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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爱情仇[1-3]

时间:2006/9/9 作者: mingyuecheng 热度: 101404
                    恩爱情仇
                        1
               
    我想写的主人公是郑成功这个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因为台湾有些人引经据典的想闹独立,郑氏祖孙正在走红。我这不是心血来潮赶什么时髦,也不是存心想与史学家们,戏剧家们,小说家们,戏说家们或是什么什么大师级人物抢题材,实在是迫于无奈,我有我的苦衷。
    在以明清剧变为引线写了[神魔大战]三分之二后,我想休息半年整理一下思路,才可悲的发现到;我写的也许是一些没用的东西,之所以没用,是很少有人能够看懂或是能看得下去。现在的人们很现实;即不对历史负责也不对未来负责,只对当前负责。而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丰富的人群通常是喜欢轻松的。喜欢娱乐的,喜欢情爱武打等刺激场面的。在这种社会需求下,懂得市场经济规律的文化人便挑出一些历史人物或事件作为题材,为其所用,发挥想像力编造出一些个历史或是上演些会飞,会移山添海,双手一伸发出的气功就可以克敌制胜的剑侠人物。这些会轻功的哪一个都远远超过奥运会冠军,可见中国古代是大有人才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今一个会轻功的也没有,一个气功大师也找不到。可见所有的胡编乱造都不是真实的,只是金钱在作怪而已。但人们喜欢受骗,因为这是成年人的童话,而绝大部分人始终让自己的欣赏水平停留在童话阶段。在这种文化需求下,什么春秋笔法,微言大义,都已成为了多余。人们需要的是在轻松的气氛中看热闹,不管这热闹是否真实,只要能够消愁解闷,在侃大山时有些谈资,也就算是不虚此看了。眼下又兴起了明史热,但真正能出版并且能够变成影视剧的都是胡说历史,台上疯疯颠颠,观众如痴如醉。编导只要个热闹,观众只看个热闹,情爱武侠就形成了历史,让孩子们弄不清封建社会是好还是坏?皇帝是对还是错?皇宫大内是潇洒风流还是个人间的牢狱?历史被大师们所玩,孩子们被名人们所玩,无知的人们被似懂非懂的专家们所玩,玩者开心,被玩者满意,这就是二十一世纪初中国文化的主流。
    我原以为文学就是人学,文学创作是有着社会影响并很严肃的事情,看起来我是大错特错了。原来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可以玩的,玩历史,玩政治,玩文学,玩人生,玩球赛,玩拳击,玩股票,玩人玩己,玩世上的一切,能够玩出权力与金钱那就是大玩家,是大赢家,就会受到社会的尊重,成为公众崇拜的偶像,就可以运用这种影响力与号召力再玩公众的信任,做一些壮阳广告,当一当药托,把公众腰包里的银子再掏出一些,这就是成功。所谓‘赚钱不费力,费力不赚钱,’就是那么一回事。
    有了顿悟马上开始行动,因为我实在是缺钱缺的要命,简直都让钱财给逼疯了。虽说钱财是身外之物,但一缺了钱日子可是真难过。大书特书[资本论]的马克思尚且让欠债逼得发疯,我这个不懂资本的小人物又算得了什么?还是不要自命清高,搞一些个纯文学,应当也玩一玩文学,起码骗几文稿费添一添肚皮,写一些人们愿意看并且能够看得下去的东西才是一条出路。
    我也是个人民大众,所以也知道人民大众的喜怒哀乐,当前最为畅销的便是武打言情,而言情小说一直是黄色小说的手下败将。武打小说不用深究,是男人们的一种梦想,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活的实在是太窝囊了。可以把自己想像成是书里的主人公,英俊潇洒,是美女爱慕的偶像,而且武艺高强,能把常年累月欺负自己的顶头上司在幻想里猛打一顿,然后当着他的面搂抱他的小蜜扬长而去,这是何等的畅快,何等的肥美?可惜书很快的就看完了,又得生活在上司的淫威下,于是再找一本新书,最好是融武打言情于一体,身心都能在书里得到暂时的满足。活在梦幻里的男人是很幸福的,这就是成年人的童话久盛不衰的原因。我敢肯定;成功人士不需要这些个童话,因为他们已经生活在童话王国里了,英雄与美人正在卿卿我我,不需要武侠们的鼓励了。
    黄色文化之所以繁荣昌盛,是与社会的伦理道德的严谨分不开的。在土人部落,男女都是裸体,性交也没感觉出有什么羞臊,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自然,黄色文化自然没有什么市场,也不会有人花费宝贵的金钱来买一些花花绿绿的图片来进行欣赏。黄色文化是依赖于社会的性禁锢,性封闭,性神秘,性愚昧,这就是黄色文化之所以能大赚其钱的原因。越是禁锢,越是神秘,对人们越是具有吸引力。其实人与动物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穿上了衣服,一切都是公开的秘密,这在医学书里可以大书特书,在文化作品里可就成了黄色文化,是不可容忍的。人类的两面性在脐下三寸表现得最为虚伪,总是躲躲闪闪的。谁都承认食性是人之本性,但在实际生活中人人都避而不谈这个话题,因为其有损于自己的正面形象。
    我今年五十四周岁,正好是一付扑克牌的年令,早已过了对性感兴趣的年令了。但我要写的题材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性的,同时也避不开武打与言情,这就使我有些个犯难。要是遮遮掩掩的,真就写不出来主人公们的思想动态。要是直言不讳又要受到道学家们的指责,说我媚俗,诲淫诲盗,连能否见诸版面也要大成问题。俗话说;‘文如其人’,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绝不是什么老色鬼,事先声明这一点。国人虽说从懂事时起耳中就灌满了脏字眼,都会几句国骂,但要是到了大庭广众之下,那是一定要谨慎言词,不可露出马脚来的。好在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不是什么名人,大不了所写的不见诸版面也就是了。为了遮羞我最好也起个什么笔名,就叫明月城就是了,名副其实。我没有大文豪们那种本事,就是玩历史也绝不让它出界,子乌虚有的乱来一通。我所要写的一切都是有所根据的,只不过用这根秃笔把骨头添上了肉,让它看上去像一个活人,尽管有些走形,会受到公众的指责。也许我并非想写什么郑氏荣衰,只是换了个载体写一下自己的所思所想。
厚重的历史令人感到枯燥,而这个载体是轻快的,随意的,可以发挥想像力的而且是符合主人公的思想变化的。人毕竟是人,人有人的弱点与长处,人在不同的环境里会产生不同的变化,上帝与魔鬼总在人的躯体里不断的进行搏斗,真善美与假丑恶总在人的躯体里不断的进行着搏斗,谁胜谁负体现于主人公的行动之中。本文中的主人公是郑氏五代,他们是东南沿海包括台湾历史归属的重要人物。其实在那个历史年代,西欧各国疆界正在形成,美洲大陆刚刚被殖民者所开发,世界各国依靠武力谁能占领多少领土谁就是土地的当然领主,还没有什么国际法,否则满清就不能取代明朝了,只能在东北一隅放他们的牛羊便是了。
    直到今日我还是不知道郑芝龙父亲的名字与官职,这在福建南安县志上或是郑氏族谱上肯定有详细的记载,所以不可胡编。自从出了郑成功这个民族英雄后,郑氏后人肯定会把延平王的三昭三穆访查出来的,这是礼教所必须的。过去有些帝王出身贫民,不知道祖宗是谁?称帝称王之后只好胡编,也是必得齐全的,何况郑成功这个大人物?更是马虎不得。我孤陋寡闻,只好按野史上的称呼管郑芝龙之父称为‘郑府吏’,府吏是个官职,相当于市一级的地方吏员,现在似乎称为‘公务员’。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肥的流油的职务,否则郑家不可能有钱把豪宅修建得与知府的官邸相邻,后院只隔了一堵墙,可见‘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郑府吏却是个不倒翁,是历届知府都得重用的人物。
    南安是归泉州管辖的,漳州,泉州,潮州等沿江临海之地可是富庶地区,人口稠密,宗族昌盛,为了争地争海洋资源,大规模的械斗常年不断。村寨之间相互仇杀已历百年,官府剿之不尽,禁之不绝,只好常年累月的审案子,双方都往衙门里送银子,托人情,所以乱归乱,来这儿当官还是很肥的。
    要是百姓消停了,衙门里可就清汤清水的没了进项了,于是公人们便想方设法的搞出点事来挑起一场官司,例如找一个风水先生相看说郑家本来是要福星高照,出王侯将相的,全怪王姓的祖坟埋的不是地方,挡住了福星,非但没福还得断子绝孙。这一着使用在无知的百姓身上,百灵百验。郑姓一掘王姓的祖坟,准会惹起天大的风波。械斗之后,百姓既破了财还得领官府的情,这些个把戏郑府吏运用自如,烂熟于心,一眨眼就是一个道道,哪一个官员不是花银子买来的官?哪一个不想在任内大捞特捞好再买更大的官当?捞更多的银子?肉肥汤也肥,郑府吏手里的钱财也是越来越多,钱一多就起了花花肠子,嫌家里的黄脸婆没有韵味,专门到花街柳巷去寻欢作乐,这也是所有的有钱人都去的地方。
    按规矩不够七品的是不能称之为老爷的,家里的婆娘更不能称为夫人了。但郑府吏得算个从九品,在衙门里混的时间长了可以从宽,在这里称其为郑老爷,郑夫人顺口一些,读者也不会苛责。郑夫人年青时也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嫁给了郑老爷为他生了三个儿子,还能跟那些个一下海就喝了绝子汤的狐狸精们相比么?况且家花没有野花香,到了外面郑老爷就像进了百花园里,只要花银子,想摘哪朵就摘哪朵。妓女们也知道男人们喜新厌旧,各州府轮换着跑骚,就跟流官们一个样。名妓与出了名的官员一样,哪个地方都争着请,每日的收入如同流水一般。名妓一年的收入相当于一万户农民辛辛苦苦一年的收入,否则有钱人到哪儿去花银子去?
