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场雪落下,寂寞的冬季也预渐寒冷起来。这时候,岽子营村的土路上,积雪被碾踏成冰一样坚硬而光滑。
孩子们欢欢乐乐的集结在光滑的路面上。他们用铁锹或是木板,做成简易的雪橇。乘坐的与拉橇的替换着,在白茫茫的路面上疾使而过。
孩子们哗笑着,经过三两家富家楼院的门口,那里仪立着雪人。再经过一排排白色的杨树,在这雪天里那杨树仿佛是披上了白色的毯子,随风掉落着白絮。很有几分雪域寒梅的姿色。
然而那个院落,那个用玉米杆围成的院子里,刘得海的哼声预渐悲凉了。
他不再是一个月前一个矫健的农夫,现在他躺在病床上,时刻呻吟着,忍受着身体所带来的痛苦。
枣红色老马在一棵榆树下旋转。它碾着蹄子,榆树周围的雪融化了,三两只麻雀落下来,落在被老马踩踏着的露着地面的光圈里,寻找一切可食用的种子。
北风带着响声,继续将雪倾覆下来。刘得海静静望着木门外面那苍白了的土地。
他沉思着,他闻着风声。
他挣扎着摸到放在床下的那瓶氧化乐果,闭着眼睛吞了下去。
渐渐的,他失去了言语。
渐渐的,风声送着他离去。
悲泣的哭声从冷寂的瓦屋里传出来。哭声对比风声,在岽子营飘着雪的寒冬。
王婆扶着紫叶的头发说:
“妮,别哭了,你爹命里有这么一劫。他过去了更好,不受罪了。”
“我知道我爸什么用意………他怕拖累我啊!伯母…我家没钱给他治伤了………我对不起我爸……”紫叶哭着说道。
她头发蓬乱着从前额垂下来,与眼泪混凝在一起,跪在死去的父亲身旁。
“妮,你别太难过了,身子要紧。”
王婆推了推紫叶,她知道紫叶的身体情况,害怕伤心过度出什么事情。
紫叶显然听得出来所谓“身子”的意思。她突然对着王婆双栖跪下,仰头对王婆说
“伯母,我不嫁给那家人了……我不嫁了……我做你的干闺女,伯母,我以后照顾你和刘伯,好吗伯母?”
王婆激动着扶着紫叶的头发,道:
“孩子啊,我和你伯年过花甲了,孩子你肯认我我很高兴!只是事情已经到这样了,这婚事还是必需得办的。”
过了一个时刻,瓦屋里安静下来,紫叶不再哭泣了,王婆用轻声和紫叶说着:
“李老四那人也是个爱面子的人,如果他娶个儿媳妇带着大肚子,他肯定会觉得丢脸,到时候不一定会怎么个变法。”
这时候,老刘头插起话来:
“依我看啊,婚事要尽快办。得把丧事暗着办,哪有刚死了人就办婚事的呀………到腊月十五,就在腊月十五结婚。紫叶你这几天别出门,明天晚上我找些人来,把你爹悄悄安葬了,过半个月就准备你的婚事。”
“哎……好吗闺女?”王婆摇着头叹了口气。
紫叶没有答复,沉默不语。
白杨树的一条枯枝经不住积雪的重量,从空中倒折下来,落在马棚上。
老马响着鼻子,马棚里的一堆碎柴燃烧着,升腾起淡白色烟雾。
烟似云样,盘结在飘着雪的寒夜,为着寒气,在院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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