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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柳笛声声》第六章

时间:2015/9/30 作者: 岽子 热度: 87755

 

下了船,一踏上大连这片神奇的土地,我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我为自己能够逃离那个死气沉沉的小山村而感到庆幸,同时又为自己能够踏上大连这块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神奇土地而自豪。一下船,我没有像其他打工族一样疯了一般东一头西一头地去寻找工作,而是首先做了一个深呼吸,吸了一肚子大连的新鲜空气,然后风一般地疾走,看大连的高楼大厦,城市交通,人文景观,不断地换乘公交汽车,逛星海公园,看老虎滩海滨浴场,游旅顺名山名景古战场,叹经济开发区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当夜深人静饱览了大连迷一样诱人的夜景之后,我来到火车站候车室,躺倒在冰硬的座椅上,心里暗暗发狠:就选择这儿了——大连!我要在这里混出个人模狗样来! 

由于劳累,我一会儿就脸挂笑容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睁开眼,天已大亮。我不敢怠慢,到水房洗了把脸,嗽了嗽口,信心十足地走出候车大厅。外边阳光明媚,站前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四周楼顶上的广告牌赫然醒目。我站住脚晃了晃头,清醒了一下头脑,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随着人流,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我记得有一位成功的人说过这么一句话:“理想远大,行动具体,目标才能实现”。今天就是我具体实施自己理想的时候了。我要从一点一滴做起,从小买卖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到头来不攒个金山银山决不罢休。

我顺着一条繁华的街道一路地打听过去,看哪家需要打工仔,不耻下问,不顾面子,面子值几个臭钱?!走了多少路,吃了多少闭门羹我记不得了。太阳偏西的时候,我来到宾隆大酒店门前,看见几个穿着浅蓝色工作服的小姐们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嗑瓜子,有说有笑。我跨上去一步,十分大方地询问:

“请问你们经理在吗?”

几个小姐停止了嗑瓜子,目光全都转移到我身上,里面充满了好奇与询问:“你找我们经理有啥事儿?”

“我想到你们酒店来打工。”话一出口,我为自己的率真和坦然而吃惊。

小姐们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其中一位小姐很随便地回了一句:“在二楼呢。”

我径直爬上二楼,看到了挂着经理室门牌的房间。经理正在看当天的晚报,弄清了我的意图后,经理爽快地说:“行,我正想找个男服务员打扫卫生、倒泔水呢,你来得正好。”

我的心差点儿跳出来。薪水很快谈妥,管吃管住,一月八百块钱。这是我这一辈子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工作,工作对我这个漂泊在外、身无分文的农村孩子来说简直太重要了。因此在走出经理室时,我急不可耐地一把拿起走廊的拖布,挥汗如雨地大干起来。

在宾隆大酒店,我们服务员大多吃的是剩饭剩菜,偶尔经理高兴了还会多上几个小毛菜。睡觉时就把前厅里的椅子一拼,铺上军用旧褥子,倒下就睡,而且睡得晚起得要早。因此一个个都睡眠不足,打不起精神来。睡觉时我心里琢磨:一个月八百,一年九千六,十年才九万六,这能发财吗?平时买衣服理发刷牙……不得花钱?再有个病灾啥的,以后还得成家立业呢,人生有几个十年?想到这里我吓了一跳……不行!这里不能久呆。

机会很快来临。干到第三个月的时候,经理领我到菜市场扛菜——其实酒店里的什么力气活我都干——我发现市场上的菜比农村的贵多了。自己有的是力气,为何不去干倒腾蔬菜的买卖?倒腾蔬菜肯定比在酒店挣钱多!想到就要做到。第二天我就请了假到蔬菜批发市场考察了一番,觉得这条路真行。接着就辞职不干了。我拿着两个月的薪水去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早上天不亮就到蔬菜批发市场批发蔬菜,然后又批发给摆摊卖菜的个体户,成了一个二道贩子。其实每斤蔬菜只挣几分钱,但我多拉,一车拉四五百斤,一天下来就能挣三四十块钱。不拉蔬菜的空闲时候,我就到家具批发市场拉脚,一天也能对付几十块钱。但是活太累了,简直不是人干的。天好还行,雨雪天,刮大风的时候,头疼脑热的时候,我都咬牙挺着。心里自我安慰:不吃苦中苦,难做人上人!自己有的是力气,倒不下的,豁出去吧。成功就差一步,挺过去就是胜利……

风风雨雨两年多过去了,我掏出枕头套里的存折一看,密密麻麻的存款单上,最后竟然达到了六万多块钱!一阵狂喜之后,我想,得赶紧选择一个更能增值的方式,将这六万多块钱投资出去。依照两年前在宾隆大酒店的经验,大连人还是好吃的,于是我把目标定在了饮食业。

