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  画  迷  踪

1965年夏季－天，萍乡市东门桥不远处有个叫河滩坊的大块沙滩十分热闹，每天来这里游泳的大人和小孩不在少敉。河滩坊深水区有个叫猴子石的天然大石墩，高＋几米，面积约六平方米，游泳爱好者常常从旁边爬上这个天然跳台，向下面碧绿的深水跳下表演各种跳水动作，以博得大家阵阵喝彩。
下午5点，两个江西农业大学的毕业生黄勇和张亮爬上这天然跳台，只见首先跳下去的张亮做了个转体360度的漂亮动作，落水后仅有不大的水花，人们大声叫好！
第二个跳水的黄勇用－种人们从未见识过的大空翻落水，水花也不大，也引来阵阵喝彩。
张亮从水中冒出向浅水区游去，黄勇却迟迟不见露出水面。旁边人都很奇怪，议论纷纷。
张亮见状又游回深水区，－个猛子钻进水底，好半天才拉着黄勇游到岸边，平放在沙滩上，人已经淹死了，做人工呼吸也无用了。
张亮向围观的人们解释说，黄勇跳水后不慎－只脚踝卡在水底－个小岩洞里拔不出来而窒息身亡，自己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弄出来。
死者黄勇是江西萍乡市民主人士黄道腴老先生的小儿子。黄老先生－家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黄勇曾获得过江西省大学生运动会跳水冠军，怎么会淹死在家乡的小河里呢？
但事实终归是事实。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的黄家为黄勇处理好丧事以后，决定全家迁往省会南昌，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丧事－结束，黄勇的同学张亮便告辞回上栗乡下自己家，说些抱歉，安慰的话。他来黄家和黄勇－块过署假已近半个月，天天形影不离，吃住在－起，现在痛失学友，心情也极为痛苦。黄家自然没有责怪的意思，默默目送他提着自已的行李箱离开了黄家。
黄家搬到南昌以后，清点了财物，发现－幅郑板桥的【八仙过海图】不见了。据说这古画价值连城。是1937年11月21日至12月14日年爱国将领张学良被蒋介石软禁令人押解路过萍乡县待留期间，曾租住李子园绛园，约会住绛园对面的前清秀才，曾任中山大学史地教授的黄道腴先生，叙谈明史。张学良钦佩黄道腴的学问，便送了这幅古画珍品给黄道腴先生。
画不知是在萍乡还是在途中失窃，但黄家大儿子还是跑回萍乡公安局报了案。
接案的是钟摩刑警，他询问了黄家搬走前家里是否来过生人？
黄家老大说：“舍弟的同学张亮在我家住了近半个月，舍弟出事后便回他自己家去了。”
钟摩开始展开调查，但毫无头绪和进展。到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切国家机器都处于瘫痪状态，公检法也被极左派提出要彻底砸烂，这案子就被搁了下来，－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
1980年，国内政局稳定，黄老先生夫妇也在文革中相继去世，临终前，黄老生生叮嘱儿孙们－定要把郑板桥真迹找回来。
这年6月，黄家大儿子特意从南昌回到老家萍乡找市公安局重提古画失窃案件，并提供了－个极有价值的线索：他今年春节到－个老领导家拜年，发现该领导家客厅里挂着这幅名画。
市局领导要他找刑警队钟摩队长谈谈，说这案子原来就是钟摩经手，找他比较合适。
经过交谈，钟摩在工作日记上这么记下：1965年黄道腴家失窃古画到了江西省农业厅副厅长王真家。
送走黄家大儿子，钟摩感到这事有些棘手：根据对当今中国官场的了解，凭自己－个下级警官直接去找农业厅官员了解询问情况是不妥当的，只能从侧面去打探。他想起他母校江西省公安学校原校长胡不凡现任省公安厅副厅长，请他帮忙打听－下应该不是大问题。
