受到抵制,田川氏不想养出个纨绔子弟,从小对郑森的要求就非常严格,让郑芝龙也有些个哭笑不得。
田川氏已经能够流利的阅读中国书籍了,阅读是她的主要生活内容。尤其是[红楼梦],[西厢记],[三国演义],使她百看不厌。她给郑森讲里面的故事,还有许许多多的日本故事。对于教书先生田川氏很是挑剔,先后辞了十几位德才兼备的老先生,没有一个是让她中意的。郑府所出的谢仪是别家的十倍,但老儒们还是望而怯步,很长时间没有人来应聘。
捡了条性命的董秀才董扬先,自号‘沙筑’,满腹经纶找不到学馆授徒,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只剩下一张硬嘴了。他经常在海滩上用沙子筑起城堡,战阵,河洛八卦,总是被海浪一冲就垮,留不下任何痕迹。他在海滩上拾取涨退潮冲到海滩上的贝类充饥,妻子早死,只有一个小女儿,父女相依为命。表亲杨海洋是个行商,乘船遍游天下,海外各国没有一处没走到过。他经常接济董秀才,远洋出海一走就是数年,留下小儿杨于两让他表叔照应,也跟他学学做人。
杨海洋阅历很广,他告诉董秀才地球是圆的,而不是古人所认为的天圆地方。他到过美洲大陆,在他之前宋朝就有商人到达过,都是些土人,是大洪水之前从北极越过冰川过去的。他们的祭祀与商殷时期相近,文字比商殷还要早上几千年,只有部分相同。但是从祭祀的鹿皮图上看起来,很显然祭的是轩辕,是神鳌,有六十花甲子,还有五行八卦的痕迹。杨海洋在昆仑山下买回来一匹‘天马’,全身有五十五个旋毛,白圈二十五,左旋,黑圈三十,右旋,正合天地之数,可见‘宝马负河图’是上天的昭示,并非只是伏羲氏时才有,总能发现的。马骨三百六十,禀天地阴阳之气而生,可见世间万事万物都是与天地相通的,人类更是如此。董秀才在彗星出现时也发现过奇怪的鸡蛋,上面的斑点与天上的星图相类似,他们二人探讨天道,探讨万物的起源,被人们视为疯魔,学那些能考上进士么?
董秀才读过[神道大编],少年时追随过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是徐光启的弟子。李贽,何心隐等人他都曾拜访过,从那以后不钻研[四书五经]而是杂学。人们怕他把孩子教歪了,谁家也不敢请他教授孩童。寒窗苦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对于科举没有用处的学问学他干什么?士林中看董秀才是个怪物,耻于与他交往。董秀才为人孤傲也耻于奔走权门,所以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表亲杨海洋三四年没有音信,孩子们都该入学了,生活也是个问题。人们见许多博学老儒都被郑府给辞退了,那家门坎太高,就是举人,进士怕也迈不过去,大家鼓动董秀才前去试试。
董秀才洗干净了破旧的长衫,真的前去应聘了。田川氏并不以衣帽取人,而是让先生给郑森先上三日的课,她亲自在屏风后面听讲。董秀才希望能带着女儿,侄儿同来,家里无人照应,田川氏一口答应了。因为即便不被录用,郑府也会发给一份厚厚的谢仪,省着点花三个月的生活费用就有着落了。董秀才并不想因为贫困就改变做人的方式,还是我行我素,心里咋想的就咋讲,不想随俗。学问都在肚子里搁着呢,董秀才不带书本讲义,而是空身而来。女儿与侄儿也都六七岁了,听说今天能混一顿好饭吃,也都随着兴高采烈的来了。
郑公子与那两个孩子入座后,董先生并没有像别的先生讲什么圣贤之书,微言大义,甚至于不阐明自己想教些什么,而是拿出了一个鸡蛋,问学生这是什么?这是考不住郑森的,先生拿出鸭蛋,鹅蛋,还有鸟蛋,郑森都答对了。蛇蛋不太好认,动物生产后的胎衣郑森也都不认得,但由此他知道世间万物起初都是圆的,包括植物的种子,由此先生推断说;‘天地如卵,也是圆的。’
