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仰天长吟乌乌歌 锦官城血染成湖
余玠自从回到广济县白兔山庄丁忧,这日又起了个大早,在父亲的坟前练起身子来。练完之后,他这时又拿起了手中的佩剑,拔出来仔细端详,叹道:“神光沖鬥,看金鉤,倚天劍破蒼穹.一燈明暗複吳圖.鬥轉星移,十年磨劍.塞外孤鴻,何時縛住蒼龍?幾度夕陽紅,風起雲湧,策馬嘯西風。采石狂浪惊天地,书生意气创奇功。今记否,隆州英烈?北望神州路,笑傲風月,天下誰是英雄?”
正念时,只听一个人上来道:“义夫老弟,在发什么感慨呢?”余玠一看来人,正是蕲州的张大人,便道:“原来是张大人,我正想着你呢?”张可大道:“这是陛下给你的敕文,你看看吗?”余玠道:“就劳烦大人念一下,我倒想听听陛下写什么?”张可大道:“意达将作监余卿,此卿丁忧之期,夺情非令典,惟从戎则许其墨。卿明敏练达,慧羸群伦。今戎宾未定,望卿勿以家事辞王事,移孝为忠,勉图协济,务请即日驻兵蕲、鄂。钦此。”
余玠道:“既然陛下都下了文书来,看来事情是相当严重了,自古忠孝难全,也只有移孝为忠了。”张可大道:“我的马就在村外,我们还是马上回蕲州。”余玠道:“那好,我向夫人说一声,马上就走。”两人一同回村中去了。
再说孟珙在林中四面被围,眼看着要被大火烧到了,忽然听得刘家军后有一军杀出,刘享安始料不及,头上也中了一箭,只是擦到了头皮,眼看着会被前后夹击,只好撤军。孟珙与来人全力杀出,仔细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大哥孟璟和孟珙的儿子孟之经。孟珙大喜道:“大哥,想不到是你们来了,近来可好?”孟璟道:“还好,老二,我们找你可是找得好辛苦,你看,我把之经也带来了。他说好久不见你,可想你了。”孟珙笑道:“之经,好像长大一点了,之缙还好吧?”孟之经道:“家里一切都好。”孟璟问道:“老二,你现在是想去哪里?”孟珙道:“听说襄阳和樊城都被鞑靼人占了,我刚从江陵府过来,现在打算去荆门找江海。”孟璟道:“这样也好,现在的襄阳、枣阳都没有了,他们下一个目标只怕就是信阳和鸡公山的义阳三关。”
孟珙点点头道:“他们的目标马上就是义阳三关和鄂州。只是我一个人只有两只手,没有分身术。如果敌军向夔门攻来,我大宋两受敌,国运堪虞。”孟璟道:“所以我这个做大哥的当然要出马了,西边就交给我和三弟四弟好。”孟珙道:“如今他们在飞粮湖、青龙咀一带造船,我想先去烧船,然后再去荆门。”
孟之经道:“那孩儿愿随父母一同前往。”孟璟道:“那好,老二,我就走了,襄阳就看你们的了。”孟珙目送他远去。
随后孟珙和孟之经马上赶向飞粮湖。
到了飞粮湖时已是黄昏时分。
然而攻打飞粮湖烧船只的战斗并不那么简单,蒙古军早已得到前面丁家咀船只被烧的消息,早严阵以待。孟之经的小船刚进入湖中,行出不远,忽然听得一阵喊声,两千多北军已从四面围上来,好在人数不算多,孟珙一面叫孟之经回来,一面拼命掩护着。
然而孟之经并没有听他老爹的,带着十多人一直向湖心冲过去,孟珙也只好拼命冲杀,不多时,湖心的船只也烧了起来。孟之经却一直没有出来。孟共心中万分焦急,而自己的兵力又不占优势。烧到两三成时,北军也急了,也派了一半人去湖心救火。而此时王坚和刘整这时正好率军带来,三军合力,终于将这两千北军消灭了。孟珙却望着湖心一直盼望着儿子出现,然而孟之经却再也没有出现了。孟珙一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一股热流上涌,不由得口一张,叫道:“之经。”便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余玠和张可大刚赶回蕲州城外,一名参将已在城门外等着道:“张大人,你们可回来了,据黄州那边传来消息,鞑靼人已绕过黄州,沿着江面直向蕲州而来。”张可大道:“他们不打黄州而向蕲州打来,是何道理?”余玠道:“不用管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守好江面和策西湖,红湖,在弹子山和缺齿山、凤凰山几处扎营,水陆配合。再与江对面的大军山、海口湖各村守好江面,可保安全。”张可大点点头。
次日,余玠到红湖湖面上了船,他自己站在船头,亲自擂鼓,一时湖面上、江面上,还有城门之下都展开激战。到了下午,海口湖和大军山方向的宋军也打过江面来,蒙古军和北方军退回了官窑镇和剥皮山。
往后连战三日,蒙古军不通水战,开始疲软了,余玠和张可大指挥宋军沿江而上攻取官窑镇和剥皮山,重新夺回策西湖。
另一边有襄阳城里,张柔也正为自己的前途担心着,一想起端出病殃殃的样子,很是为自己投的东家担心。这时,姚枢来函,他一进门便笑道:“德刚兄,回来了?找到孟珙没有?”张柔道:“没有,哪有这么容易,他可是何等人物?公茂老弟,到我里有何贵干?”姚枢道:“去年我们攻德安,我找到了个老书生,后来一问原来他就是江汉先生,你倒是找到了一个状元,但不知这襄阳城有什么人才?”
张柔笑道:“原来就是为这事?你姚公茂倒是有闲心,我可是睡不着?”姚枢道:“你张德刚打仗可是勇往直前,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张柔道:“你我不幸生于乱世,你倒是省心,而我却是五行不定,想当年,我结寨自保定兴,苗大人于我有恩,我决计为他报仇,但是蒙古人已进入了紫荆关,与我大战狼牙岭,我兵败被迫请降。后来我与武仙战于满城,几经生死,只是现在你看三王爷这身体?”姚枢首:“人生死有命,不可强求,《易经》早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这次见到了江汉赵老先生,实在是三生有幸。”张柔道:“你是三生有幸,我可是想着明天还得去冲锋,生此乱世,此何为要?”姚枢道:“那就不说这个了,我说点别的,估计你也爱听。”他走到地图前,指着图道:“德刚兄请看,这就是南阳谷地,襄阳和樊城、枣阳处在其中,南阳一带地势平宽,北有伏牛山和秦岭,南靠江汉之水,南还有大巴山,东接淮水,东面还有桐柏山和大洪山,桐柏山以东是大别山,在大别山和桐柏山之间的信阳城可是兵家必争之地,信阳以南的鸡公山有义阳三关,我们现在已占了枣阳,掌握了随枣大通道。我们应该趁胜出击,占了信阳和鸡公山,夺取南面的武胜关、行者关和九里关,雄踞三关,北望中原,南眺江汉,将这一带掌握在手中,那就是青分豫楚,气压嵩衡,襟扼三江而过江湖。这里可是块风水宝地。”
张柔道:“人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来是过于小看你姚公茂了。看来我们得先下手为强,攻取信阳,拿下义阳三关。”
