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有为法,皆悉归无常。恩爱合和者,必归于别离。”
那个女声再次响起,她被拥在重重迷雾里,只能看到火红妖异的长发和拖曳于地的黑袍。她面容模糊,声音飘渺,吐字缓慢,仿佛不属于尘世间,一字一句,无情冷淡,没有嘲讽不带怜悯,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注定已成定局的事,而她,是那个能辨别世间一切玄机的人。
“你是谁?”
眉弯想拨开迷雾走上前去,那女子忽而大笑着向后退去,仿佛有人自她身后挟持着她,她笑着流泪,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拖入一个深水湖里。湖水无边无际,而她却渺小脆弱的如同湖上方的枯木,被澎湃汹涌的水势粗暴的截断根茎,变得支离破碎,奄奄一息的朝水底栽去,只有她的声音从深水湖中幽怨的传出:
“我是竹息,我知晓世间一切的真相与丑恶,但世人愚昧,苍茫大地容不下我……”
眉弯还在沉睡,反复跌入同一个梦境里,却忽而感觉有危险气息靠近,猛得睁开眼,发现床前的女子鬓发散乱,眼神阴狠,顿时睡意全无彻底清醒,在她将匕首划向自己的时候身子朝床的另一边一滚,落地后直奔门去,慌张大喊:“来人!!”
天还黑沉沉的,秋天的夜才刚刚开始,相国府中刚熄不久的灯渐次亮了起来,几房妾室与下人们听到这边的动静,慌忙穿衣赶来,而最先推门进来的,依旧是门外守夜的丫鬟和府中的男主人—付流云。
付流云的身影快如鬼魅,带着风将眉弯揽在身后,出手快准狠,一脚便将行凶者踢翻在地,那女子被踢飞好几丈远,重重落地后,吐血不止。
眉弯见他进来,之前的慌张失措早已不见,又恢复到往常的冷淡疏离,静静的站在一边不说话。
付流云转身将她打量了一番,发现无碍,才蹙眉缓缓走向地上的女子:“沉碧,你这是做什么?”
这时,府中其他二名妾室与诸多下人已经纷纷到场,那被唤作沉碧的女子半撑起身子,伸手指向眉弯,竟哀哀的哭起来:“我只想问问你,我比她差在哪里?”
“都给我出去”,付流云波澜不惊的开口,刚刚赶到的所有人、包括那两名妾室立马作鸟兽状散去,大家都心里清楚,所以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多逗留片刻。
付流云低头看着她,声调不温不火:“你若还想留在府中,以后就安分守己的呆在你的院子中,如若不然,我可以通知你的父亲,让他接你回去。”
女子脸上挂着泪痕失语的看着他,似乎无法相信他的绝情,这时眉弯笑了,走过来站在付流云旁边,倨傲的扬起下颚:“你恨我?”
“我怎能不恨你?”沉碧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迹,白色的寝衣立马沾上一大片血污,看着她咬牙恨声道:“自从你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付流云再次蹙眉,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抬脚后退两步站定。
而眉弯依旧不咸不淡的笑着,仿佛觉得此时情景甚为好笑,甚至弯下腰,一脸温柔的问:“难道,我应该为你可悲的人生负责么?”
付流云侧脸看了眉弯一眼,像往常一样,保持了沉默,而沉碧却忽然歇斯底里起来,她站起身来,晃悠悠走到眉弯面前:“我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深爱的男人多看我一眼,这难道有错吗?”
“他若不爱你,你做什么都是多余”,眉弯脸上没了笑,冷冷的道:“你多次想置我于死地,我都未曾追究,这次当着相爷的面,我们该好好算算这笔账!”
沉碧摇头,不甘的惨笑:“可我始终未曾伤你分毫,我只不过想划花你那张蛊惑男人的脸!”
“其心当诛,你明知道容貌对于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眉弯嘴角牵起一抹笑,甚至未曾请示付流云,便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快步走至沉碧跟前:“你们都说我无情寡义,那我就无情寡义给你们看!”
沉碧一直深知眉弯无情淡漠,却也未曾真的见她做过什么伤人的事,所以自眉弯入府后一再挑衅百般加害,以往她还会害怕她的报复,后来发现她不但未曾提起,甚至连付流云都未曾告知,却不料她这次真的动了气,在沉碧还来不及反应之时,脸上便多了一条血痕,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皮肉翻开来,血流如注。
沉碧惨叫一声后退几步,捂住脸惊恐的看着眉弯,又去看付流云。眉弯注视着刀尖上的血好一会儿,才将匕首扔了出去,仿佛是怕脏了自己的手,而付流云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这令绝望至极的沉碧更加心寒,猛地转身,一头碰在了身后的柱子上,片刻间便没了气息,身子萎靡于地,整个寝室刹那被血腥与阴冷充满。
“我要换个住处”,眉弯站着看了好久,冷淡的说了这样一句,便迈开步子出了门去。
付流云跟了上去,在路过门外的守卫时停了停:“帮二夫人整理仪容后,送回太师府去。”
眉弯一路慢悠悠走着,似乎丝毫没有被此事影响到,走至竹林时停下了脚步,顺势躺在了一旁的凉椅上。
“夜深露重”,付流云脸上露出关切之色,站在一旁看着慵懒散漫的她。
眉弯“嗤嗤”笑出声来,扭过头看着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掩着嘴,笑得很是欢乐:“我竟不知,付相何时变成了柔情脉脉的温情男子。”
付流云没有在意她的嘲弄,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又来了!他这个样子真令人讨厌!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干脆翻过身躺着,不理睬。
他站了半晌,忽而道:“刚才你动手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你不害怕?”
她笑得打颤:“你忘了么?我是妖精啊,妖精是没有心的,怎么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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