先生将蛋放在小网里,急速的旋转,问学生们要是速度加快一千倍,一万倍,这枚蛋会怎么样?孩子们争着说这蛋会变成浑蛋,蛋清与蛋黄要混在一起,接下去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先生对学生们道;‘这个蛋就如同我们所居住的宇宙,是一个太极,原先就是混沌的,没有阴阳宇宙。按宋朝大儒朱熹的话说就是;‘天地初间,只是阴阳之气。这一个气运行,磨来磨去,磨得急了,便撸许多渣滓。里面无处出,便结成个地在中央。’星云向左旋转,聚成了一个球,这就是太极图中的阳眼,也就是银河,阳仪是从动中而生。剩下的阴云被迫静静的右旋,也形成了一个冰水球,这就是太极图中的阴眼,阴仪从静而生,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太极生两仪。’先生拿出了太极图,将阴阳鱼指点给学生们看,田川氏也好奇的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阴阳太极图,这是她过去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先生对学生们说道;‘由于高速的旋转,阳眼与阴眼的中心部分压力越来越大,外面往里挤,球越来越小,越来越紧密,混沌中的所有渣滓都被阳眼所吸去了,旋转产生了高温,中心部分高度燃烧,极力向外膨胀。阴眼是寒冷与水组成的,它是被阳气带动着右旋的,内部也开始结冰膨胀。到了极限,产生了大爆炸,碎裂的阳眼向外猛烈的扩张,就是我们所看到的银河,它是个球形,就如同蛋黄一样。我们所看到的太阳是阳眼大爆炸后飞得最远的一个原子,我们所住的地球是这个原子的一个电子。银河正在爆炸,正在扩张,银河的一瞬就是我们地球上的无数亿万年,太阳不过是爆炸中飞出的一个燃烧的原子罢了。两千多年前泰西学者就认为一切都是原子构成的,中国古人也认为万物皆是太极构成,包括我们的人体,太极就是泰西学者所说的原子。这个太极图就是道家在练气功时浮现于头脑中的,它就是整个宇宙的状态,我们人类就生活在这中间。’
学生们迷惑了,瞪大眼睛问先生;‘那我们怎么没感觉地在动,天在动?太阳在动?’先生答道;‘我们口袋里装上一个小虫子,静静的粘在我们的身体上,我们骑马奔跑,小虫子能感觉出移动么?与太阳相比,地球就是那个小虫子,而我们每一个人是虫子上的小生物,与地球相比,人是微不足道的。什么叫做宇宙?上下四方的空间为宇,古往今来的时间为宙,朱熹认为;太极阴阳两仪是一元开合一次,每一元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每一宇宙年相当于多少太阳年?每一太阳年又相当于多少地球年?这些学问我正在探讨计算,无法回答你们。’董先生深入浅出的讲解不但吸引了郑森,而且吸引住了田川氏。董先生不讲天道的玄秘,不讲圣贤的高深,讲的是天地起源,人类千百年想要探究的奥秘。对于势利之徒来讲,这些都是些左道旁门,没有用的学问。但对于这些个初涉世事的学生们来讲,等于打开了一扇充满奥秘的大门。
不用先生督促,郑森就已经入迷了。他学着画太极图,阴阳鱼,画太阳,画地球,画地球上面小小的自己与妈妈,他连安海也是画不上去的,世界实在是太大了,田川氏也是在海上认识这个世界有多大,现在又知道了宇宙的时间有多长?人的一生在宇宙中是不值一提的,想到这些她心中的积怨也平息了许多,把什么事也都看得淡了一些。
第二天,先生讲起了爆炸后太阳原子的变化,这是脱离爆炸中心最为遥远的星球,已到达了阳仪的边缘,与阴仪相交,阴眼爆炸后的冰球将燃烧着的地球包裹,就有了陆地与海洋,它们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构成的。阳仪的组成是金,石,火,阴仪的组成是冰,雪,水,它们之间的结合生出了木,土,有了雷电风雨,产生了世间万物。所以人人有一太极,物物有一太极,无论是宇宙,太阳,地球,人类,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太极状态形成的,这就是朱子的学说。燃烧的地球是幸运的,与巨大的水球相撞并合为一体,让海水包裹了燃烧着的地球,地热的涌动使得许多火山冲破海洋,形成了广阔的陆地,才使得动植物与人类的出现成为可能。这种机会在宇宙中是绝无仅有的,适合的水球与火球在辽阔的宇宙空间相撞,是个奇迹。地球极有可能是唯一存在生命的星球,每一个生命的出现都是偶然的。
从[神道大编]中得知;地球有四季,太阳有四季,宇宙也是有四季的。燃烧着的地球被冰球所包裹,冷却的地壳形成了厚厚的地墁。但是地球中心燃烧着的金,石,火猛烈的向外膨胀,它的状态是与爆炸前的银河,正在不断爆炸的太阳是同样的。地下的溶岩冲破了地墁,形成了一座座高山,这就是陆地。大四季使得海水在两极结成了冰山,冰河,海平面下降,三分之一的陆地露了出来,并生出了动植物,在海洋中迅速的进化。伏羲,女娲都是蛇首人身的,他们就是人类的祖先。
