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凳干豆腐

          李海松

     我读高中是在离家很远很远的木头凳中学。

     木头凳中学有一个老校长，名叫陈建华，他教我们的历史和地理，他是全县乃至全市都很出名的老师，以治学严谨，管教学生严厉而著称。

    对于我这个从外区来的学生来讲，住校是必须的，我住在一个有30多名学生的大宿舍里，学校有纪律，陈校长要求我们熄灯后不能走出校门，更不能去北台子(乡政府所在地)电影院去看电影，要是私自上街，要是和女生一起出去看电影啥的，发现后，轻者全校通报批评，重者记过乃至开除。这是陈校长在全校大会上宣布的。

      我虽然没有到通报和开除的程度，但挨班主任和数学老师的批评是时有的情况，原因是，学校熄灯后，因为讥饿，加之特别喜欢吃木头凳的干豆腐，经常晚自习后，偷偷翻墙跑出去，到街上的一个吴家小馆子花一毛五分钱买一盘大葱炒干豆腐，加上一碗米饭，吃饱后再翻墙回到宿舍，这样能避免饥肠辘辘，睡个囫囵觉。

    一次我刚到小馆子，突然发现班主任和其他几个老师正在谈笑风生地喝酒吃饭，我吓得转身跑了出去 ，心想，糟了，明天肯定是挨批评的。第二天上课，我是坐立不安，时刻准备着挨班主任老师的批评，班主任是教英语的，从师范学院毕业不久，我不知道他怎么看我翻墙出校吃饭这件事，要是他报告陈校长那我可惨啦。此时，我心里一忐忑，听课就走神儿，越走神儿，就越忐忑，这时，老师突然让我回答问题，我支支吾吾，回答得漏洞百出，引发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老师说，你坐下吧，好好听课，别走神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走神儿呀，以后注意点儿。我庆幸老师没有提我翻墙出校吃炒干豆腐的事儿，事后想，这就是班主任对我晚自习后偷偷翻墙出校吃炒干豆腐的批评吗？

       其实，每天晚自习后，我们学生翻墙外出吃饭的不止我一个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学校的伙食差，一天三顿高粱米粥就咸菜，我们这帮半大小子，见到好吃的如饿狼一样，谁能禁得住炒干豆腐的诱惑呢？

        对我来讲，饿是一方面，而喜欢吃木头凳的干豆腐是真的。

       学校的大墙外不远处，有一家小吴饭馆，馆子不大，但很干净，菜做的好吃，尤其大葱炒干豆腐，好吃的出奇，价格也不贵，馆子的老板小吴时年也就20多岁，结婚后小两口在木头凳街上开个小馆子，由于离学校近，菜好吃，我们同学偶尔就到那里去改善一下，解解馋，老板小吴也是木头凳中学毕业的，对我们这些可怜的农村穷学生从不慢待，一毛钱也给炒干豆腐，只是量小一些，他有一个朴素的说法，你知道这帮学生里头将来得有多少有出息的人呀。

     其实，我说自己翻墙下馆子吃大葱炒木头凳干豆腐，也就是偶然几次，那个时候，家里普遍穷，经常到馆子里吃炒菜的学生能有几个呢？

     但炒干豆腐是木头凳一带的家常菜，木头凳干豆腐在辽宁与河北的交界一带相当有名，制作也非常讲究，做干豆腐时，必须用当地的深井水，提前两天泡上黄豆，一定用石磨磨，过豆浆的包不能粗不也不能细，烧豆浆用的火不能大也不能小，必须用上好的卤水点豆腐，豆汁上豆框挤压时用力要均要匀，干豆腐压出来后，要趁热，在配足葱姜蒜花椒大料咸盐的大汤锅里用文火煮上一个小时，再捞出来滤水，叠卷儿，干豆腐出来后，不用品尝，闻到那豆香味道就禁不住满口流涎水。吃上一口，劲道，五香气味盈盈，生吃，炒，炖，煎，炸着吃，那味道绝对不是用回味无穷来形容的。

    如今一想到木头凳的干豆腐，就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美，它的美是那样的朴素，那样富有情感，那样具有平凡人朴素的生活，读书时代，我们学生每次到小吴饭馆，当开口说，来盘大葱炒干豆腐，一碗米饭时。饭菜还没上来，满口的口水已经溢出，不停地往肚子里咽。

    斗转星移，对高中时代的记忆很深很深，我们这些来自乡村的土孩子，艰苦并快乐着，如今离开木头凳30多年了，每每看到市场上挂着木头凳干豆腐牌子的时候，无论真假，都要买一点，那是对木头凳干豆腐深深的情愫。

     木头凳干豆腐的历史谁也数不清楚，但它的味道已经渗透到我们的血液当中，在我们那青涩，求知，为理想打拼的时代，木头凳，给我们提供了干净，朴素，有着人间温暖的求学环境。

    如今，物质极大丰富，我们想吃啥就有啥，但大葱炒木头凳干豆腐的味道储存在我的记忆深处，终生难忘！更令我们自豪的是，当下咱们普通的百姓人家正朝着尊严而体面的日子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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