涉足饮食业,位置很关键。我选准了火车站附近,那里客流量大,消费量也大。这些天, 我一直骑着三轮车在这一带转悠,四处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恰巧在一个小胡同里有一个十几平方米的食杂店要出兑,我当机立断,将食杂店接过来,改作小饭馆,雇用了一个会做面食和炝拌菜的农村妇女,将小饭馆改名“匆匆快餐店”。她主内,我主外。我管采买、招徕客人、纳税等事宜;她管做饭、做菜、端盘子、扫地等。后来才发现,从车站里涌出来的旅客大都有舍近求远的心理。站前不卫生,噪音大,不实惠,钻进深巷里安安静静的地吃上一餐多好?因此我的“匆匆快餐店”天天客满,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因此我不得不又从市内招了三个话甜皮嫩的小姑娘做帮手,薪水也不薄,生意做得日益兴隆。从农村来的张大嫂体格健壮,面食做得也地道,馒头、花卷、面饼、面条、馅饼样样拿手;炝拌菜也做得有味道,炝拌土豆丝、煮花生拌芹菜、干豆腐丝、小炸鱼……样样可口。她天天绾着裤腿和臂膊,言语不多,就知道用力干活。我正稀罕这样的帮手哪!因此我每个月底都偷偷给她塞红包。她不推辞,只是朝我咧嘴笑笑,干起活来就更加卖力了,晚上干到后半夜,早上还要早早起来做面食。到了第三年,我委任店里那三个女服务员中最机灵的王丽敏做了“匆匆快餐店”的经理,自己携三十七万元资金,在中山路的繁华路段新开张了一家“滨城海鲜城”。大连别名滨城,以海鲜为盛。到大连来旅游的人,都愿意往海鲜城里钻。蚬子、螃蟹、对虾、爬爬虾、海蛎子……样样都是他们垂涎欲滴的美味。由于“滨城海鲜城”物美价廉,服务热情,当地人也常来惠顾。因此金钱滚滚而来。我渐渐发现自己真是个商场上的天才。有一分钱的利我也要去挣,同时一分钱也舍不得乱花。这可能是小农意识在作怪吧?但你敢说这种小农意识对我迅速暴富不起作用?有时我拿自己去跟莫里哀笔下的阿巴贡、果戈里笔下的泼留希金、巴尔扎克笔下的欧也妮·葛朗台以及吴敬梓笔下的严监生等吝啬鬼作比较,觉得自己比他们还要高明。在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能顾得了那么多吗?“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要认真对待每一分钟”,这首歌好像是给我写的,也正唱到我心里去了。大处着眼,小处入手,从一点一滴做起,认真对待每一件小事,这有错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人有的时候是不择手段的。

物质生活满足了,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精神上的需求。虽然天天累得死去活来,躺下后就像猪一样呼呼大睡,一觉到天明。但我深夜经常被玉妮的柳笛声惊醒,一骨碌坐起来,慌张四顾,才知道柳笛吹响在梦中。有时欲望一浪高过一浪,是无法阻挡的。我想起了玉妮的粗犷与凶猛,集市上那位打着鲜红的小雨伞在秋雨中飘过的青春靓女该会怎样呢?我想入非非起来。她可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我的眼前一亮:这不正是自己这些年苦苦寻求的性事形象吗?——她气质高雅,充满青春活力,有生活情调,善解人意,有知识有文化——我一下子想到了大连市的女大学生。对!自己考不上大学,我要找一个女大学生当自己的老婆!

在大连这座优美的海滨城市,高等学府有的是:海事大学、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财经大学……莘莘学子成千上万,美女如云。

为了能靠近这些高等学府,我绞尽脑汁。最后我决定,在高校附近开一个咖啡馆。大学生是诗的年龄,多愁善感,就像这咖啡,又苦又涩,还飘着清香。起什么名好呢?这名字一定要有诗意,同时又能让大学生们浮想联翩,回味不绝。突然我想起了当代美国女作家麦卡勒斯的著名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对!就叫“伤心咖啡屋”,这名好,简直是绝了!大学生谈恋爱既苦涩又甜蜜,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有的是寸断柔肠的伤心事发生!由于经济充沛,我不惜重金,买下了S大学附近一条深巷里的一家饭馆,改成咖啡屋。为了营造一种迷人的意境,我将咖啡屋装饰一新。在朦朦胧胧彩色小吊灯照射下,枣红色高档小茶几和可以转动的高脚凳显得幽雅别致,茶几上摆放着意大利进口的成套咖啡壶和咖啡杯。墙壁上镶嵌上三首诗,烫金字,美观大方。收银台左侧的一首是:

    在一个地铁车站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庞德是意象诗派的鼻祖,他的这首诗虽不是写爱情,但正应了大学校园里“幽灵般显现”的“面孔”和“花瓣”般“湿漉漉”的年龄。正面墙壁上的一首是:

白鸟之死

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

我就是  那一只

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

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

射入我早已破裂的胸怀

你若是这世间唯一

唯一能伤我心的射手

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岁月

所有不能忘的欢乐和悲愁

 

就好像是最后的一朵云彩

隐没在那无限澄蓝的天空

那么,让我死在你的手下

就好像是  终于能

死在你的怀中

这是台湾诗人席慕蓉最著名的一首爱情诗,好就好在它的缠绵悱恻,情深味长,意境高远。单纯而又浪漫的莘莘学子们谁不想争当“白鸟”?