    郑夫人不算是个贤德妇人,总生闷气,拿过去郑老爷求婚时的海誓山盟,花言巧语来说事。这都是啥时候了,还提那些个旧事?郑老爷喜新不忘旧,家里吃的用的从来就没缺过,女人嫉妒是不合乎礼教的,不妒才是美德。大户人家七妻八妾的,哪一个不是风风光光的?人生不过是吃喝玩乐,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别的都是虚的。这道德规范是男人们订的,所以女子无才便是德,须从一而终,不妒,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若是女人订的肯定还保持母系社会制度,财产传女不传男,只许男的走婚,女人可以结交多名男人。但东方社会是男尊女卑,当然是由男人主宰一切了。
    郑夫人病倒了,主要是气的,郁积在心里的气破坏了身体里的平衡,郑夫人就病倒了。三个儿子年纪还小,郑老爷就买了一个逃难的丫头来侍候郑夫人,端屎端尿的,还真缺不了这么个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春喜从六七岁就随着父母下地干活,遇到灾荒,颗粒无收,土地换的粮食吃光了,房子也卖了,佃种了一年除去给地主交租子,剩下的不够交田税,让地主把田地收了回去转租给了别人。人多地少,失去了土地就等于失去了一切生活来源。把女儿卖了起码还能留一条活命,而父母找不到活路只能活活的饿死。春喜十岁了,懂一些事情,很能干活。她怕老爷与夫人,怕他们不要自己转卖到窑子里去给臭男人糟蹋。女人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一个好男人能吃上饭,再生上几个孩子,别的想也不敢去想。有些个女孩七八岁就被家里卖了当童养媳,婆婆恨不能把买人的钱马上从女孩的身上榨回来,让她拼命的干活。人们实在是太穷了,穷得每一粒粮食都是宝贝。天下的土地与财富都在有钱有势的人家手里,佃户们得上交八成的收获还有所不足,能够糠菜半年粮就是好人家了,别的还能指望些什么?
    有钱有势的可就大不一样了,在漳,泉一带年收百万石租子的能有个七八户,三五十万的十几户,三五千的二三百户,三五百石的能有个几千户。这些个人家肩不挑担,手不提篮,甚至于催租子都有人代劳,他们的生存方式就是搜刮钱粮然后再变着法子把钱粮折腾出去。这一类人往往还是德高望重的族长,乡绅,是与官场人物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物,亲族子弟也许就是朝官,或是高官的姻亲。这些个大户往往是不用上交皇粮国税的,一变戏法就把税赋变到了尚存几亩薄田的自耕农头上,不弄到他们破产绝不肯罢手。到了明朝末年,天下田地十之八九归了大户,朱姓藩王占地无数,仅福王就占了五六万顷良田。就是把全国的赋税都收上来发放宗室们的粮俸还缺十之二三,各级官吏们如狼似虎的,敲骨榨髓,竭泽而渔,谁管百姓的死活?春喜是幸运的,到了郑家不但能吃上饱饭,而且是精米,有钱人家的猪狗都比穷人强,干柴似的春喜身上渐渐长出肉来。
    郑家有三个儿子,分别是芝龙,芝虎,芝彪。芝龙是郑氏夫妻感情最为甜蜜时生下来的,小名一官,有些个像女孩子,唇红齿白,非常秀气,人见人爱。芝虎淘气得很,有些个虎气,小名莽二。芝彪呆头呆脑的挺有心计,从来不吃亏,好坐在地上撒野,不达目的绝不起来,小名三搅性。芝龙是老大,从小鬼心眼就多,一张巧嘴就会哄人,夫妻二人见人就夸,总觉得芝龙长大了保证能有出息。
    这小孩子不能夸,一夸自己就骄傲上了,觉得比谁都强,不肯上进。芝龙虽说聪明,却不往正地方用,歪的邪的倒是不学自通,弟弟都被他给带坏了,谁也不肯好好的用功。郑老爷自己就不是什么好鸟,如何能教育好自己的子弟?父母是孩子第一任老师,有了只认钱的爹,就有了只认钱的儿子。芝龙从父亲交往的人中就学会了那些个歪门邪道,知道怎么弄钱,怎么糊弄利用上司从中取利。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在七八岁时芝龙就没打下个好底子,善于察言观色,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书没读几篇可是过早的懂得了人生,懂得财利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是虚的。
    南安来了个知府,名叫蔡善继,这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据说是新登基的天启皇帝奶妈奉圣夫人的表哥,后台硬得很。蔡大人与别的官员不同,没有带家眷,只有两个随从不离左右,对属下很是和气。郑府吏迎来送往的官员也不下七八位,看这位蔡大人不吃花酒,也没勒索钱财,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是小心侍候,唯恐弄出点什么差错来,砸碎了这个珍贵的饭碗。蔡大人不愿意下面出乱子,也不想挣打官司的钱,只是在盐税,商税上动了动手脚,就有了大笔的进项,想查也查不出来,郑府吏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这一位可是城府很深,轻易招惹不得。
    越怕事就越有事,知府官邸后院有一棵荔枝树,树杈伸到了郑家的院子里,每逢熟了这几个孩子都要扔石块往下打荔枝,今年也不例外。莽二扔了块石头劲大了些,飞过院墙落到了新任知府的院子里。只听得‘哎呀’一声,情知是石头打中了人,芝龙,芝虎撒腿就跑,再也没了影子。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挨砸的不是别人,正是新任知府蔡善继。蔡知府派人把郑府吏找了来,好一顿臭骂,把郑家的祖宗八辈都骂出来了。蔡大人说是头晕,看起来没个千八百两银子这病是治不好了。人一当官命也就金贵起来,蔡大人当年在妓院里拎茶壶时客人用棒子砸他的脑袋也没晕过,这小孩子的一块小石头能把他砸晕了,也是心理作用。这王八有钱大三辈,何况是顶头上司,五品大员?不怕官,只怕管,郑府吏拎着两个惹祸的小崽子就来到了知府官邸,想恳求蔡大人高抬贵手,少赔一些个银两。
    蔡善继正躺在床上瞎哼哼,见到那十二三岁的芝龙不由得眼前一亮,翻身坐起,病状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郑府吏让两个小崽子跪下磕头给蔡大人陪罪,蔡大人一把搂过了芝龙,摸着他那白嫩的小脸说道;‘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让芝龙给我当干儿子,留在府里侍候干爹,咱们就算是两清了。’郑府吏万万没有想到蔡大人如此通情达理,自己因祸得福,这一回可是抱上了一个粗腿了。
    两家就隔一堵墙,小哥几个爬上墙头就能还在一块儿玩。芝龙侍候干爹洗了澡,干爹又帮他洗了个干干净净,两个人光着身子钻进了被窝里,干爹欢喜不尽,搂抱抚摸的不知道怎么亲热才好?把芝龙那刚刚硬起的小鸡鸡含在了嘴里不断的吸吮,芝龙觉得浑身舒畅,大人就是会玩。干爹把硬硬的牛子插进了芝龙的屁眼里,有一些拉大便的感觉,并不疼痛。第二天干爹给了芝龙一些零花钱,可以上街买一些好吃的。芝龙手里有了钱,看得弟弟们都很眼热。从此习以为常,芝龙在干爹那儿过得挺愉快。
    蔡知府专门喜欢玩雏妓,每当领回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总要先检查一下她的处女膜,据说与处女性交宜男子,可以长寿。这些女孩挣扎着哭喊着,芝龙总是帮着干爹按住女孩,干得直流血,女孩疼得昏死过去。芝龙也试着玩一玩,反正是干爹花钱领回来的,不干白不干。蔡知府也鼓励他这么做,就当看活的春宫图了。帝王与爱妃们不就是喜欢看男女之间交合么?在宫里群奸群逐,连大臣的妻妾也都成了马夫,厨子,杂役的胯下之物。看起来人类是有着强烈的性欲望的,这与其它动物为了繁殖后代而性交大不相同。大多数动物是只在繁殖季节进行交配的,而人类的交配活动无时无刻都在进行,而且随时都可以,有的一天能进行多次,真是不可思议。西方人类学家考据是性行为触进了人类的思维与进步,近亲交配产生了变异,促进了大脑,也许有几分道理。一切生命都来自于水里,土里,人类也不例外,应该是后爬上岸的海猴子。生命在海洋里的进化是迅速的,同一祖先的陆地猴子与猩猩已很难进化成为人类了,因为它们生活在陆地。人类要是离开了咸盐身上也会很快的长出白毛来,并且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大脑变得迟钝。伏羲,女娲都是人形蛇尾,海里过去真的存在过美人鱼,那就是受到上天的指令,被迫爬上陆地的人类。