人本身是个小宇宙,体内的一切无不遵循着天道,这在[黄帝内经]中有详细的解说。人有一阴一阳两条主脉直达天庭,就是人类的大脑。人类的上,中,下三丹田就如同天,地,人三元的结合,是一个整体,人是天地之灵,万物之灵,每一个人都是天地的杰作,天地的精华,人类本身并不清楚自身的价值。
董先生结合阴阳五行,八卦运行讲解了天地的由来与运行规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贴切,好像揭开了学生们眼前蒙着的黑布,使他们看到了一个不断变化的神奇世界。董秀才的投入已经不再是为了衣食,他想借此机会给几个孩子一点光明,一点知识,因为成年人是不屑于听他胡说八道的。他从来没有同道,甚至于听众也找不到。他四处呐喊,想唤起人们的注意。可人们宁可低头烧香拜佛,乞求神灵,没有人肯听那些亵渎神佛的胡言乱语。
第三天董先生讲的是地球的变迁,大四季已经毁灭过多少次人类那是无法估量的。每一次夏季冰山的熔化都将使滔天的洪水卷着泥沙将地球上所有的动植物全部吞没,压在数十丈深的岩石沙土之下,变成了煤炭与石油,现在是大四季的初春,两极冰山的溶化近万年来已使得海平面升高了三五百尺,许多过去的陆地都变成了海洋,高山成了海岛。地球内部的压力,岩浆的运行使得高山不断的升高,海沟不断的变深,这些都阻挡不住大四季的夏天慢慢的到来。地球上的一万年只相当于大四季的十天,地球被淹在水里后,一切陆地的动植物必将走向毁灭。然后再重新滋生,重新进化,又一次形成了繁荣昌盛的新世界。
一匹白马从窗外疾奔而过,董先生告诉学生们人生就如同白驹过隙,眨眼之间就从童蒙变白了头,人都得老,都得死,就看一个人想怎么渡过自己短促的一生。人可以像猪狗一样吃着主人赏给的残羹剩饭,挨打受骂,任人宰割。也可以像豺狼虎豹一样,弱肉强食,当一个剥万民而自肥的霸主。人也可以放荡自在,寻求尘世的安乐。贤人们是利用短促的一生学习知识,探求天道,想为子孙后代留下点有益的探求,人们的生活态度是大不一样的。上天给人的智慧都是相同的,就看一个人准备怎么去运用?想活的像个动物还是像个人?这主要取决于自己,对知识的掌握程度。董先生希望孩子们能够在今后的生活中寻找到自己的位置,做一个无愧于天地之人。
董扬先不想白白接受郑府的谢仪,所以启发了一下郑公子,三日后就准备被辞退了。当他收拾好行装后,郑夫人却安排了极为隆重的礼仪让郑森拜师,就选择董秀才为先生,连两个小孩子也一起留下,为郑公子当伴读,一切花费由郑府支出。董先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哪儿都碰壁,知己却是来自异国的女子,也感到意外。从此董先生就成了郑府中的一员,郑夫人经常躲在屏风后听董先生给儿子上课,对董先生产生了敬意,郑芝龙实在是太无知了。
董先生由浅入深,如同讲故事一样把三皇五帝,春秋战国,二十二史,诸子百家,宋明理学,儒,释,道的差别,天文地理,风角星象,占卜八卦,河洛精蕴,天下形势,泰西各国,行军布阵,兵法演练,医药杂说等等,逐步传授给了学生们。郑森是接受最快,最为聪慧的一个,常被先生所夸奖,说他日后一定成功。郑夫人借先生之言给儿子改名为郑成功,一个名字往往能够起到暗示作用,使得孩子能自我激励,奋发进取,走向成功。
先生之女董雪梅也是个冰雪聪明之人,与郑成功不相上下。最笨的要数杨于两,总是心猿意马,想到大海里去拼搏,将来也当一个闯荡四海的行商,希望能学一些个武艺,将来也能用得上。三个孩子在一起学了六年,郑成功也十三岁了,与董雪梅就有些个眉来眼去,显得心事重重。董女也是情窦初开,对郑成功有些含情脉脉,此事董先生与郑夫人都看出来了。
董先生向郑夫人辞馆,声称想要重新捡起文章,再考上一次,自己的才学基本上已经全部传授给了郑成功,再没什么可教他的了。田川氏心知肚明的,虚留了一下便同意了,重重的答谢了董先生,这一回董扬先是衣食无忧了。八股文在董先生眼里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过去没有盘缠,人穷气短也实在是无力赶考。如今孩子都大了,于两的父亲杨海洋也从海外回来了,腰缠万贯发了横财,把两个孩子都接了过去。正赶上大考,董先生就安下心来重操旧业,想在科举上闯出一条路子来,
