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叫影视第一村的地方以前是黄公岙。祠堂,黄公岙小学,金宝庙,大片大片的田野和延绵的山丘,,,,当它们看着我一点点长大的时候,我还怀着一颗孩子的心沉溺在这片土地带给我的快乐中,我从未考虑过有一我如果离开这里会怎么样,以至于当我真的离开的时候,居然那么措手不及。
我跟黄公岙的故事挺长,对它的记忆挺满。我想画它的春夏秋冬,想叙说它的朝来暮往,一点一点全都写下来。因为我害怕哪一天我的脑海里也出现一块橡皮擦,所有的回忆都消失了,那该多可怕。
我是跟着奶奶和奶奶刚从红庙街买来的几只毛茸茸的小鸡以及几大袋行李一起来到这里的。它们到了新环境很焦虑,在姑妈家水泥地的院子里走来走去,晕乎乎。
其实我当时和这几只鸡的状态也差不多,可谓同病相怜吧。二姑妈家的房子很漂亮,红瓦白墙,院子中央有一颗茉莉花树。后来离开黄公岙,茉莉花香就成了一种特别的味道,香味因为回忆而变成了独家。山岙里的人家都有院子,不知道祥林嫂家有没有,应该没有,不然四毛怎么会没了呢?反正姑妈家的院子我喜欢极了,大门左边种了很多花草,有月季,铁树,太阳花,玉树。这些是这里常见的家养植物,山里人比塘里人勤快些,所以侍弄些花草也不会觉得麻烦,邻里之间常常交流些养花法子,有好的品种也会互相赠送。拿回家插进土里,没几天就活了。虽然姑妈家的院子不算大,但也够我玩的了。
在上学前班之前,我的娱乐全部由这个院子和邻居家的院子提供。姑妈家后面一些住着一个老奶奶,儿女都在上海做生意。她一个人守着全黄公岙最漂亮的别墅。对我来说,老奶奶家的院子就是游乐园。里面的宝贝实在太多了。光花草就比姑妈家多好多,月季有好几个品种。还有番薯花,变色花,仙人掌,她家的铁树好大,也会开花。老奶奶家还有桃树,不知道是不是没缘分 ,我从未看见过这树开的花,不过它结的果子我到是年年吃。再往院子里面走些,还有芭蕉树和橘子林,不过我不太敢去,那里住着老奶奶家的花猫。老奶奶极其爱这猫,猫填补了子女不在身边的空虚。每次大雨或台风过后老奶奶 总是要出来找猫。这是一只母猫,它生了许多宝宝,老奶奶都送人了,但大花猫却一直陪着她,直到后来她离开人世。老奶奶的子女曾经买回一条狗陪她,但大花猫怕狗,她就把狗送人了。都说猫是孤独的动物,结果它的孤独碰上老奶奶的孤独,就变成了陪伴。
这个村孤独的老人很多。金宝庙那里有个奶奶因为年轻的时候不由己做了错误的选择,老来儿女无依。住在别人家的柴房里。有一次奶奶去给她送东西,我也去。纸胡的破烂窗户,铁皮屋子本来就小,有一半还被柴火占据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钟昏暗夹杂着发霉味道带给我的刺激。也许关于怜悯的感觉是在那个时候形成的吧。以后每次我看见她总是会喊阿婆。后来奶奶来上海,我去黄公岙找同学玩还碰到过她。她背着拾来的柴,问我奶奶的近况。听说她搬进了村里建的救济房,我知道救济房并不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太多提升,她依旧是一个人,依旧得不到子女的理解和村里人的尊重。她曾经在得知奶奶摔伤后买了东西到家里来探望,我们都知道她是一个一年都吃不到一斤肉的人,而对于给过她一点小小帮助的人,她却是这样重情义。对于一个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来讲,这样的贫困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但生活就是呈现了。看着她瘦弱的背背着一捆柴,她的手像一样枯瘦的树枝时,我居然产生了一种龌龊的想法。我居然想把我带来的钱都给她。幸好我没有这样做,我感谢我当时的理智维护了她的尊严和我的人格。
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移进夕阳里,一种无奈压的心角软软的,,,这是我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
我的童年是与这些老人一起度过的,也许这就是我总被人说老的原因吧。
上了学可就不一样了。因为我是新来的,以前幼儿园没有一起上,所以学前班到两年级我的学习生涯都是痛苦的。说来可笑,小孩子家家的把戏无非是让你在角色扮演时当那个等级最低的,或者帮你倒一杯开水让你马上喝掉,亦或是拦住你上厕所的去路,,我常常回家告状,所以奶奶跑学校的次数很多。其实长大后才知道那种事情找老师根本没用,我想这跟我慢热的性子脱不了关系。不过老师很喜欢我,有时候好心的男孩子也会为我解围,二年级的时候我当了班长,女孩子的心思总是特别多 ,不过我总算在老师和别的同学的帮助下顺利度过。我也有朋友,上学前班的时候排我前面。主动告诉我她叫方苹苹,也七岁。她会跟我分享甘蔗,会到我家玩,会帮我捡被别人丢进垃圾桶的橡皮擦。后来她跟我转到新桥读书,也是同一个班,有时候不得不赞叹缘分的奇妙。尽管后来学业繁忙,我们也一直联系着,我很慢热,一旦热了也很难冷下来。后来我在初中和高中都交了朋友。数量不多,但是很满足。没朋友的时候,我就在家里看书,小时候我的课外书不多。奶奶只管我的吃穿以及做人方面的教育。学习上她也无能为了。我就找来哥哥的教科书看,哥哥比我大十岁。我脱离拼音后就开始看他的初中语文教材和作文书,也许对语文的热爱就来自于这些和奶奶讲的民间故事吧。