    对于芝龙的角色郑老爷很快的就知道了,但他什么表示都没有,依旧故我,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这笔帐郑老爷是会算的;只要保住了现在这个职位,百姓送进衙门里的钱一半能归自己。儿子是个男孩子,以后也没什么大不了。而自己得到的钱财可以玩百八十个女人,怎么算自己也没有吃亏。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要能得到主子的恩遇感谢还来不及,还能顾忌其它?人活着有权有钱才是最重要的,别说蔡大人相中了自己的儿子,就是相中了自己的媳妇或是想给自己后面插一下子也是不好拒绝的。官大一级压死人,灭门的知县,权力是可怕的,郑老爷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发现买来侍候夫人的春喜一天天新鲜起来,便有心日后收为偏房。郑夫人的病体越来越重,看起来拖不过这个冬天了。
    蔡大人又高升了,离开了南安,芝龙吃得白白胖胖的回到了家里。见到春喜胸前也鼓起来了,芝龙忍不住摸了两把被春喜打脱了手,脸上羞得通红,跑回到夫人的屋子里。这越是捞不着越是吊胃口,芝龙是品尝过女色的,在他眼里女孩子都如同没穿衣服一样,凭想像就能看到对方的一切。他的牛子经常的硬了,硬得半夜撒尿都很费劲,有时作梦与女子交合就泄了精,闹得内裤又湿又粘。找到机会他就对春喜又搂又抱的,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起初春喜总是拼命的挣扎,但却从不喊叫。后来不那么挣扎了,只有女孩的羞涩,任凭芝龙轻薄,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芝龙剥下了春喜的下衣,也解下了自己的裤子,站着将硬起来的牛子插进了那个部位。春喜颤抖着但没有躲避,他紧紧的搂抱着春喜,上下抚摸,就如同小时候渴望着母亲搂着他睡觉一样,浑身觉得舒畅。这是一个小秘密,偷偷摸摸的小秘密,大人们都没有觉察出来。十四岁的少男与少女偷吃了禁果,他们并不清楚其中的厉害,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们应当怎么办?他们似乎觉得不是件好事,不敢让任何人发现。他们喜欢这样玩,玩的很高兴。大人可以这么玩小孩为什么不行?
    春喜变了,变得鲜艳了,丰满了,浑身散发着少女成熟的魅力。两个人经常偷偷幽会,什么也不说,只是性交。芝龙是个美少年,春喜是个红苹果,似乎无可指责。岂不知他们正犯下了人世间最为邪恶而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因为郑老爷决定将春喜收房了,她成了芝龙的二妈,他们从前犯下的是乱伦之罪。
    人世间最重要的便是礼教,这是几千年来约定俗成,人人必须遵守的礼教。父母有病当儿子的应当割肉割肝给父母吃,才算是尽孝。为了延长父母的寿命当儿女的应当跳下舍身崖,将寿命转给父母才算是真正的大孝。七八十岁的老年人可以娶许多十四五岁的少女当妻妾,这是礼教所允许的。皇帝占有几千个少女也是应当的,皇帝死了女子为其殉葬也是节烈行为,值得表彰加以褒奖的。那些少女若不殉死则绝不允许其他人染指,尤其是死者的后人们,这是乱伦,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对此提出过异议,就是提出过也没有人听到过,因为敢于说那种话的必然会被道德君子们所烧死,一代传一代,习惯成自然,也就成为了人们信奉的道德准则。
芝龙没有好好念书,所以娘老子没有教育好他,不懂得遵守礼教,糊里糊涂犯下了大罪。春喜更是不知所措,任凭郑老爷摆布,说啥是啥。在春喜被收房的那一夜,郑夫人割腕病死了。郑老爷哭得死去活来,但并不影响晚上与新人进行鱼水之欢。对于母亲的死芝龙没有太多的悲痛,男孩子的心里是容不下太长时间悲痛的。不到三天,兄弟们又四处闯祸,郑老爷整日里骂骂咧咧,一切恢复了正常。
    没有品尝过女人滋味的没有那么多的邪念,芝龙是品尝过的,半夜煎熬不住就悄悄来到父亲与小妈这儿听声,以解饥渴。时间过得太慢,总算盼着父亲到衙门里办事去了,芝龙悄悄的溜进了父亲的房里,抱住春喜就要求欢。春喜是个女人,多少懂得此事的厉害,死活不肯。芝龙早已煎熬不住,把春喜按在床上给强奸了。以后只要有机会就钻进房里,不管春喜愿意不愿意,总能得手。一来二去就让莽二给发现了,他借此要挟大哥,把他那个最喜爱的玉龟送给他,要不就揭他的老底。
    芝虎的勒索到手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想跟芝龙要什么就得给什么,后来连继母的东西也开始要上了。芝龙的损失太大了,便开始了拒绝,芝虎果然把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大怒,拿起钢刀追杀这个畜牲。芝龙逃出了家门,春喜被逼上了吊。郑老爷有的是钱,又娶了两房姨太太,都是十七八岁,花容月貌。只要有钱,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活人有的是。想进郑家吃口饱饭的穷人家姑娘挤破了门。
郑老爷对逼走儿子,事后也有些个后悔,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能跑到哪里去?还真就说啥也找不见了,爷俩就为了一个贱女人。要说芝龙做的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哪个新皇帝不留下老皇帝的一些个妃子当宫人?大名鼎鼎的武则天不也是侍候过两代君王,照样圣德,谁又敢说咸道淡来着?错就错在父亲还活着,爷俩同时奸淫同一个女人,这在妓院是准许的,在家里是不准许的,因为女人是要生孩子的,血统得纯正,才符合伦理道德。这是一个有章有法的社会,一切都是最完美的,老祖宗留传下来的。谁要是想打乱这个社会秩序,毁灭的只能是他自己。一切都是天意,芝龙倒底逃到哪儿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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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芝龙这一回是真的害怕了,他不但看到父亲举刀要砍死他,而且知道春喜上吊死了,这都是自己闯下的祸,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了。南安是个小地方,是万万藏不住的。正巧有一艘商船想要起航,郑芝龙不管船只驶向哪里,只要能带着他离开南安就行。他钻进了蓬布下面,一点也不敢动弹,商船起锚了。这是一艘开往日本的商船,船长是个荷兰人,满载着中国瓷器与洋布驶向了日本,这是一次探险。
    挨饿的滋味是最难受的,郑芝龙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滋味,真是可怕极了。他钻出来了,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想着讨口吃的。偷渡是经常性的,荷兰人往往是不由分说把偷渡的人扔下大海,任凭他死活。但那一天是圣诞节,是一个与天主沟通的日子,行善的日子,洗净灵魂的日子,郑芝龙得救了。人们在焰火中先是看到了安琪儿,后来发现是一个英俊的中国男孩,既可爱又可怜。船员们的慈爱之心复活了,给了他吃的,穿的,并且喝了不少的红酒。圣诞之夜是美好的,人与人之间彼此相爱。但过了几天情况就大不一样了,郑芝龙得拼命的干活,成了全船的小奴隶。过了百天,商船来到了日本,却遭到了残暴的对待。
    幕府将军排斥西洋人,来到日本传教的长老会传教士们都在广场上被公开吊死,西洋人被看作魔鬼,货物被丢进了大海,船员们被赶了出去。船长只好携带着剩余的货物向南行驶,在那里可以进行一些交易,有些地区并不服从于幕府将军。
    郑芝龙是东方人,除了衣服外,与日本人没有什么不同。幕府将军是欢迎中国商人与朝鲜商人的,郑芝龙顺利的溜进了港口,混入了长崎,这是一个贫富差别极大的国度,其严重程度一点也不比中国大陆强。