郑成功的成长田川氏看在眼里,愁在心里。这孩子有些性情与他父亲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有些个女孩子气。长的也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让所有女孩子爱慕。日后成材不过是个白面书生,风流倜傥。不成材则变成了柔若无骨,纨绔子弟了。官宦人家很少出息有用人才的,郑芝龙所往来的都是一些个政客官僚,鲁莽武夫。在这个环境里郑成功想不走下坡路也是不太容易的。天下大乱,流贼蜂起,满人,草原各部相继南下,大明江山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了。田川氏就这么一个儿子,这是她全部的希望,所有的一切。经过再三思索,她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让儿子去日本,找他的外公田川武士学一些阳刚之气。
逃出日本十几年了,也不知道家里能否原谅她?父亲能否接受?做女儿的是了解父亲的,那是个真正的武士,是一个钢铁巨人。宁可剖腹断腕,从来不说软话。女儿是永远不会得到原谅的,但他的外孙是无辜的,身体里流淌着田川氏家族的一半血液,不一定被拒之门外。当老人的都是嘴上硬,心里其实比谁都惦念女儿,这一点田川氏是明白的。她先托人给父亲带了一封信,说明了自己与丈夫现在的情况。日本贵族是很势利的,如果郑芝龙还是个没没无闻的小人物会被社会所耻笑,但郑芝龙已身居显要,来华的日本商人没有人不晓得郑芝龙的大名。福建,广东两省加起来比日本三岛都要大,人口要多,郑芝龙的权势绝不在幕府将军之下,凭这一点就可以取得武士阶层的谅解。田川氏并不知道她的出走被家族低调处理,并没有引起大的波动也没出现丑闻。亲族们都认为她是在琉球国跟表姐为伴,没有人知道她已成为了中国水军都督的妻子,并已有了一个十三岁的男孩。父亲的沉默让她心里不托底,于是写信央求奶妈去求自己的父亲,接纳自己的外孙子。
奶妈的来信让田川氏很兴奋,奶妈在信中说;女主人的府第,财产,庄园都在,不管孩子的祖父同意不同意,郑成功都可以来日本求学,可以找到最好的武馆。奶妈与自己的母亲一样,田川氏毫不怀疑郑成功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经过一番准备,在郑芝龙的反对声中田川氏把十三岁的儿子送上了商船,让他去闯荡陌生的世界。
郑成功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离开过父母,他心中充满了惧怕。粗野的船员,肮脏的船舱,难以下咽的饭菜,剧烈的呕吐,人们的咒骂,海上的风浪,海寇船的追赶,枪炮声,血淋淋的场面,初次的海洋旅行就给他上了一课,这是真正的人生,他将来必须面对的人生,他的命运是在血泊与杀戮中完善自己。数月的航行如同过了十年,到了日本他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他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的下了船,拖着疲惫的身子与昏沉沉的头脑,走向母亲原来的庄园。老奶妈的欢迎是恭敬而热烈的,她就像是看到了小姐,心里充满了欢乐。郑成功在母亲使用的浴室洗了澡,躺在母亲的床上睡了三天三夜。年青人的体力恢复得很快,奶妈告诉他外公想见他一面。郑成功是很害怕那位从来没见过面的外公,这是母亲传给他的,还有父亲传给他的胆怯与恐惧。他没有选择,第二天他就前往拜见他的外祖父,这是个传奇人物,是一个全日本最有名的武士。
9
田川武士没有在屋子里接见外孙,而是在武馆里当众接见的郑成功。每个月田川武士都要来检查族人们的武功,也是一种考核。在武馆里是不论辈份尊卑长幼的,论的是武功。上等的排上座,末等的排末座,这是田川氏家的规矩。自从祖上被德川氏打败之后,田川家族向强者投降了。这是武士的投降,有着武士家族的尊严,胜利者是不能够加以羞辱的。田川氏失掉了属臣与权力,但领地,庄园,族徽,荣誉并没有受到损失。下令全族投降的老田川氏剖腹自杀了,死的光荣,连德川幕府也亲自来祭拜,给予昔日的对手以崇高的评价。
