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窗外那棵黄葛树

新长出来的树枝在风中摇晃，树根则在黑暗的土壤里向更深的地方扎进去，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总能听到它拔节生长而发出的清脆的声音。这就是在教室外的那棵黄葛树，茂盛的想要遮住我们整个高中生活。

也许在每个校园里都会有那么几棵树，高大，茂盛，生长地肆无忌惮，全然没有在意正值青春的我们。在那棵树下有我们共同的记忆，看过相同的夜色，说着相同的故事。自己的高中也不例外，种着几棵这样的黄葛树，茂盛的叶子足以遮挡住自己那片忧郁的天空。一度认为树都应该是春天发芽秋天落叶，可它不是。

一到落叶的时候就会在几天之内将所有叶子变黄，大片大片在风中用力摇晃着，最后飘飘然的落在地面上，死的足够壮烈。可是它又会在几天之内将所有枝头重新染绿，长得比之前更加茂盛。有时候它的树枝会伸进过道里，经过它的我们总是会忍不住伸手拽下几枝，或者是在阳光升起时，阳光打在上面，看着有些晃眼。随手摘下一片叶子，转身走进教室将它藏进课桌里的一本书中，在多年以后或许它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颜色，但总能让我们想起当初那一片阳光，依旧有些晃眼，晃得眼睛都变得模糊，晃得眼眶都有些湿润。

换过几次手机，才发现手机里面的照片一张都没能留下，曾经留在空间里面的照片不知什么时候也被自己删掉了，到现在想起来那些画面也只留下了几片模糊的影子。后来自己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走进那所学校，那么现在的自己又该是什么样子？走过懵懂，将自己身上的伪装一点点褪去，长成单纯地模样。

曾经一个人在凌晨的时候站在走廊里，双手放在护栏上，两眼死死的盯着操场，尽管操场黑漆漆的什么看不见。偌大的教学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开着几盏灯，犯困了就在教室里走来走去，或者是站在窗子边吹吹风。一个人的时候会将音乐开得很大，好像那声音足够让自己的青春也跟着震动起来。那时候自己就已经开始在克服一个人的恐惧，在夜色中醒着，在夜色里沉睡。

当一切静下来的时候，自己试图探寻自己内心深处的感受。不再为世间的烦扰而焦虑，忘记了其实自己早就不是那个高中生了。四年前自己独自一人去到那里，三年后自己独自一人离开那里，相同的是都是拖着重重的行李箱。去的时候装满整个箱子，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走，留下的当做自己存在过的证据，悄悄带走的东西被时间珍藏，有一天也许还会想起，叫做回忆。

高三有一段时间自己是坐在窗户边，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扭头就可以看到操场，而其实也不是在看操场，而是看着操场上的那几棵树。落下的叶子被风卷起来，在阳光的余晖里奔跑过整个操场，最后一片一片堆积在某个角落中。那时候自己也不管什么平抛运动，也不会看着叶子在空中飞舞就来个受力分析，我不是一个好学生，所以那本来就不是我要做的。

也许是被老师发现了我的秘密，他嫉妒我眼中看到的世界比他的美丽，所以他决意要我远离那扇窗户，于是就这样我被调了座位，并且再也没有回去过。就这样没有了夕阳，就这样没有了那几棵黄葛树，就这样没有了那一点点幸福。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没有了期盼，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些什么，上课听不见老师的声音，只看见他在讲台上来来去去的摇晃着。随便翻开一本书就可以盯很久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在想什么三角函数什么通项公式，也不是想那是多晶体还是单晶体。

于是自己开始写日记，开始看书，想要在另一种生活中找到自己。无奈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反而觉得自己跌进了深渊，没有了光线，也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的呼唤。只想沉沉的睡着，在自己的世界里安然行走，不哭泣，但我也不会假装露出微笑。

我可以足够快乐，也可以足够悲伤，但永远做不到你所说的假装。假装自己很快乐，假装自己不悲伤。

看着天空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还可以不在乎，还可以不承担，还可以童真，还可以幻想，还可以以为，还可以逗留，只是那只是觉得，所以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不可以不在乎，不可以不承担，不可以童真，不可以幻想，不可以以为，不可以逗留。后来的日子里自己没有再去仰头看天空，因为那样会让我想起我还只是一个孩子。真的。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会在教室里过夜，是不是也还有人坐在那扇窗子边看着空旷的操场，想着世界竟也可以如此安静，自己的那一丁点角落里满是美好。

离开后才发现让我们记住的永远不会是语文数学或者其它什么科目，让我们怀念的永远是那些发生过的人与事。那时候说着梦想的我们，那时候趴在桌上睡觉还会流出口水的我们，那时候一起吃饭的我们，那时候以为彼此不会离开的我们，现在都不是那个高中生了。由A=B,B=C,则A=C可以知道，现在我们不是高中生了，所以现在我们也不是我们了。

站在书桌前，看着时间在灯光下一闪一闪，散发出的光亮将一切都照地通透。

有人在做着作业，有人在怀念青春。

你在夜里穿行，我在街头发现你的背影。曾经留下过的足迹，被历史的风尘掩盖抹平。那些惆怅，那些欢笑都被淋湿在雨里。打马而过的你带来一阵急速的风，加快了那些声音消逝的速度，留下站在身后的人对着空气说，青春安好。

忘掉了很多个六月，记不起那些一个人听过的歌曲，我怀疑自己有健忘症，可以轻易忘掉一件事情，也可以轻易就忘掉某些人。借着惯性在人群里穿行，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的擦肩而过，有过回头，但你回头的那一刻那个人早就又淹没在人海。我说的那个人是我自己，我说的人海是曾经的每一秒，我说的回头是写的这麽多的时光倒流。

枯黄，飘落，重新长满枝头，轻易就开过了自己整个高中生活。有一天它们都会变得足够粗壮，大到足够帮你们遮风挡雨，那时候我将忘掉当初那有过的模样，像他一样，重新生长。

                               2015.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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