我想我应该感谢那段没有朋友的日子,我可以一个人窝在家里看书。我的第一本属于自己的书是《安徒生童话》,爸爸 买的,有漂亮的插图,现在放在金牛港老家。后来我开始陆续缠着他们给我买书,大多都是童话,应该说我是泡在童话里长大的。不过我也有机会接触哥哥的一些书,比如《矛盾小说集》。矛盾的思想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是不能理解的,不过书的内容我还是看的懂的。里面有一篇养蚕的记得特别清楚,也许是因为我养过蚕宝宝吧。记得当时为了养蚕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还跟着男同学翻墙去偷别人家的桑叶。更疯狂的是我还跟那孩子打过架,就一次,不过那时候大约学前班吧,反正记忆很模糊。不过幸好这些经历很少,,等到我能看 懂一些思想类的书时,我反而不能写出像以前一样干净的作文了。每次写东西都开始思考老师会不会喜欢,翻看以前的作文本,都会被自己以前的文采倾倒,哈哈,果然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孤独又文艺的生活停止于三年级。那一年我们小学并入了新桥小学,我开始了校车接送的生活。其实也没多大变化,我还是会一个人给院子的花草开演唱会,还是会躲在家里看书,还是会摆弄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儿。其实我还是可以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只是我的同转去新桥的同村同学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开始在楼下的铁大门外叫我的名字,约我出去玩。我们成了很好的玩伴,虽然有时候我还是比较喜欢呆在家里。但是她很热情,即使奶奶有时候不放心我出去玩,也会被她的热情打动,让我晚饭前回家。
她带我跨出了大门。告别了死宅的生活。她带我到处走。村里面的地形对我这个路痴来说很难不迷路。但她可以带着我穿进小巷,左拐右拐又绕回大路。她还带我到别的同学家玩,这样,我的交友圈一下子就大了。许多小同学去祠堂玩,在村公园玩。我们也会三五个约到她家做饭玩,然后给菜取好听的名字。那时候我还不会做菜,但是可以取名字。我们还会去山脚下烤番薯,也会自己做一些吃的去爬山,然后坐在山坡上吃光光。大多时候,我们就两个人绕着我家后面的田野一圈又一圈的走着,说一些悄悄话。大多时候我负责听,她负责说。田野的风呼呼地吹着,周身到处是绿绿的黄黄的庄稼。其间散步着河流和小溪,十字路把田野割成一块一块的。路两旁会有惊喜。有时候是野草莓,有时候是野生红豆。我最喜欢那条小溪,水特别请,石头都被磨得滑滑的。田野入口还有一棵桂花树,虽然只有一棵,但花开的时候可以香好远。夏天的夜里,我和奶奶也会来田野散步,天很黑,到处都是蛙叫声和虫鸣声,稻田里稻苗的影子在一点月光下变得毛茸茸的。田野的的风特别舒服,可惜蚊虫太多,我们不能久留。再后来,我也会一个人在家里的窗户前望望那片田野。它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作文里。我好像渐渐把它当成我家的了。反正看着它随着四季变换不一样的颜色,稻苗的绿,油菜花的黄,稻子的金,还有塑料大棚的白,我都会有一种安逸的满足感。表妹和别的同学来玩,我也会带他们去田野。一旦我踏出了家里的大门,我就跌进了大自然的怀抱。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脱离了孤独的生活,开始有同学到我家来写作业。从开始的两个到后来的一排。我们一边闹一边写,在廊檐下一直写到太阳落山。星期天也会有同学来我家玩跳房子。院子足够这么多小朋友一起玩。奶奶对我很严格,但对我来家里的同学却极好。那个时候哥哥姐姐也会在星期天回家。姐姐有时候会给我买文具,会去山上摘杜鹃花放满一桶等我回家,哥哥也会带来好吃的,跟我分享他磁带里的歌。那时候的 我很快乐,有自己的时间,有奶奶的疼爱,有哥哥姐姐的惊喜,有同学玩耍,有老师喜欢,, 从那个叫黄公岙的地方,我汲取了太多风景。快乐的生活不会够,但突如其来的变故会让我更懂得珍惜。奶奶摔了一跤,不得不来上海养伤。我小学毕业,要去丹城读书,哥哥姐姐上大学的上大学工作的工作。好像刚刚梦里我还无忧无虑的,梦醒了我却突然陷入了孤独与无助之中。后来我才发现我本来就生活在烈日炎炎的沙漠中。只是本来我的头上有一大片云为我遮挡。只是现在云突然散了。我又重新暴露在太阳底下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走,找到属于我的绿洲。就如赖声川说的那样——人生是不可预知的。我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突然的变化,也许更好,也许更坏,,我能做的就是珍惜,珍惜从前的好,珍惜现在的好。绿洲什么时候出现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在寻找的路上也有收获。珍惜应该就是收获的背包吧。 黄公岙,我的半个故乡,谢谢你放进我背包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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