此时在襄阳城制置司府衙内,阔出却是不顾身子患了病,大摆酒宴犒赏众们将领。阔出道:“各们,今天我们可是不费吹灰之力而取下襄阳,实在是可喜可贺,前不久我还以为有多难打呢!没想到他们自己却先在城里乱起来了。”塔思说:“这是王爷英明神武,我们大军一到,他们一个个就吓得尿裤子了。”这时,刘享安回来了,阔出问道:“刘将军,抓到孟珙没有?”刘享安道:“职下无能,没有抓到他。”阔出道:“没有关系,等我们东下江南,抓了他们的赵家小皇帝,他就会听他的小皇帝的了。”
这时,姚枢和张柔各自坐了小轿到了府衙外,二人下了轿,远见一人骑了小青马过来。姚枢细看,原来是江汉先生赵复到了。姚枢忙上前道:“先生,晚生在此等候。”那赵复下了马,张柔细看,却是年约五十,比自己还大一点,样子显得清瘦,却是双目有神,精神矍铄。张柔上前道:“在下张柔,见过江汉先生。”赵复笑道:“原来是真定的父母官张德刚,久闻大名,要不是你姚公茂请我来,我还不想来这种地方。”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不过,我倒想看这窝阔台看中的传宝之人是什么样?”他自个儿先进去。
阔出正在举杯喝酒,却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进来了,带了几分醉意,不是很高兴地道:“你是何人?见本王有何事?”赵复笑道:“原来这就是传宝之人,可惜了。”阔出笑道:“我就是阔出,托长生天的福,说问你呢?你是何人?”赵复不答,转身便走了。阔出道:“你倒底是谁?为何话没有说完就走,喝两杯也好。”姚枢向阔出施了一礼,追了出去。张柔也施了一礼,跟了出去。阔出不高兴地道:“我又没有说错什么,他是老人,但我是王爷,面子居然这么大?”塔思道:“我们不管他三人,今夜不醉不归。王爷,我们喝。”
姚枢追上去问:“江汉先生,既然来了,为何又匆匆离去?”赵复问:“如果让你现在归隐山林,你意下如何?”张柔道:“生逢乱世,几无净土,哪里还有桃源清净之地?大丈夫生于乱世,自当何境安民。”赵复道:“若真如此,便是功德无量。你张柔是保境安民,那你姚枢不说话,是想封侯拜相,还是青史留名?”姚枢道:“我不想做些事情,做完这些事,自当追随先生而去。”赵复笑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他一边念着,一边上了马,飘然而去。
再说阔出在府内却一直喝个不停,一直喝到了子时众人都受不了,一个个醉得东倒西歪,这才休息。阔出本人也是醉了九分,走起路来也是站不住了,让卫兵扶着他,到了房间,让卫兵给他倒了水喝,他一连中喝了两大杯,仍是不解渴。他索性拿着茶壶喝了个够。接着他又让卫兵叫了一个美人进来,他自己先脱了衣服,拉了一张床单,就在地上睡了。一会儿,美人来了,他见人来了,笑道:“你来了,好,还站着干什么?脱嘛。”那女人刚脱了一半,而他自己却已睡着了。让那女人坐在床上那里走也不是,睡也不是。过了一会儿,也只好一个人在床上睡了。
天刚亮,张柔便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惊醒了,张柔不高兴地道:“一大早的,拍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他没好气地马上穿衣服来工开了门。刚想骂人,却见来了是姚枢。便问道:“原来是公茂,我还以为是谁?有什么急事?”姚枢对着他一阵耳语,张柔一听,吓得跳了起来,叫道:“真的假的?这可不能乱说?”姚枢道:“我们还是过去看一看。”二人马不停蹄赶到制置司府,只见府内乱成一团,众人脸色十分凝重,气氛和昨晚断然不同。到了阔出的房间,早有塔思和蒙古将军在房间外等着。张柔问道:“出了什么事?”塔思用眼色示意地上。张柔看见地上有一张毛毯,掀开来看。地上躺着的人正是阔出,只见他身子僵硬,嘴皮发紫,面无血色,张柔仔细查看,只见瞳孔放大,鼻息全无,气不出心脉不跳,显然是死去多时。张柔问:“倒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下毒?”塔思问道:“昨晚倒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几个给我说清楚,不然不光杀你们两三个,还要杀全家。”那其中一个胆大的道:“小的们真的没有做什么,昨晚扶了三王爷回来,他先叫小的们倒了茶水喝,后来又说找女人,小的们给叫来了,后来小的们就没有进来过。”张柔问道:“你们问过那个女人没有?”塔思道:“问过了,她说她刚脱了衣服,没有做事,王爷就睡着了。”张柔道:“问军中的大夫,总该能问出一二。”不一会儿,大夫便到了。塔思命他仔细看了,手脚面色和瞳孔,用针扎了几处,仔细看了银针头,问:“他这几天是不是喝了酒了?”塔思道:“昨晚大家高兴,多喝了。”大夫笑道:“明明生了病,还喝酒,他们开了是什么药?”
一会儿,有人拿来了药方,那大夫一看,笑道:“这是什么郎中?只会开大补药。此人虚火过旺,辣血冲脑,不忌酒肉,不忌女色,到了这一步,不是大罗神仙来了,华砣再世,也是死路一条。”他说完,东西走了。
张柔道:“将军,我看只能向西路的二王爷和大汗报丧,就说是病死的,派人明日马上送回去。此事不宜向外宣扬,以免乱了军心。”塔思道:“德刚兄你说的对,为防万一,我们应该收兵固守襄樊和枣阳,传令下去,几路大军一切听我号令,不得乱动一兵一卒。”众人都听令下去了。
端平三年(西元1236年)七月,蒙古窝阔台的二儿子阔端率部到了陕西凤翔府(今宝鸡)。阔端道:“这一次大汗命我和阔出南下,阔出他们去了襄阳。我和塔海来这里,汪世显,你久居陇右这一带,有什么好主意?”汪世显道:“川中有兴元戎司的李显忠部驻防武休关,利戎司的曹友闻三兄弟驻防仙人关,沔戎司和家军驻防沔州和饶凤关,播州军的杨价部驻防阆州,赵彦呐率主力驻防兴元府。利州有跳荡军数千人马,是特磨道的侬军。”
塔海道:“汪将军敌情探得不错。”汪世显道:“为王爷效命,不敢大意。”他走到地图指着图道:“王爷和将军请看,我们南征川蜀,必须过大巴山和秦岭,图上有四条道。最东边的是终南山以西的子午道,道口在西安府,离我们太远。子午道太弯太长,不好走。第二条是武功山南下至马召镇,这一条是傥骆道,离我们也不近。第三条就是褒斜道。北口是斜谷、斜峪关,由岐山南下至眉州和斜峪关,再经鹦鸽咀南下至三江口和褒中,再到兴元府和南口的褒城、沔州。”阔端道:“我们现在在哪里?”汪世显道:“回王爷,我们现在是在凤翔府,就是陈仓道口。凤翔府南下就是陈仓山和蟒挡山,过了蟒挡山、银洞峡、二关,就是大散关。我们拿下大散关至凤州,就到了嘉陵江之源。本来我们是可沿着金牛道南下和剑阁的。不过赵彦呐驻兵兴元府和利州,对我们是个后患。所以我们必须得拿下褒城和兴元府、利州。过了兴元府,我们就到了剑门关下,这里剑门关和葭萌关可不好打,只要打下这两关,就没有多少阻力了。”塔海道:“我们前面听了夹谷龙古的,早派了安答尔从摩天岭南下,攻打文州,只要他们到了文州,就会有力配合我们。”阔出道:“我们现在是到了陈仓道口,要想南下,就得过陈仓山、蟒挡山,拿下大散关和武休关,争取在仙人关与曹友闻一战,拿下兴元府和褒城,不过我听说曹友闻可是有胆有识,有点本事。”汪世显道:“他是能打,不过在下认为他比当年吴玠还差得远。曹友闻是不错,不过他头上的赵彦呐却不怎么样。”