    郑芝龙听不懂人们说些什么,肚子饿得要命,只好捡一些能吃的勉强充饥。饿极了在饭摊上拿一个包子就跑,在人们的追打咒骂声中塞进肚里。他成了一个地道的流浪儿,整天饿着肚子,夜间睡大户人家的门洞。他既讨饭又偷东西,不想饿死的话,只有这么一条路。
    在此期间他结识了一些流浪儿,都是十六七岁,其中岁数最大的是颜思齐,不超十八岁,是个老流浪儿了。他们这些人都来自中国大陆,都是福建人,是被父兄带到日本的。他们有的不知道父母是谁,从懂事起就靠流浪活着。他们是一群野草,是没有人关心,没有人过问,被社会所遗弃的群体。他们的生死全看自己的生命力如何?他们收留了郑芝龙,芝龙是其中最小的一个。这些少年人奉颜思齐为大哥,结拜了二十八宿,在颜思齐的指挥下为了生存下去而在底层拼命的挣扎着。
    `郑芝龙跑的最快,总是郑芝龙选准了目标,上前夺了一些吃的便跑。摊主要是追赶那可是中了诡计,一群小流氓正埋伏在附近,可以将无人看管的食物一扫而空,在同伙的掩护下郑芝龙总能够成功的逃走,这是一伙有组织的犯罪。
    法律是有钱人制订的,往往偷一只鸡或是几个馒头就是死罪。饥饿是犯罪的根源,没有饭吃与任何生活来源的小流氓们除了偷抢之外,没有别的谋生办法。他们是海寇的后代,每个人的血管里都流淌着罪恶的鲜血。他们被故乡所拒绝,被异国所拒绝,他们是一群人渣,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没有一个成年人曾多看他们一眼,他们之间的关心只来自于这个小群体,这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亲人,他们所能依赖的一切。
    他们的祖上都是陈友谅,方国珍,张士诚,陈友定的部下,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船上,反抗元朝也是在船上,与朱元璋争夺天下也是在船上,战败后还是被限定在船上。船民不许参加科举,甚至于不准读书,不准与士绅连姻,不准上岸居住。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惩罚,就是陆地上从前的敌辖区税赋也要沉重数倍。胜利者的报复进行了二百余年,逼得昔日的海寇们重操旧业,在海上与朱家王朝作对。倭寇与海寇一直是联合作战的,倭寇只占十之二三,而且一直是打前阵。海寇是占十之七八,最盛时期曾达到过数十万。这些海寇横行于中国沿海,每个海岛都曾留下过他们的足迹。倭寇足欲后退回了日本,许多海寇也滞留在了日本。他们是不受欢迎的人,是无处可去的人,他们的子孙后代沦落为无家可归的小流氓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颜思齐的爷爷是汪直手下的大将,自从汪直被诱降杀害后,党羽分散成十几伙,势力减弱,被戚继光,俞大猷包了三四回馅子,没有一个人活着逃出包围圈。海岛上断绝了供应,只好四散逃命。颜思齐的父母都死在了武士的钢刀下,他是在死尸中间爬出来的,侥幸留下了一条活命。
    日本岛国有五畿,七道,一百十五州,统辖五百八十七郡。南部有数十个小国,都是战国时留下的残余。明初有户七万,课丁八十八万三千有余,乃是有民四五百万的海上大国。在大洪水之前,海平面是比现在低三四百尺的,许多海岛与大陆连在一起,朝鲜与日本只隔了一道海沟,人们乘着独木舟很容易的就踏上那块土地。地球上一年有四季,而地球所存在的太阳系也是有它的四季的。这个四季时间很长,对于人类来讲,一季就等于三万六千年。在太阳系的冬季,南北极结成了冰山,人类的生活地区只是热带与亚热带,海平面是很低的,大陆面积并没有减少。随着初春的到来,两极的冰山开始溶化了,海平面越来越高,被淹在海洋里的陆地越来越多,原来的高山变成了海岛,消融地区又露出了陆地,人类开始逐渐北移,从黄河流域北移到了黑龙江,过了鸭绿江,又过了对马海峡,迁移的人们主要从事于捕鱼捕虾,后人称他们为‘虾夷人’。
    被围困于某海岛上的人们接触到了大陆文明,这是神的旨意,指引他们离开渐渐缩小的海岛,探寻新的大陆。他们来到了东海三岛,征服了虾夷人,占领了他们的土地,让他们为武士当奴隶。经过征战,关东集团打败了关西集团,镰仓幕府成为了主宰。二百多年后,足利幕府取代了腐败的镰仓幕府。又过了二百多年,德川幕府又取代了腐败的足利幕府,这是五百多年的变迁,与大陆的改朝换代大同小异,天皇是国家的中心,这一点是从无变化的。
    这些流浪儿所处的是德川幕府统治之下,幕府将军占有着大部分领地,其它土地分封给了二百六十位大名,就是中原的诸侯藩王,将军与大名又把自己的一些领地分封给了家臣,家臣再把土地分封给家来。家来以上的全都是武士,武士阶层是上等阶层,名门望族,互为婚姻,形成了日本的贵族。在武士阶层下面存在着一些中小地主,而农民是最底层,田里的收获物七八成都得上缴,仅能维持饿不死就算是小康生活了。
    日本不但学会了天朝的所有礼教,还有所增加,对于门第观念几乎达到了敏感而神圣的程度。贵族子女与平民联姻那是不可想象的,是被社会所鄙薄的。虚伪的礼仪掩盖着冷酷与残忍,虚荣的讲究掩盖着狂妄与傲慢,家族的荣誉与名声比千百条活生生的性命还要重要。日本人小心奕奕的保持着这种传统,并为此而骄傲。日本人都是天照大神的子孙,神灵是永远不会消亡的,为国战死的都供奉有神位,荣誉比生命更为重要。
    流落在日本的华人主要是经商,这在日本是最低贱的行业。上等阶层是武士,第二等级是地主,第三等级是工场主,小商贩们是侍候人的,排在末等。主要的商品都归豪门说了算,大名就是国君,是立法者,他的话就是法律。颜思齐领的这一小帮一直是与小商贩周旋,武士们也懒得去过问。穷人实在是太多了,有家业的人们顾忌脸面,宁可饿死也不会产生偷盗的念头的。可是这些小流氓并不在乎荣誉,他们在乎的是肚皮。小打小闹总是半饥半饱的,颜思齐并不甘心总是这个样,总想着将来学学祖父们,去当一个闯荡江湖的海盗。
    日本一直是奉天朝为宗主的,十年一贡,乃是海外藩属。蒙古人的铁蹄横扫中原,横扫欧亚,俄罗斯民族,日尔曼民族,华夏民族,阿拉伯民族,还有许许多多的民族都成了他们的手下败将,成为了他们的奴隶。除华夏十三行省外,察哈台汗,伊利汗,钦察汗,窝阔台汗,乞儿吉思等汗国都远远超出了大宋的版图,成为了元帝国的藩邦。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遏制住鞑靼人的铁蹄,抵抗者必遭屠灭,妇孺不留,人们面临的选择是;或是俯首为奴或是死亡。全世界都处于黄祸的危胁之下,这是地地道道的蛮族,强大无比的蛮族,无所顾忌,无所畏惧的蛮族,他们用铁与血铲除着千年来的腐化堕落,播种着强者为王的现代文明。他们是天之骄子,是草原上的雄鹰。没有这些铁与血,腐烂的天朝,腐烂的奥斯曼帝国,腐烂的罗马教廷,腐烂的社会习俗用什么去清除?他们在神圣的教堂或是清真寺里栓马,并毫无顾忌的剥下了圣体上的金银。他们没有遭到天谴,神对于不惧怕他的魔鬼是无可奈何的,神的使者们在无奈的呻吟,无奈的颤抖,他们借以威吓凡人的神灵们已失去了往昔的威严。
    天朝也不比西方强多少,被捧为圣贤的孔孟之道失去了光环,‘一僧,二道,三官,四吏,五工,六商,七娼,八优,九儒,十丐’的排列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金字招牌砸得粉碎。儒生只比乞丐高一等,居于戏子之下,比娼妓低两个等级。儒生们都投身于戏曲创作,爱看大戏的蒙古人使得元曲百花齐放。这是一个特殊的历史阶段,是游牧民族最为辉煌的时代,藏传佛教最为昌盛的时代。天下万国都对蒙古人俯首称臣,只有海外岛国日本不肯来朝,元朝皇帝发兵十万征讨小日本,却被飓风将船掀翻,十万大军葬身海洋,从此日本再也不向天朝进贡了。
    贪图安逸享乐是人类的共性,蒙古人被中原的奢侈所打败了。这是挡不住的诱惑,美女,美食,美酒,美宅,无限的权力,任所欲为,狂妄自大,不学无术,他们的后代只能是纨绔子弟,人世间的废物,一帮蠢才,丧失了先人神武的蠢才。他们被汉人赶出了中原,明朝建立了,向日本伸出了橄榄枝。日本国主垂涎于天朝的富足,命令四百武士假充贡使,藏武器弹药于巨烛中,想策应胡惟庸谋反,谋取大明江山,入主中原,让胡惟庸当儿皇帝。
    阴谋败露后,朱元璋断绝了与日本的交往,实行禁海。但海上商人是顽强的,他们继续往来于东南沿海,与天朝做生意。奸商们先是用美言,小忠小信取得了日商的信任,欠款一多就没了踪影。官府出面与日商打交道更是蛮横,不但欠帐不还动不动还要撒野,既吞财又关人,闹得许多日商血本无归。
