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薯香香 李海松
小雪封地,大雪封河,大雪节气过后,小山村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出山的路被冰雪封堵了,家家户户老早就备足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准备猫冬,其中白薯是冬季山民的主食,而小米,玉米,高粱米则是稀缺的“细粮”。 成长在山里的孩子,对白薯的记忆是最深刻的,儿时山里普遍穷,白薯是山民的主要口粮之一,长期吃白薯,难免吃顶了,有时我们不爱吃,大人们唬着脸说,不吃白薯的孩子长不了大个儿,于是,我们一群孩子就抢着吃了。 山里沟沟岔岔,缓山缓坡,最适宜种白薯了,春雨过后,在坡耕地上,打上白薯垄,刨上栽种垵儿, 抹上一颗细小的白薯秧苗,浇点水,没几天秧苗就分蘖织杈,叶蔓青绿,埋在垄下面的细小根须经过一个春天,夏天的“疯长”,到秋天,家家户户都收获几千斤白薯。 那时,山民对白薯的感情,不亚于大米白面,秋后,生产队把好的粮食如小麦,谷子,优质玉米,高粱都上交“公粮”,支援“社会主义革命”去了,留给山民的是不多的高粱谷子玉米,而白薯因为不好储存是不当公粮上交的,于是白薯就成了家家户户的主粮。 山民对这白薯这一冬一春乃至半个夏天的口粮是爱护的,珍惜的。他们通常把白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在薯窖里储存的鲜白薯。这类白薯对质量要求极其严格,个头儿要大,没有镐伤,擦伤,各家都小心翼翼地把这类白薯整整齐齐的码在事先打好、具有恒温的薯窖或薯井里,品种为北京红(白薯的品种,瓤为红色)或一三八(白薯品种,瓤是紫色的),每天蒸一笼筐(一笼筐大约20斤左右),早晨蒸,中午熥,晚上煎,吃不了的,就冻上,就像东北蒸的粘豆包一样,随时吃。第二类是用于切白薯干儿的白薯,这类白薯大小不均,村民用一种自制的专业切刀,把鲜白薯切成薄薄的薯片,然后一片片地晾晒在瓦房的房顶上,经过大约半个多月的晾晒,薯片就变成了白薯干儿,装到专用的薯干儿口袋里,用于春天,夏天做薯干干饭,薯干粥吃。第三类是用于做粉条的白薯,这类白薯的品种一般是“红生”(一白薯品种)且是种植在山坡地上的,特点是淀粉含量高,出粉率高。 寒冷的冬天,清晨,村妇们凌晨4---5点煎就起床,拿着笼筐,下到薯窖里,把一笼筐白薯掏出来,放在装满清水的大锅里,反复清洗后,泼掉大锅里的洗白薯水,再把大锅涮洗干净,洗净的白薯齐整地码在大锅里,加上清水,盖上严实的锅盖,灶膛里加上劈柴烧,大约蒸40多分钟后,热腾腾的白薯就出锅了,“北京红”白薯,红红的瓤,“一三八”白薯,紫紫的瓤,香气扑鼻,我们吃到嘴里,犹如吃糖果那样香甜,再喝上一大碗白菜叶子清汤,肚子撑的鼓鼓的。早饭后,青壮劳力拿着镰刀、绳子、扛着扁担走过冰冻的青龙河,到南山上打柴,而我们一帮小孩子则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 中午把早晨吃剩下的白薯在大锅里一熥,熬点稀稀的小米粥,就上秋天腌制的大白瓜子(咸萝卜条),午饭就解决了。晚上,把熟白薯切成片儿,放上老油在锅里一煎,有时在灰火里烧白薯,在木炭火上烤白薯,又是另一种味道,那种味道,不亚于现在的孩子们吃的麦当劳,肯德基。 尽管有了白薯,山民一冬,一春乃至一夏的口粮问题得到了基本解决。可最为难的就是整天做饭的村妇们啦。天天吃蒸白薯,熥白薯,煎白薯,胃酸过量,犯胃病的人就多,于是,聪明的村妇们经过反复“探索”,“研究”出许多白薯的系列“产品”---白薯干儿粥,白薯糖稀,炸白薯条,白薯干儿饭,白薯面大饺子,白薯面窝头、馒头,就上面酱炖大白菜,萝卜丝儿炖粉丝儿汤,素炒胡萝卜丝儿,土豆丝儿,不大的小山村里,家家户户白薯香香,我们这些不更事的孩子们在那样的环境里逐渐长大了,也没有因为营养缺失出现瘸拐秃瞎,犯这病那病啥的。 在山村,山民制作白薯粉条儿是最复杂,最讲究技术的。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就像看“西洋景儿”那样新鲜。白薯收获后,家家户户要把用于做粉条的白薯洗净放在一个大木头槽子里,点上清水,用专用的切刀切碎,把这些碎末用石磨磨成粉浆,再过包,滤出白薯渣子,沉淀在水中几天后,淘出清水,淀粉就做成了,再用细布包把湿淀粉兜起来,挂在专用的钩子上,悬挂在空中,经过风干后在把淀粉储存起来。 大雪节气过后,家家户户就陆续“漏粉儿”了,“漏粉儿”要有专业的“粉匠”,他们自己制作了专用的漏粉瓢,漏粉儿一般选择在晚上,粉匠领着几个小伙子,用温水和淀粉,他们反复的揉面,搓面,直到用手揪住一团和好的稀面,稀面自动从手指缝流下来,就可以“漏粉儿”了,这时粉匠们把和好的稀淀粉装入粉瓢里,把粉儿漏到烧开水的大锅,当粉条煮到一定程度后几个村妇又用长长的,细细的高粱秸秆把粉拨到凉水锅里冷却。冷却后再把粉条倒到专用的小木杆上,经过晾晒后,白薯粉条就成了。 白薯香香,记录的是浓浓的乡愁,山里的孩子,无论走到哪里,对白薯的记忆永远是深远的,在那艰难的岁月里,小小的白薯,养活了何止是一代人那? |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