阔端问道:“这大散关的守将是哪一个?”汪世显道:“好像叫吴勇。”阔端问道:“什么来历?是不是吴玠或是吴磷之后?”汪世显道:“应该不是,三十年前,吴磷之孙吴曦向金称臣,在川中称王,后来被杀,子孙被强迁入东南。”塔海道:“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听都没有听过,王爷,给我五万人马,拿下大散关。五万不行在三万也行?”阔端道:“我现在命你塔海为先锋,统兵五万,直取大散关。汪世显你父子二人为副将南下。”
众将领命而去。
另一边吴勇早听得蒙古军南下到了凤翔府,他马上写好求援信,交给传令兵道:“你二人马上去仙人关见曹将军,要他派兵助我,让武休关的李将军加强防守。”传令兵得令,下去了。
一会儿,探马来报:“报吴将军,五万鞑靼人已到了陈仓山,前锋到蟒挡山一侧。”吴勇道:“来得好,他奶奶的,终于来了,老子早等不及了。”
再说塔海和汪世显率军到了陈仓山间,吴勇早派了小股宋军前来袭扰。塔海道:“一会儿来几个,真不不痛快。”汪世显道:“不过是几个小毛贼,舜辅,带人去招呼他们一下。但不要追出去。”汪德臣得令,纵马前去。塔海道:“你儿子这么小,你就让他上战场了,是不是小了点?才十四岁。”汪世显道:“他七八岁我就教他读书骑射,人家霍去病十八岁为将,不是封出来的,是拼杀出来的。”说话时,汪德臣赶跑了宋军回来了。
塔海道:“蜀地多山,不利于骑兵作战,汪兄有何良策?”汪世显道:“我们攻至大散关下,陈兵正面进攻,估计敌军不过万人,我们就用两万人轮流进攻,不分昼夜,另选勇士晚上偷袭。”
又走了几日,到了蟒挡山侧。汪世显与塔海正在休息,忽然听得山上响起隆隆的响声,起身看时,原来是宋军在山上滚下了几十决巨石,紧接着是几个大火球。不少蒙古军和贺兰军不是不石头圧死,就是被火烧死。塔海怒道:“这些南蛮子真是可恶。有种下来打。”汪世显道:“大帅,不必与他们纠缠,浪费时间,赶路要紧。过了蟒挡山和银洞峡,就快到大散关了。估计安答尔他们也是过了摩天岭和阴平道,正攻取文州,到时两军相应,就好办多了。”塔海道:“这一路上真是浪费不少时间。”
不几日,终于到了关下。汪世显道:“舜辅,你在军中选五百勇士,要善攀善射,准备好绳索和飞钩,到时用得上。”汪德臣道:“孩儿早选好了,到时孩儿要请战,一定要取吴勇首级。”汪世显道:“另请出附近村民,赏银五百,带你找小道上从后面入关。另外请大帅向全军传令,取吴勇首级者,赏银千两。”塔海道:“一千两,是不是太多了?”汪世显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另请大帅向武休关派出探马,早作打算。”
塔海看看关上道:“这么高这么陡,看来只有用步军了,让贺兰军和北军先上。”汪世显道:“大帅莫急,让我来看看这吴勇是怎样一个人?”只听他大声叫道:“关上的人听着,叫吴勇回话。”吴勇从盾后探出伸出头来道:“姓汪的,有种就上来,老子在关上等着。”汪世显示意弓箭手准备,笑道:“关上的人听着,擒杀吴勇献关者,赏银千两,为千夫长。”吴勇大怒,下令放箭,蒙古军也马上还以颜色。塔海下令贺兰军和北军进攻,刚攻上半山,只见吴勇叫道:“圆石,滚下去。”不多时,只见石阶上磨盘石和擂木滚下,吴勇率军冲下来,将北军和贺兰军杀得大败,陡峭的石阶上全是双方尸体。
一连十余日,双方恶战不断,北军和贺兰军打上一阵。到了晚上,蒙古军又攻上去了。石阶上血流如泉,石阶前尸积如山。塔海与汪世显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塔海在账外着急地踱来踱去,而汪世显却镇定自若,独自在账内喝茶。塔海道:“兄弟,我们连战十余日,如此损兵折将,你老兄倒是一点也不急。”
汪世显道:“这大散关比起剑门关来,那只是小巫见大巫,那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急是没有用的,大帅,进来坐下喝茶,好好睡一下。”塔海道:“大白天的,你还睡,是不是想做白日梦?我可睡不着。”汪世显道:“估计这两天晚上,他就会派人来袭营了。”
入夜,吴勇果然派人来偷袭,却被汪世显候个正着。五百勇士羊入虎口,汪世显杀得性起,笑道:“真是来送死的,全是下酒菜。”塔海道:“让你猜着了,好家伙,我们也还他一手。”
启明星亮时,汪世显听得远处关上传来几声鸟叫,也跟着叫了几声。他对塔海道:“大帅,好消息,我们的人上去了。天马上亮了,天一亮,擂动战鼓,发起进攻。”塔海道:“妙极,全军准备一战。”
此时,吴勇因连战十日,有些累了,正躺在椅子上打瞌睡。他正睡得香,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吴勇惊问:“是谁?”门外的人道:“报将军,我们的援兵到了。”吴勇大喜,起来道:“偷袭已成,援兵也应该到了。”他刚一出门,从两侧扑上来七八个人,将他按在地上,用麻绳捆了个结实。吴勇惊问道:“你们是何人?”只见一个少年站在他面前道:“我叫汪德臣,字舜辅。”吴勇道:“你是汪世显的儿子?”汪德臣道:“不错。”
这时天已亮了,山下鼓声震天,喊声如雷。汪氏父子里应外合,顺利拿下大散关。
此时,武休关上的李显忠已得到了消息。他一直在地图上看着,问道:“陈林,大散关只怕是挡不住他们,你有何高见?”陈林道:“我认为可让吴勇守一阵,然后退回留候镇或是退守紫柏山,利用紫柏河守敌。”李显忠道:“也只能这样,我看敌军会攻下黄牛铺和凤州,然后离开陈仓道进入褒斜道攻我留候镇、紫柏山一带,或分军攻我玉皇庙和江口镇,直下留坝、赵家山。我们可以在紫柏山和留候镇、玉皇庙、江口镇成第一道防线,留坝和赵家山成第二道防线,磊子沟、垭豁梁、青龙寺、瘦牛岭、八里关、景家坝成第三道防线,沙泥沟和倒水湾、武关驿成最后一道防线。”
陈林道:“如此最好。”
另一边塔海和汪世显攻取了黄牛铺和凤州。
塔海正行时,忽然听得“嗖”地一声,一箭向他射来,塔海连忙身子一低,躲了过去,紧接着又是几箭,射中了几名贺兰军,众贺兰军和北军忙上前护着。塔海仔细看时,原来是路边的小山岗上有三百多名当地义军前来袭扰。塔海大怒,下令追击。追上岗,却不见一个人影。
塔海又走了一阵,只见林中又是“嗖”地一声,又射中几人。塔海大怒道:“这些人真是可恶,给我追。”汪家军和贺兰军进入林中,却早不见人影了。
不多时,便见一个小村子,只见村口堆着许多杂物挡在路上。不远的山头上又见几十个村民向山上跑去,塔海下令进村,有几个贺兰军刚想上搬开杂物,村中暗处又飞来几只箭,射中几个人。塔海叫道:“给我烧。”不多时,贺兰军拿来火把,烧了起来,几间房子烧了起来。