日本民族与中国民族不同,弱者降于强者不算是羞辱。弱者可以休养生息,重新崛起,学习强者的一切,目的是战胜强者。真正的武士可以躲避,可以后退,但永不服输。而斩草除根也非武士所为,他们宁可留下潜在的威胁以警醒后人,时刻保持着本氏族的强大,从力量上压倒对手而不是采用诡诈。所有的进攻都是突然发生的,突然袭击是一种常用的战术,到了最后一刻才向对手宣战,以保持武士的骄傲与荣誉。几十名武士就是一股强大的军事力量,因为武士们是无所畏惧的。
郑成功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这个武馆的,外公的威严使他惧怕,对方如同一座冰冷的铁塔,用锐利的眼光注视着他。没有亲情,没有问候,连一句话都没有。田川氏家族所有的男子汉都聚在了这里,从七岁到六七十岁,这都是母亲的亲人,郑成功心里产生了一股柔情。
下人们帮着郑成功换上了衣服,这一回他与所有的男人都一样了。所有男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这是武功的排列而不是辈份或是地位财富的排列,尚武精神在这里是唯一的,大和武士的精髓就是尚武。
考核是从柔道开始的,败者居于下位,胜者居于上位,郑成功败给了七八岁的表兄弟,对方鄙夷的眼神使他受到很大的刺激。击剑郑成功是学过的,但跳跃一阵之后,体力不支,步履混乱,被小武士们打败了。骑马射箭也是如此,东洋高头大马与闽南的小马不同,很是欺生,郑成功是驾驭不住的。对于这个豆芽菜外孙田川武士越来越不满意,形于言表。他指示关闭小姐的府第,不允许外孙进入,郑成功唯一可以存身的就是这个武馆,还有那些对待他冰冷的表兄弟们。
他分到了一匹马,这是需要他自己照料的。武器弓箭可以自由选用,每天清早小武士们都要跑马射箭,射到的猎物就是自己的菜肴,否则只能吃白米饭。郑成功感觉出小武士们对他的鄙视与冷漠,面对着他们故意丢下的带骨头肉不屑一顾,只是吃自己的干饭。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站不起来没有人会扶你,只有成为强者才能得到对方的尊重。他开始苦练了,摹仿着小武士们,一点一点的学习着。他驯服了那匹烈马,成了一个合格的骑手。他开始有了自己的肉食,在丛林田野中纵横驰骋,不比任何人逊色。他的柔道,他的剑术快速的进步。到了第三个月,他已从末位提前到了倒数第三位,居于十岁的表亲之下。
七八岁的小武士对他有了应有的尊重了,但十岁以上的表亲们还是拒绝与他切磋武功,脸上明显的表露出;‘你也配?’郑成功的回答是更加克苦的努力,他的身体强壮起来,他的精神坚毅起来,他的表情也出现了冷漠与高傲,但只是对于不如他的人。
郑成功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一年后他已与同龄人并列在一起,可以争夺排名次了。随着他的进步,外祖父眉目间对他的态度有些改变,这是不易觉察的改变,只有郑成功一个人能体会到。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给母亲丢脸,让外公看一看,这个来自于异国的外孙没有给他脸上抹黑。
接下来的强化训练是残酷的,小武士们被驱赶到了荒山野岭里,没有住处,没有食物,有的就是凶猛的野兽,还有自己携带着的武器。他们要在这儿呆上一百天,差一天也是不许走出大山的。带路的武士丢下他们自己回去了,饥饿与寒冷逼迫他们分工合作,搭建茅屋,猎取动物,剥取动物的皮毛裹在身上取暖。
他们集体猎取山猪,黑熊,野狼,糜鹿,鸡兔,退缩是不可能的,胆怯也是不可能的,否则只会饿死,被野兽所撕碎。他们学会了团队作战,学会了野人的一切。他们会钻木取火,会敲石出火,会空手抓鱼,会下网捕鸟,会追踪目标,会致猛兽以死命。这是血与火的洗礼,是一场生存搏斗。失败者将永远葬身于深山,勇敢者将活着走出深山。疾病,伤痛,群狼的攻击,寒冷,接踵而来。蚊虫叮满全身,暴风雨中沐浴,骄阳下的裸晒,吃生肉喝生血,这些小武士们都像个野人,个个精壮,面对危险与死亡,无所畏惧。
