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炎炎夏日快结束的时候,我患上了令人厌烦的阴囊湿疹。起初,它只是在左边冒出了几个红色的小疙瘩,并伴随着轻微的瘙痒。那天下午,我坐在桌前,下身穿的牛仔裤特别紧,甚至有点小,所以裆部非常不舒服。它与粗糙布料摩擦所产生的瘙痒令我无法忍受。
我受不了它对我的折磨,于是我站起来,快速地向厕所移动着。在厕所这个极具安全感的狭小地域内,我脱下了裤子,查看了瘙痒的部位。它红红的,有一点肿胀……这种情况我太熟悉了,去年夏天,我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当时由于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在我的命根子上冒出来的。所以我特别惊慌,一经发现,便告诉了父亲。当时没顾忌太多,一心为了治好皮肤病,所以我的私处屡次暴露在外。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有点羞愧和无奈。去年辗转于皮肤医院,花掉了好几百块,病情依然是时好时坏。后来没去大医院,索性在小诊所治疗,花的钱比大医院少,出乎意料的是,最后竟痊愈了。
有了去年的经验,这次我不再恐慌了。不过当我第一眼看到阴囊上的红疙瘩时,我依然非常懊悔,非常厌烦。我讨厌自己,明知道自己属于过敏性体质,却还总是要吃辣椒。那时我下定决心,从今往后的夏天均不许再吃辣椒等刺激性强的食物,直到彻底痊愈为止。
我再次穿好裤子,打开不锈钢门,来到房间。去年生病时用的药还有遗留,我打算用这个药来自行医治一下。这次我觉得没必要去医院,因为这种疾病需要的无非就是时间。我在书桌的底下隔层中找到了去年用过的药,它们被装在白色塑料袋内,里面有着各种颜色不一的长方体药盒,拿起来非常轻——里面的药大都被我用完了。我耐心的在里面寻找着,最后找到了一只不到三分之一药量的白色药膏。紧接着,我再次走向厕所,再次脱下裤子,然后弯着九十度的腰擦药。看着白色药膏覆盖在湿疹上,我的心也就恢复平静了。
我以为只要发现及时,处理及时,好转趋势便会快速到来。然而它并没有好转,擦药时我发现它和之前毫无区别,药膏只是起到了止痒效果。这时我非常纳闷,不知道原因何在,不过我仍没有去医院的打算,我觉得它只要不痒,不打扰我的正常生活就足够了。
发病的第三天,学校放假,母亲所在的工厂也放假,她骑着摩托带我一同回家。不知是什么缘故,在家里病情加重了,红肿面积扩大,瘙痒程度加深。在家看电视时,坐在木椅上,裆部非常不舒服,所以我总是站着或靠在墙上看电视。站久了,腿脚麻木,酸痛难忍,于是又重新坐在椅子上,片刻之后,又接着站起来。如此反复,尽受隐疾的漫长折磨。
一天过后,我又回到了县城。病情依然有所加重,这时药膏连止痒的效果也不明显了。每擦一次,维持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然而面对漫长的一天又一天,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那天夜晚睡觉时,特别难受,忍不住想用手去挠抓,结果越挠越痒,痒的我想张开嘴巴大声发泄一下。后来我强行忍住,不让手前去挠抓……后来,终究是熬过去了。
翌日清晨回想起这一幕,我真的害怕了,又加上晚上要去学校,所以我决定还是乖乖地去医院。跟母亲说后,她问了一句:跟去年一样?我点点头:这毛病容易复发。然后她没说什么,塞给我一百块钱,叫我自己去医院看病。
后来去医院时,我迈着外八字脚,走的极其缓慢,一步一步地往诊所的方向前行。诊所内有两位医生,一位是中年女医生,一位是老年男医生。前者由于医术精湛,找她看病的人特别多,于是她也学会了摆谱,每天只上半天班。我去年早已摸清了她的套路,所以今年特意等到中午才去医院。我要找的是那位男医生,尽管我不相信他的医术,但没办法,因为他是男的,我这种隐疾只能找他了。
到达医院时,他正在吃饭,我走过去,礼貌地说:医生,帮我看一下湿疹。他问什么湿疹?我看着他,轻声说:阴囊湿疹。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说着他便将我引向后面的小房间。我说:去年夏天有过类似情况。
