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下半夜的时候起风了，眉弯觉得冷，便坐起身来望着月亮怔怔出神。

付流云早已不见，身上的毯子滑落在一边掉落在了地上。竹林里静悄悄的，静寂无声的如同生命，让人感觉寂寥又荒芜。夜，很长很长。

她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掉的，卖到苍都最大的风月场—红馆，那一年，她十二岁。直到被卖进红馆的当天，她都未曾说过一句软话、求过父母一句，反正从小她们就不喜欢她，他们只喜欢他年幼可爱的弟弟。她从他们眼里看不到身为父母的温情关怀，只有拿到老鸨给的银两时的欣喜市侩。他们不是她的父母，说不定，她是他们捡来的。

开始的时候她宁死不从，但那样淫靡灰暗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丑恶和折磨人的手段，他们扒光她的衣服用鞭子抽她、将她囚禁起来几天几夜不给吃喝、给她服用媚药逼迫她沦落，她是一心求死的，但却毁在最后一条上，从那之后，眉弯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小姐，夜深了。”夕拾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的声音柔柔的，充满着暖意与关怀，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毯子。

眉弯张了张口，忽然问：“阿拾，你爹死的时候、你们一家被洗劫一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死？”

夕拾折叠毯子的手一僵，眼泪便开始扑簌簌往下掉：“要是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我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女情长离开平城去水云乡……”

“生不如死是不是？”眉弯轻笑，望着月亮道：“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夕拾脱口便道：“我父亲说‘人活一世，一切皆空’。”

眉弯笑得花枝乱颤，不能自抑，叹息：“可惜我福薄，未能见伯父一面。”

夕拾将眼泪擦干，把披风披在眉弯肩上：“小姐，你是个很好的人，不该作践自己。”

“你见过象我这样的好人么？”眉弯说罢收起笑，起身将披风的带子系好，伸展开双臂扭动腰肢，跳起红馆教得媚舞来：“我是妖精，妖精是不屑做好人的。”

眉弯是美丽的，正如沉碧所说，她有一张蛊惑人心的脸，也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妖精，这个别号还是在慕容山庄的时候，他府中的下人给取的，而她厌恶自己的花名，所以他给了她“眉弯”的诠释，他希望她忘记过去的一切，能够在慕容山庄快乐的生活。

依稀记得，那个人温和着眉眼、俊雅的脸上满是笑意，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弯弯”。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有着温和眉眼的俊雅男子不见了？

初逃的那晚，他从红馆的人手里救了奄奄一息的她，她那时一身狼狈，对人充满敌意与防备，是他在长久的陪伴与呵护中，让她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但天长地久有时尽……

这一日，眉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她闭着眼睛伸开双臂，乐得被人服侍，实际上她从前没有这样的习惯，一直被那个人约束牵制着，不，确切来说，是她不会违背他的任何意愿与要求，只要是他想要她做的，她都不会拒绝。来了这里之后付流云不干涉她，又加上本性里的随性恶劣，所以越来越懒散、肆意妄为起来。

洗漱完毕后，眉弯抬手制止了丫鬟们的服侍，自己拿起眉笔慢慢描画起来。她喜欢华丽张扬的服饰、艳丽的妆容、奢华的佩饰，因为她是妖精嘛，当然得穿戴的像个妖精，行为举止也得合乎常理。

金饰、华服、艳妆，妖媚、笑语、寡情，这样才像话，不是么？她看着铜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故作媚态，自语道：“你是妖精”然后笑着转身。

长长的袍子拖曳在地，她一步一步高昂着头，看起来像个骄傲的孔雀：“云丝纺近日里送来的绸缎是越来越对我的胃口了。”

一旁候着的丫鬟红樱掩嘴笑：“庄主一直视小姐如亲生女儿一般，临别时特地交代奴婢，即使来了相国府，小姐的吃穿用度也要用最好的。”

眉弯冷笑一声：“是么？”

红樱正要接话，另一旁侍候的夕拾见状，忙开口道：“小姐，时辰不早了，相爷该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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