正在这时,只见一名壮汉骑着一白马不知从何处冲出来,手持钢刀连砍中三四贺兰军。只听他闯进村叫道:“君玉,君玉,你在哪里?”。塔海正要下令射杀,那壮汉却拐进一个小巷子去了。塔海下令列阵进村,与众护村汉子进行巷战。不多时,只见那匹白马冲出来,马上不是那壮汉,换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和一个妇人。只见他手持一把马刀,打马向南冲去。众北军乱箭齐下,却射中那后面的妇人,那少年仍疯似地打马向南飞跑。
只见那壮汉在小巷中高叫道:“有种的你下来,你张大爷在此,不怕死的上来。”只见他人高马大,挥舞着长马刀,一连杀了十多人,塔海和众卫兵上前,连发数箭,那汉子连中三箭,仍上前冲过来,众北军围上去,几十枝长枪刺出,将那壮汉刺倒在地上。
不多时,汪世显父子上来了。塔海问道:“前面到什么地方?”汪世显道:“前面过了山口,往右可南下攻取仙人关,那里是曹友闻兄弟在那里驻防。往左可进入连云栈道,向南攻取武休关,那里是李显忠在驻防。”塔海道:“那我们就向左进入连云栈道,进攻武休关。”
只见那少年带着妇人飞马过了山口,到了一个僻静的山谷,那妇人再也支持不住了,摔下马来。那少年忙停下来,下了马来问道:“娘,你怎么样了?”那妇人道:“君玉,我……我……不……不行了,你走,给我们报仇。”她刚说完,便吐了几口鲜血,断气了。那叫君玉的年轻人痛哭万分,只好在一连挖了个小坑,将他娘埋了,在坟前立了一块木桩。只听他跪拜在坟前道:“爹、娘,还有惨的乡亲们,这血海深仇我张珏永世不忘,我和鞑靼人誓不两立。”他说完话,骑上马,向仙人关方面进发。
另一边蒙古军和北军改而进入了连云栈道,不日过入了褒斜道的三江口,到了一镇前。塔海问:“这是什么地方?”汪世显道:“这镇叫留侯镇,相传是汉留侯张子房故里。西南那边的山是紫柏山。这里的上南河、紫荆河、武关河汇入姜窝子的褒水。”塔海道:“听说曹友闻就在仙人关,我们为何不直接攻取仙人关,力求与曹氏三兄弟一战?”汪世显道:“从地形上看,仙人关西侧是许家山和康家山,前头有中坝和真炳崖,东侧是大堡山,不好打,我们攻取凤州之后,从留侯镇、玉皇庙和江口镇三个方向造声势进攻武休关,一则可调虎离山,只要他们离了仙人关,阔端王爷就有机会了。”塔海道:“有道理。”
汪德臣道:“只怕武休关不好打。”汪世显道:“还是老办法,我们下面从瘦牛岭、青龙寺、八里关进攻,然后从留坝、赵家山分兵而进,绕小道进八武休关之后,拿下它,兴元府就在眼前了。”塔海道:“估计王爷也应该到凤州了。”
汪世顯父子馬不停蹄前往興元府。汪德臣問道:“父親,我們為何要搶著先戰武休關和興元府呢?”汪世顯道:“興元府在漢朝時叫漢中,蒙古軍要想南下攻取四川,必會以鳳翔府、沔州和興元府為後方糧道,你我有生之年,必會為鳳翔、興元府而爭。”汪德臣道:“原來如此。”
然而李显忠的三道防线尚未构成,蒙古军便过了留侯镇。探马飞报李显忠:“报将军,汪家军过了留侯镇,正沿着画眉关、朱家庄、青羊铺和磊子沟,一路推进,前锋到了青龙寺。另一路从郑家坝和赵家山,瘦牛岭一带出现探马。”李显忠叹道:“来得好快,看来只有收兵固守了。也不知曹允叔在哪里?”陈林道:“将军,我们应该提防汪仲明从河口村偷袭倒水湾,如果红岩沟、姚家沟丢了,武休关将四面受敌。”李显忠道:“好,我前往八里关迎敌,你前往瘦牛岭迎敌。向东和向西边都派出人马防守。”陈林应了声“是”,率部前往赵家山和瘦牛岭方向。
陈林率部战于瘦牛岭,杀敌八百人。然而汪家军和贺兰军主力却从东边进入了河口村,前锋到了倒水湾,双方在倒水湾展开激战,一时血流成河。
李显忠正在八里关迎敌,杀敌两千,自己也是伤亡近两了。正血战之时,探马来报:“报将军,北军进入了沙泥沟和姜窝子、倒水湾,三处都已是血流成河了。武休关危在旦夕。”
李显忠只好下令全部退守武休关。
汪世顯攻到了武休關。武休關守將李顯忠問道:“汪世顯,汪姓分明是漢姓,你為何與虎狼為伍,攻我興元府?”汪世顯道:“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李顯忠道:“你也可以重歸於我,共擊蒙古。”汪世顯道:“這不可能了。”李顯忠追問道:“為什麼?”汪世顯道:“這怪不得我,如今是弱肉強食,我是有心歸宋,我書禮俱送,用熱面孔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可惜臨安那些人不要我。趙彥呐不過是酒肉狂徒之輩,空有放浪之名,無不羈之實,草包一個。現在你要我重新歸宋,易反易複為小人,晚了。”
李顯忠道:“好,你有你的理,你我各為其主,你只顧你的面孔,不顧四川百姓,好,咱們戰場上見。”汪德臣道:“這姓李的真是一條漢子。”汪世顯傳令攻關。雙方血戰四日,雙方不分勝負。
第五日夜晚,汪德臣率部登關,與汪世顯裏應外合。李顯忠戰敗,死於亂刀之下。汪世顯道:“我兒年方十六,卻有如此膽略,不錯。”汪德臣道:“孩兒是家中長子,理應為父親分憂。”汪世顯道:“這一次我要抓住那個趙彥呐。”
李顯忠戰敗的消息傳到了利州趙彥呐那裏。趙彥呐歎道:“臨安那幫人,人家請求內附,就是不同意,現在好了,人家反過來打我們了。”楊文道:“趙大人,我們播州、思州軍願前往雞冠山或是陽平關迎敵。”趙彥呐道:“好,我馬上寫信讓仙人關的曹友聞三兄弟前往大安迎擊塔海。你們播州軍和思州、閬州駐屯軍迎戰汪家父子。”
書信送到仙人關曹友聞手上。
曹友聞道:“我應該早想到了,只是沒有想汪家父子來得這麼快,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虎父無犬子,不簡單。”曹友萬道:“汪世顯的意圖很明顯,先攻取武休關,進占興元府,然後深入大安,謀取陽平關、利州和劍閣。”曹友聞道:“好,二弟三弟,我想讓你們率本部人馬固守陽平關以南的雞冠山口的雞冠隘,我打算到陽平關以北的流溪、曾家河一帶。”曹友萬和曹友諒道:“願聽大哥的,我們就馬上出發,前往雞冠山。”曹友聞道:“兵不厭詐,到了關上你們可以多插上旗幟。”二人點點頭,出發了。
端平三年九月二十二日,闊端、八都魯、達海率先攻向雞冠隘,曹友萬、曹友諒率部應戰。汪世顯父子進攻大安,趙彥呐派楊文、王震孫、冉璞等率播州軍迎戰,雙方連戰三日,汪世顯發動六輪進攻,不分勝負,關隘上血流如注。
九月二十七日,天空烏雲密布。
入夜,曹友聞趁夜率部快速渡過嘉陵江,到達了曾家河以北的流溪。在黑暗中,閃電映照著曹友聞的臉。曹友聞掃視了眾人的臉,大聲道:“兄弟們,現在播州軍、閬州軍正在大安迎戰汪家父子,我們爭取在陽平關一帶滅了這股蒙古軍,方能扭轉首戰不利的局面。兄弟們,你們有沒有信心?”眾將大聲道:“跟隨將軍,打敗蒙古人。”
曹友聞道:“那好,我現在宣布命令,選鋒軍楊大全和遊奕軍馮大用帶兩部人馬在東菜園子迎戰敵軍後隊,敢用軍夏用、神勁軍趙興於金壩和分水嶺襲擊敵軍前隊,天水軍陳庚和安邊軍呂嗣德於龍泉頭迎擊敵軍中隊,清楚沒有?”