在那间昏暗的房间,我脱下裤子,他拿着手电筒仔细地观察了我的病情。他问我痒吗?我说痒。然后他离开了,我也跟着走了出来。他给我开了药,叫我打三天点滴,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打点滴是最漫长最难熬的,起初我坐在那准备睡觉,然而我很清醒,丝毫没有睡觉的兴致。于是我拿出手机,准备听歌。我摸了摸口袋,没有耳机,我只好调低音量,让音乐彻底暴露在医院内。不过由于音量小,旁人并未受到影响。我为了听的更加清晰,将手机放在了耳边。听了一会,自己都觉得没劲,同时又想到手机对人的辐射极大,于是我关掉了手机,放进口袋,低着头看着自己叉开的腿。
医生去药房拿药时,途径我打针的区域,由于腿比较长,而且是叉开的,不小心绊了一脚。他看了看,虽没说什么,但我还是立即收缩了那双放肆的脚,将它卷缩在长椅下。我尽量保持着身体上的舒适,然后无所顾忌的四处乱看。
狭小的病房内,由中间一层玻璃隔开,里面摆了六张病床,空落落的,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躺在角落里打针。外面摆放了两条长椅,我坐在其中一条椅子上,看着对面的一家三口。
中间是生病的正在上小学的儿子,左右边是他的父母。护士给他打针的时候,他笑着说:阿姨,打左手吧,我等下要写作业。护士笑了笑,拿起他的左手给他绑上绷带。这时他将头扭向了另一边,紧闭着双眼。他害怕这个场面,害怕打针带来的瞬间疼痛感,但是他无声的忍耐住了。就在我看着他紧闭双眼,眼角激起层层稚嫩皱纹时,我喜欢上这个小孩了。
护士打完针后,为了让他舒适的写作业,特地拿来护垫给他垫在手下。他灿烂的笑着说:谢谢阿姨!
与此同时,她母亲正在喂他吃饭,他很听话,一口又一口的吃着。她母亲嘱咐他:等下吃完饭就做作业!我有事先走了!打完针让爸爸送你去学校啊!他顾不上塞满米饭和蔬菜的嘴巴,吐字不清地回答:知…道了。同时嘴里喷出了几粒米饭,嘴角流出了些许口水。
午饭很快就吃完了,她母亲正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他咽下最后一口饭,对正在抽烟的父亲说:我要上厕所。他父亲一言未发,掐灭香烟,扔在地上,然后拿起点滴瓶牵着他往厕所走。他一只手高高举起点滴瓶,另一只手温顺的放在他背脊上,缓慢地向前走着。
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时,我将视线移到了香烟上。尽管它被掐灭,但仍有余烟袅袅升起,蓝色的烟雾在地面上空盘旋,然后逐渐扩散,直至消失。
待他们回来时,他的父亲换了一边,开始坐在他的右边。他按照儿子的指示,拉开书包的拉链,拿出小小的语文书。他粗糙的手随意翻弄着,不知道该翻到哪里。于是他的儿子用一只手笨拙的翻页,在一页写满笔记的课文中,停了下来。他说:这些圈出来的字要写一遍,还有后面的生字要写十遍。他父亲翻到了后面,惊讶道:这么多啊!他接着说:还有练习册呢!他帮儿子拿出语文练习册,随后翻到了那一课,专注地看着。他做不来,生疏地念着这些早已丢弃的方块字。他看不懂这些简单的题目,问儿子怎么做?儿子一边唧唧喳喳的说着,一边用手指来指去。尽管父亲眼神迷离,满脸问号,但依然耐心的听着儿子冗长的重复的解释。
我看着黝黑的短发父亲和瘦弱的儿子,在一起写作业。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想他应该会快乐的成长吧,毕竟他有一个温暖的家庭!
我抬头看了看点滴瓶,快打完了,我也该走了。护士给我拔针后,我用手按住针孔,别扭的走出医院。
我不舍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也正瞧着我。于是我调皮的眨了两下眼睛,露出了一排牙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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