    日本武士天下无敌,许多破了产的穷武士为日商来讨要公道了,他们不管对方是谁,攻城掠地,满载而归。七八十名武士,横行数千里,攻下坚城数十处,杀人数千,夺得财宝无数。大明立国二百年,依样画葫芦,又是腐败透顶了。天下为私必然产生腐败,导致灭亡,享国二三百年已是不错了。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权力的膨胀必然导致权力下财富的膨胀,而这些都是夺民之口腹,都是民脂民膏,必然产生穷富两极分化的。
    倭寇与海寇联合作战,倭乱百年,才渐渐平定,武士们掠足了财富回家乡重新当他的贵族,不再涉险了。许多海寇上岸又当了良民,摇身一变成为士绅,财富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身份,抹去不光彩的一切。许多海寇流落到异国他乡,沦为望乡之鬼。没有是非曲直,没有真假对错,差别就在于有钱还是没钱。流浪儿们都是没钱的,他们的父兄也是因为没钱,才流落到了日本难以回乡。每一个流浪儿身后都有一个悲惨的故事,都是用血和泪写成的。
    喝了偷来的酒,颜思齐对大伙叹道;‘挣扎这么多年,我们连一个可以容身的狗窝都没有。你们看那些武士们多神气,金盔银甲,连骑的那匹马也吃的饱饱的,将来咱们也都当个大名鼎鼎的武士。’所有的日本男孩都梦想着长大了能成为武士,这是最为光彩的将来。
    杨天生笑道;‘咱们连肚子都吃不饱,还想当武士?别看那匹马,每天得吃我们这二十八个人的粮食,还得特意留出来二三十亩草地让它吃青草。养一匹马够养一百个穷人的了,听说小林武士有五匹战马呢。’
    林翼消息灵通,抢着说道;‘小林算个啥,大名有二千多匹马,哪一匹都值几千两银子,听说还与将军比过赛马,被将军赢去了三百多匹马。’
    杨天生不服气的说;‘将军家有五千多匹马,我听人说,光是放马的牧场就是十几万亩,一眼望不到边。新街那个要饭的瞎子原先就是将军家的牧奴,因为偷吃马料被挖了眼睛,总算是留下了一条活命。’
    众人议论纷纷,争论着日本谁最有钱,颜思齐也不言声,忽然大喝一声道;‘你们想不想有钱,也当个武士一样的人?’这等好事谁能不愿意?就是不知道怎么去做?颜思齐对大家说道;‘我们都是没有亲人,无家可归的人,命比草还贱,死了也没人管。左右是个死,不如学着祖上当海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匹分绸缎,论堆分金银,干他一下子。’
    少年们酒后胆壮,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都表示赞成。当下割腕喝了血酒,誓同生死,一切都听从大哥的指挥,水里火里,谁退缩大伙就杀了谁。这二十八宿排名次为;
    颜思齐,杨天生,洪升,陈勋,张弘,陈德,林福,李英,庄桂,杨经,陈衷纪,林翼,黄碧,张辉,王平,黄昭,李俊臣,何锦,高贯,余祖,方胜,黄瑞郎,唐公,张寅,傅春,刘宗,郑芝龙。
颜思齐建议抢劫一艘商船,先拉起队伍,去当海寇。说干就干。酒后的少年人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半醉半醒的拿着菜刀,棒子一路狂喊着向码头杀了过去。
    这是一艘来自中国的商船,船员们都到风月场所寻欢作乐去了,看船的只留下四五个人,聚在船舱里喝酒赏月。在颜思齐的带领下,这些半醉的流浪儿蜂拥而上,举棒乱打,把那几个人都逼得跳下了海里。郑芝龙没喝几口酒有些个胆怯,就躲在了后面没敢上船。眼看着巡逻队走了过来,郑芝龙连忙藏了起来,等再探出头来,那艘被劫的商船已经起锚开走了。
    流浪儿里没有会摆弄船只的,见巡逻队赶了过来,胡乱绞起了锚链,扯起了风帆。夜里风浪正大,海潮上涌,这些个少年人稀里糊涂的就漂流到了海上。这是一艘三桅船,船上装载着许多的丝绸与瓷器,还有足够的食物。这些个劫匪拉起风帆后毫无目的,任凭海船随着风浪胡乱行驶。这些少年人头一次吃饱喝足了,寻了些干净衣服整日里在船上游荡。他们不会驾船,不会杀人,当不成海寇。他们成了海上的流浪儿,在海上自由的漂泊,没有陆地,只有海洋,甚至于连商船也没有遇到过一艘。
    漂泊了多少天没有人记得了,船上的食物没有了,淡水也都用光了。船帆早就变成了碎片,不知道啥时候就剩下了三根桅杆,这是一艘没有希望的船只,船上的少年们只是等待着死亡。他们躺在船板上任凭飓风上下颠簸,只有天上落下来的雨水能润一润干渴,才留下了这些年青的生命。奇迹出现了,他们没有死,船只在沙滩上搁浅了,土人们登上了船只对着他们乱喊乱叫。这是些不穿衣服的土人,腰上围了张兽皮或是树叶。酋长出现了,他指着丝绸与瓷器对着少年人喊叫比划个不停,颜思齐挥了挥手,酋长一声呼啸,土人们蜂拥而上,个个满载而归,看起来他们不是第一次与外界交往。
    土人们送来了一些吃的,食物很少,每个人只分到一小块兽肉,这就是交换。以后土人们经常出现了,每次都带来了食物搬走了商品,他们换取的是付出的百倍,个个欢天喜地,对少年人都很友善。一个月后少年人都恢复了精神,他们开始与土人们讨价还价等价交换了,后来的土人虽然很沮丧,但舍不得白跑一次还是成交了。说闽南话的大陆人也出现了,他们来自于漳州,还有许多来自于泉州,因为躲避战乱来到了这个海岛,他们管这个海岛叫鸡笼山,管当地的土人叫生番。
    这些少年人都会说中国话,祖辈都生活在沿海,许多操的也是闽南话。他们很快的就与这些先来的客家人熟悉起来,知道有些人家是宋朝末年逃到这里来的,有的则更早,说不上是哪一朝哪一代就开始在海岛定居了。客家人居住分散,不过几百户人家。他们建议这些少年人在岛上开荒种地,他们愿意提供必要的帮助。
    土人们是分社的,社首就是酋长,在辖区内有着无限权力,对于这些个外来人在自己的辖区内开垦荒地社首带着土人们前来干预了。在得到了许多赠品后,社首喊了一些话,颜思齐等人连连答应,社首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在辛辛苦苦耕作了七八十天后,社首带着土人出现了。他们不由分说就开始拔麦子,少年们无论如何也拦阻不住。请来了客家人相互一沟通才知道当初社首规定少年人必须上交作物的一半,而且得由土人们先收,少年人是答应了的。这些流浪儿从来也没有干过这么多的活,辛辛苦苦开出来的地,种的庄稼都归了土人们,扣除偿还客家人的籽种与借粮,明年还是一无所有。少年人发怒了,群起赶走了拔麦子的土人们。这一下可闯下了大祸,三社联合起来,约有数千人蜂拥而来,不但抢走了全部的收成而且把少年人好一顿毒打。
    颜思齐眼里冒火,操起了棒子就想与土人们拼命,被杨天生,陈勋死活拦住,不让他蛮干。当晚少年人决定修好船只,用剩下的丝绸缝制船帆,学习驾驶船只,在海上与土人周旋。流落到了台湾的人们过去都是弄船的人,颜思齐请来了两位师傅,很快的就学会了如何驾驶船只。他们都是经过风浪,在死亡线上拣回来一条命的人,船上的事一点就通。不到半个月他们就洗劫了抢夺他们麦子的村社,杀死了社首。他们掠了七八名生番女人上船作为军用品,以颜思齐为首的海寇行走于各个海岛,打劫任何钱粮,他们管鸡笼山叫做‘台湾’,因为有许多客家人屈死在那个海岛,人们常称其地为‘埋冤’。
    这股新兴的海寇战斗力是极强的,没有一个人怕死。很快的颜思齐就统辖了这一带海域,与其它小股海寇合在一处,打劫商船,扩充海上势力。三年之后已拥有海船二十余艘,部下八百余人,海上基地六处,台湾也设了一处,这一回土人们是不敢露面了。颜思齐名声大震,老弟兄们也都当上了首领。这一回可真的实现了当年的愿望;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匹分绸缎,论堆分金银了。
他们不敢远航,在台湾岛已经没啥油水后开始打劫琉球各岛。琉球分成了三四部分,兵力有限,是防备不住这些随时出现的海寇船的,只好将村镇往内陆迁移,修筑土堡。在琉球经常性的遇见日本海寇,这是一些海上的同盟者,相互如果不存在争地盘的话是打不起来的。颜思齐并没有再杀回日本三岛,那儿是同行们的势力范围,外部势力是不许染指的。他们学会了江湖规矩,对于已给同行交纳过保护费的商船不采取行动,对方也是如此。盗亦有盗,世界上所有的强者都是这么产生,发展,壮大起来的。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历来如此。暴力与欺诈,构成了一个又一个海洋与陆地强国。他们不自觉的走着北欧海盗同样的路,他们没有占领台湾并迫使土人当奴隶是因为他们太年青,还不知道应当怎么去做?他们的残忍与卑劣远远赶不上海盗老手。北欧海盗们占领了广大的国土,奴役了当地的土人,割据了所有的土地,压榨所有的居民,他们创建了英国,法国,荷兰,葡萄牙等西北欧强国。陆地强盗们曾创建了罗马帝国,德意志等公国,就是古老的中国也是由昨日的贼寇,今日的帝王所主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强盗的世界,获得胜利的强盗集团按实力进行分赃,最大的强盗头子就是帝王,天下万国万民都归他所有,接受其封赏的公,侯,伯,子,男世爵可以世代相传,榨取奴隶们的血汗,占有他们的子女,剥夺他们做人的尊严与权力,跪伏在强盗们的脚下。法律是强盗们制订的,人们只服从的份,敢于议政的就是乱民,应当杀头,秦国就是这么干的。