“清楚了。”眾將領命去了。
另一边汪世显、汪德臣迎战播州军王震孙部。汪德臣道:“这些人是什么部队?好像没有见过。”汪世显道:“应该不是蜀军,听说两三年前有播州军杨价父子前来守关,可能是他们。播州的苗家军民风强悍,你看那员猛将,可是连杀了我数十人。”
汪世显命人在阵后马上挖了一个大坑,假装不敌后撤,引王震孙前来,王震孙不知是计,马踩在坑中,人摔了下来,被刺了好几枪,立马毙命。
杨文一看形势不妙,护着杨价,连忙撤退。
九月二十八日天快亮時,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仙人關被奪,曹友聞部將劉虎趁著大雨夜偷襲,卻中了埋伏,全部中箭身亡。曹友聞率部進入了龍泉頭,眾人衣服都濕透了。曹友萬身上已在幾處刀傷,仍是死守不退。曹友聞大叫道:“殺死蒙古人,抓住闊端。”眾人也不管天上下著大雨,跟著猛沖。雙方展開拉鋸戰,血流二十裏。
由於衣服被大雨淋濕了,又濕又重,曹友聞索性脫了衣服,眾將也索性脫了上衣,向闊端軍營發動第七輪猛攻。闊端在傘蓋下遠遠望着,歎道:“真是一條硬漢。”
八都魯、達海發動猛攻,曹友諒連中十二刀,身首異處,血流滿地。連沖十次,不見趙彥呐和王震孫的援兵,他們能趕來助戰。等了兩個時辰,也不見跟蹤。曹友聞心中一涼,大叫道:“沖啊,殺死蒙古人。”他又發動了第十一次進攻。眾將也抱定必死之心,猛攻闊端軍營。幾枝箭射到了闊端馬前,闊端戰馬一驚,跳了起來。塔海驚道:“王爺快走,此地危險,請王爺退後。”闊端說道:“慌什麼,我們這麼多人呢!”這時曹友聞已沖到了十五六丈外,奮力擲出一槍,射中闊端戰馬。眾近衛軍忙擋在前面,塔海馬上命人將闊端扶走了。
曹友聞道:“我已殺死了闊端,沖啊!”眾將一聽,馬上興奮起來了,高叫著跟著曹友聞再沖。蒙古軍一時驚呆了,眼見著一幫不要命的叫化子沖過來而不知要放箭。塔海忙叫道:“弓箭手准備,放箭。”眾弓箭手忙胡亂放箭。曹友聞仍死戰不退。塔海忙下令撤守兩裏。這時大雨居然停了,天空似乎有了晴意。
大雨剛停了一會兒,東邊的山包後忽然出現了一群鐵甲騎兵。曹友聞問道:“那是我們的援兵嗎?是播州軍還是閬州軍、或是思州軍?”不多時,後面出現了一面汪家帥旗。原來是汪世顯父子打敗了播州軍,殺死了王震孫,趕過來了。
曹友聞仰天長歎道:“完了,這難道是天意嗎?老天爺,你為什麼要下大雨呢?為什麼?這倒底是為什麼?”他再次下令進攻。眾將已知此戰必死無疑,跟著像一幫絕望的野狼,高叫著沖過去。曹友聞在戰馬屁股後刺了一刀,那戰馬臣痛,一聲長嘶,沖在最前面。中了一箭,將曹友聞摔下馬來。那馬在蒙古軍陣前亂闖,被大卸八塊,場面慘不忍睹。宋軍已幾乎完了。
曹友聞從地上撿了一馬刀,砍倒了十多個蒙古軍,身上多了幾處刀傷。刀砍鈍了,又撿了一杆長槍,刺倒五六個,塔海遠遠望見,射了一箭,不中,又連射兩箭,一箭正中胸口。曹友聞將槍擲出,人已倒地。眾蒙古軍都圍上來想仔細看一看,曹友聞忽然又努力站了起來,只見他手中用一把刀撐著身子,怒目而視,眾人都嚇了一大跳,連忙退後,曹友聞站了一會兒,奮力將刀擲出,刺中一人,忽然又“撲”地倒地死了。
眾蒙古軍這才松了一口氣。
汪世顯遠遠地看見了,長歎一聲道:“真是一條硬漢,只是可惜了。”汪德臣道:“那大白馬就是父親送給他的吧?如果我們不出現的話,或許會是另一種局面。”汪世顯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李全、吳曦一世精明,也不過如此。算了不說了,我們還得去向二王爺請罪。”
汪世顯道:“王爺,末將救援來遲,請王爺降罪。”闊端道:“不,你們來的正是時候。”汪世顯道:“曹友聞乃當世大英雄,屬下懇請王爺讓他入土為安。”闊端道:“看來是英雄相惜,那就如你所願,由你辦好了,讓他入土。”汪世顯道:“遵命。”塔海道:“曹友萬現在退到了龍門洞一帶,我們應該馬上追擊。”
闊端點點頭道:“好,五百残军,小事情,你看着办。现在传我军令,目标,朝天关,直下利州。”傳令馬上传令進軍朝天关、利州。
十月一日一大早,利州守将刘太尉正等担心着曹友闻呢?正在利州城上张望,忽然听见传令兵纵马进城,跑上城来道:“报刘将军,曹将军在阳平关战死了,敌军破了朝天关,正向利州开进。”一时利州城前大军云集,宋将刘太尉一面率军日夜坚守,一面派人向成都府告急。刘太尉骂道:“真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人家都打到剑门关了,连个报信的都没有,这赵彦呐是不是找他妈吃奶去了?”说话之时,阔端、塔海、汪氏父子早率军到了利州城下。
围城第二天,汪世显道:“王爷,臣有话要说。”阔端道:“有话你就说,从大散关到武休关,再到朝天关,你一路过关斩将,功劳不小,有什么高招?”
汪世显道:“兵有奇正,我们这一路算是正,末哥那一路算是奇,眼下我们破了朝天关,兵临利州,但最难破的还是剑门关,我们应该早作打算。”塔海道:“到时我们大军开进,人那么多,还怕什么?”汪世显道:“兵贵神速,我们的粮草也不多,不可相持日久,况且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路又高又陡,人多了也上不去。”阔端道:“你有什么高招?马上说来。”汪世显道:“我们现在围住利州,他们现在的注意力都会在利州城的守城上,我们可派忠勇之士装成汉军南下剑门关,人不要多,要二十或是三十人就行,找到向导,到时里应外合,才能拿下利州和剑门关。”阔端道:“有道理,那你们中谁愿意去?”千户郝和尚拔都道:“我愿意去。”阔端道:“那就由人带二十个人装成汉军秘密南下,在我军到百里之外时夜袭剑门关。”千户郝和尚拔都领命而去。汪世显道:“朝天关和利州都在江边,我们另一路可在嘉陵江上夺船只,顺江而下,水陆并进,再加上末哥的第三路,让敌人想都想不到。”阔端道:“好,就这么干。”
蒙古军水陆并进,在嘉陵江上夺了近百只船只,沿江开进。同时,用了六天时间,在利州城外挖了地道,内外响应,刘太尉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城中就出现了大量蒙古军,几把刀同时架到脖子上,刘太尉只好长出一气,把刀一丢,坐在地上等着被擒了。
剑门关守将王连听得蒙古军到来,坐立不安。黄昏时分,听得有人来报信息,忙传上来。只听那探马道:“报将军,敌军破了朝天关和利州,还在江面上夺了两百只船,正沿江而下。”王连惊道:“这么快?”那传令兵道:“还有一件事更快,将军更想不到。”王连问道:“是什么事?”那传令兵拿了一张纸道:“将军请看。”王连上前拿着刚想看清是什么,那传令兵一挥手,身后的四个人一齐上前,将王连按在地上。一边的卫兵刚拔刀在手,那传令兵叫道:“你们不要乱来,不然我一刀砍了他。”王连惊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那人笑道:“当然是北军了。”
不多时,阔端已率军到了关前。千户郝和尚拔都前去报告:“王爷,我们已生擒剑门关守将,剑门关是我们的了。”阔端道:“汪仲明,你不是说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吗?我只用了二十个士兵,就解决了。”汪世显道:“那是王爷高明,有了大军掩护,来了个声东击西,才会有此奇效。”阔端道:“没有这一招还真不好打,这夹古龙谷还真损,出这招。”汪世显道:“剑门关是数百里大剑山中段的一个缺口,七十二峰形若利剑,俨然一道天然屏障。人家说的是双崖倚天立,万仞从地劈。王爷看那些个山,就像是刀劈下来的一般,再看那剑门关,那么陡。剑门关由苦竹隘、长宁山城、鹅顶堡三座关口组成。朝天关一边就是嘉陵江。历史上有说过打下剑门关犹如得四川。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理位置。当年蜀将姜维凭借天险,曾拒魏军十万之师于关外。”
蒙古大军这时已是不再有什么阻力了,全速推进。龙虎镇、双湖桥、斑竹园、罗家碾、龙桥、张家碾、双水碾都出现了蒙古军。十月十八日,蒙古前锋千户郝和尚拔率三百人马推进到了驷马桥。众蒙古军一片欢呼,纷纷叫道:“到成都府了,可以吃肉了。”而成都府的百姓却不明所以,还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呢!
