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
李海松
家乡的那个小山村位于燕山深处,百十户人家零零碎碎散落在山峁沟畔 ,九沟十八岔,岔岔有人家是家乡居住分散,交通不便的真实写照。
早年,春节前,一个要好的朋友跟我到村里看望80多岁的老妈。我们出市区,上高速,奔县道,入村路,车子停在离村6华里的山脚下,我对朋友说,下车吧,到家了。他疑惑地问,到家怎么看不到房子呀。我说,你的汽车要像飞机那样长个翅膀就好了,咱们不用下车直接飞过这座山就到家了。我们这个地方呀,“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下地干活基本靠手”, 可惜呀,别说你的汽车,就是坦克车也难越过这座山头,咱们走吧。朋友说,小样儿的,每次在饭局上你老说的这几句网络用语,原来指的是咱们老家呀!
眼前的这座小山就是在我们当地十分出名的云彩山的余脉,站在小山顶上,俯瞰生我养我的小山村,但见,青龙河从山脚下奔流而过,在村前划出一个大大的“S”形,村东有一小片平整的土地,那是河水冲刷留下的“冲积扇小平原”,远山是茂密的松林和野生杂树林,缓山缓坡是果园,青砖黑瓦房是小村的风景。套用一段歌词“我的老家,就住在那个屯,屯子不咋大。有山有水有树林,邻里乡里真和睦,老少爷们真合群”
不知从哪天开始,村里来一群人,说是电信局的,要架电线,通电话,老妈没文化,她说电里还能说话呀,哥哥怎么给她解释,她也不明白,直到电信局的人在我们家忙活一上午,装上电话机后,哥哥把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老妈和我了通电话,她才明白这玩意儿忒好,可以和在几百里地远的儿子说话。她说,儿子咱们家有电话了,这也忒神呀。她说这话时像个孩子。
家里有了电话,我几乎每天和老妈通话,听老妈的满口乡音,我有如喝蜜那样亲切,那样甜蜜。老妈时不常地给我打电话,话里话外都是村子里的家长里短:大福家今年春天种了多少亩土豆,多少高粱谷子,大发家苹果买多少钱,小二儿家老母猪下了几个猪仔儿……都是她要告诉我的话语,真是老妈的唠叨听不够啊。
话里话外,沟通起山里山外的一份牵肠挂肚。我特别赞成一句老话:家有老父老母,是儿孙修来的幸福。
我们村有好几个自然村,远的距离五六华里,近的也有三四华里,过去,沟通全靠口口传信儿,自从村里通了电话,乡亲们的话里话外,大多是自然村与自然村之间的信息传递。乡亲们通电话,不讲大话,空话,套话,没有寒暄,直来直去,最好的问候是”你吃了吗”?用的是乡音土话,不讲格式,不讲那么多方式。进入腊月,家家户户要杀年猪,过去请屠宰手,都要到我们家所在的自然村和李元大爷预定,现在一个电话,李元大爷老早就赶到要杀猪的那户人家,很快就把猪杀完了,然后转到另一个自然村的另一家。小孩满月剃头,过去要提前一天到王麻子自然村请张叔来,现在一个电话过去,第二天张叔就拿着剃头工具来家里把孩子的头理得利利索索。
秋天来了,田野里高粱,玉米,谷子成熟了,一派丰收的景象,家家户户秋收需要大批劳力,过去,都是派出专人到各村找人帮忙,现在打几个电话,各村的邻里乡亲全到家里的田地里,很快就收完了。
小村在大山旮旯里,地处偏僻,小时候,很少有人进来,有时候,山外来商人到山里收山货,我们这帮孩子都围穿着入时的商人,让他讲给我们讲山外的故事,现在我们有电话,特别有了互联网,后,话里话外一说,就能知道山外的精彩世界。
如今,山没变,村没变,但交通、通讯发达了,山村与外地的联系更加方便快捷,我们这些当年渴望山外世界的土孩子,带着美好的理想告别小山村,走到四面八方去打拼,去奋斗。但无论走到哪里,在家留守的老人和孩子一次次打电话等我们回家的时光,那种期盼,那种浓浓的情感,永远让人心动!
写着写着,电话响了,不用说,肯定是老妈来的,赶紧接听,老妈的话里话外,还是那温馨,亲切,带着乡音,讲着家长里短的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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