人类早已习惯了,不以为非,而且历来如此。‘胜者王侯败者贼’,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就是贼寇出身,获得胜利后就成了真龙天子,坑杀了其他想要与他继续分赃的同伙,独霸了贼赃。在剿灭其它巨贼的过程中,抢劫了无数的财富,这就是大明的内帑镇库银子,每锭标着五百两,到了明朝灭亡,共计存有三千七百万锭,后人都怀疑大概是五十两,为了讨个吉利而虚增十倍。过去十六两是一斤,有时是十八两,二三十斤重的镇库银后来在市面上出现过,这是许进不许出的皇家私人财富,是不能给天下军民使用的。我并不怀疑这些银子真的存在,因为李自成攻破北京后每个金饼熔为七十斤,拉了二千余车。而银子的运送从进入北京后就开始了,直到败逃时大量的珍珠财物也未能运完。‘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农民出身的李自成肯定是要回陕西老家去称王称帝的,而金银就是当皇帝的物资储备。
如果颜思齐老道一些,也就成了台湾国王或是其它海岛的国王,只要他有那个实力的话。我怀疑当年他还没有那个实力,台湾的土人以社为单位,当年有十五社,大社千余人,小社五六百号人,也有个几万的。他们争强斗狠的劲头并不比海寇们差多少,如果损害了他们实际利益的话。在‘插青’的季节里是没人敢于进入生番的地界的,进去纯粹是找死。‘杀青’后随便一些,也不许在各社的辖区内行猎或是开荒耕种,生番们的纹身就是他们地位的象征,这是一些处在上古社会状态下的人类,他们游离于井田之外,耕牧狩猎的手段都很低下,使用的还是石器,没有锄头与镰刀,没有任何铁器。他们聚社而居,与其它远处的社群定期换亲,没有一个统治中心,各社都是和平相处,很少争斗。就是有了争斗失败的一方也承认失败,不再寻求报复。这是大洪水之前踏上这块土地的华夏子孙,那时候台湾与大陆只相隔着一道看得见的海沟,乘独木舟就可以渡过台湾海峡。
他们祖辈相传;不许操舟下海,不许与外界往来。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时土人们避而不见,郑和骂他们是狗国,给每家挂了付狗脖子戴的铜铃,土人奉为至宝,称是祖宗所遗。土人们善奔走,日可数百里,不让奔马。男女都是裸体,青年女子有的用草裙遮蔽下体,见了长辈侧身让行,十五岁就穿耳孔,断唇,青年男女裸逐不以为非,在山间草野之中性交并不避人。这是一些没开化的土人,华夏称之为蛮,夷,胡,狄。他们从不给任何人交赋税也不属于任何人,他们是自由的群体,群耕群猎,共同享用劳动果实。他们中间也有富人与穷人,这是根据体格的强壮程度,给社里的贡献大小而形成的差别。私有制与家庭刚刚出现,都是摹仿外来的客家人,一步步走向进化的。荒地是辽阔的,客家人占了一小部分土人们并没有感到不安,而且喜欢与客家人交换一些稀奇的物品。勇士们也配备了投枪与刀剑,金银饰品也出现在青年女子的脖颈上。这是一个世外桃源,是一个安定的世界。在土人不再与颜思齐一伙作对后,海寇们对土人也不再进行抢掠,因为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好抢的,粮食少得可怜,海寇们一天吃的足够土人们分食七八天,但土人们的身材是健美的,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也很少生病。
在台湾,琉球,日本,流传着颜思齐与其它海寇的传奇故事,越传越广,滞留在日本的郑芝龙也听到了伙伴们的名字,并为此而感到高兴与骄傲。他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从不对别人提起往事。这时候的郑芝龙已经不是个流浪儿了,是个鞋铺里的小伙计,没日没夜的缝制鞋子,勉强能挣个饿不死的工钱。他是个十八岁的青年了,年青而俊美,而且有一种羞怯,让女人看了心动。许多日本妇女特意让郑芝龙给她们试穿鞋子,赏几个小钱,郑芝龙除了饭钱外居然积攒下了四钱银子,这可是一笔救命钱呀。一次意外改变了郑芝龙的命运,改变了现有的一切,也决定了他的一生,他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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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流浪少年们抢劫商船的那个晚上,郑芝龙是胆怯了。他与那些个少年人不同,是生长在福窝里,从小没有吃过那么多的苦头的。他清楚的知道那是杀头之罪,而他并不想死也没想到有可能成功。在那种气氛下他是不可能拦阻住少年们的鲁莽行为,因为他自己的心里也翻滚着剧烈的波浪,恨不能马上改变自己所处的悲惨现状。这是一次大爆发,是压抑已久的大爆发,如同炽热的溶岩冲破了薄薄的岩石,是在大地下猛烈燃烧的一个突破。海风吹走了他的狂热,他退缩了,这是他的性格所决定的,是从小耳濡目染接受的家庭影响与教育所决定的。在绝望无助的时候他必须依靠这个小团体,赖以生存下去。可是一遇到危险,生死相关的危险,骨子里的自私自利就复活了,而且很快的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外。要是抢船顺利他会随船出海的,但巡逻队的出现而且鸣枪示警把他给吓坏了,他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后来找了个机会就飞快的逃走了。
    对于中国商船的被劫,幕吏们是不大理会的。在这样的大风大浪中是没有人会为了外籍的商船出现意外而冒险出海的。对于奸诈的中国商人幕吏们从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在他们眼里这是一些骗子,一些不择手段牟取暴利的人渣。他们行贿于官员,与海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不值得同情与帮助的。对于是谁劫走了商船幕吏们也有所怀疑,他们猜测是商人们自己做的套,目的是吞并其他股东的份额,这在商界是屡见不鲜的。
    这一伙流浪儿的消失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只有小商小贩们少了一伙对头,新的流浪儿很快的补上了缺口,一切恢复了往日的景象。郑芝龙没有再加入流浪的团伙,幸运的他被一个刚刚跑掉了徒弟极缺人手的鞋铺老板给收留了。这是一门手艺,是裁缝手艺,鞋子是人人必穿的,这是个长盛不衰的行业。
    一般徒工要熬上三年后才能出徒挣工钱,在学徒期间不但要干店里的活计还得侍候老板一家,包括倒尿桶,担水扫院子,家里的一切杂活。混得好的小伙计是有机会被老板招为养老女婿的,将来老两口撒手西去小两口就成了新的老板,照旧这样的经营,照旧这样的传宗接代。老板正因为有一个长得很丑待嫁的女儿才收留了郑芝龙,顶替先前那个不识抬举的白眼狼,白白养活他两三年了。
    郑芝龙无处可去,饿得要命,只要能吃上饭他是没什么好选择的。老板发现自己的眼光不坏,许多女客人喜欢到这个店子里来挑鞋子了,而且很喜欢让新来的小伙计侍候她们,临走还赏几个小钱。女贵人也开始出现了,这都是小伙计带来的运气,那可是门第高贵的女贵人,被百姓视为神灵一般无比尊贵的人,她们身上淡淡的香气与华丽和服都使得郑芝龙感到敬畏。对于她们高昂着的头颅,白嫩而细长的脖子,郑芝龙是从来也不敢多看几眼的。女贵人是乘着车子来的,她的到来轰动了整条街道,鞋铺老板万分荣幸的迎接进去,这是一个盛典,是应当载入史册,永远标在百年老店的史册上并让祖祖辈辈永远感到骄傲的大事件。这是小野家来的妻子,是武士的妻子,是少女们梦寐以求的女主人公,是荣誉的象征。通常女主人是不会亲自来到这个肮脏的街道的,她是好奇,对侍女们的议论好奇,也是由于无聊,才来亲眼看一看这个被少女们偷偷爱慕着的美少年。