在大陆时,郑成功是一点也不了解日本民族的。父母的讲述他只当个故事,从来也没有真正的相信过。他听过倭寇的凶残,几十名倭寇就敢横行天下,杀人如麻,无恶不做,人们骂哪个人坏都说他‘快赶上小日本了。’四百名武士就敢于进入大明京城,谋夺大明天下,这在过去是不可想像的。京城将士不下二十万人,就是再有勇气区区四百号人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的。经过这几年的小武士训练郑成功开始相信了,只要组成一个团队,武士们是无所畏惧的,哪怕一百人面对十万人也不会有退怯的念头,武士的勇气是不可想象的。每一个日本男孩最高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武士,这是一种骄傲,一种荣誉,尚武精神在日本是根深蒂固的,是最受社会尊敬的一个阶层。
日本的神道与中国的不同,神道也是尚武的,而不是积德行善。人死而神存,战死的都已成为了神,子孙后代要世代祭祀的。懦夫是最让人看不起的,背叛那是不可想象的。在中国可以投降,降后还可以反叛,反叛后还可以投降,全都视情况而定。而在日本那是可耻的,是不配当个武士,连猪狗都不如,全家全族都会为其感到羞辱,没脸出去见人的。田川氏败降于德川氏与郑芝龙接受朝廷的招安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弱者降于强者与搞交易谈条件是不一样的,郑芝龙不能算是个武士,只能算是个军阀政客。
日本经过了战国时期,武士集团是国家的核心,政权的象征,文官是武士们的附庸,一切都是由将军说了算。而中国是文官当政,轻视武人,金榜题名后就有机会进入权力中心,使用谋略是远胜于使用武功的。一个是以武立国,一个是以文立国,真正到了战场上双方的战斗力可想而知。中国是个大国,日本是个小国,但这个小国有着足够的骄傲与蛮横,他们目空一切,不把任何国家与民族放在眼里。武士们都是天照大神的子孙,是无坚不摧,无往而不胜的。
百日期满,少年武士被接出了深山,受到了很好的待遇,他们已经是个合格的武士了。郑成功以他的毅力,果敢,坚忍,谦和赢得了少年武士们的敬重,他是当之无愧的,因为他体内有母族的血。田川武士公开承认并接受这个外孙了,郑成功可以到各家作客,接受武士般的款待,并以傲慢与冷漠来保持武士的荣誉。来自异国的美少年引起了少女们的注意与爱慕,他不但是玉树临风,而且谈吐文雅,很有才学,眉目间隐藏不住他心里的多情与温柔。这是让少女们喜欢的男人,她们愿意为他献出一切。田川氏那位守寡的小姐与郑芝龙的恋爱故事传开了,如同传奇一般,传遍了整个贵族阶层,传遍了全国。谴责的声音是微弱的,更多的是羡慕与赞叹,田川氏小姐与她的儿子已成了全日本最有影响的人物,许多贵族想招郑成功成为女婿,连德川将军的爱女也跃跃欲试,想要捷足先登。
田川武士越来越喜爱这个外孙了,他传授自己的一切,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武士。郑成功已从一个柔弱的少年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武士,过去他害怕见到血,如今他不再怕了。面对强敌与叛逆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把刀剑刺入对方的胸膛,割下对方的首级。他已经成熟,可以成为一名战士冲锋陷阵,视死如归。他有着正直,善良与仁爱,启蒙老师所传授的中国道德观念;忠,孝,仁,义,礼,智,信,廉,耻。还有儒,释,道,大同思想都已经深深的扎根于他的脑海里。他本身就是一个小宇宙,一个小世界,他是不容易改变的,已经学会了思考,学会了分辨,对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他并不想留在日本,尽管他的前程无量,是社会的宠儿。他思念故国,思念家乡,一时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
初到时所受的侮辱记忆犹新,支那狗,中国猪,是他经常听到的字眼。他并不因为自己是个中国人而感到羞耻,中国官员的腐化堕落,荒淫无耻并不能代表整个民族。流贼与满人的交叉进攻已使得大明江山就要倾覆了,郑成功没有听到父亲有什么作为,那位熊文灿因为吹牛被调离东南沿海,上了剿贼前线,剿抚两失掉了脑袋。武士们议论起中国政局,那种漠不关心,幸灾乐祸的口吻让郑成功感到心凉。那是自己的国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国哪里还会有家?