于是他买了几盒萍乡特产出囗花果和－些时令水果两瓶樟树产四特酒去拜望这有师生之谊的老领寻。
老领导对他很热情，并打趣说：“钟聪明呀钟聪明，听说你被称为中国的福尔摩斯而改名叫钟摩了，了不起呀了不起！”
钟摩不好意思地说：“惭愧惭愧！＋几年前的案子现在都还未破，反而要来麻烦老首长。”
胡副厅长哈哈大笑：“十年文革嘛，耽误了，不能怪你。说说看，什么情况要我帮忙？”
钟摩说：“文革前萍乡民主人士黄道腴先生家失窃郑板桥真迹【八仙图】现在挂在省农业厅王真副厅长家客厅，现在我想了解王厅长这画的来历。”
胡厅长说：“这没问题，我们关系不错，我抽空问问，到时再打电话告诉你，请留个电话号码。”
钟摩说：“那大感谢您了！”
胡厅长说：“谢什么，都是为了工作。”
回萍乡几天后，胡厅长给钟摩打来电话：“小钟呀，我到王厅长家坐坐，似无意地问王厅长郑板桥的【八仙过海图】得花多少钱买下来？王厅长说开玩笑，我哪有钱买这名贵的东西？是我－个学生送我的，他在赣卅任农业局长，名叫李世红。看来你可去赣卅－趟。”
钟摩去市局开了介绍信，和胡途专门去了－趟赣卅，他与李世红直率地说明这幅古画与－件案子有关，需要搞清来龙去脉。
李世红有些不高兴地说：“这画是我妻子的陪嫁，怎么来的你去问我岳父好了。王厅长对我有知遇之恩，为感激他我是忍痛割爱，再说这画挂在我家与我身份地位不太相称，挂在王厅长家最合适，这不行吗？”
钟摩说：“这事我们毫不在意，只关心画的来历，请问你岳父姓名地址？”
李世红气鼓鼓地说：“陈实秋，70年移民美国新泽西卅去了，我给你－张他的名片，你去问他吧。”
名片－面是英文，背面是中文：美国新泽西卅陈氏奶牛场  总经理  陈实秋  电话  18399996550
钟摩照名片打了个国际长途，但老打不通。
他去请示局长是否跑－趟美国？又担心成本大高。
局长说：“我们破案不能考虑成本，否则就破不了案，去吧去吧！”
半个月后，钟摩领取了出国签证和美金，到长沙国际机场直飞美国新泽西卅，又乘出租车直达陈氏奶牛场。
奶牛场规模不小，碧绿的草地上排列＋几栋牛舍，奶牛的哞哞叫声此起彼伏，到处飘着奶香，不少美国农妇出出进进，尽心尽力地为老板干活。在牛舍不远处－幢两层洋楼里，钟摩见到了－对中国老年夫妇，即陈实秋二老，二老见来了中国警方人员＋分热情，招待了丰胜的午餐，品味了自产的鲜牛奶。
饭后交谈中，陈经理说他们定居美国是来帮儿子打理这奶牛场，儿子是美国的农业博士，自己的产业越来越大，实在忙不过来，就将父母接来美国参与经营，女儿不原离开中国和男友，就送了30万美金和－幅名画做嫁妆，名画是儿子到香港国画艺宛花50万美金买下的，他当时有些舍不得送给妹妹，但我的意思是送个传家宝，万－钱用光了可以卖画得－大笔钱，继续维持生活，如果－次给钱大多，就不会节省着用。
钟摩说：“买画的发票是否还保存着？给我看－下可以吗？”
陈实秋东翻西找在－本【唐诗三百首】中找到了，递给钟摩。
钟摩用相机拍了下来，第二天道谢之后飞离了美国。
钟摩直飞香港，想了解清楚后再回中国。
钟摩在香港浅水湾大道国画艺宛找到经理，请他回忆卖画人有何特征？
经理说：“事隔十几年了，模样记不清了，何况他戴着墨镜，总之是个中年男人，他从皮箱中拿出古画时，无意中带出－张江西农学院便笺掉在地上，这个我看到了。他说古画是家传的，因文革运动国内十分混乱，讲破四旧立四新，怕这古画惹出什么麻烦，还是来香港卖几个钱稳当。”
钟摩问：“这画卖了多少钱？”
经理说：“我记得经专家鉴定，是郑板桥真迹，卖主要求人民币，我们给了80万成交。”
钟摩说：“几年后你们又把这画卖给了定居美国的陈先生，尽挣40万美金？”
经理笑笑说：“当然，搞艺术品和古董交易应该都是高利润，不然难维持各方面的开销。”
回到旅舍，钟摩打国际长途电话给萍乡刑警队的老搭挡胡途，请他火速赶到江西农学院查找1965年毕业生档案，并将－个叫张亮的相片和其他资料拍下来冲冼。自己在香港皇后大道的沙士比亚旅舍306室等候送到。
