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一百八十天,过去了。
隔壁的小宝宝,开始萌出一二颗小白牙了。见人,会咿呀唱和。妈妈递给的饼干,知道接了,自己拿着吃。遇见喜欢的人,也会高兴的手舞手蹈。会独坐了,会翻身了,嘴里会发出妈妈的音了。那个柔软的小肉球,于时光中,以迅疾的速度,分化成一个开始具有思想的人儿。这是六个月,时光赋予成长的惊讶。
我的母亲,已经忘了,初被诊断为子宫肌瘤,面对医生严肃的告诫,到了更年期,手术时可以连并子宫一道切除,这样会免去很多后顾之忧。已五十多岁的她,依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慌乱,抓握着女儿的手,全然不觉地渗出汗来。在被推入手术室前,尽管半麻即可,她依然固执的要求全麻,不顾医生再三地解释半麻的诸多好处。从麻醉中醒来后,面对她腹部的伤口,接受了子宫已切的事实,母亲依然抑制不住地留下了眼泪。子宫对于女人,在女人心中,她的重要性永远不分年龄。
六个月后,我的母亲,伤口早已愈合,她坦然 接受了没有子宫这一事实,甚至还开玩笑地对我说,这样好,以后不用担心再长肌瘤了。全然已忘,术前是多么的发怵。时光真的是剂良药,许多病,都可以药到病除。六个月,使母亲全然地从失去子宫的不安中,过度回来。
屋后的石榴花,已经开得如火如荼。繁复的花朵,层层叠叠。碧绿狭小的叶片,相互拥抱。远远望去,可谓壮观。六个月前,何见这一树的繁荣,冬日萧瑟中,一树枯槁。而从远方回来的同村友人,来家看我,还特意谈了这石榴,说待开春了,她会嘱妈妈也折一枝回去,种于后院。她像我一样,喜欢石榴花,以及石榴色的裙装。可是春天来了,她却忘了嘱托妈妈的事情。我想来年吧,来年亦可。没能等到来年,她已经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半夜里睡去,她再没有醒来。谁也无法相信,这个青春可人的女子,有爱人,有孩子。却无端端地被脑瘤夺去了生命。她没等到石榴花开,也再无法嘱母亲在后院栽培一株石榴,更不会与我,谈及石榴花色了!不过六个月!时光勿勿,人也勿勿。我的泪珠儿,泫然坠下,我痛哭失声!
这一年,是注定不平凡的一年,我想到出去走走。往事如排山倒海般,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人说三十而立,为什么已揪住了三十尾巴的我,却愈发的脆弱不堪,见不得一丁点儿的伤与挫折。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本是自然的轮回。话虽如此,可是当你真正面对曾经如此熟悉之人,在突然间,就永远地没了,这种内心被撕裂的痛楚,又能拿什么,将其埋葬深深,不感其痛呢?我无法做到。
我多么希望除了小宝宝外,一切可以回到六个月前的样子。我知道不可能了,永远的都不可能。放眼望向窗外,已是一派沸沸扬扬的施工景象,一条地铁即将通往这里。我相信,六个月后,当我们精神抖擞地,走入地下通道,搭乘洁净而方便的地铁,辗转于这个城市的各个地方时,一切又都在为着改变,而悄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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