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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乡愁

时间:2015/9/30 作者: 夜泊书山 热度: 90501

也说乡愁

2015930日)

  

在全路公安文学创作班听专家讲课时,提到最多的一个词是“乡愁”。什么乡愁呢?乡愁,是记忆里故乡的那些人和事,是一种盘踞在心头难以割舍的情怀。那么,我的乡愁是什么?

我的老家在湖南省长沙乡下,四岁时随父母支援三线铁路建设到湘西怀化安家,二十七岁离开怀化,来到惠州工作。四岁前的意识依稀模糊,是碎片化的,所以,我对故乡的印象不深,记忆不多。后来多次回乡探亲,听长辈们讲过去的事,拼拼凑凑记下来。现在,故乡的土地都被政府征收,修建了高速公路和厂房,原来的模样再也看不到了。但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情愫,一直萦绕在我心头,久久放不下,半是眷恋半是愁。

 

                                                   奶奶“喊魂”

 

最早的记忆是我三岁多的时候,奶奶牵着我到屋前的池塘边洗衣服。我记得那个池塘很大,塘边的有几块长条青石板,一直伸到水里。村里的人都到这里来洗涮东西。那天早上,奶奶要我在岸边一个人玩耍,自己提着木桶到青石板上槌衣。

我在地上捡起小石头打水花,奶奶怕我掉进池塘,就把我抱远了一点。但她没想到,我呆的地方不远处刚好有一条小水沟,水沟边长满了杂草和灌木,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它们吸引了我。我步履蹒跚走过去,伸手去采沟边的野花。沟太深,够不着。于是,我踮起脚,弯下腰,头朝下,把手拼命伸过去,伸过去……身子突然失去平衡,哗啦!栽进水沟,脑袋直直地插在泥水里,喊也喊不出,四肢在外面狂抓乱舞。奶奶听见身后有动静,没看见我的影子,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一看,大惊失色!奶奶把我从水沟里拔出来,我面目全非,全身发紫。

赤脚医生闻讯赶来,看见我的鼻子、嘴巴和耳朵里都塞满了淤泥,迅速采取急救措施。等我醒过来,赤脚医生跟奶奶说,如果再晚一步,泥水呛到肺里,肯定会窒息死亡。

后来,我连续几天发烧,一到夜里就哭闹,还怕见生人。老人说,人是救过来了,但受了惊吓,把魂搞丢了。

怎样才能把魂魄找回来呢?夜晚,星光点点,蛙声如潮的时候。爷爷打着火把,用烟杆敲锅盖。奶奶把我抱在怀里,蒙上眼睛,沿着池塘一遍遍重复喊:萍儿乖,跟奶奶回家,回家了……敲击声和喊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就这样,走一步,敲一下,喊一声,一直喊到家门口,喊到我的床头,喊到最后一声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据说,这种仪式叫“喊魂”。我的魂在外面飘飘荡荡到很远的地方,也被喊回来了。

多少年后,我每次回乡探亲的时候,总要到池塘边走一走,回想幼年发生的事,忍不住想笑。

 

                          伯娭毑摇扇

 

我家原来的祖屋很大,很阔气,白墙青瓦,檐角悬铃,格局复杂,有点像电影《桔子红了》里容家大院。但后来被拆除了,家族成员作鸟兽散,各立门户。

父亲离开家乡到外地工作时,爷爷奶奶挨着堂叔一家住,靠堂叔堂婶照顾日常生活。堂叔家里人口多,房间少。我每次回故乡,都要到本家亲戚家借宿。夜里,我打着手电筒,穿过一片竹林,到后山坡去找堂伯父想办法。

堂伯父是我爷爷的姐姐的大儿子,在村里当兽医,人缘很好,乐于助人。

那年盛夏的晚上,他听说我来投宿,把我带到山边的一间小屋子里,指着一个穿灰褂老妪说:你跟伯娭姆(注)作伴吧。他告诉我,伯娭姆今年一百零一岁,最喜欢小孩子。我心想,我都二十多岁了,还把我当小孩子?第一次近距离与这么老的老人在一起,我心里有些不安。

堂伯父离开后,我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打量伯娭姆:满头白发一丝不苟,面部褶皱纵横,两颊凹陷得很深,嘴巴扁扁的,看样子牙齿都脱落了。她一摇一晃走近我,两只眼珠子盯着我,熠熠生光。我往下看,原来她是裹了脚的三寸金莲,走路不稳当。

我怯生生地上前扶着她,轻声说:伯娭姆,今晚我睡你这里,好吗?伯娭姆颤微微地伸出手,拉我到架子床边坐下,裂开扁嘴巴,用浓重的湘音说: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不吹风扇,不点蚊香,行么?

我点点头,心想,反正就一晚,对付过去算了。

我爬上床,面朝里面,侧身躺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但天气闷热,汗水浸湿了睡衣,贴在身上很难受,山里的花脚蚊子在耳边嗡嗡地叫唤,闹个没休。我在床上像烙大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

伯娭姆睡得很晚,一个人在屋里悉悉索索,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莆扇,坐在床上轻轻摇扇。她对我说:心静自然凉。我瞌睡少,帮你赶蚊子。你放心睡吧。

凉风阵阵拂过,身上的汗水渐渐干了,蚊子也不知跑哪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我看见伯娭姆斜靠在床头,眼睛迷蒙,耷拉着脑袋,手里还拿着莆扇。顿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伯娭姆帮我赶了一宿的蚊子!

 

                                                  二叔公秩事

 

二叔公是个荒诞的人,关于他的事多半是听来的,有些匪疑所思。

据说,当年闹饥荒的时候,很多人外出逃荒,村子里的人不多。二叔公夜里悄悄出门,跑到后山坟场,把自己父亲的墓穴揭开,从棺木里掏出尸骨,埋在土里。然后,将棺材运回家,清理干净,刨去表层,重新上漆,拉到镇上卖了。他用卖棺材的钱,饱吃一顿大餐。事后,买家发现棺材不对劲,上门讨说法。二叔公死活不认帐,硬着脖子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二叔奶奶去世后,二叔公不到六十岁,耐不住寂寞,经常爬寡妇家的墙头。村里的人都知道,故意捉弄他。有一天夜里,他爬进寡妇家的大院,被邻居发现。邻居纠集了村里的男女老少守在院门外,举着火把,大呼小叫:“抓贼啦!”“快来抓贼呀!”二叔公受了惊,提着裤子慌慌张张从后门跑出来,翻墙逃跑。结果,村民“呼啦”一下追过来。二叔公慌不择路,脚一崴,“扑咚”掉进水塘里。村民七手八脚把他捞上来,他一口咬定自己串亲戚迷路了,什么也没偷,引得众人哄笑。

那寡妇碍于人言可畏,不敢与二叔公继续保持往来,就在家里养了一条凶巴巴的大黄狗。二叔公怕狗咬,再也没敢爬寡妇家的墙头了。但他色性不改,居然在家悄悄“扒灰”了。“扒灰”是当地的俗话,指公公与媳妇勾搭成奸。当然,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很快让堂叔发现了。但家丑不可外扬,堂叔深知父亲的秉性,关起门把媳妇狠狠揍了一顿。然后,向我爷爷告状。爷爷再三思量,觉得要解决根本问题,就是给二叔公续弦。爷爷问二叔公想找什么样的?二叔公说“只要是母的就行。”于是,在爷爷的搓合下,二叔公娶了远村的一位丧偶的老太太。从此以后,村子里总算太平了。

 

(注:伯娭姆——爷爷的姐姐,堂伯父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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