田川武士希望郑成功留在日本,与德川家联姻,那样一来田川氏就有了振兴的希望,可以恢复昔日的神武。郑成功念念不忘远在南安的董雪梅,时间越长思念越是强烈,也不知道董小姐可否许配给人家?在大陆十六岁的女儿就应当出嫁,十七八岁已经是大姑娘了,不出嫁是不行的。郑成功已经十八岁了,雪梅也十七岁了。国家处于风雨飘摇,郑成功想的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寻求知己,用自己所学到的兼济天下。人生是很短的,每个人都应当选择自己的道路,并为此而不懈的奋斗。郑成功选择的是救国救民,挽救多灾多难的中华民族。在大陆上生活的人们对于国家与民族是很模糊的,在人们的心目中,皇帝就是国家,就是民族,就是一切,而在东洋生活了五六年的郑成功更鲜明的知道了什么是国家与民族,什么是民族尊严。大和民族的坚忍与果敢,争强斗狠与傲慢,都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对于民族的荣誉,家族的荣誉,一个武士的荣誉,郑成功都很明了。这不是用语言教会的,而是用刀与剑,血与火。
郑成功请求回到祖国,德川将军的亲自挽留,德川小姐的殉情举动都没有阻挡住他的脚步,他乘船回国了。他不是回去成亲也不是想念父母而是要上阵杀敌,去赴死。他没有这个机会了,在他乘船回国期间,李自成杀进了北京城,崇祯皇帝吊死,文武百官都归降了李自成。数百万军队闹得京城内外乌烟瘴气,烧杀抢掠公开进行,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吊打,挤榨钱财,李自成无力控制自己的部下。
乱兵,饥民,流贼是李自成百万大军的主要力量,几十万大军滚动,分兵驻守的明军是无力进行抵抗的。就是到了最后关头崇祯还是死把着内库巨银一文不放的,官员们要求挪用内帑救急,崇祯的回答是把宫内历朝历代的铜器都化铜铸钱,历经战乱侥幸留传下来的夏,商,周,秦,汉,唐宋铜器都化成一股蓝烟,成为乌有。宫内使用的是粗陶瓷,看那些朝官们还有啥说的?首辅大臣带头捐俸捐粮,而朝官们已是半年未得到过俸粮了,不贪不占的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能拿出钱粮进行捐献?
前方将士缺饷七八个月,大多数当了流贼,极少数进行抗战,以青柿子充军粮。百姓的税赋已增加了七八倍,竭泽而渔,不造反已经是没有活路了。皇亲国戚与贪官污吏们家财数十万都是一毛不拔,藩王们宁可将百万家财,数十万石存粮让流贼们抢去,也不肯奖励将士们一文的。崇祯号召皇亲们捐献,国丈周奎勉强出银一万,叫苦连天。京城破后,被一吊一打,陆续吐出四五十万,其他权臣也是如此。上行下效,大明朝就垮在拼命聚敛上了。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李自成无意在北京定都,整车整车的运送皇宫大内的金银,直到败逃时尚有几大屋子的珍珠没来得及运走,被乱民们所抢,洒得遍地都是。一个金饼一千两,重七十斤,不知拉走多少批?不知何因?埋在山西某大山里一批,被樵夫亢氏所得,偷偷的搬运了数月,后来就是天下的首富。亢氏传了五代,焚玉炊金,焚琴煮鹤,极尽奢华也没有花败,末代子孙不遵祖训,拿钱买官,被乾隆,和珅给算计了,亿万家财都入乾隆之手,后人换了个断子绝孙。李自成运往陕西的其它金银没有人能找得到,成为了千古之谜。张献忠将财宝都埋在了锦江下,不让后人所得。中国几千年留下来的金银财宝已大部分回归于地下,天下银荒更加严重,沿续了数百年,金银已不再成为了主要流通货币。
一切都是天意,一个肌体已经全部腐烂是无法救治的,不如换一个新的肌体还有一些活力。朱氏王朝气数已尽,人力是无法挽回的。江南还有半壁江山,南逃的将领与大臣们建立了南明政权,腐化堕落更甚于前,横征暴敛,烧杀抢掠,鱼肉百姓,买官卖官已经是公开进行了。皇帝喝酒选秀,大建宫殿,置江防北伐而不顾。文武大臣们争权夺利,大建豪宅,满清南下,百万大军降的降,逃的逃,未能一战。南明文武跪拜于满酋马前,泥水满身,全然不顾,没有半点廉耻尚存于世。
郑成功慕名而来,拜钱谦益为师,想与他学习诗文与做人。钱谦益是文坛魁首,东林名流,天下瞩目,道德文章举世无双。先曾受魏忠贤一伙迫害,后来被东林党举为阁臣,遭到奸相周延儒,温体仁的暗算。南明政权建立后,钱谦益作为贤良起用,又受到奸贼阮大铖的排挤。