其中一个人道:“这是什么部队?好像没有见过,是播州苗家军还是特磨道来的侬军?”其中一个小朋友道:“应该不会是鞑靼人吧?”另一个道:“闭上你的臭嘴,鞑靼人哪会来得这么快?”这时千户郝和尚拔才不管他,命令前进。
纵马跑了一阵,前面有人叫道:“挡住他们,他们是鞑靼人!”众人纷纷四下逃跑,一会儿,有许多汉子拿了桌子和木架子挡在当街,一会儿四川制置副使丁黼(fǔ)和部下王翊到了,但他手上只有七百衙役。那些汉子都拿着菜刀、木棍、杀猪刀、锄头、粪叉子在对面列阵。千户郝和尚拔都暗笑:“真是来送死的。”他笑问道:“那个赵敏若却那里了?怎么就跑了。”丁黼道:“有我丁黼还在。”正说时,王翊道:“不怕死的,跟我王翊一齐上。”众人跟他一齐冲了上去,双方展开一场混战。因为蒙古军才来三百,所以王翊占了上锋,但是百姓这边也是死了近两百多人。蒙古千户连忙逃了。丁黼道:“这是鞑靼人的前锋军,大家小心,大部人马还在后面。”有人问道:“赵大人不知在哪里?”王翊道:“昨天听人说退到了江油的葭萌关了。”丁黼道:“这个赵敏若,他何时听过我一言半语,不懂军国大事,偏要让人家听他的。”
正说时,又有七百多人飞奔而来。王翊道:“大家小心,敌人上来了。”等到近前时,丁黼道:“不是鞑靼人,好像是播州的杨文。”杨文道:“丁大人,赵大人呢?”丁黼道:“早退到了夔门那边了,不提他了。全斌,令尊呢?”杨文道:“家父受了伤,我要送他回播州。”
丁黼道:“你们播州军远道而来,已是尽了力。”丁黼道:“远水救不了近火,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与锦官城共存亡。”杨文道:“大人手下人不过一千,鞑靼人有数万人马,只怕是杯水车薪。”丁黼道:“大不了一死,我一把老骨头,早活够了。”杨文当下告别了丁黼和王翊,回贵州播州老家。
然而,一直等到天快黑时,也没有见蒙古人前来。丁黼道:“王翊,你就将城中的百姓分成三批,分守三道门,这里派八百汉子守驷马桥。每一处分成两班,轮流守城。我估计半夜或是明日拂晓天快亮时,鞑靼人一定会来。另外,让城中的妇嬬老小赶紧向窦圌山和葭萌关逃走。”王翊点点头,下去照办了。丁黼问道:“有吃的吗?大家也先吃点东西。”这时,有人送馒头上来,丁黼也将就着吃了。
忽然蒙古大军却是兵分三路,一路向驷马奔来,另两路分左右包抄成都。这是蒙古军一惯的战法。一路在东直下八里庄、跳蹬河、新兴镇,另一路直下九江镇、文星镇。成都附近的村镇一时是鸡飞狗跳,妇女抱着小孩子向南夺路而逃,走不动的老人要么跳井,要么死在蒙古人的乱刀之下。朴实的农家汉子手中的砍柴刀和农具当然不是蒙古人的对手,纷纷成了箭靶子。各村各镇的路上都是血流一地,整个成都都在哭泣。
十月十九日,阔端率军到了驷马桥,在阵前马上他眼见城上有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一个“丁”字。阔端问:“不是说赵彦呐跑了吗?怎么出来一个姓丁的?他是干什么的?”汪世显道:“是副使丁文伯。”塔海道:“王爷,我们进攻吧?过了驷马桥,进城去。”阔端道:“我们不必着急,只要两面的人马形成合围,他们除非长了翅膀飞上天去。”
王翊道:“丁大人,我看我们不宜出城野战,可诱敌入城入巷,到了城中,就对我们有利。到了晚上,就更好。”丁黼道:“也只能如此了,但愿城南的百姓出去一个算一个。”
休息了半个时辰,阔端终于发动进攻了。不多时就夺取了驷马桥,进入城中,却见当街不远处堆了许多杂物和桌椅,许多汉子从房子上跳下来,手持菜刀木棍和蒙古军近战,但是这些都只是普通的居民,当然不是蒙古军的对手。不多时间,蒙古军顺利进城。王翊也被打跑,带着一百多人向东撤退。丁黼带着三百来人退守石笋桥,阔端笑道:“看来也只是一帮流民,不知军事。”
阔端马上调来铁甲军,列阵前后左右相护稳步推进。不多时,又占了石笋桥。丁文伯手上只有二百来人了,连忙退守城西。
第二天天还半夜时分,王翊带了五百汉子赶来,利用夜色和地形,又奇迹般地夺回了石笋桥。丁黼道:“我还你小子昨天死了呢?”王翊道:“只是因为昨天肚子饿了,不然的话我还多杀几个人。”丁黼道:“驷马桥和石笋桥很重要,但是只能靠三面的民房盯着桥,只要一过来,我们就用弓箭对付。但也要小心他们先占了四面的民房,不然我们就没有退路了。”果然,蒙古军暂停了对石笋桥的进攻,先绕道过来想抢占两面的民房。双方在狭窄的巷道里展开争夺战,蒙古军虽然人多,但是对各个巷道不熟悉,所以打了一天,双方打了一个平手。
第三日,蒙古军调来几辆马车,前面做了挡板,挡板上蒙着几床棉被,推着马车在前面开道,铁甲军在后面,步军在后,又重新占了石笋桥。王翊叫道:“快去找油和火来。”几个汉子找来火把和油,从房子上倒下来,大火烧起来,算是挡住了蒙古军的攻势,但是蒙古也占了两边的民房,王翊叫道:“丁大人,你们快走,我来断后。”众人护着丁黼,拼死逃走。王翊一人硬是挡着十来人,一连杀了五六个,刀都砍缺了钝了。他又夺了一把蒙古刀,却见马像一弯新月,用不习惯,只好丢了,夺路而逃。
逃了一阵,眼见没有人追来,他见地上有一北方军士兵死在地上,马上有了主意,将他拉进一间房里,换了衣服出来,把脸抹花了,这下可好了,谁也认不出他来,他便跟着北军一路乱跑。
众多北军追着丁黼一路到了城西墙角,城外也被蒙古军占了。丁黼已无路可退了,身边只有三四个人了。汪世显道:“丁文伯,王爷也是爱才之人,只要你肯投诚,有百利而无一害。”丁黼道:“汪仲明,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像条狗,跟着虎狼抢屎吃,带着虎狼带杀自己的父老乡亲,你良心何在?”汪世显道:“我好心救你,你却不识时务,跟着赵家小儿有什么好?当年我带兵时他还吃奶呢?”他一挥手,众北军乱箭齐射出,丁黼身上连中七八箭,死在了城西墙角。
王翊在晚上仍装成北方军,又汇集了十多名有功底衙役,一连五个晚上,连连得手,每人都杀了三四个。不想到了第五个晚上,放跑了一个,北方军加强了戒备,每一次出动都是上百人,王翊再出没有机会下了。这一回他们又装成蒙古军,但是语言不同,刚一见面,就露底了,身边十来个人全被杀了。王翊也受了轻伤,所幸还是逃了出去。
第六日,王翊逃进一家院子,找了点东西吃了,到井边打了一桶水,不巧一队蒙古军进来,只问了两三句,这时汪世显来了,他仔细一看,叫道:“抓住他,他是丁黼的人。”众人乱箭射来,王翊又中了两刀,身受重伤,掉入井中死了。
在另一头的金州(今安康)。二十几个人骑着马飞奔到了城下,进了城中,到了州府。一个年轻人道:“和将军,此次成都府危在旦夕,我们难道要袖手旁观吗?”问话的人叫张珍,而他要问的人正是饶凤关守将和彦威。
和彦威道:“鞑靼人的目标是直下剑门关、葭萌关和成都府,他们一来就从凤翔府直下陈仓山,又从陈仓道入褒斜道,他们不攻七方关而攻武休关,明摆着就是调虎离山,他曹家三兄弟为何就看不出来?为何要老听那个姓赵的?”他见张珍不说话,便道:“现在那边有赵敏若、丁文伯、王履正、彭大雅、陈隆之他们,而且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张珍道:“如果将军不想去,那我愿带五千人前去,如不行,我自己去。”
和彦威道:“我倒不是见死不救,我只是不想见那个赵大嘴,古人云,得陇望蜀,兴元府和金州同样重要,你我的职责是守饶凤关和金州,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围魏救赵的好办法?”张珍忙延:“是什么好办法?我们打哪里?”和彦威道:“我们派孙栋带一千人守饶凤关,再派五百人守威戎关,而你我一同出兵子午道,北上攻取青铜关,在西安府南面大造声势,那不就是围魏救赵了吗?”张珍高兴地道:“将军高明。我们明日就出兵青铜关镇。”
再说杨价、杨文、冉进、冉璞带着五百播州残军出了成都府,过了武信(今遂宁),到了渭沱镇,又到了合州城。
正要进城,只听城上一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杨文道:“在下是播州的杨文。”城上的人道:“你们播州军不是在利州那边守城的吗?为何到此?”杨文道:“我们播州军出兵近万人,现在也只剩下这几百人了,我们还得回去重新招兵。”城上的人道:“你们等着,我去告诉彭大人。”
不多时,门天了,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此人正是彭大雅。只听他笑迎道:“原来是播州军,你是杨文,字全斌,我认得你,令尊大人呢?”杨价在马车上道:“杨价在此,还活着。”彭大雅道:“善父兄,活着就好,怎么还不下来?”杨价伸出头道:“脚受伤了,都肿了,下不来了。我还记着你呢!翻阳的彭子文嘛。”彭大雅问道:“成都府那边怎么样?”杨价道:“只怕是凶多吉少,赵敏若也跑到夔门了。”彭大雅怒道:“这个赵敏若,算了,我也担心鞑靼人会从米仓道南下重庆府。看你们这样子,阳平关一战,定是不妙。”杨价道:“我的勇将王震孙死了,我们和汪仲明大战,中了他们的计。曹允叔也死了,成都完了。”
彭大雅想了想道:“看来我们得从长计议,走,先进城再说。”他带着播州军进了城。
吃过饭后,彭大雅带着杨文和冉氏兄弟到东城上往东看。冉进问:“彭大人不是在重庆府吗?为何跑到小小合州城来了?”彭大雅道:“这合州城在渝北,三面环江,东面是渠江,西边是涪江,嘉陵江自北向南而过,你看那江东那边的薄刀岭过去,叫钓鱼山,长六里,方圆五六里,驻兵十万人,有田地种,有水喝,是块风水宝地。”冉进道:“既然到了这里,我兄弟二想以后就留在这重庆府,和彭大人一起守城。”杨文道:“这样也好,家父脚受伤了,只是胡乱包了一下,没有好好用药,我们就在此休养三天。”彭大雅道:“令尊的伤就包在我身上,我叫人去重庆府取药来。”
杨文道:“听说彭大人曾经出行过鞑靼部,还写了一本书?”彭大雅道:“是的,那是绍定五年,我和王大人随行,后来写了一本《黑鞑事略》,当然那也有徐霆的功劳。”冉进道:“那就请大人给我们讲讲鞑靼那边的所见所闻。”彭大雅道:“就是一个字,冷。从居庸关出去到金莲川是渐高渐阔,有半年时间是下雪的。鞑靼人都住帐蓬,春夏居一处,秋冬居一处,居无长所。趁四季而动,逐水草而居。他们最常吃的是羊肉,喝马奶酒和牛奶。其中是牛肉,马大多是舍不得杀的。他们用羊油在碗中烧作灯,以草炭为灯心。”冉璞道:“那他们用的兵器有哪些呢?”