在大门口的门后,我用了徐志摩《再别康桥》的第一段,代替了一般公共场所常用的“再见”、“欢迎惠顾”、“谢谢”一类的俗语: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轻轻地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经过这样收拾一番,小小的咖啡屋立即显得蓬荜生辉,诗的意境呼之欲出。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心想下一步就是守株待兔了。

可别说,我的计划还真灵验。那些成双成对的有情人夜深人静的时候还真愿意往这僻静的深巷里钻。有的竟要呆到天亮,他们有谈不尽的情话,用不完的身体语言,我的幽静高雅的钢琴曲只好通宵达旦地播放。

这一天,我从“滨城海鲜城”开车回到“伤心咖啡屋”,刚进经理室坐定,就有三个青春靓女在服务员的带领下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服务员先介绍说:

“经理,她们有事找你,她们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什么事?”我站起来问。

立即有一个女孩儿掩着嘴笑弯了腰。她操着一腔南方口音说:

“经理先生,你好难见哪,你知道我们来了多少趟了。”

我说:“有什么事找我?”

“我们打了一个赌……”后面的一个女孩插话说。

“是这样的,”笑弯了腰的那个女孩赶紧把话接过来:“我们想来印证你是不是大学中文系毕业的。”

我还蒙在鼓里。

站在后边的那个女孩儿慢条斯理地说:“经理先生,你别见怪,我们三个头一次来你这里喝咖啡的时候就被这里的环境惊呆了,觉得普天之下还会有这么富有诗意的地方?沈丹红就说,这咖啡屋的主人肯定是一名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不然怎么会懂得那么多诗,你看这咖啡屋的名字起的,多有诗意……”

我微笑一下,掩饰住了内心的恐慌。我哪里是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我连高等学府的门坎都没踏进去过呢。我只不过在高中念书的时候偏爱诗歌,从报刊杂志上摘录了那么几句。

“刘月霞就说,不一定,现在喜欢诗的人有的是,在大街上随便抓一把,肯定有百分之七八十会背朦胧诗。说不定你就是从我们学校出去的,不然怎么会把咖啡屋开在我们学校附近,说你肯定对我们学校有感情。”

我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肮脏目的,不由得脸红起来。

“我觉得,这里的主人除了爱好诗歌之外,还懂心理学,把我们大学生的心理摸得透透的,我猜你肯定攻读过心理学。”

那个叫沈丹红的女孩儿又笑了起来,然后问:“经理先生,我们三个谁猜中了?”

我“哈哈哈哈”地笑起来,心想,有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儿在关心我,猜我,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我不假思索地说:“很遗憾,你们三位都猜错了。”我想给他们制造一种神秘感。“你们再接着猜。”

“诗人?”沈丹红说。

“企业家?”刘月娥问。

“废话!”沈丹红反驳说,“不是企业家他能这么年轻就铺这么大个摊子——开了两个饭店,还有一个咖啡屋。”

大家都笑起来。

“真的,这是明摆着的事嘛。经理先生,你这个人很神秘,你自己说说看。”那个叫沈丹红的女孩盯着我说。

我立即就对沈丹红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她看上去不算太漂亮,一个小蛮腰,很有韵致。一双挺拔的乳峰,把胸脯妆点得起伏有致。尤其是她那一笑,一脸的妩媚与俏皮。我马上就联想到那位打着鲜红的小雨伞在秋雨中飘过的青春靓女。心中暗暗吃惊,她怎么对我了解这么多呢!

我说:“我是农业大学毕业的。”

“农业大学?……北京农业大学?”

“不对,山东……”

我没敢说全。我是从农村出来的,在农村里吃过苦,挨过累,受过锻炼,心想,农村才是真正的农业大学呢!

“山东农业大学?那你怎么跑到我们大连来了?”

“大路通天,各走一边嘛。大连美呀,这里的女孩儿漂亮呀……”

说完以后我直后悔,自己的话怎么一点诗意都没有,与这个咖啡屋的主人实在太不相称了。

“你这个人挺神秘,”沈丹红不住地说,“你挺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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