    人的性情都写在脸上的,曾享受过舒适安逸并偷尝过禁果的青少年有着一张感情丰富的脸,里面藏有胆怯,羞涩,对异性的渴望,生活的艰辛,聪慧而稚气的混合体,这是让女人喜欢的男人,惹动女人情愫的男人,是青春与美的结合,是一个合适的面首,娈童,是一个细心而柔顺的美少年。贵妇人有些个心动了,她太寂寞了,徐娘半老却有着少女般的渴望,希望能在家里接待这个少年人,于是订做了十双鞋子,约定下时间,指定让这个小伙计给她送到家里。武士们都有自己的庄园领地,是不屑于住在城镇里的。这是贵族阶层的习惯,一直加以保留。
    老板高兴极了,他从中看到了鞋店的光辉前景,他精益求精的赶做了这批活,推辞了所有的老顾客。他并不知道女贵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只认为自己已经创出了招牌,今后大概要侧身于精品鞋店,为达官贵人服务了。那是这个鞋店祖祖辈辈的梦想,也是鞋店老板的最高愿望。
    郑芝龙心中也有个梦想,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到家乡与父亲兄弟们相见,能够得到原谅。他无数次梦到过家乡,从前的一切都成了美好的回忆,值得他慢慢的回味。孤身一人居住在异国它乡是很悲惨的,人需要温情,需要亲人,哪怕是受冻挨饿,遭受毒打也是在所不惜的。他把客人们赏的小钱换成了四钱银子,小心的缝在了衣襟里。这是他的梦想,他的希望,他回家的路费。他忘不了差一点被水手们扔进海里,忘不了在船上挨的拳脚侮辱,这都是因为没有钱的缘故。现在他已经理解了父亲为什么不择手段的捞取钱财,为什么有了钱财在外面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他的欲望与父亲没有什么不同,人生在世,钱财是万万不可缺少的。
    一个月后鞋子赶做出来了,女贵人的庄园在城外四十余里,这对于小伙计来讲是不能算远。他挑着十双鞋子,怀里揣上四个饭团,第一个出了城门,顺着官道朝那个有名的庄园走去。草叶的露水打湿了他的鞋子,这使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淘气,一切都如同昨天一样,人要是不会长大该有多好?清新的空气,路旁的野花,茂盛的庄稼,耕作的农民,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回想起家乡,回想起那梦中的热土。人在思索时是不感到疲惫的,所以郑芝龙也陷入了思索。他沉醉于回忆之中了,没有听到后面的马蹄声,也没有听到武士的愤怒。
    郑芝龙先是挨了一鞭,接下来被狂奔的烈马带倒了,跌进了路沟。郑芝龙是幸运的,早上骑马的武士带的不是钢刀而是马鞭,按规矩他是应当避在路边跪着等候武士纵马而过的。郑芝龙爬起来首先检查鞋子,幸好没有什么损坏,只是沾了点泥土,晒干轻轻一弹也就看不出来了。他爬出路沟,整顿一下鞋子继续前行了,这一摔摔没了他的好心情,他感到很委曲。
    他习惯性的摸了一下藏着银子的衣襟,这一摸让他楞住了,银子不在了。他翻遍了全身,翻遍了鞋子,银子已是不翼而飞。缝线已经破开了,显然是刚才摔下路沟时被掉在了路沟草丛里。这可是郑芝龙两三年的心血,是他的生命,是他的希望所在呀。他不想当老板的女婿,那个小姐实在是太丑了,女儿随妈,一代传一代。小姐傲慢而且自负,在她的眼里郑芝龙是巴不得与她成亲,将来好能继承家业,她正在高摆,不让这个小伙计轻易的达到目的,所以常常恶声恶气的对待他,时刻提醒对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老板也是在老板娘的咒骂声中开始了每一天的劳作,这是个传统,是理所当然的,是金钱的神奇力量。但他们忽视了一点,那就是郑芝龙的出身,是与穷苦人家大为不同的。郑芝龙见识过知府的权力,见识过大户的奢华,他是不会满足于当一个鞋铺老板的。他早就想逃出鞋铺,只是没有那个能力。他害怕有朝一日老板娘让他入赘,因为小姐已经二十三岁是不能够再拖延下去了。从老板娘那欲吐不吐的神态中他看出了危险,这四钱银子就是他日后的救命钱。
    他一路寻找一路返回到了跌下路沟的地方,在跌倒之前他还习惯性的摸了一下,银子确实存在过的。他放下鞋子一寸一寸的在草间寻找,没有半点影子。他反复的寻找,急得发疯,他好像已听到了老板的咆哮,他急得掉出了眼泪。
    一个穿着和服,衣着华丽的少妇散步到这里,被那个在路沟底下忙乱的美少年吸引住了。她停留在大树下,静静的欣赏着,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焦急,绝望,悲伤,惊喜,沮丧,沉思,决毅,一切的一切都写在了脸上。这是个初出茅庐没有城府的青少年,清纯而稚嫩,招人怜爱。少妇纯粹是出于无聊,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共性,喜欢窥视别人的隐私也是人类的共性。
    这是一个真正的贵夫人,比郑芝龙送鞋子的那一户要高出许多个层次。这是王族之女,是田川氏之女,她嫁给了一个短命武士正在守寡。新寡的女子是不祥之身,是不宜在亲族之间走动的,社会要求她的是哀悼她死去的夫君,最好是成为节烈女子,这样才能够符合她的身份与道德礼教。家族的荣誉是最重要的,她不可以与任何青年男子交往,包括她的亲戚们。她的身边只有一个陪嫁过来的奶妈,为她安排一切。武士的遗产与她的陪嫁足够她悠闲而富足的度过一生,如果她不想再嫁人的话。
    她对死去的丈夫没有多少留恋,因为丈夫是她的主人而不是夫妻,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从记事时起大人们就向女孩们灌输男尊女卑的道理,而她的兄弟们并不见得有什么高贵之处,只是在外人面前故作姿态罢了。在娘家时她是富足的,是身份高贵的郡主,茶道,女红等她不过是想学一学,因为实在是闲得没有事情可做。她自然而然的学会了一切礼仪,并且运用得恰到好处。她喜欢外面的新奇事物,这也是那些传奇小说起到的作用。她偷偷的读过[西厢记],并能背诵出许多段落,这使她的纯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潜意思中渴望着男贪女爱。
    门当户对是择偶的主要条件,对方的人品如何是次要的。在父亲的安排下她与尊贵的武士成亲了,婚礼的隆重是不用说的,一切都有例可循,一切都在礼教中进行,她有了主人了,这就是她的丈夫,她必须顺从而毕恭毕敬的丈夫。
    繁琐的礼节掩藏不住对方的冷漠,丈夫是另有所爱,那是一个富商的女儿,有钱却没有地位。丈夫也是被家庭所逼娶了这位名门望族的小姐,他眼里没有这个人,并不肯尽当丈夫的义务。婚后不到一个月丈夫就在一场决斗中死去了,听说也是为了商人的女儿,这类事不能公开,有辱尊贵,为尊者讳是礼教所要求的,人人都得尊守。新婚的妻子尚未领略过男女之情鱼水之欢就成了寡妇,礼教要求她的是从一而终。
    夫人芳龄十九,一朵鲜花还没有开就成了新寡,这是宿命,是一个女贵人的宿命。她没有儿女,没有丈夫,甚至于连一个说贴心话的女伴都没有。她既懒散又寂寞,干什么事情也打不起精神来,她醉心于言情小说,把自己想象成为书里的女主人公,能够得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她无奈的生活在梦想中,醒来则是无尽的烦恼,漫长的岁月。人是靠着希望活着的,没有了生活目标的女贵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她的存在对别人没什么用处对自己也没什么用处,在这个世界上她是个多余的人,有价值的只是自己拥有的地位与财产。
    男人丧偶之后尽可以寻欢作乐,没有人认为有什么地方不对?艺妓们总是得到比女主人更多的恩爱,因为女主人是尊贵的,性交是为了传宗接代,那是很严肃的事情,必须循礼而行。而艺妓就是为了男人们寻欢作乐而存在的,这是一种社会需要,男人需要性爱,这些只能在艺妓身上找到。喜新厌旧是男人的共性,从一而终应当是正经女人的共性。女人如同鲜花需要雨露一样需要男人的爱抚,由此变得更有魅力,艺妓们都是很有魅力的。