彭大雅道:“他们的骑兵用得最多的是完成两翼包抄,用的兵器有长枪短枪、环刀、响箭、驼骨箭、批针,用柳叶甲、罗圈甲、团牌、铁团牌、拐子木牌,现在他们也是学会了用抛石机,听说打凤翔府时,他们可是造了四百多座炮棚,专门打城上一个门或是墙头,杀伤力也是不可小看。若是人被砸中,也会头破血流,脑浆迸出。重庆府现在还是泥墙,而且也是不好守。所以我才来这里看一看,不过,这么大的一个城,没有三年时间,只怕是筑不好的。”冉进道:“此事晚一天就是多一份危险,若能调集十万人筑城,那最好不过。”彭大雅道:“重庆府是为当年恭王封地,不可不防,而这薄刀岭与钓鱼山却是难得的风水之地,又不可不筑。但是只怕有人会说我劳民伤财。”冉进道:“是非功过,百年之后自有定论。如果重庆府有失,背负千古骂名的人首先是大人。”彭大雅道:“好,骂名就由我来担,不过你兄弟二人得留下来帮助我,这筑城之事就由你们来做。”
冉氏兄弟次日就上了钓鱼山,又在三条江面上看了一遍,冉进道:“三面环江,又高又宽,果然是块好地方,不过也得至少用上五年时间,派上三五万人来加筑城门。这样就是守上十年也不怕。”彭大雅道:“江北有云门山,不远处还有鸡公岭,江东面鸡公岭是鸡爪滩,还有宜胜山,不过还得费大力气。”
彭大雅带着杨文回了重庆府,到了通远门,却见一个十五岁的年轻人站在门边。一个卫兵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挡在门口?”那年轻人道:“我一连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走不动。”卫兵道:“那你不会坐一边去?”杨文看他只不过比自己小七八岁,便下了马,上前给他一个馒头,问道:“小兄弟,我身上还有两块铜板,你拿去买点东西吃。”
那年轻人在几大口吃了馒头问道:“你们不是军人吗?为什么不打鞑靼人?只知道向东向南跑。”杨文道:“我的人都打光了,我要回去播州重新招兵。”这时,彭大雅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那年轻人并不答他,向杨文道:“原来你们是播州军,我愿跟你去。”杨文道:“播州离这里也不近,还没有说你叫什么名字呢?”那年轻人道:“我叫张珏,凤州人,鞑靼人打下了大散关和凤州,我的家人都被鞑靼人杀了,我一路过了紫柏山,到了留侯镇,一路南下到了这里。我想参军,为爹娘报仇。”他说得是声泪俱下,又捏着拳头。
杨文道:“我叫杨文,我还会回来的,这样我在北面的三江交叉口那里还驻有五百人,为首的是我们的人,他叫冉进,你去那里找他。怎样?”彭大雅道:“要不,小兄弟,你就留在我这里,给我当卫兵?”那张珏还是不理他,向北去了。
另一边陈隆之和王履正二人骑着马也到了眉州。张珍道:“这可是悦斋先生的老家,要是他老人家在就好了。”王履正道:“人家悦斋先生三年前在这好好的,让他老人家去临安,现在也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又不让告老,派去京湖,派姓赵的这等人来。”陈隆之道:“这天下还是姓赵的多,虞丞相、鹤山先生、悦斋先生虽出夔门进了京,还得顾着四川,自己的事情还得自己做,就别指望别人了。”王履正道:“如果能联合彭子文从重庆府出兵,三面出击,应该好一点。”陈隆之道:“我们应该联合金州的和彦威和张珍,再请彭子文从重庆府出兵。我们应该沿龙泉山驻兵,鞑靼人出动,我们就可以上山。”
这是,阔端正在成都府内,夹谷龙古、汪世显、塔海进来了。阔端道:“这地方还真是个好地方,我还真想有这里住下了。你们有什么事吗?”塔海上前,交给他一封信道:“王爷,这是襄阳府来的。”阔端一看上面的的鸡毛,知道是有情况了。连忙折来看,看了一会儿,便吓了一大跳,惊得站了起来问道:“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塔海道:“应该是真的,那时我们还在打凤州。”阔端道:“老三的身子去年还好好的,怎么一下襄阳就死了,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说没有就没有了。会不会是被南人杀的。可是信上说是病的,什么病,这么厉害?”