郑成功发现;钱谦益徒有虚名,势利心太重,缺少傲骨,有的是媚骨。为了能保住乌纱帽,不择手段的溜须拍马,奉承权臣马士英,阮大铖,帮助他们排挤正人。钱谦益的弟子门生遍及江南,都看他的颜色行事,也就都变成了官僚政客,没有人为国家民族,江山社稷着想,想的只是自己的私利。尽管钱谦益对郑成功非常赏识,倾心结交,郑成功还是鄙其为人,辞别于他,回到福建去了。满清一下江南,钱谦益率先归降。主动献策平定三吴,打发弟子游说各处,三吴不战而下。因为雉发易服引起变乱,屠杀数十百万,尸横遍野。满清以不到十万铁骑降服了明朝数百万大军,打败了李自成,张献忠二百万大军,全国绝大部分都落入了满人之手。汉人文臣以钱谦益为首,武将以洪承畴为首,成为了新朝平定天下的有力助手。这两个人都曾经是盛名于世,天下敬仰的人物。连他们二人都归顺了新朝,可见天意难违,人心向顺,他们二人的弟子门生,旧部属下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郑成功被震惊了,这还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祖国么?这还是那些纯朴善良的同胞么?他耳闻目睹了太多的苦难,太多的血泪,太多的无耻,太多的懦弱。百余名满兵就追杀得数万大军闻风而逃,朝秦暮楚已成了地方官员保命保权位的通例,降叛十几次的大有人在,全然没有半点骨气与廉耻。三四个满兵驱赶着数十丁壮,都像绵羊一般不敢反抗。就是砍头也是跪在地上乞求饶命,几十颗头颅滚落在地,没有一人敢于逃跑的。数十年的战乱已使人变成了野兽,许多少年是在军营中长大的,杀人已是家常便饭。
每当攻下一个城池,百姓们都是书写‘大清顺民’,贴在大门上。摆放香烛食物,迎接王师。满兵先是索要金银,然后是女人。节妇们不从,将其双手钉在墙上,两腿捆住,全身剥个精光,就在大街上逼奸,轮奸,谁也不敢言声。满兵足欲后接下来是归降新朝的官军,如同梳子一般将剩余的钱粮,幸免的女人,重新梳过一遍,砍下的人头堆积成山,和尚们架起尸体昼夜焚烧也是烧不过来。
官兵走了之后,来的是恢复之师,各处山大王都变成为反清复明的王师,将空空如也的城镇再细蓖一遍,听到清军的风声比兔子逃的都快,他们割据称王,各不相下,百姓们要担负几处恢复之师的粮饷,真正抗清的很少很少。浙东大乱,朱姓监国到处都是,乱封官爵,相互攻杀,抢占地盘。每一省都有几百股武装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清军一到逃的逃,降的降,清军只当他们是些贼寇,也不太放在心上。
郑成功感到愤怒与悲哀,泱泱天朝大国,有着四五千年的文明史,人口亿万,却被东北一个新兴的满人集团入主了中原。满人原是女贞族的远支,人口不过数千,有文字的历史不超六十年,是个草原游牧民族,以十三付兵甲起事,征服了草原各部落,进军中原的兵力也不很多。就是这么一个弱小落后的民族征服了整个华夏,成为天下共主,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尤其是满人下令雉发易服,改变了华夏数千年的传统,变华为夷,这是华夏子孙的奇耻大辱。令人奇怪的是首先提议的就是归降的汉臣,想向新主子表示忠心。文臣们认为肌肤毛发受之于父母,是不应当雉发的,动员钱谦益领头劝阻摄政王,收回成命。钱谦益听罢一言不发,忽然说自己头痒,进里屋再出来时,毛发已雉,服装也改了。中国的文人士大夫已经没有了骨头,将士们也是只顾自己,清军未到就已逃跑了。把守扬州的数万将士在吃够抢够百姓后,清军未到就先行出降。史可法只带着数百名文武孤守扬州,他所求的就是以死报国。军中勇士最为出名的一个是王辅臣,一个是乙邦才,王辅臣归降满清当了满奴,乙邦才进入扬州抗清而死。忠烈之人实在是太少了,郑成功为此感到悲哀。一个民族的精神在抗击外族侵入时尚且如此,这个民族的未来还能够有希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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