    由于经常看淫书,这位田川氏也是很有魅力的。她静静的欣赏着眼前这位美少年,陷入了梦幻之中。完全出于好奇,出于苦闷,出于寂寞,出于无聊,她走到了路沟边,询问那个少年人在找什么?郑芝龙见是一位女贵人前来问话,比那位到鞋铺里的女贵人穿得更为华丽,更为尊贵,他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于是恭恭敬敬的道出了原委。听说只为了四钱银子这少年就急成了这个样子,田川氏感到很可笑。她是从来不过问领地里的收成的,但成千累万的金银年年都流入了她的金库,她都想不出来用那些个钱财干什么用?因为她啥也不缺,也没有扩充产业的念头。在穷人眼里四钱银子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它可以让全家人一个月吃上白米饭,可以开个小摊位,可以换一身新衣服,从头到脚里外三新,这是处于饥饿状态下的人们梦寐以求的。但在有钱人眼里四钱银子不够一顿饭钱,不够侍女的赏钱,百十两银子在他们眼里也是个小数目,随手抛洒毫不可惜。贵族的金钱与穷人的金钱是大不相同的,前者来得容易,源源不断的金钱理所当然的流淌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而后者是很难挣到足够养家糊口的金钱,他们的绝大部分收入必须得交给土地的主人或是工场的主人。
    女人是富有同情心的,尤其是能够打动她敏感心灵的俊美少年。田川氏淡淡一笑对郑芝龙说道;‘不用费那个劲了,你跟我来,我送你十两银子。’田川氏的行为与武士们赏给艺妓们的行为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她欣赏了这个美少年的行为,感到愉悦,这十两银子她是心甘情愿付出的。看到郑芝龙的惊诧与疑惑,她微微一笑,转身回去了。这是一次不寻常的散步,这次偶遇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并由此改写了中国近代史。
    这是贵人居住的庄园,宅院的华贵令郑芝龙感到瞠目结舌。老门人毕恭毕敬的迎接了女主人,下人们衣着华丽,鄙夷的打量着这个跟随在女主人身后的鞋铺小伙计。郑芝龙感到了无形的压力,他的胆怯与自卑使得他停住了脚步,不敢跟随女主人进入客厅。女主人心情很好,在路上她已经打听到了郑芝龙所在鞋铺的位置,告诉郑芝龙那些个鞋子不必送过去,那是她的一个远亲姨妈,名声不太好,鞋子以后她可以让人捎过去,鞋钱代付,这在于她来讲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她是存心破坏那老女人的好事,有了一种恶性的满足。
    女主人在鞋钱以外真的送给了郑芝龙十两银子,这可是整座鞋铺的价值,是鞋铺男女主人想买下他一生的价值,郑芝龙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好像是在作梦。回去的路上他用冷水浇了头,使劲的掐了自己几次,银子是真的,他现在成了有钱人了。他梦幻般的回到了铺子,交了鞋款,对于老板的惊诧并不解释,回到那个肮脏的铺位就倒下睡着了。
    一阵尖利的惊叫打断了他的美梦,原来是鞋铺老板的女儿,双手捂着脸,透过十指的缝隙观察着眼前的景象,把老板与老板娘都惊动了。他们看到郑芝龙的裤子裂开了一道缝,这是早就磨损得该扔的裤子,被骑马的武士彻底毁掉了。在梦幻中郑芝龙是毫无察觉的,破裂的部位女贵人与下人们也不可能看到,睡梦中的阳具硬挺挺的钻出了缝隙,毫无遮掩的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中了。
    老板勃然大怒道;‘你这个臭小子竟然敢调戏我家闺女?我家可是体面的正经人家,由不得你胡来的。如今破坏了我家闺女的清白,我得绑你送官去。’说着比比划划的就开始找绳子。
    老板娘看女儿瞪着眼睛看那个东西发楞,也都是过来人,知道女儿的心思,于是劝解道;‘家丑不可外扬,我看他也未必是纯心这么做,裤子也真是烂透了,得换一条新的了。过年时候你不是新做了一条裤子么?走亲戚刚穿过三四回,给芝龙穿上吧。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姑娘也不小了,摊上这种事张扬出去以后哪个肯要?我看芝龙这孩子还不错,性格像个小姑娘似的,正好对女儿那个暴脾气。找个媒人早点把事情定下来,小户人家也没那么多的讲究,就拿女儿的闺房当新房算了。’
    老板一家算定了芝龙肯定能答应,这是半夜里捡个金元宝,碰不到的好事,哪里会出意外?这事要是放在前几日,芝龙肯定有些个活心,一辈子就这么样了。可是那一次奇遇改变了一切,郑龙腰包里有钱了,可以不再听老板一家的摆布。但是露出阳具一事还是说不清的,那位大姑娘已经含情脉脉的打量着他,羞怯都是装出来的,恨不能当晚立刻成亲,越是不被男人所注意的女人越是渴望爱情。芝龙最聪明的就是一言不发,这也不出老板一家的预料,这个小伙计是向来如此,逆来顺受,只要能吃上饭,他是没有资格点头或是摇头的。找不到事情做的人太多了,失去土地的人们四处游荡,只要给饭吃就什么活都肯干。鞋铺是个小康人家,在这条街道上也是百年老店了。他们处于社会的最底层但是却比流浪汉们强上百倍,他们有着小市民的势利与精明,也有着工场老板的贪婪与残忍,他们手里的每一文钱都是不容易得来的,穷困的威胁使得人们丧失了同情与感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利害关系,金钱是衡量一切的筹码。
    郑芝龙是见过女色之人,一见到老板的女儿就感到恶心,别说与她同床共枕生活一辈子了。换上新裤子之后,郑芝龙摸着十两银子暗自打着回乡的主意,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他为此彻夜失眠,做了无数的美梦。
    第二天铺子一开,就来了个信差,指定郑芝龙给田川氏府上送十双下人穿的鞋子,鞋码也都带来了。老板大喜过望,极力奉承,把鞋子包好,让郑芝龙马上送过去,连早饭也没有顾得上吃。女主人买鞋子是假,想再见一见郑芝龙是真,昨夜女主人也失眠了,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表情丰富的小伙计,这与她梦中的张生有些相同,这是活鲜鲜的一个人,是一个值得观赏的小男人。
    郑芝龙很快的把鞋子送来了,女主人连看也不看一眼就让他进到屋子里,让他坐下。郑芝龙是懂得规矩的,说啥也不敢落坐,那是一种冒犯,是不合乎自己的身份的。如果在家乡请专门老师教郑芝龙日本的语言与习俗,那么就是十年也不会有太大的长进的。可是短短的两三年困苦生活就逼得他学会了一切,这些对他以后的发展大有用处。郑芝龙与女主人之间差别实在是太大了,一个是尊贵的王族之女,在武士阶层里也是最高的等级,这在等级门第森严的日本是极其重要的,重要得超过了作为主体的本人,田川氏这个姓氏就是尊贵的象征,任何人听了都不能不肃然起敬。
    郑芝龙是最底层之中最卑贱的一分子,可以说除了身体外是一无所有。女主人对于同阶层的青年男子是必须保持距离谨慎言行的,但对于一个小鞋铺里面的一个小伙计,很难把他看作一个真正的男人,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可以居高临下的对待他,把他看做一个美丽的动物,一个能消愁解闷打发无聊岁月的宠物,无数皇太后,皇太妃,太皇太后,贵族寡妇都这么做过,为尊者讳的史学家们是不敢直书的,甚至无法知道九重深宫之内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就是尊贵的女寡妇也是需要性爱的,这种爱只能在自己喜欢的男人身上才能够感受得到。
    所有的武士以及大人物都戴着假面具,在高傲与刻板后面隐藏着的是冰冷,故意做作。就是求婚时的甜言蜜语都是一些套话,里面没有几句话是出自于内心的。这是个虚伪的阶层,是一个极端势利的阶层,势利眼在贵族阶层是普遍存在的,否则就不能构成一个完美的贵族阶层了。他们的心是金子做的,眼睛是两颗珍珠或是钻石。浑身上下都是金银铜铁,黄金使得他们看上去无比强大也无比尊贵,黄金的冰冷也同样使得他们的感情变得冰冷,忘记了作为小天使降临人间所带来的一切。上帝是软弱的,魔鬼是强大的,人类所拥有的一切被黄金碾得粉碎,很少有人还保留下一半的人性,随着灵魂进入天国。田川氏的那一颗心还在跳动,她没来得及把自己卖给魔鬼,她还保持着人类的情感而且正在兴致勃勃的玩火。这是一颗少女的心,喜欢冒险,在悬崖绝壁的边缘上走来走去,心跳到喉咙里让她感到刺激,觉得自己还活着,活得很开心。这是罪恶的起源,是最危险的游戏,是每一个女孩子都想试一试的游戏。田川氏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个对自己毕恭毕敬,而且一定百依百顺的小男人,想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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