汪世显道:“王爷是否要考虑撤兵回去?”阔端道:“撤兵去襄阳吗?也好,我要看看老三倒底怎样死的?”塔海道:“只怕他们早派人送回草原去了。我们回去,只怕早就葬了。”汪世显道:“我认为王爷应该马上撤兵 回去。劝大汗尽早定下大位传人。”
夹谷龙古道:“是应该撤 回去,不过我认为不管撤不撤兵,我们都应早作打算,在凤翔府和兴元府两地驻兵屯田,和汪兄呈鼎足之势,古人说过得陇而望蜀,我们虽是攻下成都府,但还不可大意。”阔端道:“那好,凤翔府就和兴元府就交给你了,你就派兵驻兴元府,汪兄派兵驻凤飞翔府。好事只怕轮不到我,以前大汗是喜欢老三的,现在老三没了,他只怕会传给大哥贵由。”
这年秋末,冉进带着五百播州军驻在合州。他命人召集了附近几十个村的首领,想商议在薄刀岭和钓鱼山上筑城。
他说了半天,最后道:“各位,我们播州军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好,筑城也是为了大家,我也是奉了彭大人的意思和大家商议,各位都是在各村中有声望的人,有何高见就不防直言。”一个年轻的首领道:“你们是播州人,也是出了力,我们是不能说你们的不是不过老实说,就算筑了城,那又如何?鞑靼人还没到,姓赵的就早跑了,那么多军队,败的败,跑的跑,修了城又有何用?”另一个首领道:“叫我们筑城也行,只要彭大人他们管饭,我们筑就是了,不过要过年了,我们家家都得想办法过年,一面组织义军联社防敌,过了年开了春就得下地,不种田地我们一家人吃什么?”另一个老者道:“筑城我是不反对,但是我认为这只是下策中的下策?为何不去打剑门关和兴元府,守好川大门,才是上策。放着北大门不去争去守,不合常理?再说了,渭沱、铜溪、云门几个镇也就几万人,有一两万壮丁,要筑这么大的城,那是杯水车薪。”如此出师不利,还令冉进没有想到,他呆呆地望着桌上的一《全唐诗》。他拿起来看了看,翻了一下,却见了一首岑参的诗。只见上面写道:“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只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拜迎官长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归来向家问妻子,举家尽笑今如此。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付与东流水。梦想旧山安在哉,为衔君命且迟回。乃知梅福徒为尔,转忆陶潜归去来。”他又十分丧气地上了城头,薄刀岭那边发出神。
忽然间,他眼睛一亮,原来他看见江边有一个年轻人正在那里练大刀。便下了城,直往江边。到了江边,这才看清,练刀的人正是不久前来这里投军的少年张珏。虽是年轻,不到投军入伍的年纪,但是看他个子高,又有些身手,冉进便收了他。冉进笑道:“君玉,原来是你?都日过中午了,要练也应该是早上。”张珏道:“我爹说过,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我现在要早上读书,下午练刀。”冉进道:“我早年出生在平母山,后在播州江边做了个私塾先生,教了 几个学生,估计我出来他们现在也是十三四岁了,看到你,我就想起他们。”张珏道:“原来你做过先生,男子汉就应该投军,我与鞑靼人有血海深仇,今生今世,要我学汪世显,绝不可能。”冉进道:“那最好不过了。”
这时,冉璞过来道:“大哥,彭大人来了,叫你过去。”冉进道:“君玉,你也跟我去见一见。”张珏道:“我才不去见他们,浪费时间。”冉进二人回去府内,彭大雅和两位客人早等在那里。彭大雅一见,便笑道:“两位回来了,我来介绍一下。”他指着一个高大壮汉道:“这一位是陈隆之将军。”他又指着另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道:“这是王大人。”他又向那二人道:“这两位是播州杨大人部下的冉进、冉璞二位兄弟。”那姓王的道:“在下王履正。”四人分别见礼。
彭大雅道:“冉兄弟,筑城之事进展如何?”冉进道:“早上,我召集了附近几个镇子的首领,不是十分反对,但也不是十分地赞成。”彭大雅问道:“这是为什么?”
冉进道:“一部分人担心守城之将如赵大嘴一样不战先退,筑城等于白筑。一部分人认为几个村镇的人不多,一面组建义军自保,一面又得种田种地,忙不过来。”彭大雅道:“再难事情还是得做,困难再大也不是理由,鞑靼人不会给我们时间的。不行我就上书枢府,调动边上几个州县的人来。”
陈隆之道:“子文兄,远水救不了近火,天高皇帝远,东西二府与陛下也不了解这里的实情,他们未必会同意你的请求。只怕会说你劳民伤财。”冉进道 :“还有一个老人家说这只是下策中的下策?”彭大雅道:“那什么才是上策?”冉进道:“他说上策应该是夺兴元府守三关,守住两扇北大门。”
王履正道:“这可是说到点上了,当年虞相连向枢府上了十五道疏,也是坏在史浩手上。夺兴元府守三关,这是中策。再战凤翔府北望关中,这是上策。史家父子另的本事没有,,结党营私倒是在行。”彭大雅似有不快,想了想道:“这个我也是当然赞同的,也认为是上策,只是现在蒙古人占了成都府,四川两大府丢了西府,我更不能丢了重庆府。”陈隆之道:“我还是赞同王大人的想法,毕竟成都府纵横两百多里地,这么大的后院不可不争。夺回成都府势在必行。只有夺回来,我们才会有本钱收回利州、兴元府。守不是最好的办法,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王履正道:“陈老弟说得对,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欠来就是想联合子文兄,从嘉定、眉州、资州、武信和重庆府三面出兵,夺回成都府。”
彭大雅道:“这个我不反对,但是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要想打人先做好防守,不要蛇没抓到反被蛇咬伤。”陈隆之道:“成都府有几万亩良田,我们不管是防还是守,都要有兵,要出兵就不能没有粮草,要粮草就要找田。那可是几万亩好田,可不能便宜了汪家父子。子文兄,我可真不想把那个词说出来。”彭大雅道:“你想说的是鼠目寸光,是不是?放心,我不生气,不介意,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相信今后几十年,历史会证明我是对的。”
王履正道:“不过如果你上书到临安,他们只怕不会同意你的想法。现在听说中路的阔出死了,这边阔端也想退兵回去,想看窝阔台会传位给谁。这正是我们出击的最佳时机,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了。”彭大雅道:“我不是不帮你们,我这里有多少兵力?你们也是清楚的。”冉进道:“这样,”三位大人也不要争了。只能上书枢府,让陛下圣断。”彭大雅道:“也只能这样了,好,你们做你们的,我做我的。做好我这边的事就是对你们最大的支持。如果你们想要兵,最好让姓赵的滚回老家,把他的兵要回来。这也是要做的。”王履正道:“这可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看鹤山先生和悦斋先生他们应该不会不管吧?”
王履正和陈隆之十分不高兴,饭也不吃了,打马回武信去了。王履正道:“这个彭子文,道理也给他讲清了。真是难说。”
陈隆之道:“他是鄱阳人,杨价是播州人,四川的事还得靠四川人。我们四川的事他们东边何时帮上忙。从来没有,不但没有,我们还得上贡。你比如说虞相,一直等啊,等到五十岁,等那个乌龟王八蛋死了,才建了一功。”王履正道:“别的就不用说了,你我同心戮力,兄弟同心,齐力断金。”陈隆之点点头,二人飞马而去。
这边彭大度也问:“冉兄弟,说实话,你看倒底是谁的意见才是对的?凭心而论,他们说的也没有错,我的意见也没有错,只不过,四川新败,你不可能要求一个病刚好的人马上去下地干活吗?守好这里,虽是下策,但如今的局面也只能暂时如此了。”冉进道:“眼下之局,四川其实不缺兵,也不缺将,关键是四川缺少一个像崔正公那样德高望重的人圧阵,持生杀之大权,不管是防还是守,都应该加筑此城。”彭大雅道:“好,你这话是一句顶十句,不管他们临安同意还是不同意,我们都得干,我相信百年之后,他们会记得我彭子文。”
在临安枢密院内,宋理宗与一班文臣武将都在听郑清之介绍敌情。宋理宗听完,叹道:“朕亲政三年,先是北进三京损兵折将,去年又是襄樊沦陷、成都府百万生灵涂炭,想如今朕刚更元嘉熙,又是光州、复州失陷,黄州危在旦夕,万方无罪,罪在朕躬,朕躬有罪,无以万方。可你们谁能告诉朕,朕倒底罪在何处?”郑清之道:“陛下关无大错,皆是臣等失职,地方诸将不齐心用事。”杜范道:“陛下的过错就是对赵敏若、赵范、赵南仲太过宽仁。”乔行简道:“臣以为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救黄州,黄州不可在失。能救黄州的唯有孟珙了。”李宗勉道:“臣也赞同乔寿朋的意见,只是也太难为孟璞玉了,让他一年到头都是在东奔西走。”宋理宗叹道:“朕现在是心乱得紧,就请各位用枢密院的公文调他去黄州,朕身体不适,先行休息了。”郑清之道:“那就请洪大人马上拟好公文,就用枢密院公文调兵,令孟珙星夜回黄州迎敌。”
这边孟珙刚到荆门,还没有休息到两天,就接到了枢密院的调令,江海道:“得,我刚想说让你好好休息一两个月,共图收复襄樊,枢密院一道公文,你又得走了。对马义的事,我现在也想通了,也不能全怪你。”
孟珙道:“人家说三刀梦益州,一箭取聊城,要收复襄樊,绝非几个月能做好,全看你的了,我想当年仲发也不像流传的那么简单一箭便轻下聊城。”江海道:“好,你放心去,黄州是你经营了半年的地方,蒙古人是想打下黄州,在那一带的水域练兵,绝不能让他们抢了先机。”孟珙道:“好,我走了,如果我儿子之经来找我,就说我去黄州,叫他小心。”江海笑道:“这个好说,我倒想看看他多高多大了。”其实江海哪知道现在孟之经不知下落,生死不明。孟珙心中就是有千言万语也没有时间讲了,儿子这几年一直在家中,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却是生离死别了。孟珙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急忙向黄州出发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