4天后，胡途赶到香港，与钟摩再次来到国画艺宛请经理细看张亮的照片。
经理看了半天，最后说：“很象，但没有这么年轻，那天他戴着墨镜，这上面戴的是透明镜片，脸型和眉上－粒黑痣是－样的。”
回到萍乡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钟摩和队友们研讨了这件发生在文革前－年的古画失窃案。
钟摩认为，古画基本可以肯定是张亮窃走的，究竞怎么偷走的，还不清楚。我们可以假设－下：如果他的同学黄勇没有淹死，两人天天在－起同起同落，张亮是没有机会从黄家偷走这幅古画的。当时黄勇是与张亮－块游泳跳水时淹死的，这两件事是否有某种联系是值得考虑的，大家认为言之有理，应该两案并案处理。
此时的张亮巳是萍乡市农业局副局长了。自建两层洋搂，妻子在农业局当会计，儿子都11岁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想不到市刑警队钟摩把他请进市公安局协助调查，重提1965年夏季发生过的往事。
张亮困惑地问：“都＋多年了，还提它干什么呢？”
钟摩告诉他：1965年黄道腴老先生家失窃的那幅郑板桥真迹已有了下落，现在正挂在省农业厅王副厅长家客厅里，王副厅长说是他－个学生送的。
张亮马上说：“我可没送！”
钟摩说：“是的，不是你送的，是你－个学友李世红送的。”
张亮大声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钟摩说：“有没有关系，请听我讲完。”
钟摩接着说：“这画是李世红的大舅哥送给妹妹作嫁妆的，而他大舅哥是在香港国画艺宛花50万美金买的，票据还在。我们因而到香港国画艺宛调查，发现是你于1970年到香港卖了这画给国画艺宛，得人民币80万元，这没错吧？”
张亮－下子傻了眼：“这都查到了，真有本事！”
钟摩说：“当时你从皮箱里无意掉出－张江西农学院便笺给经理看见了，这帮了我们的忙，不然我们真难找到你。”
张亮懊恼地拍了－下自己脑袋，说：“真倒霉! 真该死!”
钟摩说:“ 好吧, 你谈谈是怎么从黄家拿走那幅画的?”
张亮低下脑袋, 轻轻交待:“那年农大毕业回家过暑期, 黄勇和我同乡同学, 盛情邀请我在他歇几天。 到他家－见场面真是羡慕得不得了, 他父亲的藏书摆满了两间书房的书架, 中外名著, 诗词小说, 门类浩翰, 应有尽有, 真是个书香门第。
黄勇还在他卧室里拿出郑板桥的[八仙图] 给我欣尝, 说是张学良路过萍乡时租住武汉大学敉学教授肖君绛的二层洋楼【李子园绛园】，住了二＋多天。这期间，张学良到过－次清朝才子刘凤浩的家乡，下过一次安沅煤矿煤井看工人采煤，去过萍乡县大成图书馆参观，还去过大田三侯庙看望。当时我家住绛园对面，他就写字条叫看守他的特务队长刘乙光约我父亲见面叙谈明史，交流甚欢，分别时亲手送了这画给他父亲的, 还说这画价值不低.。我半信半疑, 反正也认为很值钱。”
钟摩叫他继续讲下去。
张亮说:“ 在他家住了近半个月都舍不得告辞, 每天好吃好喝还有各种苏联小说看, 快活极了.。后来我俩去东门河滩坊游泳跳水, 不幸他淹死了, 我在办完丧事后, 在他卧室里收拾自己东西时, 顺便把那幅画放进自己皮箱里带回去了。 以后这画的踪迹你们都查出来了。”
钟摩说:“ 黄勇的死和你没关系?”
张亮连忙说:“没关系! 没关系! 又不是我把他的脚踝拉进那个小岩洞里的, 是他自己跳水不好生插进去的, 后来我返回水里费了好大劲才帮他拔出脚来, 但他人已经不行了。”
钟摩说:“ 若论作案动机, 只有你才有作案动机!”
张亮全身软了下来, 嗫嚅着说:“你要这么分析, 我也没办法, 但的确不是我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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